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遲到

周密睜開眼睛,沒想到會對上曲執的目光,一時間竟看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護士敲開房門,看到曲執已經睜眼,“曲先生醒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曲執平靜地收回目光,“謝謝護士。”

“嗯,再試試體溫,”護士說着遞過來一支體溫計,然後開始換下一瓶吊水,“周先生,外科醫生的意見已經過來了,沒傷到髒腑,這是診斷書和CT片——周先生?”

周密這才回過神來,“啊,哦,好的,太好了,謝謝護士!”

“不用,”護士回以禮貌微笑,“病人吊完這瓶葡萄糖就可以回家了。”

把用完的器具和廢棄空瓶收進托盤,護士離開房間,正碰見急急火火往這邊趕的陳朔,差點被他撞翻。

“對不起,對不起,”陳朔穩住身形,“請問曲執在哪間病房?”

護士雙手捧好托盤,用下巴點了點方向,“就是這間。”

陳朔謝過護士,推開房門看見曲執已經醒了,這才放心了一半,“怎麽樣了?”

曲執從衣服裏取出體溫計,正要讀數,被周密十分自然地接了過去。

“三十——”周密仔細地看,那神情不像在讀一只體溫計,更像是高考出分那天上網查成績,“三十七度整,終于不燒了。”

曲執看着周密虔誠的樣子,莫名好笑,轉念覺得似乎不太地道,這才硬壓了下來,轉而對陳朔說道:“好多了,醫生說吊完水就能走了。”

周密放下溫度計,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咬咬牙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這才起身道:“陳朔,我還有點事,不走不行了,這兒就交給你了,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陳朔點點頭,“沒問題,謝謝你了,送曲執過來。”

周密走到門口頓了頓,又扭頭深深看了曲執一眼,“不用謝,應該的。”

陳朔注意到了周密的眼神,從裏面看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來。房門在周密身後關上,陳朔坐到床邊,詢問起來龍去脈。

“我走之後,你又燒高了?我接到周密的電話說你暈倒送醫院了,我都懵了。”

“可能是虛脫了,”曲執起身想要坐起來,陳朔連忙搭把手把枕頭墊在他背後,“一直沒吃東西,胃都空了。”

陳朔将信将疑,“怎麽是周密送你來的?”

“哦,他說他昨天被我打傷了,來家讓我給他上藥,然後我就不知道怎麽就跑這來了,”曲執重新打量了一番周遭的環境,“啧,這醫院看起來很貴的樣子。”

“這個你就別操心了,”陳朔拿起旁邊桌上的CT片,對着天花板上的燈翻來覆去地看了看,“這片子又是怎麽回事,拍的哪?”

曲執想起自己之前沒把受傷的事告訴陳朔,現在已經不疼了,更沒必要交代,于是打馬虎眼道:“我也不知道,咳,醫生診斷不是說沒事麽,你就別擔心了。”

陳朔放下反正也看不出個所以然的片子,“好吧,現在沒事了就好。你在這待着,我去把出院手續辦了,然後回家,我給你熬點粥喝。”

曲執點點頭,“我身上啥也沒帶,藥費你先替我墊上,回去我給你。”

陳朔起身往門外走,“行了,你歇着吧,少說點話。”

離開醫院,周密驅車來到中環置地廣場,在車裏換好備用的西裝,乘上高速電梯直通告羅士打大廈頂層。電梯門開,萬家集團(香港)公司裏面容姣好的前臺看清來者何人,連忙起身微笑,“小周總。”

周密點頭致意,直奔會議室,一路上熱情問候的員工少說也有十幾,打過招呼後紛紛給腳下生風的老板讓出一條通道。

趙東鎮定從容的聲音從門內傳來,除此之外并沒有什麽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周密知道場面還算可控,整了整上衣,正了正領帶,推門而入。

