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思君子兮

初夏的傍晚,洛雲穿一件半新不舊的汗衫短褲,縮着肩膀在小區裏走,他一路走走停停,終于找到了林梵行的家門。

“洛雲!”林梵行一把将他拉到屋子裏,很驚喜地說:“你要來,怎麽不提前打招呼。”

洛雲愁眉苦臉地嗯了一聲,一擡眼見屋內還坐着須發微白的男子,便勉強喊了一聲:“伯父。”又暗地裏扯了扯林梵行的手指。

林梵行見他臉上帶着些許傷痕,神情萎敗,心中納罕,當下便引着他到了樓上的客房裏詢問緣由。

洛雲進了房間,先是疲倦地嘆了口氣,直奔那大床上,四仰八叉地躺下來。過了一會兒,才慢慢脫了鞋子,抱着枕頭蜷縮在床頭,将這段時間裏自己遭遇的變故都講了一遍。

“我一分錢遺産沒得到,這也就罷了。如今和她那個兒子住在一起,每日挨打挨罵,看他的臉色,日子過得實在辛苦。”洛雲說着,把襯衫撩起來,露出白白瘦瘦的肚皮,上面果然殘留着青青紫紫的掐痕。

林梵行吃了一驚,道:“這家人也太不講道理了。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怎麽由着他打罵?”

洛雲神色扭捏,不肯吱聲。林梵行也沒有深究,起身去外面找紅藥水和棉簽。

洛雲便很自然地躺在了柔軟的床上,他聞到棉被裏有一點芬芳的氣味,心裏便覺得很妥帖,感慨道:“梵行,你家裏真好。”

林梵行端着一盤子的藥水走過來,坐在床邊,笑道:“不好,比不得你的豪宅。”

“你又笑話我。”洛雲撇嘴,脫掉襯衫坐在床上,抱怨道:“我那裏算什麽,冷冷清清的,我自己都不願意住。哎呦,輕一點。”

林梵行捏着棉簽,慢慢塗抹他身上的傷口,越想越覺得詫異:“他們家那般富裕,也算受過文明教育的,果然會無緣無故的打人嗎?既然那樣,你索性搬出來自己生活,也強過天天受氣。”

洛雲低頭擺弄着手指頭:“我在風城無依無靠,搬出來怎麽生活呢。”

林梵行想了想,就說:“我現在給人家做平面模特,掙的錢也能養活自己。”

洛雲撇撇嘴,很不屑的樣子:“算了吧,我就是不願意過那樣的日子,才跟艾琳結婚。”

林梵行聽見他這麽說,也不好再勸什麽了,然後又問起了那施暴一方的品格樣貌,還建議洛雲報警,洛雲支吾了幾句,也沒怎麽回答。

正說着,忽然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林梵行下意識的笑了一下,聽見外面有人叫他,便回了一句:“我在這裏。”

洛雲直着脖子好奇地說:“誰呀?你有客人。”

“不相幹的,你再跟我講講,那個小狼狗是怎麽打你的,你跟他吵架了嗎?”

洛雲有些不耐煩地把枕頭一推,哼唧道:“沒有吵架,哎呀你怎麽這麽笨,我跟你說不清楚。”

忽然,客房的門被推開,梁傾城一身西服,高高大大地出現在門口,很溫和地說:“今天有客人?”

洛雲坐在床上呆了一下,忽然尖叫了一聲,抓起被子捂住身體,面紅耳赤道:“呀,你快出去!”

林梵行沉默了一會兒,解勸道:“洛雲,沒事的,大家都是男孩子。”又對梁傾城招手:“你快來,我們倆正為一件事發愁呢。”

梁傾城本來被那一嗓子吓了一跳,聽見林梵行這麽說,才慢慢走過來,先是驚奇地看了洛雲一眼,然後走到林梵行身邊,抱着他的肩膀坐下,溫和地說:“我說你今天怎麽不在門口等我,原來是被別人絆住了腳步。”

他們倆平日裏相處十分恩愛親密,在外人面前也不避諱,倒是林梵行有些不好意思地轉移了話題,指着洛雲說:“他太太前段時間去世了,留下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兒子。那個做兒子的很不像話,天天虐待洛雲。”

梁傾城頭一次聽見這麽新奇的事情,便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回洛雲:“原來是這樣,那怎麽不趁早搬出來。”

洛雲光着上半截身子,羞得臉皮粉紅,低着頭不敢與梁傾城對視,嬌嬌怯怯地哼了幾句。

梁傾城詫異道:“他說什麽?”

