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坦然
? 吃了晚飯何無漪還真沒留下來,說是怕碰着她的傷口,何瀾生想想也就由她去了,可她一走屋裏靜下來如何也睡不着。無漪是吹了燈走的,夜裏兩眼一摸黑什麽事都做不了,傷處時不時疼一下更是沒什麽心思動腦子,何瀾生幹坐了一會就打算睡下,隔壁卻響起了些動靜。抽抽噎噎的哭聲一陣接一陣,聲音不大也吵得她心煩意亂。
隔壁住的還是破廟救回的女子?下午犯困沒太在意丘沙說了她些什麽。傷心落淚本是常事,何瀾生想想也沒太管,誰沒個難過的事況且那女子傷成那樣。可等了半天還在那嘤嘤的哭這就不對了,她受不了的想提醒下夜深了,房門倒是被推開了。
模模糊糊的身影走進屋裏,步調熟悉的很,除了無漪還是會是誰。何瀾生轉頭喚道:“無漪。”一出聲隔壁的人就停了,何瀾生也就沒再提。
“怎麽又坐着了,傷口疼?”何無漪點了油燈說。屋裏亮了些,她散着頭發站在桌邊,外衣的衣帶随意紮了個結,應該是剛從床上起來。何瀾生想着許是夜裏過來看她,可見她腰間還帶着那把湛盧有些驚訝,畢竟這麽久沒見她對什麽如此在意,更別說随身都帶着。心裏疑惑她也就直接問了:“怎麽夜裏還帶着它,是那把劍對麽?”
“是它。娘怕你再出事,帶着也無妨。”何無漪撫過耳邊的鬓發說道。何瀾生方才還擔憂的心思就被她不經意的小動作勾了去,胡亂的應了句:“哦……”等她都走到床邊了何瀾生才回了神:“我,我們下次再遇到這類人躲了去就是,這劍留在身邊我擔心會引來些事情。”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說的還算委婉,心裏卻認為來此的武林人士多半為了它來的。
“劍是娘的,誰都搶不走。”何無漪說的自信,何瀾生只好無奈的遞上個白眼。無漪就算是有丘沙的本事她都不放心,耐下性子道:“如何搶不走,你輕功雖好也不成。”可她說完見無漪不為所動的模樣又洩了氣,別扭的說:“你倒是在意它,也沒見你要說天天帶着我在身邊的。”
何瀾生一說出來就紅了臉,呸,她真是沒出息,吃醋都吃到一把劍上了。頓覺一張臉沒地方放,何瀾生捏着被子想躲到被子裏埋起來,可身子傷了不能做太大的動作,一動就被無漪按住了。
“說什麽傻話呢。夜深了好好睡覺。”她吻了吻她的額頭就要扶她躺下。何瀾生抓着她的手不依:“我睡不着,你又不陪我。”說了半天又繞到這上來了,兩人之前就拌了半天的唇舌,可何瀾生應了她一回,第二回哪能還讓她一人去睡。
何無漪嘆了聲,一臉拿她沒辦法的模樣。何瀾生被她瞧的不好意思,梗着脖子繼續說:“之前說了不留的,誰讓你又回來了。”何無漪瞪眼,不高興的去捏她臉:“娘夜裏過來看看你還不成了?”
