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與江古道談完,?江慈迫不及待将玉桑拉回自己房間。
“你是怎麽想的?你可知給聖人獻禮不是小事,稍有差錯都會惹禍上身的。”
相較之下,玉桑樂觀許多,?“反過來,?若做得好,便是一件好事呀。”
江慈失笑,點點頭:“也罷,?那你有什麽想法?”
玉桑隐晦道:“殿下之前向聖人替出追加賜封時,提到了父親的游記。”
江慈直接搖頭:“這個你就不必想了。”
玉桑擰眉:“為何?”
此事還涉及其他人,江慈只能撿着能說的說:“殿下提議時便說到過這個,聖人不是不知,他真有心嘉獎,?又豈會壓下?”
“別說是聖人,?恐怕滿朝文武沒幾人能看得上,你又怎麽好以此獻禮?”
江慈原以為玉桑會因此失望,結果她只是擰着兩條細眉陷入沉思。
她好奇試問道:“桑桑,?你想什麽呢?”
“姐姐。”玉桑望向江慈:“你可知太子是怎麽提的?”
江慈被問住了。
她頂多是從祖父和父親那裏打聽些大致的風聲,?又不是站在朝堂上親眼所見。
“就是這麽提的呀,?難道還有區別?”
“當然有區別!”玉桑耐心解釋:“姐姐覺得,游記比之四書五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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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慈笑了:“游記乃閑暇游玩時所記,?自是閑暇無事時來讀,說是閑書也不為過,四書五經為選賢入仕典籍,豈是旁的閑書能比的?”
玉桑黑眸輕轉,“若能讓這份被視為閑書的游記成為聖賢典籍一般的存在,意義就大不相同了!”
江慈笑了:“簡直白日做夢,想讓閑書變聖書,?除非聖賢在世為它撰文寫賦!”
“要什麽聖賢。”玉桑彎唇:“有張嘴就行!”
江慈唯恐她再出奇招,連忙想勸,玉桑已起身告辭:“時間緊迫,我先回去琢磨,不打擾姐姐了!”
“哎……”江慈到底沒能開口,眼睜睜看她跑掉。
……
玉桑一路從臨院走回來,腦子裏想的全是獻禮的事,結果迎面遇上正在找她的孫氏。
孫氏見她是從那頭走過來,訝然道:“你去那邊做什麽?”
玉桑聽出孫氏語氣有異,還沒來及解釋,孫氏先發話了。
“我知道,你是那邊二房找到送回來的,難免與他們走的近。”
“可是,各房有各房的事,這樣跑來跑去,若是打擾了人家也不好,你說是不是?”
玉桑毫不懷疑,孫氏這話也與江薇說過無數遍。
她無意與孫氏争辯,爽快認錯。
孫氏聞言,又怕自己話說的太重:“也談不上錯不錯,只是一些提醒罷了。”
說着,她又岔開話題:“對了,萬壽節還有半月就到了,聖人雖提倡節儉,但宮宴不可不設,今日裁縫到府量身選料,薇娘正在偏廳,我就是為這事找你來着。”
玉桑知道擺不脫,便跟着孫氏去了偏廳。
一進來,玉桑就瞧見布商拿着樣布在同江薇介紹這季的新料子。
孫氏讓裁縫給玉桑量身,自己也開始選料子。
然選料子是一個很繁瑣的事情,不僅要選材質,顏色,還要考慮搭配的價錢。
玉桑心不在焉的聽從裁縫的指揮,轉圈擡手。
忽的,江薇窩裏橫的性子開始發作,不耐煩道:“你講了這麽多,每樣都好每樣都妙,我總不能全穿在身上呀,就看這小小一片布,誰能知衣裳做出來是什麽模樣!”
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在玉桑腦子裏閃過。
就看這小小一片,誰能知全貌?
讓他看到全貌不就好了?!
終于挨到裁縫量完尺寸,玉桑随便選了料子,匆忙告辭回屋。
江薇還在煩惱選料,見玉桑這般果斷,拽着一塊樣布嘀咕:“選的這麽随便,做出來一定很醜!”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旁的裁縫低聲嘀咕。
“這身段兒,啧。”最後一個字,蘊含着毫不遮掩的贊賞。
江薇拽緊樣布,憋了半天,只憋出一聲不服的輕哼。
……
玉桑幾乎是一路飛奔回房。
進房後,她徑直走向書案,捏着紙卷邊沿揚手一抛,紙在書案上鋪開。
冬芒不知她想做什麽,但也機靈的配合倒水研磨。
玉桑提筆,卻又頓住,略顯苦惱的咬住筆杆。
冬芒看她一眼,轉身又為她燃香沏茶,溫聲道:“娘子想寫什麽?不妨說出來,奴婢幫您參謀參謀?”
