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見家長
回程比去程熱鬧幾分,不二在來的路上心事重重,又是佐伯又是手冢,而且回程的時候卻滿心思想着怎麽找到裕太,怎麽讓觀月明白,拐走不二家的人是很危險的事情。連笑意都沒有了原來懶洋洋的樣子,顯得興致勃勃。
手冢與真田坐在馬車外時,幸村笑着看向不二:“你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麽?”
不二笑笑看他一眼:“難道因為我說過這種話,就應該在想明白一些事後,還死倔着,而後在一個人的時候後悔錯失了什麽?”
幸村點點頭:“幸虧你知道這個道理,真擔心你會犯起倔來,就不悔改。”
不二看向窗外,很久才說:“我确實曾有過這個心思。”他看着快速向後退的樹林麥田,輕輕說:“覺得自己說下了這樣的話,還要反悔,太沒有尊嚴了。可是,看到他看向我的樣子,”他說着看向會在車沿的手冢,低低地說:“那個時候想,為什麽要如此倔強呢?為什麽只是為了面子上的問題,讓他露出那樣的表情,讓自己也不好受,還要用未來打賭?太冒險,太傷人了。”
幸村輕聲回應:“愛情,有時候經不起任何一種無緣無故的考驗,原本只以為是玩笑,有時候,付出的價值,可比故意高下的考驗嚴重多了。其實,老天本來已經安排了許多考驗了,何必還要自己來呢?”
不二笑着表示同意,支着頰,他輕聲道:“有時候想,人生的安排真是奇妙。”想着,他突然皺起了眉笑笑:“不知道姐姐聽到這個消息後,她的‘神經’會不會又脆弱下來了。”
幸村一呆,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兒才說:“其實,我懷疑,由美子早已猜到一些,畢竟作為國家第一的占蔔師,她送你出來的時候,那個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不二靠在車箱壁上,笑而不語,有些事,說不清,就像兩個人的緣份,他曾躲開,卻又忍不住靠近,最後,仍是到他身邊。
手冢彎腰進了車廂,看不二笑眯眯地一直看着他,問:“怎麽了嗎?”
不二搖搖頭,拉他坐到自己身邊:“不,什麽也沒有。”心裏卻又補充一句:這樣就很好了。手冢回握着他的手,沒有說話,可看他的眼神,卻已說明,他知道,現在這樣,确實很好。
幸村在對面□□來問:“我們對跡部的事确實不了解,手冢,你這樣跟随來,可是有了計劃?”
手冢看着馬車向前飛奔,沉吟了一下,才說:“海上有我的船隊,一直關注着跡部的走向。跡部這個人,他,不擅長于隐藏自己。”
不二插話:“你直接說他很招搖就好了。”
幸村笑笑,手冢點點頭接着說:“所以,我很擔心,他很快就會露出自己的行蹤,當然,這樣也有助于我的船隊在附近的島上立刻找到他。但是……”他皺着眉,沒有再說下去。
幸村微颔首:“我知道,你擔心對方也在找他。”
手冢點頭,想了想,又說:“總之,不能大意。”
不二笑起來:“手冢,其實你不用擔心,跡部那個也挺有城府的。”
手冢嗯了一聲:“可是,總怕萬一,對方人多勢衆,他在明,別人在暗。”
不二也嘆口氣:“是啊,這種事确實麻煩。”想了想又問:“手冢,你認識跡部那麽久,你覺得他最有可能去什麽地方?”
手冢看着他,一時不語,但表情上卻說明,他顯然早已知道跡部有可能要去哪兒。不二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有所了悟,最後無奈地笑:“這也太大膽了吧。”
手冢皺起眉:“這件事遲早,因為我們也知道對方會怎麽做,如果你是跡部的叔叔,當發現跡部不見的時候,你第一會想做什麽?”
威脅他最親近的人!不二想到這裏,皺起眉,笑容也消失而去。他若有所思地說:“這下麻煩大了。”不知道海堂能撐多久,忍足和岳人也在,這個時候偏偏裕太不見了。他們這樣已經是最快,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手冢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不二感覺到他的力道,回過神來,他确實有些焦急了。他看着手冢,勉強地笑笑,還沒說話,手冢低聲說:“我知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你不用向我解釋,我同你一樣擔心。但我會盡我所能。
不二靠在他肩上,閉上眼,他說知道,就确實是知道的心情,他不會告訴自己他要多努力去做,但他一定會盡大最大的力量。從來不多說一句話,做到的比說的還要多。他笑笑輕聲說:“手冢,我是不是很麻煩?”