何瀾生哪能不知,才不管臉被她捏了:“無漪不也睡不着麽,還要說我。我…一不見你就想。”說着就掀開了被子。何無漪看着她得逞的小臉,湊上前去咬了一口,何瀾生吃疼的輕呼出聲,手卻解了她的衣帶。
何無漪反應過來稍稍退後,見外衣已從肩頭滑落了,她就起身吹了燈,耳根的紅潮眨眼消失在暗夜裏,何瀾生半點沒看着。
等着無漪脫了外衣上來,何瀾生才乖乖的随着她一起躺下了,直到蓋了被子她才皺起了眉,疼的。傷筋動骨哪有不疼的,只得暗道自己活該還不如聽無漪的喝了安神的藥,可她心裏怕……手裏攥緊了些無漪的手才漸漸睡了。
兩人為了這點事鬧了小半個晚上才歇了,隔壁房裏的女子聽了好一會卻羨慕的說:“真好。”想到自己一時又悲從中來,長籲短嘆不得入眠。
次日一早何瀾生醒來就沒見身邊的人影,身上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不由伸了個懶腰,伸到半路就疼,頓時苦了臉。挨到喝完粥也沒見無漪,何瀾生無聊的躺着,一會竟然隔着牆聽到她的聲音:“複原的不錯,我派人尋到了你家,明天你婆婆會來接你回去。”
何瀾生心裏吐槽一句屋子隔音效果真是差,可面上卻來了精神。她往裏側挪了挪,就聽那女子哭着道:“他們不是人啊……何大夫,何大夫求求您別讓我走,蘇果給您當牛做馬…..”只聽噗通一聲,想必是跪下了。
“你腿上還有傷,快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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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她回去不如讓我死了算了,何大夫您可憐可憐我…..”蘇果的哭聲很是懼怕,何瀾生猜想她婆婆絕對不是善類,莫非是逼的跳了山?那她真是命大了。何瀾生只是閑的瞎想,卻聽無漪道:“你婚書還在,需去官府和離。”
怎麽就跳到和離了,也好歹問清來龍去脈啊!那口氣分明是已經答應了,是打算讓她跟着回藥谷?何瀾生頓時就坐不住了,不是她多心,別人的家事旁人哪理的清楚,聽蘇果一面說辭怎麽能貿然應了呢,再說蘇果的為人如何她清楚麽,就直接往谷裏帶?
何瀾生敲了敲牆壁說:“去官府需要禀明縣老爺事情來龍去脈,你且說說你夫家如何待你的?”
“是我家瀾兒,你說說就是。”
“我原名蘇果,家裏是八荒山下蘇家村的。七年前八荒山下來了幾個江湖人,拿槍帶刀的進了村問八荒山上的寶貝,我爹是村長,沒說幾句那些人就殺了我爹……”蘇果說着嚎啕大哭起來。
“莫再說了,是我的錯……”何無漪嘆了聲,“明日你盡管跟着丘沙去官府和離。”
“何大夫,大恩大德蘇果”
“是我的錯,你不必謝了。”聽得何無漪沉悶的聲音,何瀾生低頭想了想,是無漪拿了湛盧的緣故,怎麽與無漪有關?好一會才聽得她說:“好生休息吧。”話便斷了。
何瀾生等着無漪回來,可到入夜她才踏進了屋裏。“瀾兒,怎麽還躺着?”何無漪拿了凳子在床邊放下,将手裏的藥放在上面後去扶何瀾生起來,“怎麽了?”她見何瀾生悶悶的,想親親她都被何瀾生躲了過去。
“瀾兒?”見何瀾生不理她有些着急的喚道,“瀾兒……”
何瀾生生氣歸生氣,可見她擔心又實在不忍:“無漪,我該拿你怎麽辦?”無漪當然沒必要非得把心裏事告訴她,但她心裏難過也不來找她如何讓她不氣惱,“你心裏難受何必要自己藏着,和我說不得難道不能讓我哄哄你?”
“嗯?娘去隔壁村子看病去了,丘沙沒和你說麽?”何無漪無辜的眨眼。
“……”何瀾生頓時窘紅了一張臉,好像丘沙是要說什麽可她一氣之下将人趕了出去……可她真的沒事了麽,是不是又藏了起來?
“那瀾兒要怎麽哄娘呢?”何無漪笑着說,“先将藥喝了。”
何瀾生拿起一口氣灌了,臉皺成了褶子:“苦。”
“娘給你帶了蜜餞,很甜。”拿着給何瀾生喂了,喂了一個第二個她自個吃了,第三個還沒見她拿出來,何瀾生苦着張臉哀怨的瞅了她半天,何無漪才大發慈悲的給她吃了,扯着她的臉蛋說:“你午飯都沒吃,還說來哄娘。”
何瀾生呲牙咧嘴的要咬過去,心裏卻抱怨如今無漪只會捏她,親一親不行麽?何無漪還真親了她,側頭貼着耳廓說:“娘怕進來了就舍不得走了。”說的何瀾生心裏一點氣都沒了,軟在她的溫聲細語裏,恨不得片刻不離。
往後天氣慢慢熱了,何瀾生在床上坐了好些天實在坐不下去了。可無漪如何也不讓她下地,何瀾生乖乖答應了,自己摸着脈覺得沒什麽大礙還是想下地走走,丘沙卻跟尊活菩薩似的坐在屋裏守着她,何瀾生只好憋屈的繼續坐着。
“無漪呢?”她手裏拿着書看不下去,沒話找話三句都不離無漪。丘沙給了她一記冷眼,似在嘲笑她沒出息。何瀾生權當沒看見,反正丘沙一直面癱。
“練劍。”
“又練劍?你教她的?”這事自拿回湛盧沒幾天就開始了,天天早上她醒來無漪就不在了,一問都是在練劍。聽多了她心裏越發不舒服,以前無漪心裏念着的除了看病就是她了,現在還要加一項練劍,相處的時間自然就少了。何瀾生那張如若桃花的小臉,一時竟露出春閨怨婦般的神情。
丘沙搖頭,眉尾不受控制的顫了三顫。
何瀾生心裏奇怪,難不成還無師自通?便又問:“練得如何了?”