“別說話。”玉桑低聲制止,全神貫注的回憶着前世的事。
稷旻之前還酸溜溜的說,她上一世在韓唯身上頗下功夫,可他卻不知,她在他身上下的功夫深過韓唯百倍。
小到吃穿喜好,大到生平事跡,她每樣都仔細參詳琢磨過。
若非重生後他性情大變,行事風格大不相同,她也不至于屢次受他掣肘。
但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前世這個時候,大夏漕運早已步上正軌。
一直全力治漕,事事親力親為,而後順理成章掌握大夏漕運的,就是稷旻。
為了解稷旻的行事風格,她曾仔細打聽過這個過程。
玉桑在紙上勾出疆域輪廓,又标出益州和雲州兩處位置。
然後繼續咬筆杆兒。
冬芒看出她這個動作就是在想事情,遂閉口不言。
玉桑一投入進去,外邊的聲音就通通都聽不見了,勾勾描描,轉眼入夜。
期間,冬芒為她向孫氏做了說法,飯食都是留在院中用的。
孫氏忙着萬壽節的事,也沒管太多。
待一再添油的燈忽然噼啪兩聲炸響時,玉桑終于放下筆,長舒一口氣。
這一刻,她心中頓生感嘆,上輩子在江府三年,當真是受益匪淺。
這手工筆畫技法,因時間緊迫,去了些講究的精細生動,但終究沒給昔日的夫子丢臉!
冬芒瞧了一眼,是疆域圖,畫中有山有水,州縣明确,而在遍布山水的疆域中,兩條從北向南的山水線格外顯眼。
冬芒還杵在書案前細看,玉桑已轉身搬來一摞冊子。
看着架勢,根本不是結束,而是剛剛開始。
果不其然,玉桑讓冬芒再添幾盞燈,又道:“今日怕是要讓你一起受累了,我一人忙不過來。”
冬芒當然沒有二話,只是有些疑惑:“姑娘為何忽然這麽着急?”
她的目光略過玉桑畫的草圖,又看向她搬來的那一堆游記,問道:“這些是什麽?”
玉桑順着她所指一一看去,往日明亮的黑眸難得染上幾分深色。
沉默片刻後,她輕扯嘴角,輕聲道:“這是父親的一生。”
……
“奴才參見殿下。”皇後身邊的內侍王進走了進來,态度恭敬。
“奴才奉皇後娘娘之命,請殿下前往鳳寧宮一敘。”
因為要安排萬壽節的宮宴,稷旻接下來都會格外忙碌,這期間他也沒再趁夜出宮,如果有事,冬芒自會傳信過來。
剛剛複核完一批奏章,又複核了宮宴名單,他擡手揉了揉眉心,“知道了。”
王進聽着這聲冷漠的回應,心裏咯噔一下。
太子重孝,對皇後宮中的老人也一直都較為客氣,尤其是王進。
他是皇後最信任的內侍。
可王進的心思比頭發絲還細,他敏銳的察覺,不知何時起,太子對他的态度格外冷漠。
做奴才的都清楚,主子的和顏悅色客客氣氣是給面子。
再得寵的奴才也不能蹬鼻子上臉,拿客氣當福氣。
且這位還是皇後娘娘最疼愛的長子。
王進心裏略慌,完全不知哪裏開罪了這位祖宗,心道日後一定要好好留心,趁機找補。
稷旻收拾了眼前的事,起身前往皇後宮中。
到了後他才知道,皇後不止叫了他,還叫了五弟稷栩。
他來時,他們像是剛談完什麽,稷栩神色赧然,乖乖挨着母親坐。
稷旻當下便知母後要他走這趟的原因為何。
“旻兒來了,這邊坐。”皇後沖他招手,頭上金鳳翅膀随着動作輕顫。
稷旻不動聲色走過去,還沒坐下,稷栩就起身告辭。
“母後,兒臣手頭還有些事沒完成,先行告退。”
說完,又恭恭敬敬沖稷旻一拜,匆匆離開。
一直等稷栩走出去,稷旻才望向母後,含笑道:“看來,母後今日是為五弟來找兒臣。”
皇後覺得,自從長子一場病後,在溝通上大有長進。
什麽時候開門見山,什麽時候隐而不言,他都拿捏的極好。
譬如此刻,便是母子間的閑話家常,縱然帶了些正事,但稷旻一開口,無論神态語氣就沒把氣氛往嚴肅的方向帶。
那這話,就說的下去。
皇後笑了笑,和聲道:“沒什麽能瞞得過你。”
稷旻結果宮婢遞來的香茗,很給面子的淺呷一口,“還是母後宮中的茶最好喝。”
皇後笑容更深:“喜歡就常來,若抽不開身,母後讓人給你包些送去。”
稷旻半真半假道:“好是好,就怕母後的茶是不能白喝的。”
皇後被他逗得呵呵笑,半晌才止住:“今日叫你來,的确是有事。旻兒,之前你曾提過的那個江家娘子,母後已安排妥當,你可以放心。”
稷旻微微蹙眉,像是想了一會兒才想起:“哦,那件事啊。有勞母後了。”
皇後細心觀察着他,暗暗放心,這才又道:“你都親口求了,母後豈敢大意。”
“不過有件事挺有趣——就在母後剛處置好這件事時,意外的發現,有人同時也在打聽她的事。”
面對着皇後持續不斷的試探,稷旻愣了一下,旋即擰眉,臉上不見半點兒女私情的糾纏,盡是沉色。
“兒臣鬥膽猜測,打聽江玉桑者,是否是韓唯?”
皇後沒能在稷旻的反應中驗證自己的猜測,怔然片刻,點頭:“正是。”
稷旻忽然冷笑一聲:“那就難怪了。”
他含笑望向皇後:“恐怕,母後找兒臣真正想說的事,是與這個有關吧?”
反應迅速,幹脆利落,直中要害。
至此,趙皇後終于确定,稷旻的确沒讓她失望,頭腦清醒得很。
她輕輕點頭:“正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5-08?23:30:28~2021-05-09?23:46: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醉美不過流年?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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