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醉酒
晚上的燒烤派對安排在旅社二樓的平臺。杜雲硯沒有搬樓下的桌椅,而是支起兩張折疊桌拼在一起,十個人以內沒問題。民宿的烤爐是燒木炭的,架在桌旁,易于操作。
氣溫略低,好在沒什麽風,露天環境用餐也不至于太冷。
杜雲硯提出請客,幾個年輕人不好意思當甩手掌櫃,擦桌子、搬椅子、準備餐具……有什麽活就幹什麽。
岑菲從田間回到民宿後,杜雲硯從露臺上叫住了她:“岑小姐,晚上一起吃燒烤吧?我請客。”
“合适嗎?”她收起了相機。
“嗯,人多一點更好。”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笑着說,之後也和其他人一起幫着布置。
天黑得早,淡紫色的天幕中,一些顏色稍深的雲仿佛暈染開的墨痕。
為了吃着方便,杜雲硯叫上顧文曦一起将買來的肉類切成小塊,一部分用竹簽串成了串。顧文曦的刀工有所進步,雖然樣貌不怎麽整齊,好歹能按照指定大小完成了。
露臺早早亮起了壁燈,杜雲硯在桌邊空置的凳子上另放了一盞高亮度的戶外燈。
兩波客人,加上杜雲硯和顧文曦一共八個人,又都是年輕人,圍在一起,氣氛一下熱鬧起來。
岑菲是中文專業出身,一直在和兩個中文系的女大學生聊天,幾個男生興奮地侃着這幾天的見聞。
“我覺得這地方冬天來更好啊!”瓜皮頭大聲說着。
“你夏天又沒來過?”
……
顧文曦半支着腮看他們,想起大學的自己,也是那麽不管不顧的。他歪了下頭,發現杜雲硯不太在狀态,隔一會兒瞥一下手機。
Advertisement
“有什麽事情嗎?”他不經意地往那邊探了一眼。
“沒事,”杜雲硯按下鎖屏,“下午問一個朋友要不要過來和我們一起,他沒回我。”
“朋友?”
杜雲硯沒說是哪個朋友,他的情緒有點低落,似乎不想再繼續談論這些,顧文曦便未加追問。
“哎,我們還是早點開始吧,”他岔開話,“快餓死我了。”
“對對,”黃毛站起來招呼另兩個男生,“咱們給大家服務,讓老板他們歇着!”
“好!”那倆人也很爽快地站起來。
杜雲硯還是不太放心,想起身幫忙,顧文曦一把按住他的肩:“切了那麽多肉還穿串你不累啊?你等着吃就行!”
“那你怎麽不去烤?”杜雲硯觑他。
“我白天又沒少出力,”他嬉皮笑臉地說,“你見不得我清閑是不是?”
杜雲硯難得“噗”地笑了一聲,極不明顯,幾乎無人注意。
黃毛大概善于此道,不必杜雲硯指導,利落地為烤架刷一層油,生肉放上去,滋滋地響,冒起白騰騰的熱氣,一面烤差不多,馬上翻到另一面,來回交替。
“對了,”男生們把第一波烤好的肉端上來,杜雲硯對一桌人說,“今天忘了買啤酒飲料,冰箱裏還有些自己泡的果酒,我拿來請大家喝吧。”
“好!”幾個人聲音響亮,“老板太實在了!”
顧文曦一聽是自己昨天還在打主意的那些酒,有點別扭了。杜雲硯說随緣送,他這“緣”還真是來得“随便”。
“你不是舍不得嗎,都拿出來啊?”顧文曦拽了下他的袖子。
“這種酒放時間長了也不好,”杜雲硯輕聲說,“反正夏天又可以做新的了。”
顧文曦微微恍神,夏天,應該就不在這裏了吧……不過他還是主動代勞端酒上來。
切過的肉基本都烤好了,幫忙煎烤的男生把醬料刷上去。露臺上種了兩盆生菜,杜雲硯提前采了一些生菜葉,吃肉的時候配生菜,降低了油膩的程度。
杜雲硯自己不太愛吃葷食,象征性地各樣嘗一點。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大學生這幾天活動量大,胃口極好,顧文曦也是個能吃肉的,不多久,桌上的空盤壘成了一小沓。
“老板,這醬料是自己調的嗎?”其中一個女學生問。
“嗯。”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開來。
“味道太好了!”
“外面就沒吃到過……”
杜雲硯輕輕微笑,未作言語。那些料是用面醬、洋蔥碎、孜然、蚝油、芝麻等不同食材依感覺調制而成的,其實也沒有固定的配方,每次做都會有點不同,另外準備了辣椒粉,愛吃辣的客人可以自行添加。
白酒泡成的楊梅酒即使稀釋了一定酒精,度數仍然偏高,女生們喝得不多,僅稍加嘗試;三個男生的酒量意外的好,一杯之後,又倒了第二杯、第三杯……玻璃瓶中的酒液表面迅速下降。
顧文曦知道這酒的後勁大,喝得比較慢,清甜微酸的滋味得以回味再三,入喉的爽辣感使他不斷放下酒杯,享用美食或是與人閑談。
“有一回呢我在法國……”微醺狀态下他的話比往日更多,連一貫恥于談起的獨自旅行經歷也不介意向學弟學妹們分享,“那片海特別藍,我就在海邊站了很久,舍不得離開,然後過來一個大叔跟我叽裏呱啦說了一通,我二外修的是法語,可是沒那麽精嘛,那個人說得又快還有口音,一遍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我就問他是什麽意思?結果呢,他開始拉着我說他自己的事,這回我聽明白了,可是我不懂他為什麽跟我說這些啊?都是什麽家庭工作不順之類的……”
“這大叔太逗了吧?”
