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臨行

曲執買了和陳朔一班的機票周六飛北京。

臨走前一晚,錢璟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做東,請今年所有參加了Willem C. Vis的隊員一起吃飯,一隊二隊都來,所以人還不少,只有王映微請假缺席。

席間,一向自律的曲執喝了不少酒,想着這将近一年來經歷的種種,有按部就班也有出乎意料,有輕而易舉也有得來不易,站在當下回看,難免覺得恍如隔世。旁人不知曲執心中的五味雜陳,只當他是春風得意,便只顧着自己一會兒掀起一陣慶祝勝利的歡聲笑語,一會兒又陡生一股曲終人散的離情別緒。

侃談着吵鬧着,觥籌交錯間,這頓飯不知不覺吃到了深夜。

周密知道曲執明天要走,也知道他今晚有餞行的飯局,本想趁着最後的機會跟他把話說清楚,奈何遲遲等不到人回來。

自打上次争吵之後,周密這幾天想了許多,他覺得曲執說得對,他不該要求他為了自己改變未來規劃,所以他決定和他一起回北京。

周顯禮讓周密留駐香港,是想讓他借此機會給香港公司來一次大換血,好把吳家在這裏的勢力剔除幹淨,方便自家以後能在集團事務中享有更多的話語權。

可是這個想法在周密看來,無異于天方夜譚。萬家(香港)從性質上來說,是集團旗下的公司,地位上與萬家地産和萬家産業并無高低之別,萬、周、吳三家在這裏都擁有自己的人馬,而這也正是萬振庭希望看到的。作為集團董事長,萬振庭信奉制衡之術,他決不可能坐視周顯禮或者吳仕方任何一方一家獨大。

周顯禮是在那天上午敲鐘儀式結束後,向周密通知的這項安排,後者當時就直言反對,而前者态度亦十分堅決。怎奈那一天,需要周密忙前忙後的事情太多,他顧不上當場和他爸掰扯清楚,而周顯禮則借機把讓他留下的事情和萬振庭敲定了。

周密本就不認同這項安排,現在再加上曲執的原因,他覺得無論如何也要讓他爸改變主意,只不過這回不能再像上次那樣硬碰硬,于是請出了他媽去進行滲透。

在這件事上,周太太倒是堅定地和兒子站在了一邊,一方面是因為舍不得孩子總離自己太遠,另一方面也因為,她覺得這樣不利于周密和萬梓迎之間關系的發展。

其實那天的晚宴上,周顯禮公開訂婚消息後,萬振庭當場就黑了臉,他覺得這麽大的事,周家沒有提前知會一聲就擅自做主,說明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裏。萬振庭發起怒來也是十分不講情面,甚至揚言要重新考慮此事,要不是萬太太在一旁勸着,再加上周顯禮不管他講出多難聽的話都笑臉相迎,只怕這門婚事還真有可能黃了。最後,雙方妥協的結果是訂婚不變,但時間待定,不能按周顯禮說的一個月來辦。

考慮到萬振庭的抗拒,周太太覺得周密應該多在萬家面前刷刷存在感,好好表現,這樣才能讓他們忘掉之前的不愉快,于是就答應了兒子的請求。

按着母子倆約好的,周太太會在旁敲側擊數次之後,于今晚和丈夫講明讓兒子回來的打算。周密本想待确認他爸同意後再告訴曲執,怎奈一直沒有回信。按耐不住心中急切,周密決定立即就去找曲執,反正只要自己不想留下,他爸也拿他沒辦法。

曲執發現周密出現在餐廳門口時,還以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直到注意到錢老師和陳朔也在看着那人所在的方向時,才知道他是真來了。

周密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曲執,剛想擡腿往他那邊去,誰知手機卻偏偏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正是他爸打來的電話。周密猶豫了一秒,終于還是抵不住心裏想要知道結果的迫切,轉身出門接起了電話。

“你小子也知道用迂回戰術了?”其實早在太太第一次含沙射影的時候,周顯禮就聽出了她話裏隐含的意思,直至今晚攤牌,則更讓他确定了這背後就是周密在指使。

周密一聽也懶得繞彎子了,冷硬道:“爸,我留在香港沒有任何意義。”

“沒意義你就讓它變得有意義,”周顯禮的聲音也十分冷漠,還帶着一種萬事皆在掌握的居高臨下,“你也不用打什麽就算回來我也拿你沒辦法的算盤。就在剛剛,我已經讓趙東去你家裏,把你所有的旅行證件都拿走了。只要沒有我的允許,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在香港待着,什麽時候把公司打理好,什麽時候再回來。”

自打周密露了一面又離開之後,曲執的心思就沒再回來,錢璟看在眼裏,想着反正時間也已經不早,幹脆就打發學生們散了,自己則留下來買單。

衆人魚貫走向門口,陳朔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打算送兩個喝得不省人事的回家,曲執則綴到了隊伍最後,卻在路過收銀臺時,聽見錢老師嘴裏嘟囔了句“周密?”

