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開學

周一早上，曲執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裏醒來，他這間屋子雖然不如陳朔的大，但卻是南向的，采光也很好。

曲執翻出手機，那晚周密通過好友申請之後，表示不要自己轉錢，自己真的就沒轉。倒不是給不起，只是周密已經這樣說了，自己再轉過去他肯定也不會收，過了24小時再被系統退回來，怕是有些尴尬，也顯得過分矯情了。

曲執知道這個情，自己左右都得承下，等以後有了機會再還也不遲。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大學各個學院基本都安排了各自的新生入學典禮，曲執聽說經管學院也有，便發了個微信問周密要不要一起去學校。

除非必要，曲執平時很少主動與人交往，沒有任何冷漠無禮或是自矜自傲的緣故，單純是他淡然的性情所致。今天之所以叫上周密，完全是因為覺得他幫了忙還不圖回報，搞得自己挺不好意思的。

周密這邊收到微信之後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頂着個雞窩頭，倍感受寵若驚。畢竟，通過這幾日的相處，周密也大概摸出了曲執的性格，能主動發出這樣的邀請，對他來說實屬不易，對自己來說已經是個很好的開頭。

周密看那時間尚早，還來得及，翻出手機給趙東打了個電話，讓他先行出發，不用過來接自己。

每年除了畢業典禮，就數開學這一天，是學校最熱鬧的一天。所有大一、研一、博一的新生，都會在這一天齊聚校園，一邊親身體驗整個學校的一切，一邊結識新同學。每個人進入一個新環境之後，都會不自覺地對周圍的人做出初步的評判，有的人平凡普通，有的卻能讓人一眼驚豔。

曲執一行三人從西門進入，迎面是一條印有歡迎标語的青綠色旗幟，整個校園的各個角落也都沿用了這一港大百年時啓用的顏色來裝點，滿是活力洋溢之姿。

法律學院位于西邊半山腰的鄭裕彤樓，入學典禮的舉辦地選在了附近的李兆基會議中心；經管學院在東邊的梁球鋸樓，典禮地點則定在了本部大樓大會堂。

曲執作別周密，在已經來過學校兩次的陳朔的帶領下，一路西行，來到了李兆基會議中心。此時，禮堂門口的簽到處前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幾名學生模樣的志願者正在為新生簽到、派發學院制作的材料。

負責簽到的女生用标準微笑送走又一名新生，在表格上打下一個對勾，再擡起頭時，正對上曲執那張彬彬有禮的俊臉。她怔了半響，自覺失态，連忙接下曲執遞過來的兩張學生卡。

核對過學生卡上的中文名字和英文拼音，确認對方是內地來的新生，女生一改剛才流利的粵語，換上标準的普通話和更為真誠的笑意，“同學你好，歡迎入讀法律學院。我是港大法本的應屆畢業生，也是今年LLM項目的新生，我叫王映微。”

“你好，”曲執保持着剛剛的禮貌微笑，“我叫曲執，這是我室友陳朔。”

陳朔聞言應聲：“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王映微點頭致意，接着向身後的女生要了兩份為LLM新生準備的材料袋，起身雙手遞到二人面前。

曲執和陳朔謝過兩位女生，離開簽到處，走進會場。

法律學院的學生數量在整個港大十大學院中名列前茅，其中新生所占比例也不容小觑。放眼望去，整個禮堂一層能容納大幾百人，此刻竟已幾乎坐滿，只剩幾個角落還餘下些許空位。在座的人裏，前排的都是學院教師，剩下的既有本科生、LLM學生、JD學生，還有一些修讀證書課程的社會人士。他們有的精心打扮，有的樸實無華，有的稚氣未脫，有的成熟穩重，有的年少輕狂，有的世故圓滑。來自天南海北的人們彼此交談着，英語、粵語、普通話相互交織摻雜，很是熱鬧。

曲執和陳朔找了個靠門的位置落座。此刻技術人員正在對設備進行最後的調試，入學典禮馬上開始。曲執無視眼前人來人往，不管耳邊沸沸揚揚，專心致志地翻看起新生材料裏關于模拟法庭比賽的介紹來。

