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就差畢業證了
有了聞重的內推,曲執很快就收到了信傑發來的線上筆試邀請,成績合格後又參加了一次群面和一次一對多的終面。整個應聘流程走下來,總共用了不到三周的時間,信傑就給出了正式的錄用通知,試用三個月即可轉正。
深秋季節的某個周五,距離曲執入職那天剛好整整三個月,所裏通過了他的轉正申請,同時準備好了所有手續,只等他拿到學校頒發的畢業證書。
這一天難得的沒有加班,再加上又是周末,曲執下班之後直接回了平谷家裏。劉潔則和同事調了大夜班,特意回家給兒子做飯,慶祝工作的事情終于塵埃落定。
曲執到家的時候媽媽正在廚房擇菜,他本想過去搭把手,但劉潔說今晚這頓飯本來就是為了犒勞他的,沒道理讓主角跟着忙活。
曲執拗不過劉潔,只好乖乖地回到客廳,邊坐着看電視邊等着飯做好。新聞聯播時段的節目都很無聊,曲執翻出手機打給了聞重。
“學長,”電話沒響兩聲就被接起,聽周圍的聲音,曲執估計聞重現在還在所裏加班,“你還在忙麽,要不我一會兒再打給你?”
“沒事兒,”聞重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手下繼續敲着鍵盤,“你說吧。”
“嗯,”曲執漫不經心地按着遙控器換臺,“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我今天試用期結束了,等下禮拜去香港把畢業證書拿回來之後,所有的手續就都做完了。所以問問你最近有沒有時間,想請你吃個飯,謝謝你幫我找到這麽好的工作。”
“你的流程走得還挺快,”聞重在心裏盤算了一下,今天距離上次吃飯時答應給他內推,也就過了不到四個月的時間,“這要擱我們團隊新入職的,怎麽着也得到崗後四五個月才能轉正,因為一般都是三個月試用期結束後才啓動轉正流程,然後整套手續辦下來少說也得一個月。你這倒好,不僅試用結束當天就搞定了所有手續,而且還是所裏等你的畢業證,沒讓你等所裏,這效率可真不多見!”
曲執被聞重這麽一說搞得有點如夢初醒,不好意思道:“咳,可能是李律不想在這種小事兒上耽誤太多時間,所以手續比較簡單吧。”
“李律?”聞重有點兒沒反應過來,“李炎?你現在的老板是李炎?我記得我當初是給另一個做合同糾紛的團隊推的你的簡歷啊……”
“哦,是這樣,”曲執回想起當時面試的經過,解釋道:“最開始聯系我筆試的确實是劉律團隊的秘書,但後來群面時劉律和李律都來了,李律當時可能覺得我表現還可以,就和劉律商量能不能把我放到他們團隊去。劉律沒說不行,也就等同于默許,所以最後終面的時候,就改成李律、李律的助理和人事總監一起面的我了。”
聽到這兒,聞重不禁皺起了眉頭,“所以,李炎是當着劉律的面,把你要走的?”
雖然曲執心裏确實是這樣認為的,但這話如果從自己嘴裏承認,總感覺顯得有些自視甚高,只好謙虛道:“也不算吧,可能劉律和李律本來就是一起挑人的,誰覺得合格就把人招到自己團隊裏,沒有那麽明确的界線,也談不上要不要的。”
聞重就算不熟悉所裏所有團隊各自的用人習慣,但至少也比曲執多出了兩年工齡,以他在信傑的經驗判斷,李炎這幾乎就等同于明搶。雖然所裏沒有明文規定不許這麽做,但負責同一領域業務的團隊之間本來就存在競争關系,所以很少會有老板開口向另一個老板要人。曲執究竟在面試時體現出了什麽特質,值得李炎這麽做?
“喂,”聽筒那邊遲遲沒有回音,曲執還以為聞重挂了,“學長,你還在聽嗎?”
“啊,哦,在聽在聽,”聞重這才回過神兒來,繼續追問道:“那你入職之後,李炎都給你安排了些什麽工作啊?”
