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蓋着紅綢的龐然大物被七八個宮人合力挑進來時,?順利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掌事的指揮下,只聽一聲沉響,賀禮穩穩落于大殿中央,?受八方目光審視。
這神秘的姿态,引起了嘉德帝的好奇,?“這賀禮竟如此神秘,朕觀諸位亦都十分好奇,?江卿何不快快揭曉?”
江古道稱是,?捏起紅綢揚手一掀,?霎時間,?一張單扇繡屏自紅綢之下顯露出來。
說是繡屏,?只因入眼是屏面上的繡紋。
但細細看去時,?這座獨扇繡屏又與尋常繡屏不大一樣。
它的鑲嵌過深,?足有半臂長,內側的紋路也顯得古怪。
若将這幅繡屏橫過來倒下,說是放在盒低的一幅畫也不為過。
乍一眼的怪異過去,?目光便又不由自主回到繡面上。
嘉德帝看着屏面所繡之物,神色幾經變化。
下一刻,他像是嫌離得遠瞧不清,徑直起身走下去。
他起身一瞬,?從身邊的皇後至最末等的臣子皆一一起身,随其一并将目光落在繡屏之上。
這副繡屏,繡的乃是一副囊括大夏疆域的輿圖。
時下的輿圖,多為兵部職方司繪制。
而之所以将職方司設于兵部,是因用圖者多用兵。
一份準确且詳細的地圖,可在雙方交戰時起到極大作用,更是要緊的軍事機密。
但職方司所繪制的圖紙,?多以牛羊皮為底,取烙畫或其他特殊技法,旨在不溶于水經久耐磨。
又因多用于軍事,所以在要害地帶的标注,譬如哪裏有山,哪裏有水,皆以密語文字或是特殊符號标注,極其簡略,不是尋常人可以讀懂的。
久而久之,職方司繪制輿圖時便開始能簡則簡,甚至出現過連軍中都不屑于用職方司的圖,借軍事機密不可洩露為由,皆是軍中将士親自探路繪制。
于是,本是設在兵部為軍事做準備的職方司,反而變得可有可無。
若無疆域更變此等大事發生,平日裏幾乎無人能想得起他們。
但即便如此,職方司也是個必不可少的部分。
繪制輿圖時,會用到一種名為記裏鼓車的工具。
其形确是一輛車,置司南與圓鼓,圓鼓兩邊又置持捶木人,因而得名。
經過機擴操控,每走一裏地,木人便會敲擊鼓面。
所以,通常是人架着記裏鼓車,沿疆域州界行走,司南指向,木人測距。
沿着界限一步一步走下來,方能大致繪制出輿圖輪廓。
又借日影量山高,以抛垂等法測水深,風吹日曬颠簸在途,個中辛苦不言而喻。
即便如此,也絕非十成十的準确,只能算是一個大概的估計。
所以,職方司不可或缺,因為總要有人來做這種辛苦事,而這也成為促成職方司偷工減料的又一原因——
即便有人質疑,一來沒有去核實的條件及本事,行外指導行內,本就是個笑話。
二來,天下之大,既定的疆域之下,山崩地裂,洪旱災害皆可令山河變化,總是能找到說辭。
所以,這是一件必須寬容對待的事。
此外,民間從不會公然販賣輿圖。
行商游郎若要去往何處,多是從熟知路線的人口中得出大致方向,自行繪制。
哪怕是同一條路線,一百個人能繪制出一百種來。
這與職方司中有固定标記方式的繪制方法不可同日而語。
可眼前這副繡圖,不同于職方司烙于皮紙上刻板而簡略的成品。
疆域之中,深色的線條沿着大夏十五道州界勾描劃分。
州界之內,青山連綿,藍水遍布,黃色土地依山傍水。
而山之高低,水之深淺,陸之大小,都巧妙的在一類色種的深淺漸變中體現。
嘉德帝繼位至今,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輿圖。
其完整精細程度,是于無聲之中透出的一股自信,不容置疑。
嘉德帝指尖輕顫,微微擡了擡,似乎想伸手摸一摸。
還未擡起,又放下,轉而望向江古道:“江卿,這圖從何而來?”
