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鄰居
開水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水壺“嗒”一聲自動斷電,熱氣從壺嘴噴湧升騰。曲執一手一只玻璃杯,左右倒騰着,恨不得馬上喝進嘴裏。
突然間只聽“啪”的一聲,四下全黑,曲執被吓得一個激靈,水杯磕在大理石桌面上差點翻倒。還不等他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一邊肩膀已經被死死捏住,硬生生地把人掰了過來。曲執不知道來者何人,只能摸黑看出個大致輪廓,比自己高出半頭有餘,體格健碩,一看就不是好拿捏的主。來不及多想,曲執一手用盡全力揮開肩膀上的鉗制,一手抄起滿杯的熱水照着那人臉上直接潑了過去。
周密下意識擡手去擋,無濟于事還燙得不輕,心中惱怒,大罵一聲,擡腳直接踹在這毛賊肚子上。對方吃痛,悶哼一聲連退幾步,後腰撞在桌邊才停下,緊接着掄起桌上的熱水壺又想故技重施。這次周密長了記性,一個撤步靈活閃開,水壺“邦”的一聲砸在地上。這人反應倒也不慢,眼見不是對手,馬上鑽了自己剛剛閃出的空子就想溜之大吉。
周密怎麽可能讓他得逞?電光火石間轉身一撲,胳膊壓住對方雙肩,小臂抵住他的喉嚨,直接把人怼到了牆上。只見這人戴着一片黑色口罩,只露出半張臉,額頭白皙的皮膚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雙眉微擰,怒目而視。
周密眼看已将人制服,便停下了動作,只是手中力道不減,接着竟仔細打量起這眉眼來。周密覺得,盡管他神情上看起來劍拔弩張,但這雙眼睛背叛了他,透出陣陣驚恐之色,而自己掌中微微顫抖的肩膀似乎更加印證了這一點。
“啪”的一聲,屋裏重新亮起燈光,陳朔和萬梓迎看清狀況之後走了進來。
曲執眯了眯眼睛重新适應光線,才看清是誰平白無故擅闖民宅大打出手。只見這人兩道劍眉濃密,一條鼻梁高挺,十分淩厲。一雙标準的桃花眼倒是還算耐看,只可惜現在這眼裏滿是審視,甚至還帶了一點……玩味?
“你是誰?”
“誰派你來的?”
“進我家有什麽企圖?”
周密語氣霸道,步步緊逼,很有威懾力。
曲執哭笑不得,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想這不應該是我問你的嗎?剛想反問,一張嘴又想起自己嗓子啞了。于是這口氣運到一半回去也不是,憋着也不是,直接給自己嗆住了,聲嘶力竭地咳了個撕心裂肺。
一邊的陳朔越看越不對勁,這臉、這身形、這動作,他謹慎地湊上前,同時緩緩問出倆字:“曲執?”
周密扭頭,不明就裏地看着這個和萬梓迎一起進來的陌生人,見對方沒有絲毫要解釋的意思,便向萬梓迎的方向遞了一個詢問的目光。
萬梓迎連忙攤開雙手,聳了聳肩,一臉你別問我我不知道的表情,跟着補充一句:“他好像是你對門的鄰居。”
曲執的咳嗽總算是将将止住了,對上陳朔想認又不敢認的眼神,才想起自己從進門以來就一直都戴着口罩沒摘。沒好氣地掙脫了周密已經不似剛才般堅定的禁锢,曲執把口罩拉了下來,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陳朔見狀,連忙叫着“誤會,誤會”,一邊把曲執從周密手中拉了出來。
曲執感覺自己燒起來了,再加上周密剛才那一腳,早就沒了力氣,幹脆直接順着牆腳溜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他是我朋友,”陳朔見曲執狀态不好,只想趕快把事說開,帶曲執回家,“今天是他第一天搬過來,可能不知怎麽着就進錯門了,不是有意的。”
周密也不是好糊弄的主,緊追不舍:“那他怎麽進的門?怎麽知道門口地墊底下有鑰匙?還戴個口罩遮臉,鬼鬼祟祟的?”
