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酒會八卦
顧文曦回家後的第二周,顧煜清五十五歲的生日慶祝會如期舉行,酒會場所定于市內最高檔的一家自助餐廳。
顧文曦從自己公寓出發,趕到會場時周助理正忙着确認流程、檢查音響等,他的确把一切安排得很好,不需要過多操心。顧文曦到得較早,跟他打了個招呼,簽了個字,在大廳內轉了一圈,都是些不太熟悉或看着就沒好感的人。
雖然他不認生,但有時也會覺得虛與委蛇太累,吃了點水果,獨自跑到酒店外面閑逛,想等家裏人來了再進去。
酒店對面都是些毫無生氣的寫字樓,只有家書店門面還算獨特,櫥窗四周包着深綠色的木框,裏面陳列着幾本精裝書。自從習慣手機和平板閱讀以後,他很少再逛實體書店了,現在反正要打發時間,随便進去看了看。
擺在入口最顯眼位置的都是新書,有着各種令人眼花缭亂的漂亮封面。顧文曦繞過去,走到靠近角落的矮櫃,一眼瞥見被人抽出後忘記放回去的一本書——《邊城》。
這本和杜雲硯的那個版本不一樣,應該是新出的,封面像水彩畫出來的,兩側山崖,中間是一個在水中撐船的女孩子。他翻開目錄,第一篇就是他們之前談論過的《邊城》,後面還有幾篇沈從文的其他小說。
他翻閱着那本書,沿着過道向外走,沒注意已來到收銀的地方。收銀員問他:“您好,要買這本嗎?”
“啊?”顧文曦反應過來,幹脆把書遞過去,“哦,我刷卡吧。”
“需要袋子嗎?”
他想可以把書先放在車上:“不用了。”
隔着馬路他看見酒店門口的人更多了,估計大部分都是去參加顧煜清生日會的。
顧文曦先去放書,與在酒店園區晃悠的顧文珩撞了個正着。
“哥,我正說找找你呢。”顧文珩瞅到他手上拿着的書,“你去逛書店了?”
“剛才來得早,無聊,”顧文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先把書放下。”
“那我跟你一起吧,有點轉向。”
這家花園酒店從主樓到停車場之間還隔着個公園式的院子,曲曲折折的小路繞來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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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哥,”顧文珩新奇地說,“你愛看這麽文藝的書啊?”
“文藝嗎?”顧文曦掂了掂那本書,其實他完全不覺得,這個文風反倒是很樸實,不過心裏莫名有點羞恥感,“我就是覺得封面挺好看的。”
“陸總,到了。”
顧文曦剛扣上車門,旁邊空着的車位停過來一輛黑色賓利。一身西裝的男人繞到後座為另一人打開車門,大概就是所謂的“陸總”了。
“嗯。”
“陸總”慢悠悠地走下車,顧文曦看到他的側臉,剛覺得有點面熟,那人的視線“唰”地向他們掃來。
“陸伯伯?”顧文珩先認出他,“好久不見,謝謝您來參加我爸的生日會。”
陸伯伯?顧文曦想起來了,這是和他們家有過些生意往來的陸氏的老總陸長銘,比顧煜清略微年長。
“文珩啊,是好久不見了,你也更懂事了,”陸長銘溫和道,接着看向顧文曦,“文曦也來了?真是難得。”
雖然他依舊笑着,但在顧文曦看來虛假得很,而且充滿了諷刺意味。顧文曦一開口也有些嗆:“陸伯伯說笑了,我爸生日我能不來嗎?”
陸長銘果然不太自然地輕“咳”一聲:“我是聽說……你和顧總鬧了點不愉快?如果沒這回事那就太好了。”
顧文曦和家裏人再怎麽鬧過,裏外輕重還是分得清,顧家的家事輪不到外人嘲諷,他的臉色愈發陰沉,卻不忘附贈一個同樣虛僞的笑容:“瞧您說的,父子哪有隔夜的仇?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會站在我爸這邊。”
陸長銘的表情更加尴尬。顧文珩朝顧文曦使個眼色,打着圓場說:“是啊陸伯伯,其實我爸也都是為了我們好……”
顧文曦的耐性快磨光了,站在一邊等着他弟弟把這個臭屁的老總打發走。顧文珩看上去是個單純的乖學生,其實交際能力絲毫不亞于顧文曦,甚至更圓滑,不一會兒工夫,又把陸長銘哄得喜笑顏開。
好不容易陸長銘舍得走遠了,顧文曦若無其事地湊到弟弟身邊:“你跟他很熟嗎?”