手冢想想家裏非常愛惹麻煩的人們,搖搖頭。不二眼開眼,笑起來:“那意思是我非常麻煩了?”
手冢抿抿唇,眼中浮起淡淡地笑意,他依舊搖頭,想了想說:“我不覺得你麻煩,我唯一覺得你麻煩的事情就是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讓我看到你最真實的一面。”
不二笑得肩微顫:“有機會,一定讓你看到。”
真田進了車廂時,就看到不二閉着眼睛靠在手冢身上,手冢輕撫着他的頭發像是在哄他睡覺。真田看向幸村,難道他不覺得別扭嗎?誰知幸村正低頭寫着什麽,看到他進來,合上本,溫柔地說:“你辛苦了,弦一郎。”
真田搖搖頭,坐到他身邊,拿起水壺,瞥到幸村膝上的本,不由黑線,那上面寫着“冢不二秘錄”!幸村注意到他的眼神,笑得溫柔起來。對,他就是要記下來,然後賣給乾!真田讀到他眼中的信息,覺得沉默是金确實是句好話。
不二睜開眼,看看幸村,再擡眼看看手冢,手冢沒有表情地低語:“好好休息,不要費神了。”
不二笑起來,他在猜,手冢會用什麽把這個本換回來。啊,無論如何,幸村應該是最大的受益人吧。他淘氣地想,趁着手冢也閉上眼睛的時候,無聲地向幸村表達:“利潤分我一分哦。”
看到這個口型的真田,手中一抖,無言地看向車外。沉默是金啊沉默是金!
三十一
不二歸來還帶着手冢,讓由美子放心的同時又十分開心,這時候他對佐伯說:“幸好裕太走了,否則找決鬥也是麻煩啊。”
佐伯笑笑:“裕太不一定是手冢的對手啊。”
由美子糾正:“是肯定不是。但周助多為難啊,不知道該幫誰助威。”
佐伯笑出聲:“我覺得周助會認為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不會為任何人助威吧。”想了想,他突然嘆口氣:“觀月其實是最倒黴的人。”由美子收有戚戚焉地點點頭。
不二并沒有像衆人想的,回到家中後會意氣風發,他一如即往地想得溫柔,更沒有像別家一樣帶着手冢向各致敬,仿佛和手冢這樣的人在一起同和一般人在一起并沒有什麽區別,甚至他是相當低調地回到了小鎮上。這讓大家感到非常奇怪。
在自家門口,不二下了車向車內的幸村道謝,并約他晚上來家裏吃飯,便迫不及待地将手冢推進門。
由美子打趣道:“怎麽,手冢見不得人麽?”
不二擺擺手:“是太見得人了,所以我的人怎麽能那麽随便給別人看?”
佐伯接了一句:“由美子姐,我們收門票吧,見一次五個金幣,握一次五十個,畫一張畫像一百個。”
不二輕哼一聲:“才一百,怎麽也得五百吧,你們都不知道手冢很難坐下來讓人畫。”
佐伯看了一眼手冢面無表情的臉,心想,若誰能讓手冢坐下來,那确實有本事。誰想到手冢回過頭,抽出不二的畫夾,裏面一半都是他的畫像,他指着說:“那你一定能賣給多錢,記着我要抽一半利潤。”
不二搶回畫夾,抱在懷裏,笑着瞪他:“你想把你的畫像擺在誰面前?你敢?誰敢買?”
由美子搖搖扇子:“啊~~,沒想到小周助居然是個醋缸,爸,媽,我對不起你們的在天之靈啊,我沒有把他教育好,哎呀,我脆弱的神經~~”
不二吐吐舌頭:“小虎,麻煩你照顧一下姐姐脆弱的‘神經’,我先去帶手冢認下房。”
由美子不停地搖着小扇,誇張地說:“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
不二腳下一滑,手冢穩穩地從後面扶住他,低聲叫他小心,不二站穩後咬牙切齒,站在樓梯上說:“什麽叫嫁!”