江古道張了張口,目光望向座中的玉桑。
玉桑也看着他,少女沉靜的眼眸裏不含一絲慌亂。
江古道心下一橫,搭手作拜道:“回禀陛下,此物雖以微臣之名奉上,然真正獻禮者另有其人,個中機緣經歷,懇請陛下傳喚其出,令其為陛下解惑。”
江古道在益州立下大功,太子亦于江家獲益諸多,嘉德帝本就有重賞重用之意。
所以,是借江古道之名也好,是他本人所贈也罷,嘉德帝都會給這個面子。
他生出好奇:“哦?是何人?”
江古道暗暗吐出一口氣,豁出去了:“是微臣已故去的堂弟江古林之女。”
霎時間,殿中傳來些若有若無的騷動。
因江家近來風頭正盛,嗅覺敏銳者自會多方打聽了解,恨不能上下十八代都摸清楚,以判敵友。
這當中,曾在江家掀起風浪的江古林自然會被撅出來——忤逆親長,少年離家,不孝不義,了無音信。
誰能想到,離家多年的人,女兒竟已回江家,還被江古道帶進宮中為聖人獻禮?
有人悄悄瞄嘉德帝,果見其維持已久的笑意淡了兩分。
也有人想起,不久之前太子殿下也當衆提過這個江古林,還有追加賜封之意,可惜被聖人駁回。
于是,有人大膽猜測——難道是江家不死心,所以借壽宴機會想再搏一把?
可他們也不想想,一個叛逆不孝之人,如何能得到儲君認可?
嘉德帝看了看那副刺繡,激動與喜愛之情不加掩飾,目光流連之間,終是緩緩開口:“江古林之女可在?”
江慈險些吓得跳起來。
不是說好父親代為獻禮,只為堂叔提個名嗎?
怎麽現在還要桑桑親自出面?
饒是見過大場面,江慈依舊有些慌,仿佛要出去的人是她一般。
“桑桑……”江慈側首一瞬,那抹楓紅已從容起身。
少女豔容姣姣,盯着一雙雙或驚豔或審視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出席間,穩而有度。
當她站在嘉德帝面前時,那座巨幅繡屏就在她身後。
融于一針一線中的山水土地,像是一副在她身後緩緩綻開的天地之色。
而她是天地之色中的一抹明豔楓紅。
玉桑行禮作拜,每一個動作如戒尺量出,又像歷經千千萬萬次演練,只為這一次。
“民女江玉桑,拜見陛下。”
江古林一生漂泊,無官無祿,做她的女兒,還真沒什麽便宜。
也是她走出這一瞬,韓唯臉色驟冷,搭在膝上的手不由握拳。
周邊一切聲音都變得虛無缥缈,他眼中只剩這一人。
又是她。
不得不說,姣好的容貌的确占便宜。
嘉德帝眼中透出驚豔之色,因江古林而澆滅的幾分興趣于此刻複燃:“就是你,要為朕獻禮?”
玉桑跪姿端正,回話時字字铿锵:“回禀陛下,準确來說,是民女代已經故去的家父向陛下獻禮。”
嘉德帝微微眯眼:“你父親?”
旋即眼一瞥,掃向那幅精美的繡作:“朕有耳聞,你父親江古林年少離家,一直漂泊在外,難不成你想說,他歷經一生,是為給朕送上這副圖?”
說到這,嘉德帝笑了一下:“倒也算是俯瞰山河。”
這時,跪在下方的少女忽然擡頭:“民女鬥膽,想問陛下一個問題。”
逐漸安靜的大殿上,嘉德帝尚未有何回應,主事禮官和江家人卻吓得不輕。
陛下顯然是不喜江古林的,這小娘子報了家門獻了禮下去便是,怎得還與陛下拉扯話頭來?
