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麻煩
何瀾生沒赴約,依舊在鋪子裏打轉,等着襄州的管事孫長寅過來。鋪子的貨倉裏搬得幹幹淨淨,偌大的鋪子賬上的餘錢才不過十幾兩,而賬本倒是寫的滴水不漏。她坐在大堂等了一上午也沒見孫長寅趕來,何無漪在旁看了一上午見她繃着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就去抱她。把何瀾生當小孩子似的摟在懷裏親了又親:“坐了半上午的不餓?”
鋪子裏的門半掩着,裏面得東西昨天都被搬空了,就留了家具放着,空空蕩蕩的像被洗劫了一番。何無漪今天沒出診也陪在她身邊,半上午的手裏的書換了好幾本,何瀾生愣是冷着臉一句話都沒說。
“瀾兒?”何無漪親了幾下沒見何瀾生有反應,恹恹的把下巴擱在她腦袋上,“不理娘了?”
“沒,我想正事呢。”何瀾生嘆了口氣回抱她,“餓了我們就去外頭吃個飯。”她推了推何無漪想要起來,半天人還依舊抱着她。又在鬧脾氣,何瀾生放柔了聲音去哄她:“那再坐一會?”
“娘昨天看到副棋盤,咱們下棋去?”何無漪說着就笑起來,起身放了何瀾生就去後頭屋子裏尋棋了,何瀾生就開門朝外頭看了眼,外頭的日頭毒的沒見幾個人出門。何瀾生出門去對面街上的酒樓要了兩個菜就回了。
何無漪已經擺好了棋盤,坐好來說:“瀾兒快過來,娘讓你一子先行。”
“誰要你讓了?我剛去要了飯菜,待會送來了先吃飯。”她拿了棋盤便的黑子先行一步,示意何無漪白子跟上。兩人你來我往,下的入迷都沒聽到有人在敲門。
何瀾生蹙着眉拿着黑子頻頻舉棋不定,她善防患未然可無漪總是出其不意的打斷她的計策,還硬是對着她來不給人緩口氣的。故意的!何瀾生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畏畏縮縮的實在難受,索性改守為攻。
“嗯?”何無漪看了眼就笑,“瀾兒想好了?”
何瀾生猛覺得右眼皮一跳,但還是淡定的說:“落子無悔。”可不一會就被何無漪給殺的丢盔棄甲,死的不能再死。何瀾生看得咬牙切齒,她棋力也不差怎麽對着無漪就頻頻輸呢。“不行,我們再來一局。”
“娘餓了……”何無漪收完棋子還摸了摸肚子,何瀾生只好作罷,收了棋盤放好。“我去催催,這麽晚了還沒送來。”她剛開門,就有兩個人扔在了門口,兩人正是昨天尋人去的灰衣少年和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無須國字臉,約七尺高,正是管事張峻。張峻查出來居然是張家的表親,而藥鋪的藥材到了誰的手裏不用說何瀾生也明白。
“丘沙,把人帶進去吧。”何瀾生繞過兩人去對面的酒樓詢問,一看居然見着了張家的侍女,她一愣才想到這酒樓恰好是拜帖寫的望天閣。別人相約如今誤打誤撞的來了她心裏有些讪讪,面上卻裝得一臉淡定的由那侍女引到了樓上的包間裏。
“小姐,何夫人來了。”
何瀾生眉尾一挑,感情她梳了個髻人人都喊她作夫人,聽得她真心不舒服。張秋池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立馬就改了口道:“何妹妹,病中勞煩你上門看望一趟姐姐真是有愧。”張秋池一身清涼的裙裝的坐在主位,外面穿了件梅花繡邊的半袖,略施脂粉看起來也算是個美人,況且舉止得體,頗為大家閨秀的風範。可何瀾生看來,她十六七歲的年紀卻往老成上裝扮,看着就違和。左右不喜歡她,怎麽看都看不順眼的。
“……張三姑娘,有話不如直說,大家都是生意人就不必如此了。”何瀾生道,“鋪子裏事情還忙,昨日鬧的事還讓三姑娘見笑了。”
“哪裏,聽聞之後我深為佩服。何大夫不僅醫術了得,做生意也是個中好手。今日怎不見她來,前日家中的誤會我還應當面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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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無漪她并不在意。三姑娘若是只為了此事那邊算了,我也不是小氣之人,往後大家都在襄陽城做生意,還需照應一二。”何瀾生說了一通便打算告辭,怎料張秋池截住了她想走的念頭。
“實不相瞞,我手中大半藥鋪原都是一家藥鋪的,今日約何姑娘一敘是為了原物歸還。”張秋池輕聲慢語的說,好似那幾家鋪子不當一回事。
可她就是不說,何瀾生也是要奪回來的。況且都是行商的,張秋池豈有做賠本生意的,必然事出有因。何瀾生不願趟這灘水便搖頭道:“三姑娘此番重禮,我初來咋到何德何能,又如何能收。”
“何姑娘且慢,姐姐确實有事相求。”張秋池見何瀾生從一進門還沒動下筷子就主動的夾了筷子菜給她,“何姑娘先用飯,聽我慢慢道來。”滿桌的精致菜肴,色香味俱全看來這張秋池還真有事相求,可無漪還等着吃飯呢,何瀾生真坐不下去。“三姑娘…”她剛站起來就有人推門來問:“瀾兒在不在?”