手冢淡淡地說:“你不覺得你嫁比較好操作?”
不二一時看着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知是難以對這個回答反駁,還是被手冢的話驚呆。過了一會兒,他轉轉眼,笑眯眯地将手冢領入他房中。因為過去英二也經常來住,所以這個房間中有兩張床,後來他與英二也會将訂拼起來成為一張非常大的床,叫了佐伯岳人有時拉上裕太來打枕頭仗。手冢進了房,正在欣賞裏面的布局,冷不防不二突然伸腳将他絆倒,推到床上,笑笑地說:“手冢,咱們試試到底是哪個比較好操作。”
手冢伸手拉住他,鎮靜卻有帶着少許的壓抑說:“不二,不要試探我,否則,你要自己負責。”
不二感受到些微的變化,一時也控制不住驚慌起來,連忙跳了開。手冢手一撐坐了起來,兩個人看着對方,手冢依舊面無表情,甚至更為緊繃,不二面色漲紅,神色游移。手冢叫他:“不二。”他答了一聲,卻不說話。手冢嘆口氣,對他伸出手,輕輕地叫:“周助。”這是最平凡卻最無法抵擋的溫柔,不二擡起頭,慢慢走過去,拉住他的手。
手冢看着面色漸漸染上粉紅,盡管他曾經多次與不二交手,知道不二無論從體力還是智力上都是極為強勁的對手,完全不用任何人保護。但看到他這種表情,他都無法抗拒本能想将自己心愛的人保護起來的心。
不二順着他的力道坐到他身邊,靠在他肩上,在這種氣氛下,就會對他産生依賴與順從的感覺。他嘟囔着:“手冢,你會讓我越來越懶的。”
手冢側過頭,輕吻在他額角上:“我會看着你的,你放心,會有很多事讓你忙着着去做,你沒時間懶的。”
不二輕笑:“對,我要去看你的船隊,我們去遠航探險,啊,還有你兩個弟弟,很好玩的,還對了,乾在莊園裏種了很多奇怪的藥草,我還要去看呢……”他聲音越來越低,手冢扶着他,慢慢輕柔地放倒。不二抓着他的衣這袖輕聲說:“陪我,睡一會兒……”
手冢看看他,眼神溫和,他無聲地點點頭,躺在他身邊。
不二半睡半醒間說:“手冢,你要想想,怎麽回答姐姐的問題……”
手冢輕輕拍着他哄着:“別管我了,快睡吧,話都說不清了。”
由美子半天也沒有見這兩個人下來,阻止了佐伯,自己走到不二房間去看,不二的房間并沒有鎖,她扭開門把,無聲地推開門。只見不二蜷在手冢懷裏睡得正睡,手冢在門打開那一刻便睜開眼,看向門邊,看到是她,禮貌地點點頭。由美子指指門外,手冢會意,輕輕地安撫着不二,從他身邊離開而不驚醒他。走到門外,再悄聲将門關好。
由美子看着他做完這一切,低聲道:“請跟我來。”便将他帶到自己的工作間。
由美子的房中堆放着大量的古藉,占蔔用具,坐在那裏,平日總顯得有些明豔而調皮的她,便有一種端莊肅穆的感覺。手冢也端正地坐在他對面,心中卻浮起少有的忐忑。不二叫他想想怎麽回答由美子的問題,他沒想到會這麽快。
三十二
不二由美子坐在寬大的書桌後,以一種審視的态度看着手冢,沒有她的允許,手冢并沒有坐下。他只是面色平靜地看着由美子,心中卻在想,莫非由美子其實不喜歡自己,只是迫于不二的喜愛,而勉強與自己相交?
