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謝謝你

自從上課以來,王映微已經往曲執的方向瞟了好幾眼了,所以周密這才一直以一種十分扭曲的姿勢坐着,就是為了擋着不讓她看見曲執。

不過這姑娘也是個厲害,一見周密成心不讓自己看,幹脆直接改成了盯着這個罪魁禍首。那目光在周密看來,簡直可以用狠毒形容。錢璟點了曲執的名字之後,王映微的眼神更加肆無忌憚了,直勾勾地對上周密的視線,分明就是在說:你看,曲執都是叫你害的!

“答得還可以,”錢璟見曲執的答案這麽完滿,也不好再說什麽,“行了,坐下吧,坐下之後別再和你旁邊那個不知是來幹什麽的外系同學聊天了。”

全班哄堂大笑,尤以陳朔為甚。

曲執坐下之後覺得十分丢人,臉一路紅到了耳根,再看旁邊的周密,竟也跟着別人一起笑得前仰後合,一點都不知道不好意思,頓時怒從心中來,惡向膽邊生,一巴掌直接重重地拍在了周密大腿上,“你還笑!”

外面的風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已經暗得宛如冥夜,從窗戶望去,已經無法分辨出外面的任何輪廓,只能看見屋裏燈光在玻璃上的倒影,這分明就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錢璟給大家早下了幾分鐘課,學生們瞬時作鳥獸散。

王映微從座位上起身,走到教室最後,又來找曲執。今天的機會百年一遇,錯過可就不一定再有了。王映微想讓曲執賣自己一個人情,這樣自己以後還可以還他一個人情,這樣一來一回,就成功制造了兩次接觸的機會。親密關系,往往都發跡于你欠我我欠你的互相幫助上。

“曲執,我和鄭可我倆沒帶傘,你可不可以送我們到地鐵站呀?”王映微不僅可以在法庭的辯論場上咄咄逼人,也可以在心儀的男生面前楚楚可憐。

不等曲執回話,周密連忙出言打斷,“這位同學,我記得這雨早上就開始下了,你沒帶傘,你怎麽來的學校啊?”

王映微自然是有傘的,只不過她也不是好打發的人,于是繼續對曲執道:“我來時的那把傘被吹壞了,不能再用了,我看你和朔哥一人打了一把,是不是正好可以分別送一下我和小可呀,就到地鐵站就行?”

“只是送到地鐵站麽,”周密又搶話,完全不給曲執任何答應的機會,“到了地鐵站是不是又要說,哎呀曲執,我下了地鐵還有一段路才到家,要不你和我一起坐地鐵,給我送到家門口吧?”

王映微終于有點忍無可忍了,冷着臉看向周密,“這位同學,你哪位啊?”

曲執一看勢頭不對,而且覺得周密做的确實有點過分了,一方面現在情況确實需要,另一方面對方又是女生,既然已經開口了,作為男生能幫就幫點,于是連忙從中調和,“周密,你不是開車了麽,要不咱一塊兒送送她倆吧?”

周密側過頭來用眼神詢問曲執,表情十分不解加委屈,那意思,我這不是在幫你擋着她作妖麽,你怎麽背後給我撤勁兒呢?

當然了,實際上周密這麽做,可不光是在替曲執着想,所以即使他心軟了,自己仍然十分堅持原有立場,于是正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着王映微,“不好意思,我的車是兩座的,坐不下這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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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映微眉頭一皺,陳朔感覺她下一秒就要開始對周密口誅筆伐了,以她的伶牙俐齒,想想就恐怖,于是連忙上前解圍,“都別争了,我從手機上叫個車過來送你們回去,周密,你先和曲執回家吧。”

周密沖着王映微露出勝利的笑容,随後起身拍了拍陳朔的肩膀,對這個助攻表示無言的感激,然後就拉着曲執離開了教室。

一路從教室到地下停車場,曲執還在認真地思考,為什麽周密從機場回來,租車要租輛兩座的轎跑,難道是因為跑車底盤低、抓地牢,不容易在臺風天翻車?

直到看見周密沖着一輛黑色的特斯拉按下了車門鎖,曲執這才反應過來,周密只不過就是單純不想帶上王映微她們罷了。

周密為曲執關上副駕駛的車門,自己随後上車,發動引擎。一道黑影從地下車庫的出口轟鳴而出,一頭沖進如墨的滂沱大雨裏。與此同時,曲執的手機上收到了挂起8號風球的警報。

四面八方,除了車燈前照亮的一小塊兒地方,全是濃重得仿佛要淹沒每一塊土地、吞噬每一粒塵埃、浸透每一寸肌膚、入侵每一個毛孔的濕漉漉的黑。曲執扭過頭,看見周密的側臉在黑暗中若隐若現,沒了那些缤紛雜亂的顏色,只剩下不同程度的灰,在他的臉上交錯出一個棱角分明的堅定模樣。

天空裏一團團密不透風的烏雲間摩擦出紫色的閃電,炫目的異光閃爍着籠罩萬物又隐去,如巨輪碾壓冰面般的雷聲在耳邊炸開,仿佛大地在面前訇然裂開一道巨縫又合上。大自然總是善于用它的力量,讓人類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與脆弱,不過人類也同樣擅長,築起一個保護自己的堅固外殼。

周密在說話。他在訴說着探望劉潔的一點一滴,在複述着與阿姨交談的一字一句,在描摹着曲執母親的一言一行。

不過這些,曲執都沒有聽到。他只是在這片混沌的深海裏,突兀地意識到——

他被打動了。

車子直接泊進公寓地下的停車位,正如周密所言,他沒有讓曲執沾到一點雨。

電梯門緩緩合上,顯示屏上的數字在增加。走進這棟建築就能清晰地感覺到,整幢樓都在風力的作用下左右搖晃,此時電梯井裏轎廂的擺動幅度則更甚。

曲執被晃得有些頭暈,剛想抓一下扶手穩定身形,左手卻被周密一把攥住了。

曲執下意識地看向兩只握在一起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不冷不熱,剛剛好。它順着每一根血管一路向上,湧向逐漸加速的心髒。它牽動着每一根神經一路傳導,在大腦中彙成一個令曲執自己都感到詫異的信號:不要掙脫。

“你怕不怕?”

曲執擡起頭,眼中映出盈盈的光,“怕什麽?”

“怕這部電梯在臺風天突然出故障停住,”周密的聲線在這一方狹小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溫柔,“怕外面風雨大作,裏面一片漆黑。”

曲執從沒試過有任何一個人像周密這樣,事事處處惦記着自己,幫着、護着自己,就好像自己已經是一個足夠好的人,好到值得擁有愛。

“周密,”曲執默默克制住自己想要眼眶發熱的沖動,“謝謝你。”

看着眼前人的模樣,周密意識到,這是曲執第一次認真而純粹地向自己道謝。這三個字裏,包含了太多太多內容,但是對于周密來說,哪怕只讀懂了其中一層,也已經足夠他心滿意足。

周密緊了緊手裏曲執的手指,“有我在,不用怕。”

曲執低下頭以沉默作答:

我從不怕黑,但今後的我,希望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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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周密太帥,我筆下寫出的他不及我心目中他的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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