何瀾生忙轉頭,就見何無漪朝她笑:“怎麽在這了,也不和娘說聲。”
“何大夫快請……”張秋池話還沒完何無漪就挨着何瀾生坐了下來,捏了她的耳朵說:“娘等你半天肚子都餓了,瀾兒……”垮了臉一副被欺負的模樣叫何瀾生頭大,忙給她添了飯菜道:“張三姑娘今天約了我們了到這敘敘,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就來了。”說着朝張秋池抱歉的笑了笑。
張秋池看得有些疑惑,前日還以為是師徒,這會又像母女又不像母女,見何瀾生被何無漪抱進了懷裏她心下更是驚疑,兩人的樣子分明像是對食,那事情就有些難辦了。
何瀾生與張秋池兩人客氣的互相恭維,何無漪在一邊吃飯,對她們說什麽都不在意,只是抱着何瀾生不撒手,時不時還喂上口菜,鬧得何瀾生縱是臉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
“無漪,別鬧了。”何瀾生低聲道,畢竟在外人面前實在是不好,她一說何無漪就不高興的扭過頭了。何瀾生連連嘆氣,昨天那個明事理的無漪去哪裏了?沒奈何只好乖乖的依着她,由着張秋池那一臉我想多了表情繼續看下去。
眼看吃的差不多了,張秋池心裏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何姑娘,不瞞你說,早些我爹給我應了門親事,七月初三便是出嫁之日。”
“那要恭喜三姑娘與徐家公子共結連理了。”
“這……婚事并非我本意,實為家中兄長如狼似虎,非掃我出門不可!我裝病數日也屬無奈之舉,眼下只有有求何姑娘了。”張秋池說的倒是言真意切,何瀾生暗想莫不是她們的身份暴露出去了,畢竟一家藥鋪是連鎖經營,那她能做什麽,難不成去攪合她争奪家産?
張秋池見何瀾生猶豫,又道:“只需麻煩何姑娘替我上趟花轎,我騰出手來對我那狠心的兄長,若是事成,襄陽的藥鋪我自當雙手奉上。”
何瀾生詫異了下,她疑惑間細看眼張秋池,她的身形還真和自己差不多,可就算是假扮新娘也不可能給她那麽大的利益,莫非是張峻?她挑眉道:“三姑娘長我幾歲,也莫把我當小姑娘看。”再者藥鋪本就是她的,物歸原主難道還承了她張秋池的人情不可?
何瀾生這般強硬的态度也讓張秋池面上讪讪,卻斂了神色道:“襄陽城何姑娘初來,做事莫要太過狂妄了。”
何瀾生暗自冷笑,控制住一個小小的襄陽她還做不到她藥鋪就白開了這麽多年了,可無漪卻拉住她說:“張姑娘的意思是,瀾兒代你上一回花轎藥鋪便盡數歸還,其他一概不論?”
張秋池愣了下,沒料到何無漪會突然插話進來,見何瀾生并不反對就道:“只需兩個時辰,事情完成我便與徐家悔婚。若是可以,能否将表兄張峻需交與我。”
“張峻可是與藥鋪簽了賣身契的,便是我将他打死官府也管不着。”何瀾生道,張峻做出這種事還指望逃了,還真是當她好欺負。何瀾生看了眼要開口的何無漪,何無漪嘟了嘟嘴繼續吃東西去了。
“何姑娘不如明說。”
“你看這藥鋪還缺個人手看管,襄陽的生意屬三姑娘最熟悉,三姑娘以為如何?”何瀾生亦是不輕不重的說,見張秋池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搖頭道:“是瀾生糊塗了,三姑娘權當沒聽過。我還是去別處調個管事的人過來。”
“等等,何姑娘意思……”
何瀾生見她懂了就道:“三姑娘若願,七月初三我定然祝你一臂之力。”何瀾生許了承諾,張秋池當下大喜道:“事成,秋池願效犬馬之勞。”
待送了何瀾生她們出去,侍女便着急的拉着張秋池說:“姑娘你怎麽應了那兩人的話,她們能做什麽啊!”