“怪不得,”陳朔心頭些許的疑惑也解開了,“曲執到的時候我不在,所以我把門鑰匙給他留在了和您家相同的位置,不信的話您現在就可以去查看,萬小姐也可以給我作證,我從剛剛下電梯到現在,沒有任何做手腳的機會。我想他一定是認錯門了,至于為什麽戴口罩,相信您也看得出來,他感冒了。”
陳朔講得言之鑿鑿,周密開始信了。
“如果沒什麽其他事的話,我先帶他回去了,這次是我們的不對,如果有什麽損失,我來負責。過後等曲執狀态好一點,我再帶他登門道歉。”
曲執自己扶着牆站了起來,陳朔幫他拉上門口的行李箱。
“等等,”周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事實真像他說的那樣,曲執,你剛剛怕什麽?別說你沒怕,我能看出來。”
陳朔皺了皺眉頭,曲執聞言停下腳步。
怕?
聽到這個字,曲執心裏不由升起一股怒火,雖說是自己認錯門在先,但你不由分說,上來直接動手,難道還不許人對招了麽?
也就是曲執這個人,平日裏性子冷淡慣了,但凡遇事都會克制情緒外露,也不喜與生人接觸,再加上如今實在已經沒了力氣據理力争,這才只是側過頭,用着最後一點發聲的力氣,壓低喉嚨冷冷地敷衍了一句:“我怕黑。”
陳朔扶着曲執回到倆人真正的住處,把他安置到沙發上,把行李箱推進卧室裏,最後去廚房倒了杯溫水放在了曲執面前。
“你怎麽跑去對門了?”
曲執一口氣喝下去大半杯,沒剛才那麽難受了,但也沒力氣出太大聲,只得拿口型說道:“和你估計的一樣,我給你發微信問門牌號沒回,就自己進去了。誰能想到這麽巧,他家門口也放了把鑰匙。”
“哎,怪我,大意了。手機沒電,我以為這邊也像大陸似的,随處都有充電寶借,結果直接關機了。”
陳朔探了探曲執的額頭,還是有點燒。
“我給你拿點退燒藥,你喝了就去睡覺吧,明天再收拾行李,反正離開學還有幾天,不着急。”
曲執眨了眨眼,算是同意了陳朔的安排。
“剛剛他沒怎麽你吧?有沒有受傷?”
曲執嘆了口氣,搖搖頭,周密那一腳雖然不輕,但應該沒傷到髒腑,扛扛就過去了,沒必要小題大作再麻煩陳朔。
1001這邊,萬梓迎幫周密關上了房門,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不禁搖頭,“啧啧啧,能和你過上幾招,這個曲執,看起來不簡單吶。周密,你遇到對手了。”
周密看了萬梓迎一眼,“別瞎說,以後還要做鄰居的人,什麽對不對手的。”
“鄰居?只是鄰居?”萬梓迎撿起地上被摔扁的熱水壺,“你可別告訴我曲執那個長相你不動心,我還不了解你麽,結合歷史經驗來看,你就喜歡這樣的。”
周密知道萬梓迎既然來了,就不可能空手而歸,只好一塊兒收拾起來,把地上打碎的水杯小心掃起來。
“還有他旁邊的那個陳朔,”萬梓迎靠在廚房的餐桌上,雙手撐在身後,“也是個人物,舉手投足,來言去語,那個控場能力,不是一般環境能練出來的。”
“你說他倆是什麽關系?”周密也不收拾了,雙手抱胸作思考狀。
萬梓迎聞言笑着搖頭,心想這大哥,不會是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個喜好吧。
“得了吧你,不說這個了,”萬梓迎一眼瞥見周密的右手和小臂被燙紅了一大片,“你這傷沒事吧,我給你上點藥?”
周密揮揮手,“一點小傷,不礙事。”
夜深,萬梓迎在指揮周密打掃完地面,歸置完行李之後,拍了幾張公寓環境整潔大方的照片,發給周密媽媽交差之後就回酒店了。
經過一晚的忙亂,周密現在總算能休息了。他在卧室裏躺成一個“大”字,卻沒有一絲睡意,大腦被曲執那雙在黑暗中閃動的眼睛完全占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