她問到了,丘沙臉色就沉了下去:“一日千裏。小主人可知八荒山塌了?”
“聽說了。”何瀾生點頭,面色并不詫異。丘沙細看了她一回,沒再往下說八荒山的事情,反而說:“小主人要去看看?”
何瀾生眼前一亮,許是表現的太明顯了又遭了丘沙一記冷眼,她收了收面部表情咳了聲說:“也好。”自己就掀了被子小心起來。
她傷的是肋骨又不是腿,無漪還真是關心則亂。何瀾生也就敢在心裏抱怨一句,下地沒走幾步就笑起來:“走吧。”那副模樣還真像十幾歲情窦初開的少女,滿心想見自己的心上人。
丘沙不作聲在一旁帶路,也不去扶她,只是步子走得不快,恰好何瀾生能跟上。兩人出了小店往後面林子裏去,何瀾生走了幾步胸口還真有點疼,待會要見無漪她心裏就有點犯虛,忙抹了抹額頭上的細汗繼續裝的一臉淡定。入了林間沒一會就聽到揮劍的聲音,丘沙放慢了些步子,何瀾生則直接往前走了。
無漪翩然的身姿落在眼前,何瀾生雖然不懂武功,可感覺的就是劍招走得簡單質樸,沒什麽花哨,完全沒有驚天動地的感覺,更何況殺意。她不自覺的松了口氣,回頭小聲的問沙丘:“如何?”
“渾樸厚實,劍意不屈了湛盧。”丘沙點頭說,遲疑下又道,“屬下并未見過此等劍法。”
何瀾生颔首,複而問道:“輕功呢?”
“未曾見過。”
何瀾生沉默了半饷也沒再說話,眼神只跟着何無漪的身影。丘沙正是不解的時候,她的手腕遞到了眼前,比常人還纖細的脈絡在皮膚下清晰可見。丘沙伸手搭上了她脈搏,沒探到一絲的真氣,不由掃了眼何瀾生的身骨,的确不是練武的料。而且經脈細弱,幼時能活着便是不易,習武稍不注意容易傷了根元,性命堪憂。
于是很遺憾的搖頭。何大夫是練武奇才,奈何生出了個廢柴。
何瀾生翻了個白眼,無漪早說了她不适合練武還要她說,不過是……何瀾生搖頭暗想自己想多了,收回手繼續看何無漪練劍,卻沒見丘沙陡然驚、變的臉色。
看了一會,何瀾生正打算回去無漪挽了個劍花就收了劍,腳下一點朝她過來,環過何瀾生的腰穩穩的将她抱起,眨眼消失在丘沙的眼前。
丘沙眉頭深鎖,沉着臉獨自回去了。
“瀾兒,瀾兒,娘練的如何?”何無漪笑着将她放下,湊上前就親了口。何瀾生實在不懂,卻也裝的老神在在的說:“孺子可教也。”說完自己一時沒繃住笑了。
“噗…..你啊,娘還沒說你下床了。”何無漪笑着說,眸子黑而透亮。何瀾生見她精神好更是高興,拿了帕子給她擦汗,“總坐着也不好,你也勸蘇果出來走走我就不行麽。”習武修身,她近日來連周身氣質看着都沉穩了不少,心裏也就不嫌棄那把劍了。
剛說她氣質沉穩呢,人眨眼就沒了影,何瀾生想着她或許是摘山果去了,就往樹下一坐等着她。初夏的草木郁郁蔥蔥,看着也教她賞心悅目。不禁想着往後能撂了身後一大堆事情,和無漪尋一處山野住下,那該多好。
“瀾兒。”何無漪從樹下飄然落下,像是故意要引得何瀾生迷了眼一樣,樹葉環在她周遭襯得那一身白衣幹淨的出塵。
何瀾生心底真的寧願時間就停留在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