第63章

稷旻所言,?是趙皇後萬萬沒想到的。

先帝在位時,不是沒有做過類似的事。

只因瞧上的美人身份低位,便強行為她母家擡了身份,?再将其納入後宮。

嘉德帝為先太後所出,?眼見先太後為此與先帝生過不快,所以登基後守禮嚴謹,連教出來的兒子也如他一般。

原以為稷旻出去一趟被惑了心智,?要做出違背規矩禮法之事,結果他壓根沒想過。

趙皇後搖搖頭:“旻兒,你将母後說懵了,到底是什麽意思?”

稷旻笑了笑,緩緩道:“既然母後沒聽明白,?兒臣便從公私兩頭分別解釋。先說公——”

“益州一事,?給兒臣最直觀的感受,便是官僚風氣好壞的影響之大。”

“治國必依策,但僅有運籌帷幄之人遠遠不夠,?總要有人推行實務,?立根躬行。”

“若每有政令頒布,?朝臣第一想到的是如何從中牟利,如何通過計策手段來争權奪勢,?國将難立。”

“然而,善弄權勢者的确比務實勤幹者更易平步青雲大獲風光,在既成事實上,若朝中還不重視實務,用不了多久,此類官職只會淪為寒門子弟聚集之地,加劇朝中派系分化,?上下不通。”

“益州事了後,刺史府一幹弄權官僚皆受重罰。”

“可有罰就要有賞,兒臣以為,江古林最适合樹為典例。”

“唯有讓人瞧見朝廷一樣重視實務和有真材實料,才能挖掘更多不同出身的人才,避免他們受門第之限,埋沒于權勢争鬥中。”

稷旻有條不紊一番話,将趙皇後都聽呆了。

“這些話,你可有同你父皇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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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旻不慌不忙道:“講過。然則父皇有父皇的思慮,兒臣亦覺有理。所以未與父皇深談。”

“但兒臣此行感悟頗深,這個想法一時半會不想打消。”

“加之在益州時,兒臣确得江娘子悉心照料,相處略顯親密,若被有心之人借此利用,父皇更不會贊同兒臣之見。”

趙皇後懂了稷旻為何說不會接那女子進宮。

他雖得那女子悉心照料,生了些念頭,但心中更在意朝中之事。

倘若真的成功将江古林樹為鼓勵朝臣踐行實務的典例,就不能接她入宮。

否則,那些铮铮之言,都會變成他想納此女子的幌子,成人笑柄。

趙皇後心情複雜,又問:“那私又是什麽?”

稷旻默了默,聲線逐漸低沉:“私是……縱然兒臣曾得江娘子細心照顧,動了些念頭,但宮規禮數大過天,兒臣謹記母後教誨,絕不會逾越。”

“只是,兒子長這麽大,第一次嘗到這種滋味,心裏難免有些憋悶,身為太子,兒臣不敢露怯示弱,思來想去,好像也只有母後能聽一聽兒臣的心事,助兒舒緩心情,還望母後不要嫌煩。”

趙皇後是典型的母親心理。

一心想要孩子成才成人,卻又舍不得他真的從手中飛出去,撈也撈不到。

孩子叛逆時,心裏比誰都急,可孩子隐忍痛苦時,又比誰都疼。

原本,她覺得兒子與自己一點也不親。

可稷旻是嫡長子,肩負諸多期望,骨子裏本不該存着太多兒女情長之思。

她也不敢有此奢望。

沒想現在,他會同她說困擾,說心裏話,這是多少母親求都求不來的的親近。

趙皇後既歡喜又心疼:“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你的心事不告訴母親還能告訴誰?”

稷旻默不作聲的打量着趙皇後的神情,忽又道:“還有一件事。”

趙皇後此刻已完全放下憂慮,溫柔耐心許多:“你說。”

稷旻:“母後已知兒臣決定,那此刻能否耐心聽兒臣說一說這位江娘子?”

