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九、峰回路轉

不二坐在地毯上,頭枕着床,看向窗外雪後晴空的明月,其實他也明白,對于手冢,他過于偏頗,原本,他只是覺得這個人太嚴肅了,想捉弄捉弄,順便報複一下初識之仇而已。但是,時間久了,兩個人認識的深了,當他開始手冢的時候,他覺得這個人其實很有意思,這就讓他覺得手冢這個名字對于他有些危險了。

他記得小虎對他說跡部很有意思沒多久後,他們便成雙入對了,雖然以這個為标準太武斷,但是,他敏銳地發現,手冢看他眼神慢慢有了變化,那讓他害怕。

不二沒有什麽大志向,他看似什麽都學得好,是因為他可能真的比別人反應過一些,聰明一些,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他也下了番苦功。但他并沒有想過要揚名立萬,他只想在年輕的時候出去走走看看,然後平平淡淡。老了教幾名學生,與親朋好友偶爾聚聚,終此一生。

不二直覺手冢這個人并不平凡,他不想讓自己的日子充滿波瀾,縱使他有這個能力。

有些事情,越害怕,越躲不開,感情也許是其中之一。

他不想受手冢的吸引,但他總是在關注他在幹什麽,如何決定。他想離他遠一些,卻幾次都又狹路相逢。

他想,他應該是讓手冢覺得痛苦了吧。想到下午的時候,他離開前那種表情,其實他覺得很抱歉。他并不想讓任何人覺得痛苦,但這件事他勉強不得。

抱歉,這個詞,對于感情是用不上的。其實,誰也不欠誰,就更不用有歉意了。但是,他就是覺得,讓手冢那樣的人,有那種無奈與挫傷的表情,是自己的的錯誤。他原本可以更好地讓兩個人畫下句點,卻最終在這種狀況下分別。

不二沒有停留太久,雖然他覺得對手冢的事情不能算完,但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回去問岳人。他到底知道什麽,經手冢這麽一說,他倒想起,他們曾抱怨跡部的時候,除了小虎一言不發外,只有岳人說跡部應該不是那樣的人。當時還覺得他年紀小,不明白,現在想來,八成是知道什麽。

不二很快就收拾好東西,踏上回家的路。他沒有向手冢道別或留信,既然手冢說跡部這件事,他會查清楚,那麽他們還有見面的機會。

手冢也沒有在龍崎山莊久留,他知道了不二事情,立即修書一封給家裏的總管乾貞治。将越前托給姨母,便也盡快向首府趕回。

一到首府,他很快就見到了乾。乾看着手冢,沒有報告,倒先慢慢說了一句:“第一次見你管別人家的事,真難得啊。”

手冢站在書房裏,推推眼鏡,低道:“說重點。”

乾聳聳肩,取出記事本:“九月中旬,跡部景吾回到首府,跡部老爺卻到現在也沒有露過面,九月底,跡部最後一次召開董事會,然後便不知下落。”他擡起頭:“他全權授權公司第二順位繼承人,他的步步跡部英恒。”

手冢轉過身,看向窗外人往車來,聲音平靜:“你懷疑有人綁架了跡部?”

乾淡淡地說:“我什麽都沒有懷疑,只是覺得跡部景吾不會這麽久都授權于一個人,而這個人十五年前便離開跡部家自行發展。”

手冢半轉身看他:“我記得三年前跡部英恒曾經想與我們搶海上航運的生意。”

乾點點頭:“他還想開發S鎮的山林,那裏在夏天的時候補跡部買下做渡假山莊,據控測,山中富含礦藏。”

手冢點點頭:“所以,他不會這麽單純就消失了。”他重新看向窗外,很長時間才慢慢說:“我們很久沒有如此地與什麽人對上了。”回過身,他看向乾,露出一個似乎無奈卻十分深沉的表情:“乾,你繼續查,叫航運部的亞久津關注海盜的走向,讓開發部的千石下午來一趟,派海堂去S鎮,暗中保護不二一家。”

乾合上筆記:“有競争,才有動力。”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忍足郁士躲起來了。”

手冢點點頭:“我大約知道他在哪兒,我會去找他的。”