後頭還有安排,在這裏卡住事小,敗了陛下興致,讓後半段進行不下去事大。
內官正欲打住玉桑,将此頁揭過繼續流程,嘉德帝忽然開口:“問。”
江古道惶恐道:“陛下,小侄歸家不久,規矩不言,陛下恕罪。”
伴君如伴虎,饒是前頭衆人将嘉德帝哄得再高興,仍保不齊他會被觸怒。
今日是他大壽,死罪可免,但對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來說,什麽活罪都是苦頭。
嘉德帝笑了一下,豎手作阻:“無妨。”
得了準話,玉桑大膽擡首望向面前的男人:“陛下是一國之君,守的是江山社稷黎明百姓,行的是君王之道,所以,國不可一日無君。”
少女眼神柔和,說道:“可是陛下,您可曾真真切切見過,您用一生守護的大好山河,究竟是什麽樣子嗎?”
嘉德帝竟被一個小娘子問的當場愣住。
然玉桑并未讓他陷入尴尬,徑直道:“民女鬥膽替陛下回答,縱然為一國之君,您也不曾親眼見過每一寸山河樣貌,因為您無需這樣去看。”
“在其位,謀其政。正如職方司負責繪制輿圖,屯田司掌屯田之事,陛下身為國君,想要眼見宏圖,百姓溫飽,無需親自走過寸寸山河,下到泥濘之中。”
“君王之責,在于調度指揮,穩定人心局面。”
“凡事有落處,人有回音,國必将安,民必将興。只要陛下看到這些,便可知山河尚好!”
玉桑此話一出,嘉德帝眼神微變,望向她的眼神裏,帶上了難得的打量。
座上的趙皇後心頭一跳,也在看玉桑。
一股微妙的氛圍在席間傳開,稷陽臉色未變,持在手中的酒盞卻忽然偏斜,灑濕了衣擺。
衆人有目共睹,方才的獻禮,三殿下無疑最為用心,最博嘉德帝欣喜。
太子非但不在意,反而主動提出要嘉獎功臣。
如果說剛才還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意會,那麽此刻,這嬌豔的小娘子等于是尖銳精準的道破玄機——
君王氣度,便是穩坐後方指揮調度,有能人賢才是好事。
越是能幹,越是該好好利用。
依着嘉德帝的秉性,倘若他對稷旻的能力有疑,亦或是對太子只選尚存猶豫,那他不會早早立下稷旻。
他立了稷旻,想從其身上瞧見的,是他有沒有成為君王的氣度。
而非稍稍得見兄弟才能,第一想到的是自己的地位會不會被未及。
事實證明,稷旻完全沒有讓嘉德帝失望。
而這小丫頭,竟像是在借題發揮,有意無意将剛才氣氛中的真意挑破,巧妙又讓人無法反駁的将勢頭往稷旻這頭扯。
嘉德帝在這一瞬間想了很多,有稷旻當日的提議,也有對玉桑的。
再看她時,他的目光含了許多深意,終是說了句:“說的不錯。”
席間又是一陣小小的騷動。
趙皇後眼神一亮,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人,怎麽想都想不通。
這怎會是青樓養大的。
她生的極好看,卻并不讓人覺得鋒芒畢露。
反倒是跪在那時,眼神裏盡是堅毅。
她不是不知自己的父親聲名狼藉,可她還是代替亡故的父親站了出來。
趙皇後心頭一動,悄悄望向稷旻。
稷旻在看她,嘴角微揚,滿眼柔色。
那不僅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欲望,更是一種趙皇後從未見過的喜悅。
少女言辭中隐含的袒護,他也聽出來了。
不知為何,此前趙皇後對這個叫做玉桑的江家娘子很是提防。
唯恐稷旻被情愛沖昏頭腦,不管不顧為她破例。
但這一刻,這種憂慮,在她瞧見稷旻遠遠地看着她,露出這種神情時,忽然就消失了,而她曾因那少女的出身而生出的防備,也淡了。
嘉德帝的四字回應,一語雙關,既于無形間對剛才獻禮的事表了态,也對玉桑作出回應。
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嘉德帝對玉桑的态度也明顯發生了變化。
他更加寬容溫和了:“地上涼,站起來說話。”
玉桑沒動。
江古道覺得自己每一刻都走在刀尖兒上,連忙催促:“陛下讓你起來。”
玉桑還是沒動,她望向嘉德帝:“陛下,臣女還有一言。”
嘉德帝一揮手:“那也站起來說。”
玉桑面露猶豫。
嘉德帝笑了:“這是跪上瘾了?你又未曾犯錯,不必跪着。”
玉桑雙手握拳:“民女這些話,是為父親而說,能得陛下應允道出,已感激不盡,不敢再要求。”
嘉德帝雙手交握搭在身前,笑容漸漸深邃:“哦?”