不得不承認，港大法學院師資力量雄厚，負責Jessup、ELSA-WTO、紅十字IHL等模拟法庭的指導教師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除了模拟法庭之外，還有一項歷史悠久的模拟仲裁比賽也極負盛名，那便是Willem C. Vis，世界上唯一一個全球性的國際商事模拟仲裁庭。這項比賽建立在商事仲裁的制度基礎之上，而這種替代性争端解決機制本身，也因其不同于法院審判的特殊優勢而備受商界追捧。可以說，如果能夠在這項比賽中取得不錯的成績，那便有了一塊可以叩響各知名律所最賺錢部門的大門的敲門磚。

這項比賽在內地的選拔賽被稱為貿仲杯，每年獲得冠亞軍的隊伍則可以在轉年上半年的時候，分別前往奧地利維也納和中國香港參加國際級比賽。曲執在北大的時候曾經兩次參賽，第二次時更是以亞軍的身份來到香港參加了Willem C. Vis (East)。也正是那一次，曲執結識了當時帶隊香港大學代表隊的知名經濟法教授錢璟。現在，曲執又在Willem C. Vis指導教師的名單裏，再一次看見了他的名字。

“請大家安靜一下，我們的入學典禮馬上開始。”臺上，主持人的聲音把曲執的思緒拉回現實。

“大家好，我是本次入學典禮的主持人，法律學院學生會主席許偉誠。首先，歡迎各位新同學加入香港大學法律學院。”

臺下掌聲如潮。

讓過掌聲，主持人繼續道：“港大法學院，成立于1969年，是香港第一個開設法學專業的地方，也是國際上最負盛名的法學院之一。在這裏，我們擁有優良的師資隊伍，同學們不僅可以看到理論界學術泰鬥的坐鎮，還可以獲得實務界知名大狀的加持；從這裏，我們走出過無數優秀的畢業生，他們在立法會、政府、律所的崗位上，用其所學，為香港社會貢獻力量。他們熠熠閃光的今天，也會是在座各位的明天。”

“下面，讓我們有請，香港大學法律學院院長，馮允理教授致辭。”

馮允理教授在大家熱烈的掌聲中起身上臺，開始用他略帶廣東口音的英語，發表這份關于法律信仰的長篇致辭。

陳朔偏過頭來，“你還記得咱大一入學時，北大法學院院長在典禮上的致辭嗎，當時咱倆也坐在一塊兒。”

曲執當然記得，那是一篇關于“公平與正義”永恒主題的演講。他還記得，當時在場的各位同學，在法學知識上都幾乎是一張白紙，當有人第一次在這紙張上書寫時，大家都求知若渴地照單全收。似乎唯有自己，懷揣着對共同財産、共同債務之類條款的極大否定，認為所謂公平正義全是一派胡言。

時至今日，那些粗糙的法律條文他雖仍不能茍同，但至少理解了立法者這樣規定的考量，心态已不似當時般激進。

只不過，四年法學知識的浸泡，卻也沒讓他生出什麽法律信仰來。要說學了四年法律，不管怎樣也會對這專業産生點情懷，只可惜情懷這東西，總會因站在事實的對立面而夭折于萌芽。想想當年的辛普森案，案例被寫入課本以展示司法系統對程序正義的堅守，但曲執看到的卻是“夢幻律師團”六名倍受推崇的律師，對事實正義的放棄。類似的例子，古今中外不勝枚舉，既然如此，那法律還有什麽值得信仰？

曲執認為自己有時候看問題的角度比較偏執，對結果的态度又很是冷漠。只可惜，這種處世态度早已定型，是這二十多年間一個人所經所歷之總和共同塑造的。今後的日子裏，加深鞏固容易，扭轉變換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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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情節有點水，不過一些大環境信息和背景知識還是有必要提前鋪好。另外，明天要回北京，不知道會不會拖更_(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