“他說他身無長物,養活不了自己。”林梵行解釋道,又指着洛雲身上的傷:“這些傷都是那個人打的,那人心眼可真壞,有話不能好好說嗎,把好好的人打成這種樣子。”

梁傾城略掃了一眼洛雲身上的傷,又冷眼瞧他神色羞窘,并無太多的懼意。梁傾城低頭想了一下,心中了然,于是一把握住林梵行的手,笑道:“你就是個糊塗鬼,他們兩個人的家事,自然是床頭打架床尾和,用得着你來操心嗎?”

林梵行一臉愕然,不解地問:“什麽?”

洛雲聽得分明,不禁粉臉含羞,攥起拳頭,千嬌百媚地打在梁傾城的胸口,嬌聲道:“梁先生,你壞死了。”

林梵行茫然地看着他們兩個,最後仰着臉看向梁傾城,不悅道:“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快告訴我。”

梁傾城寵愛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鼻尖,笑道:“晚上再跟你說。你這位朋友已經害羞成這個樣子了,你好意思再問嗎?”

洛雲舉起粉拳,意意思思地想再摸一把梁傾城胸肌,梁傾城很明智地避開了,并且把桌上的藥水和棉簽都收拾走,不給洛雲用。

林梵行撓了撓頭,不甘心地跟在他後面,小聲說:“他後背上的傷還沒有塗呢。”

“不用管他。”

“可是看起來傷的好嚴重。”

“過幾天就好了。”

“你好冷漠。”

梁傾城剎住腳步,沉默了一會兒,他把托盤放到櫃子裏,攬着林梵行的肩膀,彎下腰低聲說:“傻子,那是做|愛時候留下的傷痕,你自己瞧不出來嗎?”

林梵行呆了一下:“我不知道啊。”

梁傾城見他神色天真可愛,便低頭笑了一下,柔聲說:“這是我的錯喽?”

林梵行臉頰一熱,抿嘴一笑,轉身便走了。

沒過多久,蕭郎果然開車尋他了,并且在電話裏把他大罵了一頓,而洛雲也不甘示弱,隔着話筒手舞足蹈地一通亂罵。後來外面傳來汽車鳴笛聲音,洛雲才慌忙套上衣服,在穿衣鏡前轉了一圈,嫣然一笑,興沖沖地跑出去了。

林梵行急忙喊:“傾城,送送他。”他是擔心洛雲見了那男子,兩個人又要當街打起來。梁傾城知道他心思細膩,便很聽話地跟着出去了。

蕭郎一大早跟洛雲幹了一架,原因是洛雲早上刷牙的時候吐泡沫,把衣衫前襟和褲子都弄髒了。蕭郎瞧不得他這個邋遢樣子,直接胖揍了一頓。洛雲沒想到刷個牙都能挨揍,大哭了一場便跑出去了。

這會兒蕭郎出去喝酒,身邊缺懂情趣的玩伴,所以屈尊來請他回去,幸好洛雲也不是拿喬的人,略哄幾句便沒事了。蕭郎坐在車內,正洋洋得意地聽流行音樂,忽然瞧見洛雲與一高個子男人走出來。那男子長身玉立豐神俊朗,宛如天神一般,把洛雲襯托得宛如泥土瓦礫。

蕭郎看得目光都直了,只是坐在車裏不動。正在這時,忽見屋內又走出一清瘦的男人,容貌秀雅,顧盼神飛,宛如嬌花軟玉似的。蕭郎見了他,身子先酥了一半,目光頗有垂涎之意,臉上更是笑得收不住:“這兩位小兄弟是洛雲的朋友?幸會幸會。”伸出了蒲扇大的手掌,遞給了林梵行。

林梵行只是看着他笑,也不說話,也不伸手。梁傾城只淡淡地說:“別幸會了,回去好好過日子,不準再吵架了。”

這話說得很有大家長派頭,洛雲噗嗤笑了一下,伶俐地跳進車裏,嘟嘴道:“梁先生嫌我了,那麽我下次受了氣,也不敢找你們了。”

林梵行笑道:“你要來便來,難道非得挨了打才能找我嗎?”又看了一眼蕭郎,說道:“洛雲有些小孩子脾氣,蕭先生年長,別跟他一般見識。”