趙皇後微微一怔,還是點頭:“你說。”

稷旻:“江古林死後,她本該被送回江家,是因出了意外才流落那種地方,好在老鸨見她頗有姿色,一直好生養着打算賣大價錢。後因益州之事,她被江古道發現,這才回到江家,接受教導。”

“她回來後,江家有意為她遮掩,只是天下無不漏風之牆,此事恐有難度。”

“兒臣不會接她入宮,但也不願看到她因自己不能選擇的命運耽誤一生,所以……”

趙皇後了然:“你想替她遮掩此事?”

稷旻:“不錯。倘若她的身份被有心之人利用,不止她婚事受阻,對江家也有影響,屆時無論是嘉獎江古道還是樹江古林為典例,效果都會大受損害,事倍功半。”

“為她掩蓋過去,往小了說,是兒臣對她細心照顧力所能及的回報,往大了說,是為整頓朝中風氣撇除風險也不為過。”

稷旻看似句句都關心她,可處處都關聯着政事,趙皇後聽來全無反駁之言。

她略略思索,正色道:“旻兒,此事你不要插手。”

稷旻微微挑眉:“母後的意思是……”

趙皇後輕嘆:“你已長大,對女子動念再正常不過,難得你能分輕重,絲毫沒讓母後與你父皇失望,那本宮也應盡己所能助你。”

“正如你所說,樹立江古林為典例和那江娘子的事須得分開,否則易被當做徇私,那你就不該插手。”

說到這裏,趙皇後心念一動,問了一句:“她不知你身份時,當真對你照顧入微?”

稷旻聞言苦笑:“母後,兒臣已斷了念頭,你又何必再提這個來勾我心事?”

趙皇後連忙道:“本宮不是這個意思!”

她飛快思索,掩飾道:“本宮想說,倘若你話不假,她應當是個溫順懂事之人,吃了多年的苦,好不容易歸家,不該被這個耽誤終身大事。”

趙皇後握住兒子的手:“你放心,本宮會妥善處理,絕不叫她身陷輿論。倘若有機會,本宮親自為她尋一門婚事,好不好?”

她說這話時,多少有試探之意。

稷旻眼神微垂,複又擡眼,一閃而逝的黯然後,是釋然的笑:“有勞母後。”

趙皇後看的分明,一時說不上是更放心還是更心疼,眼神若有所思。

同一時間,趙皇後的反應亦被稷旻收入眼中。

上一世事發後,母後毫不猶豫歸咎于她一人,當機立斷将她處死。

之後很多年,稷旻不止一次想過,造成這樣的結果,未嘗沒有他的原因。

是他不懂遮掩,讓她鋒芒過盛。

既然不可能放開她,至少不能讓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

以他對母親的了解,想要讓母親對她改觀,可以有很多方法,譬如以退為進。

但若讓母親一開始便忌憚排斥她,再想改變,會比前者難千倍萬倍。

說完這事,趙皇後終于想起自己過來還有另一件大事。

“你父皇的生辰快到了。如今朝中處處多要用錢,你父皇的意思是不希望鋪張大辦。”

“母後知道你孝心,但孝心也得順着他心意來,屆時如何示下,你心中要有數。”

稷旻自是記得這事,點頭道:“母後放心。”

……

趙皇後走後,稷旻叫來黑狼和飛鷹詢問江府的情況。

兩人已被稷旻的操作給整懵了。

發現玉桑并不如他們以為的那般癡纏太子時,他們理所應當的認為,太子之所以将她放到江家,身處尴尬境地,是為讓她知道水才能給她安穩,求着早日到太子身邊。

可現在,一個咬着牙不肯低頭,一個張口說從沒想過接她進宮。

他們由衷的感到迷惑。

道明江府情況後,飛鷹試探道:“江娘子打聽江鈞,大約是想化解江鈞心中不快,好順利留在江家,可江鈞食古不化,幾次三番對江娘子疾言厲色,冷漠排斥,殿下……真的不打算接江娘子進宮?”

