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敵人的敵人

從港大畢業之後,王映微如願以償地進入了香港本地規模最大、口碑最好的律所,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一名Paralegal。

這天上午,王映微剛到所裏,就從前臺口中得知有客戶在等自己。王映微心下奇怪,自己剛入職不久,還沒開始獨立代理案子,按理說,新客戶不會專門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手咨詢,難道是之前跟着老板出去辦案時認識的人?

推開會客室的門,王映微心中的疑惑不減反增,只見這位客人的樣貌氣質皆是不凡,如果之前見過,自己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等自己先打招呼,王映微便聽到那人兀自開口道:“這麽好看的姑娘,那個曲執竟然視若無睹,真是不知道憐香惜玉,我都替他覺得可惜,真的可惜。”

聽到這話,王映微細眉微蹙,發現這人并非為了公事而來,而且竟知道些自己和曲執的事情,下意識地重新檢查了一下門有沒有關好,随後不客氣道:“你是誰?”

那人漫不經心地從名片夾裏抽出一張名片,王映微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赫然印着“萬家産業總裁吳浩龍”幾個字,不禁警覺道:“萬家?你和周密什麽關系?”

“看來,你對周密的身份還算了解,”吳浩龍的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那你知不知道,他馬上就要和萬家集團董事長的女兒訂婚了?”

王映微莫名其妙,“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吳浩龍把手放在桌面上,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因為你可以讓他們的聯姻計劃胎死腹中。上學的時候你追過曲執,所以你一定是最了解他和周密之間事情的人,我要你給我提供一些能夠曝光他倆關系的東西。”

王映微把周密的萬家地産、名片上的萬家産業和這人口中剛剛提及的萬家集團幾個詞語放在一起對照,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這幾方之間的大致關系,一針見血道:“你想以周密的性向為矛,瓦解他們的聯盟,以免自己日後寡不敵衆?”

“不愧是香港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吳浩龍覺得事情愈發有意思起來,他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越聰明就越有趣,不禁感慨道:“腦子果然好用。”

王映微輕蔑地嗤笑一聲,“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幫你?”

“不不不,”吳浩龍把身子湊到王映微面前,以便更加仔細地觀察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你不是在幫我,你這是在幫你自己。如果不是周密阻撓,你此刻恐怕已經和曲執兩個人甜甜蜜蜜你侬我侬了,你就不想讓他為此付出代價嗎?”

王映微把後背靠到椅子上,重新拉開了和吳浩龍的距離,雙臂抱胸道:“就算如你所說,曝光周密的性向可以破壞聯姻,讓他遭受損失,可你別忘了,這同時也為他和曲執繼續在一起提供了方便條件。既然你知道我追過曲執,應該不會傻到認為,我會做出那些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事情吧?”

王映微的這番說辭早就在吳浩龍的預料之中,于是露出了一個一切盡在掌握的微笑,“這你就不懂了,商業聯姻,本來就只相當于你們法律上的合夥而已,男女雙方婚後也不過是各玩各的,根本不會影響周密和曲執的關系。相反,如果你曝光了這件事,讓周密父母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們就絕不會放任他胡鬧,肯定會拆散他們兩個,到時候,你就有機會讓曲執重新回到自己身邊了。”

王映微不傻,她不知道周密和曲執能不能走到最後,但她知道自己和曲執早已再無可能,所以無論吳浩龍畫的餅再大再令人心動,她的理智也不會允許她重蹈覆轍,于是冷道:“你想多了,我已經不喜歡曲執了,也不打算再和他發展什麽關系。”

“不喜歡了?”吳浩龍裝出一副惋惜的表情,“真沒想到,你還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不過,放下喜歡簡單,那放下恨呢?你這麽容易就不恨他了嗎?”

王映微心口一緊,“我恨他做什麽?因愛生恨?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不是因愛生恨,”吳浩龍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是單純的恨。你們去維也納比賽的最後一晚,你以身試探卻被曲執冷漠拒絕。待他走後,你的房門重新被人敲響,你以為是他回心轉意,沒想到打開門一看,卻是另外一人。那人假意安慰陪你喝酒,但其實只是想把你灌醉後趁虛而入。當晚你心思不定,混亂之中和他發生了關系,但卻在轉天清醒後追悔莫及,甚至因此情緒崩潰,沒能上場去打最後的決賽。這一切的一切,難道不是因曲執而起?你為他失去了這麽多,真的就一點也不恨嗎?”

王映微早在聽到前半段的時候,臉上就已經沒了血色。她本以為這件事只有自己和那個人知道,怎麽也想不到一個之前從來不認識的人,竟能把當時發生的事情了解得如此詳細。王映微不僅慌亂起來,究竟是吳浩龍的消息太靈通,還是自己的消息太閉塞,閉塞到沒發現這件事其實已經在同學間傳開了?

