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別扭

顧文曦一覺睡到了天大亮,還沒睜眼已感覺出明亮的光束在眼皮上躍動,是個大晴天。

不到八點,如果要幫杜雲硯準備早餐有點晚了,他趕忙起身,先到對面房門口敲了下門,果然無人應答,對方一定早就起來了。

可他為什麽不像前一天一樣叫上自己呢?

顧文曦下到一樓,走近吧臺,聽到了隔壁廚房傳來的說笑聲。

“你起來了?”杜雲硯撩開門簾,臉上流露出不常見的喜色。

“我幫你準備早飯?”

“不用了,”杜雲硯回頭向廚房裏看了一眼,“雲翰會幫我。”

那個青年聽見他們的說話聲,探了下頭,沖顧文曦道:“顧先生,早啊!”

“哦,早。”憑白省去了家事的麻煩,顧文曦心裏卻不那麽舒服,有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杵在吧臺邊上,沒有立刻離開。

他想起昨天晚上瞟見的杜雲硯手機上的信息——“雲硯哥”,那個語氣來看,發信人應該是雲翰沒錯,“下午沒看到信息”什麽的……所以昨天杜雲硯未請到的朋友就是他吧。

“你先等一下,早餐馬上熱好。”杜雲硯說。

顧文曦自己挑了處靠窗的桌子,不多久,杜雲硯端了冒着熱氣的兩碗餐食過來他這邊,最近他們都是同桌用餐。

“醪糟圓子,還下了個雞蛋。”杜雲硯向他介紹,前兩天發酵的米酒已經好了,用來做早餐非常合适,“我們早上才搓的圓子。”

“你怎麽沒叫我?”顧文曦的聲音裏有一絲怨氣。

“太早了,麻煩你挺不好意思的。”

他這話說得很客氣,顧文曦不難理解其言外之意——他畢竟是個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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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雲硯不見了昨日醉酒的情态,只是臉上仍浮着淺淡的紅暈,而且他的心情一看就不同往日。

顧文曦原以為他對待村人都是類似的和煦态度,其實并不完全,在這個青年面前是有差別的,他們的關系會更親密一些。

“怎麽不吃?”杜雲硯見他愣神,“做得不好嗎?”

“沒有,挺好的。”顧文曦低下頭崴了兩勺,又甜又熱,放下勺子後問他,“你現在頭不暈了吧?”

“什麽頭暈?”

“你昨天不是喝醉了嗎?”顧文曦接觸到他茫然的視線,“你都不記得了?”

“我昨天……醉得很厲害?”杜雲硯的臉色微變。

“也不是特別厲害,但是和平時反差挺大的。”

杜雲硯的面部表情更凝重了:“那我……沒說什麽奇怪的話,或者做奇怪的事吧?”

“你覺得你會做什麽?”顧文曦發現他還挺在意自己醉酒後的形象,遂起了玩心,“你非禮我算嗎?”

杜雲硯“啪”地一聲将勺子丢回碗裏,死盯着他的雙眼說:“不可能。”

顧文曦快要繃不住笑了:“那我非禮你呢?”

“不要瞎開玩笑。”杜雲硯嚴肅地說。

“沒勁。”顧文曦輕輕嘀咕。要不是昨天晚上杜雲硯那麽嘴欠,他也不想開這種沒營養的玩笑。

過了幾分鐘,雲翰出來了:“怎麽樣,味道不錯吧?”他是沖顧文曦問的。

“嗯,辛苦了。”

“沒事,”他在杜雲硯的旁邊坐下來,兩人的位置與顧文曦相對,而後小聲對身邊人說,“抱歉,雲硯哥,我昨天就該來幫你。”

“這有什麽關系,”杜雲硯稍微扭過臉,“我只是想請你一起吃個飯。”

五個大學生今天一早去山裏,沒在旅社用餐,岑菲也早就吃過離開了,現在廳裏只有他們三人。對面二人說了什麽,顧文曦聽得一清二楚。

這是他第三次見到雲翰,卻是第一次仔細打量對方:青年比自己小幾歲,和杜雲硯坐在一起,并沒有什麽差距感,反而自己更像被照顧的、孩子一樣的角色。

杜雲硯喜歡跟他說話,這是顧文曦的直覺。因為雲翰不在的時候,總要自己主動開口,杜雲硯才願意跟他閑聊幾句,然而現在顯然不是。

他們的交談聲不斷,杜雲硯一貫的溫和下添了幾分控場的主動與餘裕。

顧文曦沒有再說一句話,他感到自己與這樣的氣氛格格不入,以最快的速度用餐,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他對着廚房的窗口站了幾分鐘,廚房朝東,冬季裏很少有今天這樣炫目的陽光,他閉了幾次眼,再睜開,突然想起還沒有洗碗和勺子。

“放着我來吧。”水龍頭剛一打開,杜雲硯也過來了。

顧文曦仍開着水龍頭洗自己的:“你今天怎麽這麽大方?”

“大方什麽?”杜雲硯莫名其妙,“你不是很愛歇着嗎?”

“杜雲硯,”他關上水,破天荒地叫了他的全名,“我也是個成年人,不是需要照料的小孩子,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都清楚。”碗放在臺面上,發出輕輕一聲脆響,像是為他的話畫上句號。

“你怎麽了?”杜雲硯不遲鈍,聽出他話中帶刺,“我哪裏……讓你不高興了?”

顧文曦迅速掩了情緒:“不是,你沒有。”

也許在外面晃蕩太久了,他的情緒有時會變得不對勁。杜雲硯疏離而充滿僞裝的笑,讓他一瞬間難過起來,可這種理由說出來怪沒風度的。

他甚至想念前一天晚上醉意蒙蒙的杜雲硯,至少那是這個人本來的面目。

“雲硯哥!”雲翰掀起廚房門簾,“一起出去嗎?”

“哦,馬上——”杜雲硯看了眼手上的碗。

“我幫你洗吧,”顧文曦向他伸出手,面色無波,“你有事就先走吧。”

短暫的遲疑之後,杜雲硯還是将自己的餐具遞給了他。

顧文曦再次擰開了水龍頭,水流聲蓋過了杜雲硯離開的腳步。

瓷碗在不斷擦洗下恢複光潔,顧文曦心底的煩躁好像也被流瀉的水沖散了,他按照杜雲硯交代過的,将洗過的餐具用布巾擦幹才放回櫥櫃。

旅社空蕩蕩的,陽陽和貝貝趴在地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顧文曦經過它們旁邊,蹲下來逗弄了兩下:“沒人跟你們玩,很沒意思吧?

“我也覺得沒意思,”他繼續自言自語,“人都跑光了。”

他只蹲了一小會兒,站起來時小腿發麻。籬牆邊的垃圾袋十分醒目,顧文曦一眼便掃到了。

杜雲硯出門連垃圾都忘了扔……他心裏抱怨着,走過去把袋子拎起來。

離民宿最近的一個垃圾分類站點就在前面路口,顧文曦拎着垃圾往外走,把東西扔進垃圾桶,欲轉身之際,似乎聽到了杜雲硯的聲音。

“你會不會厭惡我?”

顧文曦回過頭,杜雲硯和雲翰就在離他很近的一棵樹下,不過他們之間隔着叢灌木,兩人沒有發現他。

他倚在樹叢後面,心跳突然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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