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勞燕分飛
梁傾城催着林梵行去辦理結婚登記,兩個人在捷克待了半天,就啓程去丹麥,十分倉促。
那四個人在一樓的餐廳喝下午茶,見他們兩個拖着行李拉拉扯扯地出來。洛雲快嘴問道:“傾城哥哥、梵行哥哥你們去哪裏呀?”
林梵行狼狽地拖着箱子站定,胡亂解釋道:“我們兩個有事,到外地一趟。”那邊梁傾城正在打電話叫車。
他們兩個是全團隊的焦點,忽然宣布離開,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四個人走過來七嘴八舌地問,去哪裏?為什麽不跟大夥一塊,你們倆是不是有秘密行動。
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酒店外面,梁傾城抓起箱子就往車上扔,架勢不像是結婚,倒像是打仗,他一把抓住林梵行的手,對衆人說:“我跟他去結個婚,很快回來,不用擔心。”
衆人怔了一下,才急忙說了恭喜之類的話。梁傾城點點頭,抓住林梵行的手推進了車裏。
林梵行不安地望着車窗外,嘀咕道:“傾城,現在幾點了?”
梁傾城坐在他身邊,晃了晃手腕上的表,柔聲說:“現在下午了,我們在飛機上睡一覺,明天就到丹麥。那邊我已經預約過了。手續很快就能辦好。”
林梵行低下頭,慢慢把挽起的袖口拉平,很無措地看了看梁傾城。
“你看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我初見你時,戰戰兢兢,畏首畏尾。”梁傾城凝視着他:“你很害怕嗎?”
林梵行坐直了身體,認真地說:“我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我愛你。”
“梁先生竟然會結婚。真是想不到。”洛雲啧啧稱奇:“跟一個男人,他倒是做得出來。”
幾個人重新回到茶座,各自端起飲料閑聊。吳千帆閑閑地說:“結不結婚是人家的私事,又沒礙着誰,怎麽就做不出來了。”
洛雲存心找茬,遂冷笑道:“吳先生心裏不痛快,幹嘛跟我較勁呀。”
吳千帆掃了他一眼:“管我屁事。”
洛雲嬌笑着推了蕭郎一把:“我說你呢!你心上人跟別人結婚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裏喝下午茶。”
蕭郎端着一盤豬肉餅,舉着小叉子往嘴巴裏塞,他很瞧不上洛雲這種指桑罵槐的姨太太脾氣,于是擡屁股換了另外一張桌子。
吳千帆臉上陰晴不定,掏出錢包結了帳,打算去樓上睡覺。安迪低垂着頭,也心不在焉地上樓。
在一個無人的拐角處,吳千帆看準了機會,忽然抓住安迪的肩膀按在牆上。
“安迪。”吳千帆無奈地看着他:“你到底怎麽了?”
安迪擡起被劉海遮蓋的眼睛,眼神灰撲撲的,他沒精打采地說:“我沒事呀。”
吳千帆深吸了一口氣,一拳頭砸在牆壁上,咬牙道:“你這個樣子叫沒事嗎?!好好地出來玩,為什麽忽然變成這個樣子,就算你讨厭我,也要給我一個原因吧。”
安迪靠着牆壁,忽然說:“他生氣的時候也會像我這樣嗎?”一雙灰色的眼睛凝視着吳千帆:“真奇怪,我跟他哪裏像呢?我一點也不明白。”
吳千帆慢慢地撤回手,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今天心情不好,我本來不想跟你說這些的。”安迪輕聲說:“但是被當成替身的滋味也很不好受,你愛的是他,就不必每天裝作癡情的樣子來纏着我了。”
安迪嘆了一口氣,錯開他的身體直接走了。吳千帆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他,卻抓了個空,也就只好作罷。
洛雲在樓下喝了兩壺茶,面對異國景致,有些坐不住了,慫恿蕭郎跟他一塊去外面玩。
蕭郎填飽了肚子,不太想動,癱坐在椅子上回絕道:“這不太好吧,咱們兩個又不懂外語。還是跟安迪一起行動比較好。”
洛雲跺腳道:“廢物!我們有錢,哪裏不能去啊,幹嘛非得依靠那個胖子?你還聽不聽我的話!你是不是我男朋友!”
