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地區選拔賽

雖說寒假前，錢璟沒有強制要求隊員全體留港訓練，但畢竟大部分人都沒走，而且一開學就要進行地區選拔賽了，陳朔如果真的全程缺席訓練也說不過去。所以，在北京陪家裏老人過完陽歷新年之後，陳朔便訂了提前回香港的機票。

臨走前，陳朔給萬梓迎介紹了一個軍區宣傳部的叔叔，他過陣子正好要去武漢視察籌備工作，陳朔向他要了個随行的名額，讓萬梓迎可以獨家跟蹤報道。萬梓迎知道陳朔沒時間跟去之後有點失望，但一想到他回香港是為了正事，也就沒什麽了。

陳朔之前聽說了周密挂科找曲執補課的事，本以為回來之後會看見兩個人形影不離，不料卻發現只有周密一個人自己拿着本筆記在家苦學，曲執則天天泡在圖書館的某個角落裏不見蹤跡。陳朔不知道倆人怎麽了，問周密不說，好不容易逮到曲執旁敲側擊吧，可這位又總是能岔開話題避而不談。

開學前的最後一天，曲執終于以熬了幾個大夜為代價，按時完成了論文一稿。錢老師讓他先把電子版發來給自己看看，曲執編輯好郵件正文，添加完附件，卻在按下“發送”按鈕的前一秒，忽然想起周密那次蹭課時，對于錢璟“有點現實功利”的評價。猶豫少頃之後，曲執修改了附件裏論文作者的順序，把錢璟放到了一作的位置。看着屏幕上顯示的“郵件已發送”，曲執才發現原來周密對自己的影響已經深入至此。

後來當面讨論論文修改的時候，錢璟直言相問為何還是把他放在了一作。曲執表示，自己深知這份一稿離能上國際權威期刊的水平還相去甚遠，後面都要仰仗錢老師指點修改，所以他才是文章的總設計師，位居一作理所當然；況且，自己畢業後打算進律所，确實沒有繼續走學術這條路的計劃，所以順位第幾對自己來說并無影響。

以前的曲執，并非不懂社會上的人情世故，但從不會于自覺可有可無處為這種事花太多心思，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向外界釋放出圓融處事的信號。有意思的是，錢璟在聽過曲執一番真誠自白後，竟也露出了某種後者之前從未見過的含蓄笑容。

今年Willem C. Vis國際商事模拟仲裁庭在港澳兩地的地區選拔賽，由香港城市大學承辦，舉辦時間定在各高校春季學期開學第一周的周末兩天。

錢璟帶領的香港大學第一代表隊，派出曲執、陳朔、王映微、許偉誠共四名上場隊員參賽，一路從最開始的二十三支參賽隊伍殺到了四強。

半決賽和決賽被安排在第二天，陳朔攜手許偉誠在上午的半決賽中打敗澳門大學隊，幫曲執和王映微拿到了決賽入場券。按照慣例，決賽将于下午和最後的閉幕式暨頒獎典禮一起舉行，為此，組委會特意将比賽地點從常規賽的普通教室，換到了能容納超五百人的AC3禮堂，整個過程面向所有非參賽人士開放。

曲執和王映微決賽要對陣的港中大隊，在前一天的小組賽中曾經和已經淪為炮灰的港大二隊交過手。趁着中午休息的時間，錢璟安排二隊隊員過來給曲執和王映微分享經驗，二隊詳細介紹了港中大的整體思路和慣用打法，曲執進一步追問了他們被對方抓住進攻的幾個争議焦點，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快要準備入場的時候。

王映微為公開上場而換了一套Theory的煙灰色半身裙正裝，為配合曲執的身高而踩上了一雙十厘米高跟，倆人從又一城的咖啡廳出發，先行一步前去候場。

AC3禮堂所在的劉鳴炜學術樓，正門前有一段超長樓梯，總共約有兩層半樓高。此時陽光正好，很多城大學生買了咖啡和甜品，錯落着坐在臺階上享受悠閑的下午茶時光，與此同時，也有許多外校師生和媒體為了下午的決賽從校外湧入。一時間，這段樓梯上摩肩接踵，上下兩個方向的行人互相滞礙着對方的腳步。

走在王映微前面的是個又高又壯的大塊頭，擋住了她的視線，讓她只能跟在後面亦步亦趨。曲執看出王映微上樓梯不方便，主動接過了她手裏的資料文件，王映微則更是毫不客氣，得寸進尺地直接抓住了曲執的手臂幫自己穩定身體。

有了曲執在旁邊扶着，王映微沒再把這段路當回事，注意力重新回到稍後一上場就要講的申請人陳述上，嘴裏振振有詞地小聲背誦着。低頭念着念着，王映微忽然感覺眼前一閃，原本擋在前面的那塊黑影突然消失，她下意識擡頭查看，可習慣了陰影的眼睛驟然對上午後太陽的強光，一時間竟模糊了。

就在此刻，王映微只聽右邊曲執輕喝一聲“小心”，下一秒就感覺自己的左肩被什麽人撞了一下。女生踩着恨天高，本就必須小心翼翼才能維持平衡，這一碰直接把王映微撞得往後仰去，而她身後是數米高的樓梯，若真摔下去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曲執見狀也顧不得許多，趕忙反手一把抓住了王映微，他的角度沒法保護她不摔倒，只能用力抓緊以保證她跌倒後不會滾落下去。在周圍人的小聲驚呼中，王映微跌坐臺階上，由于裙子太短險些走光，視線恢複清晰之後發現自己儀态盡失，臉一下子就紅了。曲執連忙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為王映微披到了腿上。

“摔哪兒了，”曲執蹲下身來，仔細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外傷，“疼不疼？”

王映微驚魂未定的雙眼對上曲執焦急探尋的目光，那一瞬間，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心髒漏跳了一拍，雙頰的高溫有增無減，只不過熱源從拘窘變成了害羞。王映微貪圖着曲執對自己的迫切關心，忍痛半響，最後才默默指了指已經紅腫起來的腳踝。

曲執看見王映微腳上的鼓包之後，就知道她現在是決計不可能自己走路了，無奈時間臨近比賽開場，來不及尋求別的辦法，眼下也只好把心一橫，手裏東西交給她拿着，自己則直接将人打橫抱了起來。

王映微怎麽也想不到，這種騙小姑娘的偶像劇情節竟然真會在自己身上上演，而且旁邊還有許多圍觀群衆紛紛投來豔羨目光，一時間心花怒放，雙手十分配合地攬上曲執肩膀，臉上表情赧然又幸福，直讓人覺得這倆人本就是一對兒。

曲執沒去候場室也沒簽到，本着避免二次傷害的原則，一路大步流星直接把人抱到了賽場上，引得臺下到場觀衆一陣驚呼。安頓好王映微之後，曲執又跑去場外的自動售貨機上買了幾瓶冰水，拿回來給她冰敷，再次逼得場下女生瞬間瘋狂。

曲執心裏清楚，如此這般會給旁人留下什麽印象，又會給王映微帶來何種遐想，可他此刻确實無暇顧及其他。他必須讓王映微盡快恢複狀态，不能讓這個意外的插曲，浪費掉他最後一次劍指維也納的機會。

曲執不介意別人如何誤會，也自信能和王映微解釋清楚，他唯一沒料到的，是他前前後後的這番照顧與呵護，竟被臺下特意前來看他比賽的周密，盡數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