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沒開空調?

劉嬸是普通腸胃炎,檢查過後未發現其他病症,只需要再打幾天點滴。考慮到老人家身體虛,不方便來回折騰,決定住幾天院。顧文曦和杜雲硯先回了民宿,仍抽空到醫院看他們,一周後接老人出院。

轉眼間在這個山村生活了快一個月,顧文曦有些恍惚,以前某個傳說裏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說法,或許類似他現在的心境。

過去的日子裏,村裏的人事他多少了解到一些,比如勝伯和劉嬸唯一的兒子在大城市生活,老兩口因為留戀故鄉,沒有跟着一起出去;妍妍的父親在城裏打工,只有過年能回來一次,但一直期望不久的将來能接他們母女到城裏生活;妍妍的母親和杜昕宇的母親關系很好,所以兩家孩子也常有往來……

這裏總體上民風淳樸,誰家有什麽困難,左鄰右舍能搭把手的絕無推脫,家庭內部的矛盾更是罕見。當然也有比較糟心的人家,年初一個雲姓老漢就生生被自家孩子氣出病來,不出半個月撒手西去,他那個三十多歲仍游手好閑的兒子據說在城裏欠了一屁股賭債,對父親的死也沒什麽大的反應。

幸與不幸,日出日落總不會有所改變。

顧文曦這段時間和顧煜清沒有任何聯系,倒是那日突然接到弟弟顧文珩的語音通話邀請。

“哥,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

顧文珩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顧文曦和父親鬧不愉快,卻無法對這個弟弟表露煩躁,畢竟顧文珩心眼實在,更無對不起他的地方。

“爸讓你打電話的?”如果是父親的意思,顧文曦恐怕還能理直氣壯一些。

“不是,”顧文珩說,“爸是不太高興,可我也擔心你啊!”

顧文曦不懷疑他的話,弟弟比他小六歲,但自小就懂事通人情,也沒有因同父異母而疏遠他,豪門兄弟相争的戲碼在顧家是不存在的。

“抱歉啊,”他略微糾結地開口,“我還不想回去,而且我現在挺好的。”

“好什麽啊?爸不是停了你的卡嗎?你還有錢嗎?”

“咳,”顧文曦十分沒面子,“你哥又不是自己不能賺錢?”

“得了吧,你在那山溝能做什麽,賣唱都找不着個對象……”顧文珩看過他的朋友圈,也大體了解他所在的是個怎樣的地方,“難不成你在做旅游直播?”

“沒有。”顧文曦有預感,僅僅是沒錢杜雲硯還不至于趕他走,但要是利用宣傳旅社賺錢,百分百會被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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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是我給你轉點錢吧?”

“你可拉倒吧!”顧文曦立即制止,“你那錢不也是老爺子的?”顧文珩才上大三,哪有什麽自己的積蓄,他生活也不比自己節儉,到時虧空了被父親發現,白受牽累。

“我還能省不出點錢給你用啊?”

顧文曦被噎了一口,上個禮拜收杜雲硯錢的尴尬勁還沒緩過去,又聽弟弟這樣說,他什麽時候淪落到等人施舍的田地了?

“真的不用,好好享受大學生活,”他苦口婆心,末了想到件事,“你要是真想幫我,給我充點話費吧?”年初他充過一筆話費,現在可能也沒剩多少了,萬一欠費還真有點麻煩。

“行啊,你等着。”

顧文珩辦事非常利索,沒過兩分鐘他收到短信,手機上多了2000 的話費。

這小子是指着他用兩年呢?顧文曦無語,給他回複【謝謝,但是錢要省着點用】。

顧文珩那邊傳回來個“安心”的表情包。

鄉間道上緩慢駛過的面包車揚起些微的塵。顧文曦第一次在民宿看見郵政的車。

“謝謝。”杜雲硯簽收了一個不大的包裹。

“這是什麽啊?”

“做酒用的。”杜雲硯手持小紙皮盒,走進屋去。

太陽懸在半空,發出慘淡的光,懶懶地照着。十二月以後天氣更冷了,顧文曦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感覺臉都僵了,微微張嘴,唇邊的白霧不絕,幹脆也進樓了。

杜雲硯又在吃石榴,上月初摘的那堆一直沒吃完。不同的是,這次在他坐的餐桌另一側多擺了一碗,兩碗石榴之間還是方形的紙折小垃圾盒。

“吃吧。”顧文曦剛踏進門,杜雲硯便以眼神提醒他那碗石榴的存在。

“這是給我的?”顧文曦望着一小碗剝好的石榴驚訝不已。碗裏的果實紅潤亮澤,像是極小的瑪瑙石。

“嗯,”杜雲硯利落地承認了,“我只能做到這個程度,吐籽就沒辦法代勞了。”