他這麽一副小丫鬟做派,引得旁邊的國際友人紛紛側目。蕭郎低下頭,心想:你大爺的。嘴上也只好答應了他,兩個人揣着錢大搖大擺地出門了。
安迪在房間裏睡了一下午,夢裏依稀非常難過。傍晚時忽然接到警|察局的電話,才知道那兩個人出事了。
安迪趕到警|察局時,見蕭郎和洛雲還坐在休息椅上,兩個人直着脖子吵:“你自己不看好錢包還賴我!”“我去外面買飲料你幫我照看一下會死啊。”“你娘的。”
安迪跟警|察了解情況,才知道這兩人去飯店吃飯錢包被偷了,他倆語言不通,先是在飯店裏大鬧了一頓,被報警後又在警|察局吵架。
安迪跟警局的人說明了情況,又錄了口供,折騰到半夜三人才疲倦地回來。在出租車上,蕭郎和洛雲一遞一句地吵架,都怪對方粗心大意。最後蕭郎怒氣沖沖地說:“我再理你,我就是狗。”
洛雲奮然迎戰道:“好,從現在開始,誰先說話誰就是狗。”
然後這兩個人鼓着腮幫子,總算安靜了下來。安迪坐在前排車座上,側過臉望着外面閃爍的霓虹燈。他有一個尖尖的下巴和一雙憂郁的眼睛,毫無預兆地,安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洛雲已經開始低頭玩手機了,倒是蕭郎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蕭郎輕浮狂躁的人,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理解安迪那一聲嘆氣裏的哀傷,但是他卻有些好奇:他能有什麽煩心事呢?一個胖子。頓了頓,又想:他那麽胖,下巴還那麽尖,不會是整容吧。
安迪将兩人安頓回酒店,一聲不吭地回自己房間。洛雲指着他的背影小聲抱怨道:“不就是接我們一趟嘛,犯得着摔臉子看。真晦氣。”
蕭郎有些不悅道:“人家自己有煩心事,跟咱們沒關系。”
洛雲哼了一聲,把房門嘭地關上,一口氣脫光了衣服,活蹦亂跳地往浴室走。蕭郎忙叫住他:“我先洗。”
洛雲嘿嘿笑兩聲,再一次把浴室的門關上。
夜裏兩人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雖然夜色朦胧,但似乎都不太有興致。半晌洛雲忽然說:“林梵行跟那個大老板結婚了。”
蕭郎嗯了一聲。
“你呢,以後還結婚嗎?”
“我閨女不太喜歡要後媽。我對女人也沒有太大興趣。”蕭郎停了一會兒,繼續說:“結婚太麻煩了。我永遠也做不到忠誠于妻子,想想看,一輩子只能操一個人,多麽可怕。”
洛雲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不過他卻另有他的原因:“一旦締結婚姻關系,就要共享彼此一切包括財産。這簡直太不公平了,除非我能娶到比我更有錢的女人,否則我寧願找一個長期的性伴侶。”
這兩個人發表了一番驚世駭俗的見解之後,各自背轉過身睡了。性|欲将他們連接在一起,沒了性|欲,他們就什麽也不是了。
第二日四人去海邊玩汽艇,因為天氣陰沉。海灘上連一個人都沒有。管理人員給他們發了救生衣之後,也躲到值班室睡覺了。
吳千帆喜好安靜,加上心情也不太好,就躺在沙灘的長椅上睡覺。安迪本來也想休息,又不願意與他打照面,只得郁悶地與那兩個人一起上了汽艇。
蕭郎打着赤膊穿着救生衣,嗷嗷地一聲就發動了汽艇,朝着大海遠處飛去。安迪是見過世面的人,只是很冷靜地靠在座椅上。洛雲迎着海風一聲高過一聲地浪叫,後來吃了一口泡沫,也就老實了。
半個小時後,蕭郎意猶未盡,駕駛着汽艇要往深海處走。安迪皺眉,大聲道:“蕭先生,這船只能在淺水區玩,不然會翻船的。”
“翻就翻嘛!”蕭郎張大嘴巴說。洛雲舉起雙臂,在飛濺的浪花中說:“我們有救生衣。”嗚嗚嗚地叫。
