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合作方案

周密把和吳浩龍見面的地點定在了柏悅酒店上面的清吧裏，從這座長安街沿線最高建築的頂層，透過玻璃向下眺望，俯瞰車輛如蝼蟻般沿着縱橫交錯的道路交織出一條條流動的金色光帶，縱使是再平凡的人，也會生出一種将世界踩在腳下的錯覺。

這裏的環境甚合吳浩龍的口味，周密深知像他這種居傲鮮腆的性格，最講究的就是排場和面子，自己和他之前鬧過不愉快，這次若能低個頭服個軟，多少應該可以緩和一下兩人長期以來劍拔弩張的對立姿态，也只有這樣，才好開展後面的談判。

服務生依言送來了酒單上最貴的一支幹紅，周密親自醒過之後給吳浩龍斟好，堆笑道：“浩龍哥，品酒你是行家，幫我試試這支怎麽樣？”

吳浩龍看着周密遞來的酒杯，晾了他半分多鐘方才伸手接下，毫不客氣地譏諷道：“‘浩龍哥’？周密，你小子已經多久沒這麽叫過我了，今天怎麽肯放低姿态了？”

“沒有的事兒，”周密繼續維持着嘴角的弧度，“浩龍哥，你肯定是記錯了，我除了在公司裏會叫你吳總以外，私下裏都是喊你叫哥的。咱倆呀，肯定是最近聚得太少，所以你才沒什麽印象了，我們兄弟倆，以後有機會還是要多聯系啊。”

“沒這個必要吧，”吳浩龍捏起酒杯細腳湊近鼻下嗅了嗅，随後輕輕仰頭将酒送入口中，酒确實是好酒，“我記得上次我們私下見面時，拳腳相加地打了一架，這種聯系，我看還是免了吧，你小子下手太狠，我到現在都懷疑，你當時是往死裏打的。”

周密聞言臉上有點兒挂不住，心中努力調節半天，這才終于裝出一副懊惱的樣子道：“哎，浩龍哥，上次的事兒确實是我不對，我在這給你道歉了。你看我當時吧，完全就是一時沖動，後來其實我也特後悔，可就是苦于找不着機會給你賠罪。不過今天正好，咱把這事兒說開了，你要是心裏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你就揍我一頓，我絕不還手。又或者，你想怎麽罰我都成，我确實是真心實意地想給這事翻篇兒。”

“揍你一頓？呵呵，還是算了吧，我如果真使出十分的力氣來，就怕你這身子骨吃不消，”吳浩龍輕佻地在嘴裏攪動着舌頭，讓上好的酒香擴散至整個口腔，“行了，有什麽事兒你就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的，我沒工夫跟你這兒浪費時間。”

周密先是表現出一種心思被人拆穿後的難為情之态，随後又重新換上阿谀奉承的微笑，伸手從公文包裏取出了一份文件，“還是浩龍哥眼明心亮，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小把戲。其實是這樣，上次我回北京向公司彙報上市工作進展時，我記得浩龍哥好像對文件中的一項內容略有異議，當時我雖然解釋了，但我估計單憑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也不能讓各方滿意，所以今天特意帶了一份合作計劃來給你過目。”

吳浩龍審視地打量了周密一番，心想這小子如今愈發的能屈能伸了，随後才接過文件，見那A4大小的封皮中央，白紙黑字地寫着“智能物業項目合作方案”幾個大字。整份材料不厚只有四五頁紙，是周密在飛機上趕出來的，吳浩龍粗略翻了起來。

周密見狀覺得有戲，開始介紹道：“這份文件只是個初步的方案，浩龍哥如果有興趣的話，具體細節都可以再商量。反正簡而言之，就是萬家地産計劃在未來三年內建設三個帶有一體化智能物業的樓盤，其中包含兩個高檔住宅區和一個頂級寫字樓。萬家地産會把目前已經研發出來的、條件成熟可以投産的智能物業設施鋪設到這三個項目當中，待到樓盤投入使用之後，我們願意為萬家物業免費提供每個樓盤第一年的智能設施使用權，而第二年及其後幾年的使用費，也可以給予一定的折扣優惠。”