稷旻直接跳過飛鷹的詢問,反問道:“她與江鈞正面沖突?還将信燒了?”

飛鷹點頭。

稷旻沉息靜默,似在思索玉桑言行舉止背後的深意。

少頃,他眼中慮色散去,眸光驟然明亮,嘴角浮起一抹淺笑,繼而淺笑變輕笑。

飛鷹不知太子想到什麽,但見他無心回答,轉而問起另一件事:“陛下拒絕了追加賜封一事,殿下可還有別的法子來實施鼓勵之策?”

他知道,殿下鼓勵朝臣踐行實務,是為給治漕挖掘更多人才。

現在第一步就受阻,殿下可能要為此費神一陣了。

稷旻眼一動,溢出幾絲笑意,緩緩道:“此事不必急了。”

不急?

稷旻下颌微揚,看向殿外景致:“或許,有人能幫這個忙。”

……

處理完了手頭的事,稷旻準備趁夜出宮一趟。

宮中有密道,東宮、中宮皆有入口。

前世稷旻登基時,方才從嘉德帝口中得知此事,但此刻的稷旻理當不知。

所以,這裏也成了他暗中出宮的最好途徑。

稷旻取出夜間要用的衣裳,對他們道:“到了夜裏,看好那幾個人,孤會在兩個時辰內回來。”

飛鷹聞言,建議道:“殿下明知宮中有皇後安排的眼線,為何還留他們?”

稷旻笑笑,“不留着他們,母後又怎麽會找來。”

這話乍聽叫人稀裏糊塗,可再品一品,又頗具深意。

殿下是故意用這些人引皇後來的?

飛鷹今日接受的信息太多,腦筋有些打結。

“你有沒有覺得,但凡事關玉娘子,殿下做的,總是與說的不同?”

今日異常沉默的黑狼看他一眼,“你才看出來?”

從買下玉桑起,太子就開始言行不一。

說要設計她被曹広追殺,落入野幫手中受盡□□。

結果他親手毀了她會被追殺的“線索”,将她直接帶在身邊。

讓她在身邊伺候,一副要折磨她到死的樣子。

可人家才扭了個腰,殿下外出辦事都不忘給她買藥,還親自為她上藥。

在江家制造混亂,故意讓她陷入慌亂逼她抉擇。

她是慌亂了,才崴了個腳,殿下就巴巴跑回去給她上藥。

最後,終于下了狠心,給她象征身份的玉牌,言明一旦她拿玉牌救江家,先打下牢獄再說。

結果……不提也罷。

連他們都看出玉娘子不想同殿下糾纏,殿下依然不肯放手。

可他做出讓她服軟求着進宮的樣子,行事卻截然相反,現在竟然與皇後說什麽,絕不接她進宮。

言及此,飛鷹倍生感嘆,嘆着嘆着,忽然望向黑狼:“我怎麽覺得你今日格外沉默?”

黑狼的臉上浮起深沉之色:“殿下一向說一不二,是個明正君子。會變成這樣,全是因為初嘗情愛,難以自控罷了。”

他看向飛鷹:“我只問你,說殿下對玉娘子一絲想法都沒有,最終目的是為了看着她嫁給別的如意郎君,你信嗎?”

飛鷹果斷搖頭。

黑狼沉沉嘆氣:“殿下之所以行事別扭,全是因玉娘子不配合,可你知道玉娘子因何不配合?”

飛鷹意外道,“你知道?”

黑狼心情沉重。

他說不定還真知道。

到底要不要告訴殿下,玉娘子說,她見過殿下對旁的女子和她一樣好?