“也不算啦,”顧文珩抹了把額頭,“夠煩人的。”
顧文曦不太厚道地笑了一聲,不過陸長銘确實讓人看不順眼:“這人太讨厭了。”
“可能自己家裏有問題,見不得別人好吧。”
“他家裏有問題?”
“是啊,”顧文珩瞥了眼花園四周,确定沒有其他人,小聲對哥哥說,“他自己的兒子是個藝術癡,對家裏産業一竅不通,也不可能繼承陸氏,現在陸氏的大權已經越來越向他侄子那邊傾斜了。”
這些顧文曦只是略有耳聞,他與陸少爺也僅有一面之交,若非文珩提起,根本不清楚是個什麽樣的人。
陸氏是當年陸老爺子創下的,比顧家發達得晚一些,後來交給陸長銘和他哥哥一起管理,哥哥沒什麽生意頭腦,人也單純,實際由陸長銘掌控,可萬萬沒想到他哥哥的孩子異常精于此道,成年後就一直留在公司,并逐漸獲得公司高層的認可與信任,長此下去陸長銘恐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些年的辛苦拱手讓人。
“他就一個兒子?”顧文曦又問。
“其實也不是,”顧文珩更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對顧文曦說,“你可別說出去啊,他外面有個私生子。”
“哈?”顧文曦頭一回聽別人的八卦這麽入迷,“你聽誰說的?”
“周叔啦,所以你別告別人,讓爸知道我們私下說這些,周叔也倒黴。”
周助理不是亂嚼人舌根的人,他能這麽說,十之八 九無假。
“那孩子呢?回陸家了嗎?”
“當然沒有,陸長銘就沒管過那個孩子,誰知道在哪呢,可能比你歲數都大。”
“怎麽會呢?”顧文曦詫異,“陸少爺還沒我大呢,他一結婚就出軌了?”
“不是出軌。”顧文珩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他結婚前有個交往了幾年的女友,生了個孩子之後他馬上就和別人結婚了,撇了個幹幹淨淨。”
陸長銘的妻子是當年還算發達的吳家大小姐,圖的是吳家能助他一臂之力,牽制住自己的親哥哥。現在吳家早沒落了,還不如陸家,也難怪他着急。
顧文曦聽完這出豪門八卦不禁感嘆,對比下來顧煜清已經是個盡職的家長了,至少沒讓他和顧文珩哪個淪落成飄零在外的野草。
顧煜清也不是為利益娶的溫楠,以他的實力并不需要與人聯姻,他的錯誤選擇頂多是一份愚孝加幾分沖動。兩家老人是數十年摯交,加上當時和鄒慧吵架,為了讓身體越來越差的老爺子高興,以及逞一時之氣,接受了家裏人的提議。
“那他還打算認那個兒子嗎?”顧文曦好奇地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就算要找孩子……肯定也不是為了補償。”
顧文曦的後背竄上一股涼意。弟弟的猜測不無道理,這麽個自私心狠的爹,除非為了利益,根本不可能去尋找被丢棄的孩子。
他們走到自助餐廳的入口,客人大概到齊了,簽名板前面除了工作人員,只有幾個坐不住的小孩子在玩氣球。
“哥,我們進去吧。”
“嗯。”
顧文曦進了餐廳後,心不在焉地挑了些吃的和顧家人坐在一桌。
七點半左右生日儀式開始,主持人按照準備好的流程一項一項進行,他和顧文珩也代表家屬先後上臺發言,幾句簡單的祝福,只要即興發揮就好。顧氏的員工做了個精致的剪輯,收集公司員工的祝福以及顧煜清在公司的一些日常。顧煜清象征性地切了蛋糕,後面還有幾個樂隊的娛樂性表演,主陣地轉移到了花園。
農歷十一,月已過半,只是尚未圓滿,花園裏的彩色燈飾為冷清的夜晚驅散了寒意。
顧文曦站在露臺的一角,小口啜飲紅酒,形形色色、面帶笑容的人從他身邊走過,有注意到他的便會上前閑談幾句,他從容地應對,盡量不讓別人察覺出敷衍。
他仍在想顧文珩告訴他的那些事。盡管陸長銘是個個例,他還是感到困惑,周圍的人仿佛都成了一副模樣。
不知道這些笑着的面孔背後有多少難以啓齒的過往,又有多少必須遮掩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