“我就在想,他不會是想不開,随便拉個人訴苦吧?”顧文曦繼續講述,“這我當然不能扔下他不管,我還得好好聽着,等他說累了呢,給他灌點雞湯,安慰幾句,那人就很驚訝地問我,‘你這不是看得挺開的嗎?’我說我為什麽要看不開?大叔才又說了一遍,他剛才以為我要跳海!”
“噗哈哈哈哈哈學長有點慘……”幾個人誇張地笑着。
杜雲硯一言不發,低頭喝酒,沒表現出太大興趣。他平時每次都只喝一杯,今晚不知不覺中喝去三杯。顧文曦離他最近,發現他的臉頰正一絲絲地泛紅,與日常的神态迥然有別。
“你喝醉了?”
“還好,”杜雲硯的眼神迷離,手擺弄着領口的扣子,可能是覺得熱,“就是有點悶。”
“你喝多了吧?”顧文曦拽住他的手,剛才被煙熏得出汗,大家都脫了外套,現在杜雲硯身上只穿一件毛衣,再解開扣子很容易着涼。
滿桌人漸露疲态,瓜皮頭提議:“太晚了,收攤吧!”
“你們先回去休息,”岑菲對顧文曦說,“我們收拾就行。”
杜雲硯喝多了酒,不再跟他們客氣,打了個招呼就往樓裏面走。
“哎,”顧文曦沒想到他的酒量這麽差,要不是自己拉他一把,非撞門框上不可,“我送你到房間吧。”
“不用。”他揉着太陽穴,聲音輕飄飄的,顧文曦自作主張地撈起他的胳膊。
房間離露臺很近,幾步就到,杜雲硯的屋子和旅社客房的布置差不多,簡單幹淨,只是牆壁塗成了淺蔥色。
進屋之後,他不顧另一個人拖拽的力道,一個勁地往床上奔,直接栽在上面,踢掉鞋子,舒服地翻了個身,眯着眼對顧文曦說:“你可以走了!”口氣頗有古代皇帝對下人說“退下”的架勢。
被下了逐客令的顧文曦淡淡不爽,可眼前這張臉讓他微感失神。
他沒有見過醉酒後的杜雲硯。
那人膚色白,一點點變化都非常明顯,此時平躺在床上,雙頰緋紅,微張的桃花眼跟含了水一樣。他沒有去看顧文曦,全然像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
“喂,”顧文曦喊他一聲,“你不去個廁所?”
杜雲硯的眼睛終于轉到他身上,說出的話仍一股醉态:“去也不讓你跟着!”
“你以為我願意跟着呢?”顧文曦見他恹恹的,懶得計較,“澡也不洗了?”
他的嘴巴裏輕聲嘟哝:“等一會兒。”
“我看你都快睡着了!”平時杜雲硯手沾一點髒都會去洗,顧文曦覺得他應該也有每天沖澡的習慣,“要不我幫你擦擦?”
杜雲硯沒動靜,顧文曦直接去洗手間找了塊幹淨毛巾浸了熱水,再回到床邊。他先在對方的臉上抹了一把,杜雲硯不滿地哼唧一聲,但沒有推開。
然後他剛準備掀他的毛衣,杜雲硯揮手拍了一下:“你別碰我。”
顧文曦停下手,這叫什麽話?好像自己要怎麽着他似的。
“別在……別在我屋裏。”杜雲硯別過身去,聲音有氣無力的。
顧文曦的氣不打一處來,簡直好心當做驢肝肺。他把毛巾搭在床頭,轉身之前,看到杜雲硯的右手在褲袋那裏蹭來蹭去,好像哪裏不舒服。
他還是好心挪開他的手,檢查了一下,原來是手機裝在兜裏硌得慌,于是幫忙把那個長形機子取出,放在床頭櫃上。
手機震動了一聲,屏幕上跳出條信息:【雲硯哥,對不起,我剛看到你的信息。】
顧文曦沒在意,關上燈,離開了這個房間。
他晚上喝的量與杜雲硯差不多,因為喝得慢,除了輕微頭暈沒有其他感覺,意識完全清醒,回到房間解決完內急,便開始脫衣服洗澡。
花灑落下的水澆在臉上,他擡手想撫去眼睫上的水珠,馬上又被綿綿的水簾蒙了視線;杜雲硯之前的模樣猝不及防地竄入腦海,像浮在氤氲的水汽上,魅影似的揮之不去。
也不知道那家夥後來有沒有去洗澡。
不洗就不洗,顧文曦憤憤地想,髒死他算了。
從浴室出來,空調的出風口下送出一陣一陣的暖風。他心裏煩悶,翻出遙控器果斷按了關機。
作者有話說:
現在不讓碰,遲早全摸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