他們二人幾乎不離殿下,就沒見過殿下還對哪個女子好過,

原本黑狼想與殿下說一說此事,若殿下能撫平玉娘子心中這個坎兒,興許他們就不會折騰了。

沒想一回來,就聽到殿下對皇後說什麽,絕不會接玉娘子進宮。

黑狼深陷在這二人迂回複雜的糾纏之中,忽然不敢貿然行事。

這兩位祖宗,行事一個賽過一個的出人意料。

他怕自己猜錯了,再一說錯,把他二人的局面攪得更亂。

再觀察觀察吧。

……

孫氏戰戰兢兢了一下午。

一心想着怎樣為玉桑找補,甚至派人去給江古林傳信,讓他早些歸家。

沒想,她純屬白擔心,內院鬧完後竟再無動靜。

公爹沒讓人把玉桑趕出去,甚至都沒請家法罰她。

于是,孫氏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想張羅一桌小宴,将公爹和玉桑都請出來,一家人整整齊齊,也算這頭給玉桑的接風宴。

她先去廚房一趟加了幾個菜,又前往江鈞院中告知此事。

侍奉江鈞的老奴守在院外,只說老爺回來後便十分疲倦,不許人打擾。

孫氏堅持讓他通傳,老奴到底走了一趟,帶回來消息,老爺什麽都沒說。

孫氏愣了愣,漸感驚訝。

她侍奉公爹多年,多少了解他的性子。

這是默許了。

家和萬事興,來不及想太多,孫氏轉身去張羅晚宴,同時讓人去給玉桑傳話,讓她好生準備。

彼時,玉桑正趴在美人榻上聽冬芒彙報情況。

她雙手交疊墊着下巴,纖細的小腿來回擺動:“都收走了?”

冬芒點頭:“奴婢親眼所見,老爺譴退旁人,親手将那一盆殘片兜回去了!”

她會功夫,身手還不錯,藏身觀察不在話下。

玉桑黑眸轉了轉,本是如她所料的事,眼中的光彩卻淡了。

冬芒觀察入微,小心翼翼道:“娘子有心事?”

玉桑翻身平躺,看着頂梁嘆氣:“以前我覺得,遇上難題解決就是,無謂糾纏折磨。現在才知道,麻煩的不是不知問題在哪,而是知曉根源為何,哪怕全都攤開來給你看,也一樣遇困。”

冬芒道:“個人立場不同,所求不同,便生矛盾糾葛。”

玉桑贊同的點頭,沒再說什麽。

這時,孫氏的人來傳話,說晚間要正式給她接風洗塵。

待人離去,冬芒驚喜不已:“姑娘這樣頂撞,老爺都不曾責難,分明已接納姑娘!”

玉桑翻身坐起,眼珠滴溜溜的轉,似在琢磨什麽。

半晌,她鼓鼓腮幫,嘀咕道:“誰稀罕。”

……

為保穩妥,接風宴備好後,孫氏親自走了幾趟,将人都請出來。

宅內冷清,江鈞性子孤僻,江古開又忙于公務,已經很久不曾這般聚首一堂。

玉桑來時,江鈞已入座,幾方食案布滿佳肴,看得出孫氏十分用心。

她向孫氏到了辛苦,規規矩矩入座。

江鈞沉默着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

兩人相安無事,孫氏心頭大石落地,沒想他倆來了,江古開卻遲遲未歸。

孫氏有些擔心:“差人問過了嗎?怎得還沒回來?”

正欲再派人去找,江古開回來了。

他不知白日裏發生的事,但見這一老一小相處融洽,只覺欣慰,順口提起了自己晚歸的原因。

“有兩件事要同你們說。”

江古開看一眼父親,又看一眼玉桑:“第一件事,與二弟有關……”

玉桑眼珠一動,暗暗觀察江鈞。

江鈞垂眼,默然不語,可那下意識的偏首,已證明他心中并非無波無瀾。

江古開輕嘆一聲:“我聽說此次益州治漕,二堂兄功不可沒,陛下将論功行賞,然殿下向陛下提出,也該為林弟追加賜封。”

在此之前,江古林幾乎是宅內禁忌,誰都不敢提。

可現在,玉桑都回來了,這禁忌也算不得禁忌。

江鈞臉色一沉,終于開口:“嘉獎他?為何?”