乾點點頭,關上門走了出去,手冢坐下來,望向桌上的小型地球儀,這個安靜了許久的地方差不多該大洗牌了。

不二回到家裏的時候一切都很寧靜,佐伯受了政府的聘雇,過着十分規律的生活,讓他做些別的事轉移一下視線也好。裕太仍舊每日與駐紮軍一起學習兵略,姐姐每日都收到大量的信件,占蔔一個又一個的未來,慈郎照舊每日都睡不醒,盡管他獲了臨省劍術大賽的第二名。

不二回家後略略說了一下見聞,并沒有提及見到手冢的事情,他不想讓大家即使是家人知道這件事,也不想再有人分心于跡部的事情上。

但他仍是在隔了幾天後找了岳人,在家裏雖然安靜,這件事卻不适合在家中解決,他知道岳人會習慣去一些地方,于是,在那一天,他慢慢聲碼一片原野中找到捉野生物做标本的岳人。

看到面前的不二,岳人很驚訝,他一時不知道他是特意來找自己,還是碰到,微皺了下眉,那雙像菊丸一樣大的眼睛,露出一種不解。

不二單刀直入地問:“岳人,關于跡部與忍足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岳人瞪大眼睛,驚訝地看着他,最終嘆口氣,就地坐了下來,不二也跟着坐到他面前。岳人若有所思地慢慢問:“你是遇到了誰,還是查覺到小虎的變化?”

不二眯起眼睛:“小虎?”

岳人支着下巴笑笑:“你難道沒有覺得他一直冷靜得過分?”不二倒吸一口氣,他終于明白為什麽從始至終,佐伯一直保持着一種置身事外的态度。岳人偏着頭,微嘟着唇說:“其實,我知道的也有限,但侑士覺得,直接送給佐伯太危險,他的朋友較少,尤其是在外地的朋友更少,如果送信的話,肯定會有麻煩,送給我,倒是安靜得多,不會引起懷疑。”

不二穩了穩情緒,終于開始理清這一段時間來困擾他的事情,他問:“那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跡部不在本家,他被關起來了,好象是他的叔叔想□□,身為他的表哥,跡部家最大的合作人,侑士也很危險。”岳人攤攤手解釋。

不二低問:“你信?”

岳人無所謂地說:“我不在于我信不信,而是小虎信不信,至于我科侑士。”他說着,居然一向随興的表情中夾雜着苦惱:“我們都不知道能不能互相相信。”

不二聽着他的語氣,微微怔住,意識飄遠,原來,所有的人都在無聲無息地成長,他們曾經堅持過的事情,曾經單純的時光,原來已經漸漸流逝。

思緒只是一飄随即回來,他接着問:“那忍足有沒有說要你怎麽辦?”

岳人拍拍土站了起來:“不知道,侑士說危險的話,我們最好不要去管,不論在別的問題上能不信他,這件事情,我相信他們還是有能力自己解決的。”

不二順着他伸過的手站了起來,和他一起各家中走去,路上岳人偏過頭說:“裕太說了,你能不能不要管他那麽多?”

不二想起前幾日回來時每天都能看到觀月,溫柔地笑了笑:“那怎麽成,做哥哥的一定要好好關心自己的弟弟。”

岳人閉上嘴,以免自己也沾上“關心”。

佐伯下樓後看到站在對街小店門口的不二,慢慢走過去:“你怎麽會過來?”

不二笑着拉過他:“你工作以後,我都沒有敲過竹杠,不甘心啊。”

佐伯聽着便笑起來,指着不遠處一家餐館:“那家的辣味料理做得不錯。”

不二點點頭,跟随着他走過去,兩個人在菜上齊之前,不過是閑扯着佐伯的工作有什麽趣事,哪一位同僚太嚴肅,哪一位又很馬虎。等吃得幾分飽後,佐伯慢慢向不二的杯中倒紅酒,邊問:“你在那邊看到手冢了?”