曲執不知錢老師為何忽然念起這個名字,腳下不聽使喚地湊上前去,就發現他手裏正拿着一張類似小票的單據,而在那張紙的底端,正簽有那無比熟悉的兩個字。

“系咯,啱啱就系呢位先生,碌完卡就走咗。”店員解釋道。

錢璟把刷卡存根交還店家,謝過對方之後和曲執一起出了門。

“替我謝謝他吧,”錢璟知道周密是在不動聲色地回饋之前的事,想着自己身份不便最好避嫌,遂委托曲執代為轉達,不料對方卻沒有應下,不解道:“怎麽了?”

夏夜的晚風把曲執吹得清醒了幾分,可說起話來仍然答非所問,只見他若有所思道:“錢老師,您說,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看着曲執略顯苦悶的樣子,錢璟不是不想講些什麽給他排憂解難,只可惜這個問題自己确實沒法回答,只得實話實說道:“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其實,無論他什麽樣子,只要是你喜歡的就行了。”

曲執扯出一抹疲憊的苦笑,“可是有些事,并不是喜歡就夠了的。”

“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是單靠喜歡就可以維系的,”錢璟大概猜出了曲執在為什麽苦惱,好心提點道:“曲執,我發現你有時候做事前顧慮太多。其實我倒覺得你大可以自信一點,先邁出一步試試,說不定實際情況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困難。即使不行,大不了也就是回歸原點,總比你瞻前顧後地什麽也不做要好。”

曲執沒想到錢老師會說出這番話,茫然道:“所以,您覺得我應該和他試試?”

錢璟有些無奈,“曲執,你是個聰明人,這種事你應該聽從自己內心,而不是別人的意見。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些顯而易見的道理,具體怎麽運用,還要看你自己。”

曲執到家時,陳朔還沒有回來,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思考着錢老師的話,卻仍舊心亂如麻。不久後門鈴響起,估計是陳朔忘帶了鑰匙。

打開大門,曲執毫無準備地被一團酒氣壓彎了腰,竟是周密。

曲執詫異,可眼下情況由不得他細想,只見周密仿佛全身脫力似的,把整個人的重量全都壓到了自己身上,搞得他一個踉跄連退幾步,重重地撞在了牆上。

周密被這一震弄得清醒了少許,終于想起來應該自己站好,于是伸出手抵在曲執耳側的牆壁上想要借力,可奈何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兒肌肉使得上勁,掙紮幾下之後便洩氣地重新垂下了腦袋,不偏不倚地剛好耷拉到了曲執的頸窩裏。

曲執嘴角抽了一下,剛想推開,卻聽見耳邊幾不可聞地傳來了幾句胡言亂語。

“曲執,你別走。”

“曲執,我爸不讓我回去,你能留下來陪我嗎?”

“曲執,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和你分開。”

“曲執,求你了。”

聽着周密的吐字越來越模糊,語氣越來越絕望,曲執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手驟然抓緊了。他很怕自己受情緒影響做出什麽不理智的決定,咬咬牙狠下心來,架起胳膊就把人往對門送,想着眼不見為淨,應該就不會動搖了吧。

周密不知喝了多少酒,腳下步子踩得蜿蜒逶迤,短短兩扇門的距離,被他走得幾次三番差點兒栽倒。跌跌撞撞地,曲執好不容易才把人成功扔到沙發上,剛想直起身抻抻腰,卻忘了周密的手臂還繞在自己脖子上,一個趔趄就撲倒在他身上。

曲執心下大驚,周身一震連忙彈開,卻見那周密不知是不是剛剛湊巧被自己壓到了胃,幹嘔幾下之後,竟是要吐的節奏。

好在周密似乎還殘存着一點意識,踉踉跄跄地起身就往洗手間跑。

曲執不禁為他捏了把汗,只不過聽那聲音,總算是沒有功虧一篑。取一只杯子接滿水遞給周密,曲執想讓他漱漱嘴,卻發現這灘爛泥雖然沒吐在外面,但還是把自己的衣服弄髒了,不禁嫌棄地嘆了口氣。

漱過嘴後,周密的意識再次喪失,倚着牆腳就要睡過去,任人怎麽叫都一動不動。曲執看不下去,只好幫他脫掉弄髒的上衣,用毛巾蘸上清水給他擦起身子來。

擦着擦着,曲執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擡起頭對上周密的目光,只見那雙眼睛裏雖然仍舊透着疲憊,卻已經恢複了十分的清明。

下一秒,曲執的嘴就被兩片火熱的唇堵了個嚴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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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遲到一天,昨天寫完不滿意,今天又修了修。

第一卷 的最後一章,有che,直接去圍脖@扛筆磕CP的狗子十八 看吧,就不在這試探下限了。

第一卷 終于結束了,接下來狗子要休息一下and整理第二卷的大綱,短則三五天,長則一星期,大家勿急。

最後,還是謝謝大家兩個月來的支持,雖然知道追文的姐妹不多,但作為在jj的第一篇長篇,我已經很開心啦,後面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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