趙東看見周密總算來了,心裏懸着的大石頭這才落地。

周密于主位就坐,從右手邊秘書的手裏接過剛剛的會議記錄,一邊聽着趙東在自己左邊接着剛才的內容繼續彙報,一邊把已經進行完的議程大致過了一遍。

好在此次會議以各方彙報初步計劃為主,律所和會計師事務所都是保薦人在香港的長期合作夥伴,他們互相之間已經形成了相對固定的操作流程,只需要根據公司的計劃進行适當調整即可。

趙東彙報結束後,周密接手,把各方負責的部分和重要時間點整合了一下,挑出幾個可能會出現進度沖突的點,帶着各方又詳細研究了一下。

會議又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到此為止,目前能預見的所有問題都得到了切實安排。大家紛紛表示,經過剛才小周總主持的讨論,工作計劃得到細化,相信至少在準備階段,後續執行上基本不會有大問題。

最後,周密在總結發言時,再次強調了上市周期的問題。雖然目前來看,時間還算比較寬裕,但由于那份“對賭協議”的存在,萬家地産必須保證在明年上半年結束前完成上市流程,所以還請各中介機構通力合作,盡早完成各項工作。

與會全體點頭致意,表示接受上述安排。

“各位,”周密合上面前的文件,站起身,“感謝大家今天撥冗參會,我個人自作主張,剛剛已經在樓下的唐人館訂了位子,請大家務必賞我一份薄面,用個便飯再走,請。”

周密一路引着客人來到餐廳的包間裏就坐,吩咐趙東按着每人2500的餐标把菜點了,再開幾瓶好酒,并再三囑咐費用走他個人的帳。

這家餐館是老廣東風格的茶樓,投行的覃副總是早年間北上打拼的廣州人,這次特意從內地飛過來開會,周密按着他的口味選了這家餐廳,想着只有對方感受到自己的一番心意,才好把今天開會遲到的事翻篇,別影響了後續合作。

待菜上齊,周密開了一瓶09年的飛天茅臺,把自己面前的三只酒杯依次滿上,舉起其中之一,“各位,今天我缺席了前半程會議,至于耽擱的原因,我就不拿出來博取大家的諒解了,說多錯多,總顯得是在給自己辯駁。總之,今天的事是我周密做的不地道,我自罰三杯,各位有什麽不滿,大可以直接說給我,只希望不要影響日後的合作,公司能不能成功上市,還要仰仗各位的緊密合作。”

說罷,周密仰頭連灌三杯,在座的人臉上神色都或多或少緩和了一些。

覃總把酒瓶轉到自己面前,給自己也倒上一杯,起身舉杯道:“在座各位裏面,我覃某年紀最大,小周總,年輕人容我說句不好聽的。在香港上市,無論是投行還是律所,我們作為中介方,不管萬家地産最後能不能真的敲到那面鐘,我們拿的傭金都是一樣的。從職業操守的角度來講,我所有的雇員自然都會往好的方向努力,但如果貴公司不全力配合,我們再多的付出都會是徒勞無功。”

周密擡手讓趙東給自己杯裏重新滿上,“覃叔,您說的話晚輩牢記在心。各位,今日之事,是我周密個人的疏忽,萬家地産絕無輕慢之心,這一點請大家放心。覃總、孫經理,公司與律所和會計師事務所的合作,都是投行出面牽的線、搭的橋,我今天沒把事辦好,也讓您這中間人面上無光,這一杯算我給二位賠罪。”

周密一飲而盡,再滿一杯,“最後,覃叔,您為了這第一次的協調會,專門從北京飛過來,這份表态對于後續合作十分重要,晚輩明白您的苦心,還請您看在家父和您多年故交的份上,大人不記小人過。這一杯,我幹了,您随意。”

覃總見這小子連着五杯白酒下肚,誠意算是到了,心中不滿逐漸消散,便也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這事可以翻篇了。

投行香港分行的負責人孫寧,一見他上司已經給了周密臺階下,便出來打起了圓場,其他人見狀也開始活躍氣氛,整個飯局這才漸漸熱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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