“哦?小媛,她們能幫忙是錦上添花,不能幫咱們按原計劃行事也萬無一失。再說,一家藥鋪若真是她們的,于我更是百利無一害。”
“姑娘你說什麽,我有點聽不明白……她們還有什麽大來頭,衣服素的跟守孝一樣。”
“回府吧。”張秋池打斷了侍女小媛的話,轉身出了門。
何瀾生前腳回了鋪子,後腳孫長寅就趕來了,她便一下午都耗在藥鋪的事情上面,脾氣發了好幾通,不帶髒字罵的孫長寅狗血淋頭汗流浃背。至于張峻何瀾生早就當他死了,反正損失會從張秋池身上加倍賺回來,把他送回去當順水人情她也樂意。
忙到快天黑何瀾生才顧及到何無漪一直在旁邊百無聊賴的看書,趕了人該幹嘛幹嘛去,從背後抱住她說:“怎麽今天沒出診?不高興了?”
“嗯。”何無漪蔫蔫的點頭,把書合上就撐着腦袋在桌上。
“我這些天還得忙,要不你在鋪子裏開診?不喜歡出去也行。”何瀾生側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将她削瘦的身子都擁在懷裏。“要不我找個人陪你?”
“瀾兒你又不陪娘,你大了忙的事情越發多了,娘都說不上話了。”何無漪說的幽幽怨怨的,何瀾生才不信無漪會在意那些瑣事,笑着哄她道:“過兩年我就不管了,天天都陪着你,到時候別說看膩了我。”
“當真?”何無漪高興的問,回過身把何瀾生抱緊又嘆道:“還有兩年啊……”
“怎麽越來越孩子氣了,無漪以前還說我小呢。”何瀾生笑着說,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手就被咬住了,抽了抽沒抽回來,就感覺指尖被咬了口。何瀾生面帶紅霞看着她鬧,何無漪卻松了牙,貼着她的掌心落下細碎的親吻。
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掌心傳到心底,癢的她心口蠢蠢欲動。
可之後何瀾生就被丘沙叫了出去,天黑了城裏禁宵得趕回家,她洩了渾身的力氣般和無漪回去,一路卻在回味着方才掌心處的親吻。
忙了幾天就到了七月,天氣依舊熱。初一一大早何瀾生就被拍門聲吵醒,還要起來何無漪卻抱着她睡過去了,待醒來才發現廳堂了多了四個人,是她特意留在藥谷的胡家四兄弟。
“小主人早,何大夫早。”四人端着米粥在屋裏或蹲或坐,見了何瀾生忙打招呼。何瀾生眨了眨眼睛問道:“怎麽過來了?”來得還真及時,她正缺人手呢。
“娘讓他們送了件事物過來。”何無漪說,“先讓他們兄弟休息一兩天吧。”
“我就那麽像壓榨手下人的主子麽?”她嗔怪的看了眼何無漪,對老大胡伯武道:“初三有事,這兩天就不管你們了。”胡家四兄弟就笑道:“還是何大夫說話有用,小主人可不敢回一句。”
“喝你們的粥!”放了假還來戲弄她,手底下這些人一個個學丘沙,她往日的威嚴簡直蕩然無存!何瀾生羞惱的瞪了眼何無漪,跺了跺腳去廚房盛粥了。何無漪沒追過去,而是取了包袱回屋,展開盒子裏那卷娟黃紙後神色複雜的把它合上了。
當天何瀾生和張秋池商議好了,初二下午就打算動身去張府,有丘沙這個易容高手在,何瀾生頂着張秋池的臉看着還挺像的。張秋池的貼身侍女小媛在,還時不時說她家姑娘平時走路是如何走的,坐姿是如何坐的……
何無漪在一邊悶悶不樂,最後示意丘沙把聒噪的小媛給拎了出去。何瀾生早就忍不了了,等了這麽久好歹見無漪動手了,坐在那捂着肚子笑得不行。因女子出嫁都要哭她臉上貼的是一整張面具,何無漪本有些高興看到張秋池那張臉就斂了笑容。
“瀾兒,娘不想你去了。”
何瀾生一愣,起初無漪問了句張秋池她還以為無漪是覺得好玩呢,才這般麻煩的答應下來。“嗯?”這會再換人也來不及了,她蹙了蹙眉道:“讓小媛上?”可小媛比張秋池矮上半個頭,身形也要胖上些,親近的人一眼就看的出來。
“瀾兒應了,娘僅是說說罷了。”何無漪搖頭,臉上還是悶悶不樂的。
答應了毀約的确有些不好,何瀾生雖然沒把張秋池看得多重,信譽問題她還是要的,可下午去了張府晚上都不能回來,何瀾生就後悔起來:“那無漪随我一起去。”
“娘不去。”何無漪直接拒絕,轉身出了門。“娘去出診。”
何瀾生着急得要追過去,小媛又進來催何瀾生快些出門,“天快黑了,我家姑娘還等着呢,你還要去哪啊!”硬攔着何瀾生不讓她出去。何瀾生冷了臉道:“放肆!張秋池也不敢和我這麽說話。”甩了袖子就要走。
小媛擋在何瀾生的面前就是不讓她走:“我管你多大的來頭,答應了我家姑娘的哪有不做的,這事砸了她一輩子就完了!我不能讓你去。”
眼瞧着門口都看不到無漪的影子了,何瀾生臉色難看的說:“備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