安迪無奈,低頭調整了手表上的定位器,思考萬一出了事故要如何求救。這個時候風浪越來越大,洛雲已經吓得縮成了一團,開口央求道:“小狼,我們回去吧。”
蕭郎雙手離開方向盤,狂傲地大笑:“還早着呢……”
安迪正要提醒他小心,一個大浪襲來,安迪只覺嗡地一聲,眼前一片黑暗。他被撞得渾身疼痛,好容易醒過來,忙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又幫旁邊的洛雲解開,拉着他一起浮上去。
此時海面上夕陽西下,暮色四合。碧藍色的水面上,只孤零零地飄着他們兩人一船。船似乎是撞到了暗礁,發動機發出不正常的聲響。
兩個人扒着船舷面面相觑。
“他呢?”安迪大驚失色。
“他……他不會游泳。”
安迪皺眉,深吸了一口氣鑽進水裏。半分鐘後,終于抓出了死狗似的蕭郎。蕭郎的救生衣不知道漂到哪兒去了,他面色發白,雖然受了驚吓,然而還算冷靜:“我的肚子被劃了一道口子。”
洛雲尖叫道:“都怪你!我們三個都要死在這裏了!”
安迪忍着腰間的疼痛,輕聲說:“別吵架,沒那麽嚴重。這裏是旅游區,巡航員會看見我們的。”說罷伸手在蕭郎肚子上摸了一下,果然觸到一條極深的傷口,遂道:“別緊張,只要腸子沒出來就有救。”
洛雲剛準備說:“巡航員正在值班室睡覺。”後來聽見安迪的話,不禁吓了一跳,瞄了一眼蕭郎,不情願地問:“你沒事吧。”
蕭郎有氣無力地看着安迪:“現在怎麽辦。”
安迪從船上拆下來一個救生圈給蕭郎,叫他躺在上面,自己繞着汽艇查看了一下,其中一個發動機進水,另外一個完整,然而也堅持不了太久。他折轉回來對那兩個人說:“這船現在承載不了三個人,我們要留一個人照看蕭郎,另一個人開汽艇回去求救。”他說完這話就停止了,等着那兩人的反應。
“我水性不好。”洛雲沒有一絲猶豫,直接說:“我回去求救吧。安迪你經驗豐富,正好可以……照顧他。”
安迪點點頭,什麽也沒說,一聲不吭地游到蕭郎身邊。
洛雲沉默地爬上了汽艇,他誰也沒看,然而能感覺到背後如針芒的目光。他爬到駕駛位置上,一言不發地發動引擎。安迪忽然扔過來一個手表,提醒道:“這上面有經緯度,你一定要來,盡快來。”洛雲把手表抓在手裏,迅速發動汽艇離開了。因為缺少一個發動機的緣故,船體一歪一歪,宛如一只蹦跶的蛤|蟆。
汽艇漸漸消失在水面遠處。蕭郎躺在救生圈裏,唯有頭發和腳趾挨着水面,肚子上的傷口不停地出血。安迪身穿救生衣,全身浸泡在水裏,雙臂趴在救生圈的邊緣。
水面上不時浮起一團又一團的血霧,又很快被沖散。
“這個地方有鯊魚嗎?”蕭郎忽然問。
安迪臉色青白,艱難地說:“這個海灣曾經以鯊魚聚集繁殖而聞名世界。”
蕭郎哈地笑了一聲,仰躺在水面上,随口哼唱着無名的歌謠,又輕聲說:“這裏太冷了,我想睡覺。”
“蕭先生,難道有機會跟你聊天,談談你吧。 ”
“我跟你沒什麽可聊的。”
“像你這樣缺乏教養的人,一定有一個悲慘的童年吧。”安迪強打精神說道:“暴躁的父親,冷漠的母親,現在還有一個……抛棄你的愛人。”
蕭郎歪着腦袋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別用這種方式激怒我,我還撐得下去。”為了避免休克,他只好勉強道:“我跟洛雲就是個上床的關系,算什麽愛人哪。”雖然這麽說,但是被枕邊人抛棄,反而是一個平日裏自己瞧不上的人陪在身邊,蕭郎心裏總覺得很不是滋味。他說道:“你這種濫好人我見多了,你有自己的處事原則,就算掉進海裏的是陌生人,你一樣會陪在他身邊。所以我一點都不感激你。”他氣呼呼地說完這句話,低頭去看安迪,發現安迪腦袋低垂,正一點一點地往下滑。
蕭郎一把抓住他,又迅速解開外衣做繩纏在他的胳膊上。安迪面如死灰,雙眼已經睜不開了。蕭郎立刻慌了手腳,大聲叫:“喂喂!胖子!安迪安迪!”他靈機一動,喊道:“吳律師來啦!”