江古開将打聽到的消息都說了一遍。

說到嘉德帝駁回此事時,孫氏面上有些失望。

倒不是嫉妒江古道得到嘉獎,只是這冷清的內宅,太需要一些喜氣了。

江鈞只是冷笑,滿臉不屑:“連陛下也知他不務正業,當不得嘉獎,駁了便駁了。”

江古開與孫氏對視一眼,面色赧然。

玉桑就完全不同了!

聞言一瞬,她心中怦怦直跳,前世今生種種關聯,她想到許多。

可一聽江鈞的話,玉桑的臉便沉下來。

“父親的确喜好游山玩水,但他的游記如今有益朝廷,這也是事實,祖父就這麽不願承認嗎?”

江鈞聽不得她反駁,猛一拍案:“你住嘴!”

孫氏和江薇見識了白日的大場面,這會兒反而見慣不怪。

可江古開吓到了。

“玉桑!怎可頂撞祖父!”

玉桑垂眼不語,孫氏趕緊打圓場,示意江古開莫要再言,又給玉桑使眼色——

小祖宗,你安生些吧!

江古開看出端倪,也岔開話題:“此事陛下已給出回應,無謂再議。”

“倒是有另一件事——我回來之前,曾去那邊小坐片刻,伯父曾說要給桑桑籌備一個及笄禮,但陛下壽辰在即,江家又受嘉獎,所以這賀禮還含了謝恩之意,須得格外費心,及笄禮大概要等到這之後再籌備。”

玉桑本就沒想過要什麽及笄禮,自然不會介意。

她心中全是江古開說的第一件事,用飯都心不在焉。

……

好不容易等到散席,玉桑匆匆回到院子,一路上都在想稷旻想給江古林追加賜封的事。

換作旁人,多半會覺得稷旻此行是在為自己擡身份,繼而接自己入宮。

可玉桑不這麽想。

前一世,稷旻是治漕主力,對比今時早已告一段落,步入正軌。

不知為何,這一世漕運發展與前一世對不上。

所以,稷旻一定想扳平兩世的進度,他也有那個能力扳平。

他雖然性情改變,但骨子裏依舊是那個國事為先百姓為重的太子殿下。

比起兒女私情的糾葛,事關國之安定的漕運明顯更加重要。

上一世的稷旻治漕成功,就是因為他善于挖掘人才,任人唯賢。

所以玉桑毫不懷疑,他想借賜封江古林來鼓勵更多人才,繼而挖掘任用。

如果江古林真的以這個名義得到嘉獎,她就很難入宮了。

否則,旁人總會将此事與她連在一起,當做一個幌子。

從飯廳走到院子的路上,玉桑已拿定主意。

江鈞瞧不起的兒子,是她如今的父親。

他并非不關心江古林,卻總說些叫人心寒的冷淡之言,對他的一切嗤之以鼻。

玉桑并不是很喜歡聽,也更不想入宮。

她心中漸漸生出些想法,一邊細細琢磨一邊往裏走。

房間被燈火照亮,一轉身,她吓得渾身激靈,飛快捂嘴,沒發出聲音。

臨窗的美人榻上,稷旻十指交握,長腿交疊,雙眼緊閉,竟像睡了許久。

燈亮他便睜眼,玉桑就在面前。

冬芒已出去盯梢,他揉揉眉心,倦音低沉:“回來了。”

他想朝她伸手,這動作剛做一半,忽然想起些什麽,又收回去。

稷旻屈起一條腿,單手支颌看着她,微微露笑:“是你過來,還是我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4-29?22:03:14~2021-04-30?20:50: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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