由美子看了他許久,慢慢地說:“坐下吧。”
手冢點點頭,坐到他對面,由美子把玩着手中的羽毛筆看向他,這人平素一向說話做事思維非常跳躍的女子,在此時卻是顯得心思深沉。手冢記得過去曾聽一些長輩在由美子方繼任國之聖女這個名號的時候,私底下稱其為小魔女。現在“小”當然可以去掉,魔女的稱號,絕不負其盛名吧。
但手冢并沒有說話,他只是一直平靜地端坐在由美子面前,由美子伸手執起茶壺倒了兩杯茶,一杯放至手冢面前,一杯自己慢慢啜飲。手冢道過謝後,靜靜地喝茶,兩個人一直至茶喝完,都沒有開口。由美子只是在手冢不解的眼光中接過他手上的茶杯,轉着杯子看了看。轉了兩圈,她眯着眼睛笑了笑,手冢一時失了下神。這個笑容與不二的笑容如出一轍,如此相似。
由美子擡起頭,神色又沉了下來,她想想說:“手冢,其實我知道你很久了,你和跡部他們一來這裏,別人只道你們是首府富豪,我卻知道你們來自何處。”
手冢恭敬地說:“由美子姐自然消息廣泛,何況我們也有過交集。”
由美子點點頭:“所以,我一直覺得我們兩家不太合适。而且,我也很不放心小虎與周助。”手冢一時不由驚詫地擡起頭來,由美子直視着他:“我知道你們的來歷,我們家境寒微,自然擔心高攀不起。”
手冢一時沉默,當然,以家境來講,不二家不過是一般地方鄉紳,由美子縱封為聖女,但那些豪門貴州一面尋求她的能力,一邊又在背後暗諷她為魔女。由美子會如此擔心,也屬自然。
他沉吟了一下說:“跡部家裏雖然複雜,但我想他可以決策大權。至于我,人家裏的人都很喜歡周助。”他說着眼神溫和,如果姑母和龍馬他們知道不二會到手冢家,一定會非常開心。他想想又說:“即使有困難,我也尊重周助的選擇。”他希望自己去擋掉那些無聊的人,或者決定他自己親自出馬,他都尊重不二的選擇。但他說完,看向由美子,想了想補充一句:“其實以周助的性格,我們之間應該是我比較擔心。”
由美子聽完微怔,不由心中大笑,但面上還是不露聲色地說:“是嗎,這樣啊!我們家周助還沒落戶,你便開始挑剔了?”
手冢慢慢說:“情人間不會因為相愛便不抱怨,我只是擔心,他會受到傷害。當然,這件事是屬于日後我們自己溝通的內容,請由美子姐不用擔心。”
由美子輕笑一聲,卻非常淡漠地說:“我有允許你叫我姐麽?”
手冢看看他,神色中有一絲笑意:“由美子姐,其實有些事不用明說的。”
由美子終于笑出來,輕搖着小扇:“哎呀,看來周助将來說不準被你吃得死死的。我的神經又要痛了。”
手冢面不改色地說:“恐怕由美子姐是擔心神經不痛的那一天吧。”
由美子笑笑,然後嘆口氣:“雖然知道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可是作為一手将他們帶大的人,怎麽能不擔心呢?”
手冢輕聲說:“即使他們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但這一點,其實他們都很清楚的。”
春華秋實,日月更替,子長老衰,這是必然,人們有時會忽略,但斷然不會忘記。
不二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漸暗的顏色。從窗中望去,太陽正變成一種暗橙色,慢慢隐入山中。他在床上翻滾幾下,意識到手冢并不在。微嘟起唇,轉念一想,便嘆了口氣。啊,姐姐真是,這麽着急便想着難為起手冢來了。他們家的人怎麽都如此地喜歡惡作劇呢?不知道手冢能不能應付得來。
他簡略地洗把臉,将手上皺掉的衣服換下來,輕快地走下樓。卻驚訝地發現,手冢,岳人,小虎,以及姐姐正在桌邊喝茶。當然慈郎還在睡。但最重要的是忍足侑士,這個人,居然光明正大地坐在他家喝茶。
好吧,他承認,手冢一定能過得到姐姐那關,他絕不擔心。他只是想看看姐姐怎麽為難手冢的。想想一向冷靜自若(當然在自己面前會有改變)的手冢,會會像普通人一樣,對姐姐難以招架呢?
但是忍足,難道姐姐一下行解決掉兩個上門人麽?而且,忍足怎麽敢出現在這種場合,他不是還在“逃亡”中麽?不二一向天才的腦筋,一時也反應過來,只是驚訝地看着他們一桌人其樂融融地喝茶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