幾乎沉浸于感動情緒中的顧文曦清醒過來,杜雲硯這家夥做個好事還不忘諷刺他一把。

不過他依舊開心,用小勺崴起來,清甜的汁水溢了滿口,也不覺得吐籽麻煩了。

“明天,”杜雲硯忽然對他說,“會過來一些客人。”

“你說什麽?”顧文曦直接吞下一粒石榴珠子。

“我說有客人來啊。”

“一共有……幾個客人啊?”因為沒人來,他現在算是賴在這裏,但要真到了房間不夠住的程度,就沒道理繼續留着了。

“六個。”

顧文曦松了口氣,六個人就算一人一間也還剩兩間。

“……我還以為多少人呢。”

“這個季節就算很多了。”

“也對,”大冬天的來好幾個是有點奇怪,“怎麽這麽突然啊?”

“有五個人是一起的,可能結伴來玩吧,”杜雲硯解釋,“另一個自己過來。”

“哦。”

“我告訴你是讓你做好準備。”他一臉平靜地說。

“什麽準備?”

“別忘了你說要給我打工的的。”

“這個——”顧文曦還真把打工一說忘了,這陣子好吃好睡的,除了前陣照顧劉嬸出了些力,基本沒做什麽大事,想起來有那麽點愧疚,“當然沒問題。”

五個一起過來的客人訂了三間房,另外一個獨行的女生訂了一間,杜雲硯把四間客房的被子搬到露臺上曬。

快到準備午飯的時間,他遞給顧文曦一把剪刀:“從菜地剪點菠菜來吧。”

顧文曦二話不說就去了後院菜園,滿園的菜已長到可以采摘的高度,但是他遇到一個難題:他吃過的菠菜都是做好端上來的熟菜,生菠菜長什麽樣并不是那麽清楚。

香菜和蔥在外觀上較好辨認,顧文曦首先排除了那兩塊地;還有一片像是奶油白菜,葉片青綠,下面是白色的梗;那麽菠菜只會是他腳下左右兩邊的其中一側了。顧文曦憑直覺選擇了左邊的那些,鮮綠色的卵形葉密密匝匝,外側的半垂着。

動剪子之前他又開始猶豫,萬一剪錯了豈不還得在杜雲硯面前丢臉?可如果回去問同樣會被取笑。他感到左右為難,愁眉苦臉地蹲在地裏。

“你肚子疼?”杜雲硯的聲音一響,顧文曦握着的剪刀差點戳到手。

“你怎麽來了?”他回頭一看,“吓我一跳。”

“喂雞,”杜雲硯從旁邊的石板路經過,重複問了一遍,“不舒服嗎?”

“沒有。”

“那怎麽還不剪?”

“我正準備剪!”顧文曦答道。看杜雲硯的表情這些應該就是菠菜了,他揮開剪刀,同時為猜對了蔬菜種類沾沾自喜。

傍晚時候,兩人一起把曬過的被子重新放回客房,整齊地鋪好。

臨睡前顧文曦發現手機不見了,翻遍房間和行李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找到。他雖然沒到手機不離手的程度,但印象中白天用得還挺多,最後一次見……應該是晚飯前吧。

他忽然想起來,好像收被子的時候順手揣在褲兜裏,後面覺得太緊不舒服,就拿出來随便一放——很可能落到了鋪被子時進的第一間客房。估摸着杜雲硯還沒睡覺,他打算找對方要下鑰匙。

不過,顧文曦的手還沒搭上門把,門已經被人砰地推開。

“你怎麽又這麽吓人?”

門外的杜雲硯顯然也未料到他在門後面:“我敲過門,沒反應,還奇怪你去哪了呢?”

“你剛才敲門了?”顧文曦一臉懵,剛剛急着找手機,可能沒注意有人敲門。他的視線向下一掃,發現杜雲硯的左手上正握着自己的手機。

“你手機落在房間裏了。”沒等他發問,杜雲硯把撿到的東西還給了他。

“謝謝。”

“你沒開空調?”顧文曦關門之前,杜雲硯探過身來,無視他的窘迫神情,又往裏走了幾步,直直地走到那臺關着的機器下面。

“那個……我覺得天氣其實還可以……就沒再用了。”然而他身上穿裏三層外三層的衣服顯得這話半點說服力都沒有。

杜雲硯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顧文曦不樂意了:“我還不是想少給你費點電?”

空調遙控器擺在床頭顯眼的位置,杜雲硯直接過去拿起來,按下開關。

“生病了才是真給我找麻煩。”他說着将遙控器放回原位,轉身離開,順手帶上了門。

顧文曦傻愣着站了半天,空調運行一陣後,強力的暖風擦面吹過,将他的臉頰撫弄得微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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