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糖漬野果
“你看啊,我給你畫個圖,客車一小時走80千米,貨車是60千米,一共140千米吧……”
從語文到數學,顧文曦連續幫妍妍講了幾道題,說得口幹舌燥,仍樂此不疲,小姑娘雖然接受得有點慢,但很配合,不明白的地方馬上提出來。
下午的天氣暖和,一樓門大敞着,但感覺不出多少風,風鈴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聽着斷斷續續。
“叔叔,我懂了!”解決完最後一道題,她開心地把筆裝進筆袋,嘴裏喃喃自語,“這回杜昕宇就不會嘲笑我了。”
顧文曦聽着好奇:“杜昕宇是誰啊?”
妍妍馬上回道:“他是個讨厭鬼。”
“怎麽讨厭啊?”小女孩嘴上說着抱怨的話,紅臉的樣子卻不像真的讨厭,顧文曦有意逗她。
“他老說我什麽都不會!”妍妍噘着嘴說,“還讓我拜他當師傅!”
“是嗎……說不定他是想幫你呢。”顧文曦笑着,自己也是那個年齡過來的,少男少女的小心思讓他覺得有趣,但并未完全點破。
“還有上次雲硯叔給我們講題,他老是搶話!”
“哈哈哈……”顧文曦一中午的抑郁情緒漸漸散去,“哎,我和你雲硯叔,誰的講解更清楚啊?”
妍妍猶豫了,手托着下巴:“我覺得都好。”
“你還誰都不得罪。”
妍妍的書包收拾得差不多了,無意識地向後一瞥:敞開的大門下,杜雲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專注地望着他們。
“雲硯叔!”她興奮得立即從椅子上蹿起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一小會兒。”杜雲硯輕輕走到她的身邊,視線掠向顧文曦,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好像從未有過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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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文曦不太痛快,盤算着等妍妍離開再跟杜雲硯談談。
“雲硯叔,這個叔叔幫我講了好多題!”妍妍不知二人發生過什麽,雀躍地說着。
“那你還有不會的嗎?”
“沒有了!”妍妍說完背起了書包。
“對了,”杜雲硯叫住她,“我做了糖漬的野果,你要不要吃一點?”
女孩舔了舔嘴角,馬上改變主意:“好!”
不一會兒,杜雲硯抱着那個玻璃罐從廚房走出,裏面滿滿泡着的都是那天顧文曦嘗過一次的“露紅果”,只不過被切開了,做成罐頭的樣子。果子經過糖水烹煮,又在冰箱裏放了兩天,罐子外壁摸起來冰手。
杜雲硯還拿了幾個小白瓷碟和叉子,遞給妍妍一套餐具。
“哇,這個太好吃了,”妍妍不客氣地嘗了一小塊,朝顧文曦眨了眨眼,“叔叔你不吃嗎?”
“噢我……我沒關系。”顧文曦猜不透杜雲硯的想法,沒去動桌上的東西。
杜雲硯乜了眼吧臺上絲毫未動的托盤,對他說:“先把午飯吃了,再吃水果吧。”
那一罐腌果基本是妍妍和顧文曦分吃的,杜雲硯只嘗了兩塊。腌制的時間不太夠,如果晚幾天可能更加入味,但其中的酸澀已掩去大半,和前日的滋味大有不同。
杜雲硯用妍妍扔在桌上的草稿紙随手折了兩個方形的小垃圾盒,顧文曦記得那天看他吃石榴手邊上就擺着這種小盒子。
“雲硯叔,還有沒有啊?”妍妍抱着空罐子往裏窺。
“不能一次吃太多,”杜雲硯耐心地說,“剩下的多放一陣,味道更好。”
“哦。”
“洗幹淨手,早點回家吧。”
女孩歡快地去了洗手間,顧文曦對着杜雲硯的側臉,幾番欲張口,都沒說出什麽。妍妍又回來了,背起書包:“雲硯叔,顧叔叔,再見!”
“再見。”他們兩個同時出聲,只互相掃了對方一眼,便不約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準備離開的小姑娘。
直到妍妍跨上自行車,再不到半分鐘,完全轉沒了影,顧文曦才下定決心叫住杜雲硯:“杜——杜老板,我中午說得太過分了。”
“不過分,”杜雲硯回身,往椅子上一坐,“你這種少爺的确不是我能使喚的了的。”
顧文曦抿着唇,眉頭攢成一個結:“你誤會了,我本來是想好好幫你的,可是總出些狀況之外的事……我也不是說幹不了活,但你總得給我個進步過程吧?”
杜雲硯沒有吭聲,滿懷糾結地看向他:“你……你能進步嗎?”
“怎麽不能啊!”顧文曦坐在他對面,微向前傾,“你不知道我學過多少東西,沒有什麽學不會的。”
杜雲硯輕輕“哼”了一聲:“你這人……我還是不明白非要賴我這幹什麽?體驗生活?”
“算是吧,也不完全——”顧文曦猛然想起下午是打算向他辭行的,“其實我剛才差點就走了。”
“那為什麽不走?”杜雲硯的神情半點波瀾都沒有。
“你還真想讓我走啊?”顧文曦稍稍撇嘴,然後露出誇張的笑容,“但是我吃了你做的飯又不想走了。”
“看來我不該管你?”
“我覺得不能給你留下個這麽不好的印象以後一走了之,我又不是真那麽蠢,都是意外好嗎?”顧文曦自顧自地說,“而且你就承認吧,你也很希望我留下吧?”
“我為什麽要希望你留下?”杜雲硯差點笑出聲,“指望你幫我?”
“給你解悶啊!”顧文曦厚着臉皮道,“我不在,你一個人連個發脾氣的對象都沒有,你看這兩天,面部表情豐富多了,我給你的生活帶來不少樂趣吧?”他的手在杜雲硯臉龐的正前方比劃着,“就算氣得不輕,還想着給我做飯,老板你這麽軟的心腸太容易被人鑽空子了。”
“不就是你嗎?”
“我怎麽了?”顧文曦笑得更燦爛了,“我又不坑你。”
杜雲硯在他這些不着邊際的連篇大論之後緩緩站起來,顧文曦斜倪着他的側影,盤算自己被攆出去的概率有多大。
“如果和家裏人有矛盾,”杜雲硯話鋒一轉,“最好還是早點解決。”
顧文曦驚訝:“你怎麽知道我和家裏人有矛盾?”
“猜的,”杜雲硯擰起眉,“你這個樣子就像個從什麽地方逃出來的小少爺。”
“是大少爺。”顧文曦糾正,而且怎能叫逃出來?他分明是光明正大地出走。
“逃避不是長久之計。”杜雲硯又撂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顧文曦原地呆愣着,他是在開導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