不二刀叉頓了一下,默默地點點頭:“你猜到了。”

佐伯苦笑着點點頭:“大石與手冢關系很好,你回來後明顯有點心不在焉,顯然是遇到什麽人。”他頓了一下說:“周助,不要因為我,去和手冢起争執。”

不二郁悶地說:“沒有起争執,就是,看到他很悶。”

明明見到時很生氣,卻不知道到底為了什麽生氣,離開的話總該開心了,卻控制不住在想。明明覺得他幫自己找跡部簡直是理所當然,可是當到岳人說危險的時候,他卻又擔心得很。

佐伯看到他悶悶的表情,将菜向他面前推推:“別想了,好好吃飯是正事。”無論出了什麽事,只有努力保重自己,才是最大的希望。

不二悶聲吃飯,本來想問有關跡部的事情,卻總也問不出口。

正吃着,旁邊路過的人驚訝叫:“周助,小虎?”

不二擡頭,也驚訝:“幸村,真田?”人生何處不相逢!

幸村站到一邊笑:“真是巧。”他說着,從口袋裏拿出一封信,遞給不二:“本來說吃完飯,散步時路過再給你,居然在這裏就碰到了。”

不二疑惑地拿過住,上面沒有寫地址,只寫着“不二周助敬啓”,顯然是夾在給幸村的信中,不二心中一動,連忙拆開,信紙上居然只有一句話:“待查中,略有眉目,請靜候。”不二看了狠狠地問:“這家夥把信夾在給你信中?”

幸村點點頭,眼中一閃而過是看好戲的表情。不二擡起頭問:“他在給你的信中寫了什麽?”

幸村為難地看他,最終說:“也沒什麽,問問平安,客氣地說有空到他那裏去玩。”

也就是說,根本就是為了捎這封信才給幸村寫信。膽小鬼!連封信都不敢寫。難不成他還會拆都不拆就退回去,還是握直接寄出給他有危險,那寄給幸村就不危險?

手冢國光,你給等着!不二用力切着刀下的牛肉。幸村看看佐伯好笑的表情,眨眨眼。啊~~,其實,不二是個很單純的人呢。

手冢推開門,看着正努力升起爐火的背影,慢慢說:“昔日的風流子弟落到這種狀況,真是不容易。”

對方嘆口氣,回過頭:“能聽到手冢你一次對我說這麽長的話,也不容易啊。”

手冢拖開一把簡易的木椅,坐下,而後皺眉說:“沒想到你在這裏一躲好幾個月。”

忍足坐到他對面,聳聳肩:“有美人相伴嘛。我猜你也是跟蹤着他才找到我啊。”

手冢點點頭:“我想你不坐鎮忍足家的話,就一定是躲在哪裏,你同宗的遠方堂弟忍足謙也前一段時間回到首府,雖然他是在別家商號工作,但是我的人注意到他工作的內容是往各地商號送信,所以,将給你的信混在裏面也不奇怪。然後我查了一下,果然找到發向S鎮的信,這個不知名的信箱是屬于向日岳人。所以,我便派人跟蹤了他。”

忍足誇張地嘆口氣:“這裏雖然簡陋,其實我也樂不思蜀了。”

手冢看他,神色略有笑意:“有美人相伴?”

忍足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又說:“其實,呆久了,都有點懶了。”

手冢自己倒了杯水:“不要太懶了就好。”

忍足表情認真,語調散漫:“怎麽,你倒已經把蛇引出洞了?啊呀,真是工作狂!”

手冢抿抿唇,沒有接口,忍足靠進椅子裏,看向窗外:“其實,要不是跡部急着出來,真想好好地與那死老頭玩上一局。”

正說着,門被推開又關上,抱着個大藍子的大眼少年叫:“侑士,快來幫我拿東西。”而後他看到桌邊的人,小聲尖叫:“你怎麽會在這裏?”話未說完,門又被推開,淡然的聲音傳來:“岳人,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搗什麽鬼……?”聲音越來越小,湛藍的眼睛驚訝地看着眼前人。

手冢微驚而後沉默,忍足神色平靜眼中含笑,岳人左看右看,不二微抿了唇。四個對望了半晌,不二嘆口氣,似乎無奈地說:“你們到底在做什麽?”說着他看向窗外:“樹上的那個人是誰派來的?”