“使用費這個東西，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吳浩龍的語氣聽起來并不是很滿意，只見他合上文件道：“以往我們的物業接手你們的樓盤，像會所這些公共設施，都沒有支付過費用，怎麽你的合作項目說是有優惠，反倒給我增加成本了呢？”

周密連忙賠笑，解釋道：“浩龍哥，你這麽說，就真是冤枉我了。我知道，一體化智能物業這個領域，目前在國內還處于起步階段，市場短時間內無法完全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實際情況其實是這樣的，眼下國際上比較通用的操作主要有兩種，一種是開發商把配套設施的所有權直接賣給物業，這種對于物業公司流動資金的要求比較高，另外一種是開發商向物業公司出讓設施的使用權，接着在之後的五至十年內收取相應費用，這個期限過後才可以無償使用，但所有權仍然歸屬于開發商。

“我們這三個樓盤，面向的都是高消費群體和財力雄厚的大企業，房屋銷售的單位價格不低，而相應的物業費用也會水漲船高。說到底，這三個項目的目标人群在購買不動産及相應服務時，更看重的是質量與用戶體驗。對于他們來說，智能物業是一個強有力的吸引點，他們并不介意為此支付超過市場平均價格的費用。而對于提供物業服務的公司來說，即使前期增加了部分成本，但最後利潤率卻定會比之前更高。”

整體上來說，周密的介紹還是可以讓一般的潛在合作夥伴開始動心的，雖然有一些小疏漏，但也無傷大雅。只不過，吳浩龍這只狡詐的狐貍，卻從周密最開始的切入點和随後的講述角度裏聽出了一些東西。他這下愈發篤定了，當初在上市工作彙報會上，所謂的“研發智能物業設施，是為了萬家産業日後能為業主提供更好服務”，不過是種托辭，他們周家最開始的時候，根本就沒打算讓吳家插手這個項目。

春風得意時妄圖侵占吳家的市場份額，如今有難了才虛情假意地跑過來求和，吳浩龍自是不會放任周顯禮和周密把這小算盤打得噼啪作響。更何況，萬家集團說到底，還是那萬振庭的，吳家又怎麽會與之為敵，站到一向不對付的周家的陣營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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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浩龍輕蔑一笑，開始明嘲暗諷道：“你和你爸元旦前，私下請那幾個小股東吃飯的事兒，智合的人都跟我說了，你今天抛出這份合作方案的目的，我心知肚明。只不過，我沒想到的是，原來你們周家在這件事兒上，就這麽一點誠意。”

周密料到吳浩龍會讨價還價，所以已經提前留了餘地，只不過此刻并不急于亮出自己的底牌，而是刺探起對方的心理價位來，“那浩龍哥，你覺得什麽價格合适？”

吳浩龍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容，“要我說，萬家産業進入這個全新的領域，很大程度上也承擔着不少風險，并非一定就能保證盈利。所以，我要求這三個樓盤建成後的所有設施，全部無償交付萬家産業使用。如果經過評估，認定市場反饋良好，那之後的其他智能物業項目，我們再詳談合作模式。”

周密不禁皺了皺眉頭，他沒想到吳浩龍竟如此獅子大開口，完全是一副吃定周家的模樣，而自己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接受他開出的條件，只得苦笑道：“浩龍哥，你可能有所不知，這種項目前期研發的經費投入十分巨大，我剛剛給出的條件，已經是公司三年內完全不盈利的價位了。不如這樣吧，我就直說了，如果吳叔能帶着智合一共21.5%的投票權，在需要的時候和周家站在一邊，我可以做主無償交付其中一個樓盤的全部使用權，另外兩個還按照剛剛說的方案處理。這真的是我們的極限了。”

吳浩龍冷哼一聲，把紅酒杯從自己面前推遠，“既然你們的誠意僅此而已，那幹脆就算了吧，也免得我們吳家，再落下一個趁人之危的壞名聲。”

周密的笑容還挂在臉上，只是愈發僵硬了。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只剩下酒吧裏現場演奏的音樂，仍舊萦繞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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