蕭郎成日跟土匪似的混日子,頭一次聽見別人叫他先生,不禁有些驚喜,一疊聲地答應了,又眼饞似的多看了他幾眼,才駕車離去。

在回去的車裏,蕭郎興致勃勃地打聽那兩名英俊男子的情況:叫什麽名字,多大了,做什麽工作的,有朋友沒。

洛雲自鼻孔裏哼了一聲,很不贊同地搖頭:“我勸你還是趁早收了心思,那兩個人不是你能泡到手的。”

蕭郎色心正熾,哪裏肯輕易罷手,低頭想了想,盤算道:“那個高個子的男人似乎不太好惹,旁邊那位白白淨淨的孩子倒是有趣得緊,他沖我一笑,把我的魂都勾沒了。”又摟着洛雲的肩膀:“好雲兒,你若肯為我牽線搭橋,叫我一親芳澤,哥哥我以後任憑你差遣。”

洛雲扭着臉看他,停了一會兒,忽然說:“他也不是什麽大人物,跟我一樣 ,野模特出身,你想跟他做朋友,只管找他玩就是了。他沒架子,脾氣也很好的。”

蕭郎得了他這句話,頓時心花怒放,按着洛雲的腦袋揉了一把,又說:“今天晚上跟老八老九喝酒。”

洛雲懶懶地說:“你跟他們玩,幹嘛總叫上我。我嘴巴笨,手又懶,打碎了茶碗酒杯,又要挨罵,何苦來。”

蕭郎喜得擰了他的臉頰,笑道:“小油兒嘴,你還跟我裝糊塗。老八心裏愛你呢,你不去,他未必玩得盡興。”

“他喜歡我,你幹嘛不把我送給他。”洛雲歪着腦袋看他,問道:“既然叫我陪酒,又不許我陪睡。吊着人家的胃口,這又算什麽事?你就不怕他惱了?”

蕭郎目視着前方的道路,沉默了一會兒才嚴厲地說:“我叫你陪我去喝酒,不是陪酒,說得那麽難聽,你當自己是什麽?”

一席話說得洛雲神色尴尬,張了張嘴,又骨朵着嘴巴生悶氣。

到了某娛樂會所,快下車的時候,蕭郎又忽然一巴掌打在他腦袋上,訓斥道:“恁大一個人,又不是雞蛋水果,送什麽送!”

洛雲嗷嗚了一聲,捂着腦袋痛呼:“好疼啊。”

這邊林梵行送走了洛雲,與梁傾城且說且笑地回來,吃過晚飯後,韓禪與家中傭人早早地睡了。林梵行獨自在屋裏看電視,忽然想起白天洛雲身上的傷,又想到了傍晚時見的那強壯的男子。他不覺心有所動,便關了電視,去外面尋尋覓覓,終于在書房見到了梁傾城。

梁傾城正在電腦前翻閱資料,他如今是千盛公司的高管,因為剛入職,手底下需要處理的資料很多,常常會忙到深夜,第二天天不亮就又走了。

林梵行捧着一杯熱咖啡走到他身邊,又用手慢慢地撫摸他幹淨整潔的襯衫衣領,梁傾城身子略動了動,眼睛看着資料,卻用胳膊抱了抱林梵行的腰,把他拉到自己腿上。

林梵行趴在他的肩膀上看了一會兒,輕聲說:“哥。”

“嗯?”

“電視上說,熬夜會導致不舉哦。”

梁傾城差點把咖啡噴出來,咳嗽了幾聲,他笑道:“我知道了,你先去睡吧。”

林梵行有些失望,低頭擺弄着手指:“我不去。”

他既然這麽說,梁傾城也就沒再管他。如此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梁傾城揉了揉酸疼的胳膊,發現林梵行已經依偎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梁傾城有些生氣,把他推醒:“回去睡覺!不準再纏着我。”

林梵行朦胧着一雙眼睛,又把臉埋在他的襯衫領口,哼唧了一聲:“你抱我上床。”目光掃到電腦屏幕的內容,發現了一封來自溫瀾的郵件,不禁詫異道:“你和那個人有聯系?”

梁傾城啪地合上了電腦,結結實實地把林梵行抱在懷裏,很無奈地說:“我抱你睡。”停了一會兒又有些疑惑:“你今天是不是生病了?怎麽這樣粘人。”把林梵行放在床上,摸了摸額頭,卻又不像發燒的樣子。

林梵行本來是懷着一腔情|欲去找他,被他冷落了這麽久,早已經化成了困意,這會兒林梵行抱着腦袋,紅着臉嘟囔了幾句,便又沉沉地睡下了。梁傾城覺得好笑,在他嘴唇上親了幾下,起身去隔壁房間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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