手冢看看他,眼神中露出驚奇也贊賞,他站起身,在窗邊輕輕地敲邊鼓幾下,一個人以常人看不到的速度躍下樹,推門而入。

不二看向手冢,唇邊勾起慣有的笑容:“手冢,你身邊的人都缺乏表情麽?”

手冢不以為意地坐下:“這是海堂,我派他來保護你們不二家,以防萬一可以及時傳信。”說着向海堂點點頭:“你也坐吧,畢竟你負責的不是普通人。”

不二也坐下,似埋怨又似玩笑:“我哪裏不普通?”手冢看他,一時沒說話,不二也意識到什麽,而後靜下來,屋裏一時只聽到暖爐中火粒濺起的聲音。

他們,現在,該用什麽樣的态度與表情來面對對方呢?是不是連最初那個夏日寧靜的時光,也不會再擁有了?

不二慢慢地看過他們幾個,而後打破了沉寂:“誰來解釋一下,這裏現在的情況?”

岳人聳聳肩:“我前一陣,聖誕節前吧,在林子裏的時候,突然被樹上跳下來的侑士吓了一跳,他說,他很危險,我就讓他扮成一個大胡子大叔,将這個一年之中主人只有夏天才會來的小屋租下,謊稱是來過冬的旅行人。”

忍足閑适地靠在椅子上:“我在這裏與偶爾能傳信出來的跡部保持聯系,這麽多年,身邊可用的人還是有一些的。”

不二托着腮,若有所思:“那麽,你們的意思是,跡部現在被關在一個,偶爾能傳出信來的地方?”他皺皺眉:“既然能傳出信來,難道你們不知道他被關上哪裏?”

忍足嘆口氣:“應該是與世隔絕的地方,他即信給送飯的人,對方通過海鳥傳給附近島上認識的居民,這個人再通過正常的郵件送過來,我唯一肯定的是他處在哪一方海域。這片海域有上千個島,一些靠陸較近的,海面平靜的島已經被人買下來住,但有些地方沒有特定的洋流是進不去的。”

不二不發一言,過了一會兒,才困惑地說:“跡部那種人,有什麽好抓的?”

岳人一時驚訝,回頭:“周助,你難道不知道跡部是什麽人?”

不二快速地說:“一個華麗的大少爺。”岳人向桌上倒塌。

忍足看了他半晌,指向手冢:“那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吧?”

不二回頭看手冢,眼神一碰,回過頭來:“神秘的有錢人。”

岳人半天才坐桌上爬起來:“我覺得我已經很不問世事了,沒想到周助你更不關心。”

不二淡淡地說:“我又不求飛黃騰達,關心這種沒用的費腦筋的事情做什麽?”

岳人嘆口氣:“容我鄭重介紹,跡部是冰帝家族的繼承人,他們家是神聖帝國的皇後的後選家庭,同時,也是本國最大的商號之一。你特別喜歡的那家制衣坊就是他旗下的産品,還有本鎮鎮長坐的那種超華麗卻超好用的馬車,鎮長夫人喜歡的那種珠寶,還有聖誕節小孩子們最喜歡的那種糖果,都來自于冰帝家。至于手冢,”他輕咳一聲:“青莊你應該聽說過吧,本國最大的農業及航運商號,我們吃的糧食60%以上,出自于他們家,當然,他們也經營別的東西,比如從非洲運可可與咖啡。”

忍足點點頭,對手冢說:“倒也符合神秘的有錢人這種稱號啊。”

不二看着手冢,眼神中一時閃過莫名的情緒,而後笑了笑,語氣平常:“抱歉,我不知道你們來頭這麽大。”

岳上敲敲桌子,提高聲音:“你怎麽不表示一下驚訝,當時我聽說的時候,下巴都快掉了。”

不二微微笑了笑:“再怎樣,也是普通人啊,如果你說他們是吸血鬼,我會适當地表達我的驚訝。”他說着,阻止了岳人繼續表達不滿,問:“有什麽我們可以做的麽?”

手冢看向海堂,海堂點點頭:“忍足先生最好盡快搬家,不二周助從龍崎莊園回來以後,已經有人開始注意到他了,而他們,”他說着,看向不二與岳人:“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保持原來的神色,包括對跡部的不滿,越這樣,你們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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