玉桑輕輕吐氣,緩緩開口:“江家之中,無人不知家父違背親長之意,年少離家,漂泊在外,終了不得回。但這當中,無人知道,他為何堅持如此。”
“方才民女曾問陛下,可曾有機會親眼見過您守護的寸寸山河。”
“此刻,民女鬥膽再問。陛下想過去親眼見識您腳下的山河寸土嗎?”
看似相同的問題,實則動機截然不同。
一個是有無機會,一個是想或不想。
嘉德帝又是一愣。
身為帝王,看似萬人之上無限風光,可身上所受無形枷鎖,件件磨人。
玉桑所說的看,是帶着這具身軀走出這方寸之地,看遍江山。
光是想想都是癡人說夢。
玉桑微微一笑,說道:“君王之下,分士農工商,時人自出生起,綜出身家境,心中抱負,肩上責任,乃至利益糾葛,仿佛早早就定下了該走的路。”
“商戶行商,農戶種地,工人做工,士族位居三者之上,輔助君王治理天下。”
“若有人不曾按照他該走的路來,便是離經叛道,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可總有人,活着不是為了該做什麽,而是想做什麽。”
“父親自小喜歡讀書,尤其喜歡戰争紀事,民生百态,他和所有心懷抱負的士族子弟一樣,想要靠一己之力來做點什麽。”
“如果他有錯,或許只是錯在沒有走世人認為他應該走的那條路。”
“他走了自己想走的路,且從不懷疑。”
玉桑眼眶微紅,眸中水光輕動。
“歷朝歷代,無不是馬上得天下,馬上護天下,無數熱血與忠心換得畫界立國,君立臣臨,百姓安居,如此盛世,壯闊山河,卻無一人能描摹出它真正的樣貌,該是多麽遺憾的事。”
“他也設想,有朝一日,哪怕有一人想要觀山河全貌,他這一生也是值得。”
“又或是,這樣好的山河,凡見其全貌者,又有誰舍得它被鐵騎踏破,受天災人禍?”
“陛下,哪怕只是憂心煩擾的一瞬間,你可曾想要看您腳下的山河?”
少女抑揚頓挫幾句話,竟令嘉德帝心中倍感震動。
他望向那副繡屏,輕嘆道:“即便朕想看,怕是也無緣得見。”
玉桑忽然一笑:“怎麽會?”
嘉德帝望向她:“此話何意?”