安迪身子一頓,勉強動了動腦袋,咕哝道:“千帆……”
蕭郎松了一口氣,把安迪跟自己綁在一起,在他耳邊大聲說:“吳律師過來啦,他說他愛的是你,不是林梵行那個臭小子。”
安迪動了動嘴唇,輕聲道:“蕭郎,我去你媽的。”
蕭郎恐怕他再次暈厥,只好繼續嘴賤道:“你這麽胖,是怎麽當上空少的,不會影響飛機平衡嗎?”
“我以前沒這麽胖。”安迪一遞一句地說:“現在是浮腫。”
“你為什麽喜歡吳千帆,因為他有錢嗎?”
安迪微微睜開眼睛,朝他翻了一個虛弱的白眼:“那你為什麽要跟洛雲好?性饑渴嗎?”
蕭郎忍不住哈哈大笑:“安迪,你是個文明人,好像從來都不會說髒話似的。”笑完之後又咳嗽了一聲,感覺嘴巴裏有血腥味。他不安地望了一眼遠方,嘀咕道:“怎麽還沒來?”又摸了摸安迪的手腕,幾乎已經感覺不到脈搏了。蕭郎不禁氣惱懊悔道:“早知道應該讓你乘船回去,你海上經驗豐富,方向感又強。”頓了頓又說:“安迪,我們輪着數數吧。一……”
頓了頓,蕭郎忽然說:“你不會就這麽窩囊地死了吧。活着的時候是林梵行的替身,死了還要跟我這種讨厭鬼在一起。你甘心嗎?”
安迪果然不甘心,虛弱地應了一聲:“二。”
他倆緩慢而悠長地數數,最後安迪發不出聲音,只以捏蕭郎的手指作為回應。
大概數到一百零幾的時候,蕭郎聽見了汽艇引擎的聲音。他覺得很慶幸,幸好還不到兩人的生理極限。幾名救生員跳下水把他們兩個撈上來。蕭郎披着幹燥溫暖的毛毯,眼看安迪被拖上來,他急忙喊道:“他受重傷了。”他并未瞧見安迪受傷,只是根據之前安迪虛弱的表現而猜測。
吳千帆小心地抱着安迪的身體,慢慢掀開他的衣服,果然瞧見從腰間到大腿有深可見骨的割傷,浸泡許久,皮肉已經翻卷發白。幾個救生員急忙上前做簡易的包紮處理。
吳千帆雙眼通紅,誰也不理,只是低頭看着安迪胖而蒼白的臉頰。汽艇靠岸後,醫護人員想把安迪挪到救護車裏,又反複給吳千帆說他沒有生命危險。吳千帆才慢慢地放開安迪。他一個人在岸上呆立了一會兒,忽然大步走向蕭郎,提着他的衣領往海裏走。
蕭郎大叫道:“喂喂,我不是有意的,我也受傷了呀,醫生!警|察!喂喂,救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