看着王映微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樣子,吳浩龍就知道自己還真把故事拼湊得八九不離十,轉而軟硬兼施起來,“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許偉誠并不是個多嘴多舌的人,這件事他只和幾個關系很近的朋友提過,我也是費了不少力氣才打聽到的。只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擔心無論知情者的嘴再嚴,也總會有爆出來的一天。你如果不想落得一個人盡皆知的結局,辦法很簡單,跟我合作,你給我我想要的,我幫你擺平許偉誠,保證讓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不能再開口。”

中環就那麽大點地兒,從王映微上班的律所出來,吳浩龍轉身就去了公司。

自打周顯禮宣布周萬兩家聯姻以來,周密一直小動作不斷,對吳家在香港公司的人馬虎視眈眈。時至今日,他已經成功換掉了市場部總監,而其他幾個部門中層的位子也岌岌可危。吳浩龍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萬振庭的默許,但無論如何不能再任由周密繼續放肆下去,所以打算趁着這次來香港敲山震虎,好讓他收斂一些。

趙東進來通傳吳浩龍到訪的時候,周密正坐在辦公室裏發呆,這幾個月以來,只要沒有公務要做,他就一直是這個狀态。趙東知道,他這是還在想那個人。

周密明明記得,那天晚上曲執睡在了自己床上,可等到轉天早上醒來,他卻又不見了,不僅自己房裏再無他的身影,就連對門也早已人去樓空。周密本以為一夜過後,曲執有可能回心轉意,根本沒想到他竟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自己。

從那以後,周密的心裏就只剩下了曲執。醒着的時候想他,睡着的時候也想他,在家的時候想他,在公司上班也想他,想知道他最近過得好不好,回去之後有沒有找到心儀的工作,找到了的話上班忙不忙,有沒有按時吃飯,能不能好好休息。

每天早上醒來,周密總會下意識地以為所有事情不過是場噩夢,而曲執此刻剛剛吃好早飯,正等着自己一起去學校。每天下班回家,周密總會不經意地拐到1002的方向,直到看見現在住在這裏的租戶已經給大門換了新鎖,才發現一切都回不去了。

這一次,周密終于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曲執曾領略過無數次的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也終于明白有些事,真的不是努力了就有結果,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做些什麽。失去曲執的絕望掏空了周密,他覺得自己好像只剩下了一副一觸就破的皮囊,在周圍無邊黑暗的擠壓下,他無力抵抗,他憋悶到窒息,他随時都有可能就此消彌。

看見吳浩龍突然來了公司,儲文哲蹑手蹑腳地跟到周密辦公室門外想要偷聽牆角,卻被趙東趕回了工位,直到吳浩龍重新從裏面出來,才終于有機會湊上前去。

“吳總,”儲文哲耷拉着一副苦瓜臉,“您可得給我們做主啊,這個周密最近不知道抽了什麽風,做了好多人事變動,就連人資的韓總監都差點被他換掉。”

吳浩龍一邊往外走一邊聽着儲文哲打小報告,得知這個消息後有些難以置信,不覺慢下了腳步,奇道:“他連萬振庭的人都動了?”

“是啊,”儲文哲愁眉苦臉的樣子十分難看,“所以說他抽風嘛,要不是萬總過問之後給及時攔住了,還不知道這公司以後要跟誰姓呢。”

吳浩龍眯起眼睛,看來周密最近的動作并沒有萬家撐腰,而是他自己在作死。那就好辦了,這樣一來,就算自己不出面,萬振庭也不會任由他這麽折騰下去。

儲文哲見吳浩龍沒有接茬兒,只好自說自話地問出了心中的憂慮,“吳總,您說周密他本來就炒過我一次,這次會不會又拿我開刀啊?”

吳浩龍冷冷地瞥了儲文哲一眼,心說今時不同往日,周家這次野心很大,一時半會兒還輪不到你這個小喽啰,于是半真半假地安撫道:“你放心吧,我剛剛已經敲打過他,最近應該不會再有什麽動作了,如果有問題,你随時聯系我。”

“哎,哎,好的吳總!”儲文哲這心裏總算是有了點兒譜。

想起剛剛和周密的對話,吳浩龍總覺得有些奇怪,按着他以往的性子,遇見自己上門找麻煩,肯定會針鋒相對地唇槍舌劍一番,可他今天竟然沒做任何抵抗,只是安安靜靜地在那聽着,着實令人生疑,于是問道:“你最近有沒有覺得周密有哪裏不對,剛才看他那個樣子,怎麽覺得他神不守舍的?”

儲文哲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陣,半響後才支吾道:“這方面吧,我平時沒怎麽注意,不過剛才聽您這麽一說,覺得他好像有時是有些不在狀态,怎麽了吳總?”

電梯門在二人眼前敞開,吳浩龍面無表情地走進轎廂,心說自己當初怎麽就看走眼,選了這麽一個耳不聰目不明的蠢貨當眼線。

儲文哲見吳浩龍并不想再回應自己,知趣道:“您慢走,有事您聯系我。”

眼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吳浩龍突然又按下了開門鍵,确認周圍沒人後壓低聲音道:“還有一件事,你最近有沒有見過周密手上,戴着一枚戒指?”

儲文哲稍微回想了一下,随即篤定道:“沒有,這個我能确定,我平時總去給他送文件,如果他手上有東西,我肯定能注意到。”

吳浩龍有些想不通,其實他剛才也特意觀察了一下,周密手上确實沒戴任何東西,可王映微明明說過,曲執在維也納買了一對男士對戒,看起來像是定情信物。吳浩龍本想以此作為佐證周密和曲執關系的證據,結果卻沒抓到這個把柄。按理說,曲執送的東西,周密肯定稀罕得不得了,難道是有了戒心,所以上班時特意摘下來了?

“行吧,那先這樣,”吳浩龍松開按着按鍵的手,電梯門開始重新閉合,“如果你哪天看見他戴了,記得拍張照留個底,別被發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