玉桑望向那繡屏:“父親的一生,又何止這些?陛下何不走近些,親身觀摩?或許,您可以自己找到答案。”
嘉德帝倏地笑了,眼神裏對女人的驚豔淡了,更像在看一個得心的小輩。
“你這女娃娃,真是一張巧嘴。好,朕便看看。”
嘉德帝轉身走到那單扇繡屏前站定。
走得近了,他才赫然發現,以州界劃分的神色繡線部分有銜接。
換言之,這是由十五個板塊拼成的一整副。
嘉德帝微微一愣,伸手去觸碰。
當他的手指抵上京城所在京畿道時,下意識按了按。
咔。
板塊下陷一瞬,似乎抵到彈片,鑲嵌繡屏的深框左側邊彈出一個小木片,木片另一頭連接着什麽。
嘉德帝心頭一動,伸手捏住那小木片,輕輕一拉。
霎時間,藏于框內的卷軸滾動,一副與繡屏同樣大小的帛畫展現在嘉德帝眼前。
“這……這時……”
白色絲帛上精細的工筆畫,分明是将整個京畿道放大,在繡屏上只顯山水陸地的京畿道,在放大的巨幅上,從山高水深到草木魚蟲,全都有标記。
布圖最下方,所有标記的符號都有注解,甚至配以文字,寥寥幾句,或道風土人情,或道氣候冷暖,一眼可概全貌。
“妙哉!妙哉!”嘉德帝試着松手,絲帛畫卷仿佛被什麽拉扯,随着他松手又自己卷了回去。
他近乎無措的望向玉桑,不敢自己動手,唯恐壞了這寶貝。
玉桑彎唇一笑,對着嘉德帝微微一拜,徑直上前,将那小木片嵌回框內,輕輕一按。
又是咔的一聲,被按下去的京畿道板塊複位。
“妙哉!”嘉德帝掌握玄機,直接拉開玉桑,接二連三在繡圖上按下道域,咔咔咔幾聲響,各道詳情呈現眼前,一覽無餘。
衆人方才恍然,難怪嵌着繡屏的邊框這麽深,原來內藏乾坤。
大夏十五道,這上下左右,就藏了十五副詳圖,想要看哪一道,只要按下哪一道的半塊,便可彈出。
而且制作者很聰明的在暗藏的卷軸裏用了帛畫,而非同樣是刺繡。
如果是刺繡,卷起來時大概要比帛畫粗一倍。
用絲帛作畫,再熨燙卷起,便可很好的藏匿。
設想妙,機擴更妙。
這下,連趙皇後都坐不住了。
她起身走下去,站在嘉德帝身邊,看的卻不是絲帛,而是注意到繡屏邊框兩側翹起如小小檐角的位置,那裏挂着一只形狀似燈籠的飾件,手掌大小,但引人注目。
“江娘子,這是……”
玉桑連忙走過去,想墊腳取下那小件兒。
奈何她不夠高,正欲求助,一只手從她背後伸來,将其取下,轉而遞給皇後。
“母後看吧。”稷旻目不斜視,站在皇後身邊。
皇後意味深長的睹他一眼,又看看玉桑,但并未生氣。
她雙手持着挂件上下兩頭,轉着翻看。
“妙!當真是妙!”
原來,這并非小燈籠。
它是四張圓形繡圖從中對折,再兩兩背貼合成的十字圓。
而這四張圓形繡圖,繡的是同一座山的四個面。
當将它挂起,讓它轉動時,仿佛是一座山在眼前轉了一圈。
皇後望向玉桑:“這也是你父親所作?”
玉桑看着那小物件兒上的山,語氣忽然輕了許多。
“其實,今日這些都是民女從父親的游記中摘取出的。”
“父親為展現山河全貌,一生都在路上。而這一生,他只在兩處停下過腳步。”
“一處,是救下我母親的地方。我母親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獨自在山中生活。父親救下她後,因她在這座山前停留。那之後,他身邊就多了人。”
“饒是停留,父親仍是不肯安歇的,所以,他一步一步環山而行,看盡全貌,作出這四幅圖,民女見過走馬燈,一時突發奇想,便将它做成這樣,懸挂于屏,風吹動時,猶如環山而行,又像大山轉動。”
趙皇後是女子,對這種說法最有感觸。
她望向繡屏另一側挂着的飾件,“那這個是。”
玉桑輕輕垂眼,盡顯落寞:“父親第二次停留,是在母親有孕時,為安頓母親而停步。”
“他這一生,只停留過兩次,一次為母親,一次為民女。所以民女鬥膽取這兩處景作,制成裝飾,懸于其上。”
“這兩處,于父親而言,有特殊的意義。”
“倘若有一日,他英魂不息,循跡找來,或許能瞧見……他一生走過的路,完完整整,無人能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5-12?23:58:22~2021-05-15?00:39: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肉餅?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