談到這個,曲執的語氣裏透露出些許失落,“也就是送送文件,翻譯翻譯資料之類的。李律說,要等我轉正之後,才能再帶着我出去辦案子。總之這幾個月沒上手什麽特有技術含量的,就是李律總叫我一起出去應酬。”
“他還帶你去參加飯局了?”聞重越聽越不對勁兒。
“嗯,”隔着手機,曲執沒聽出聞重的語氣有什麽問題,“李律說,剛出來辦案的律師,最缺的不是能力和經驗,而是案源。所有客戶都想找資深律師給自己代理,小律師如果不主動建立人脈,可能要等上好幾年才能趕上一次獨立代理案子的機會。我雖然不喜歡摻合那些場合,但李律畢竟是一片好心,我也不好意思回絕。”
曲執的話,讓聞重想起了自己曾經從同事口中聽到的一些關于李炎的傳聞,只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當時都沒人敢定論究竟是捕風捉影還是确有其事,自己如今就更不好當真,只得從旁提醒道:“這種應酬,不在工作內容的範疇之內,所以最好還是能推就推。你剛入職,尤其又是被李炎從別的團隊要來的,不要一下子就和領導走得太近,有時間可以和同期進來的新人多來往來往。”
曲執不像聞重想得那麽多,只當他是因為面試時那個小插曲的緣故,所以才提醒自己要和同事以及其他團隊搞好關系,答應道:“嗯,學長,我知道了,我心裏有數。對了,剛剛說的吃飯的事兒,你下星期有時間嗎?”
聞重不想太過多嘴,也就順着曲執換了話題,“哦,這個啊,我下星期要出差,估計時間短不了,要元旦前才能回來,到時候再說吧,這個不急。”
聽筒裏疊加着傳來“嘟嘟”的聲音,曲執把屏幕拿到面前看了一眼,是陳朔插進來的電話,“嗯,那好吧學長,我就不打擾你了,正好陳朔的電話進來了,要不我先接一下他的,學長還有什麽要交代的麽?”
“嗯,沒別的了,你去接他的吧,”聞重本想就此結束這通電話,但是略一停頓之後又不放心似的補充道:“咱倆業務領域沒什麽交集,平時也法在你身邊幫襯着,你自己在人際關系方面多上點兒心,要是真遇見拿不準的事情,記得和我商量。”
聞重說話辦事總能讓人感覺很踏實,曲執不由得默默地笑了笑,柔聲道:“我知道了學長,你也挺忙的,就別總為我操心了。我先挂了,你加班別加得太晚。”
挂了聞重的電話,陳朔的那條線一通,就聽見他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叫道:“你跟誰打電話呢,這麽半天才接我的,不會是所裏認識的新歡吧?”
曲執差點兒笑出聲來,裝傻道:“你管我呢,你誰啊?”
陳朔玩心大起,“我你都不知道?那我不跟你一塊兒去香港參加畢業典禮了。”
“哦,”曲執擺出一副冷漠的表情,憋笑道:“那你就別去了呗,反正我是不會幫你把畢業證書領回來的,你自己想辦法吧。”
“啧,”陳朔果然還是說不過曲執,只好認輸,“行吧行吧,當我沒說。對了,說正事兒,你給我發訂酒店的鏈接幹嘛?”
原來是為了這個,曲執把手機開成免提,翻出學校發的郵件道:“咱們系的典禮是在周六一早,你肯定不能當天過去吧,提前一天到的話,當然得住酒店呀。”
“不是,”陳朔覺得曲執沒懂自己的意思,“我是說,周密那房子就他自己一個人住,反正有的是地方,咱倆直接借宿一晚不就得了嘛。”
曲執的臉色刷地就白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良久才道:“還是別了,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回去了,也不想麻煩他。”
“這怎麽能是麻煩呢,”陳朔裝作聽不出曲執言下之意的樣子,“當初他要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我都沒找他要租金,現在就找他借宿一晚,能有什麽大不了的。”
“不是……”曲執關上了免提,重新把手機放到耳側。
“不是什麽?”陳朔的語氣似乎漸漸嚴肅了起來,“你不會是故意躲着他吧?”
曲執知道陳朔是在明知故問,他只覺得沒有力氣答出哪怕一個字。
“曲執,你說你和周密本來好好的,倆人都到了要送定情信物的地步了,結果就因為他們家要他訂婚,你就放棄了?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曲執瞥了一眼廚房方向,媽媽正在炒菜,關了門再加上抽油煙機排風的噪聲,應該聽不見客廳的動靜,這才壓低聲音道:“他要和別人訂婚了,這難道還不夠嗎?”
“可這件事兒,他事先也不知情呀,”陳朔答應過要幫周密勸曲執,因為他也覺得他們兩個不能就這樣完了,“而且他知道之後,也一直在想各種辦法解決,你為什麽就不能和他站在一起,一同面對這個問題呢?”
“別說了。”曲執打斷陳朔的話,因為他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和周密比肩。
“你能不能不要再逃避了,”從中學認識開始,陳朔就沒跟曲執這麽嚴肅地講過話,但今天既然談到了這兒,他想借此機會說個清楚,“曲執,我不管你選擇結束你們兩個的關系是出于什麽考慮,在我看來,你這就是自私。兩個人在一起本來就會遇到許多問題,所有情侶都是勇敢地去面對的,沒有一個像你這樣,因為預料到會有阻力,所以為了避免自己陷入困境,就選擇放棄一段感情。”
“陳朔,”曲執也有些急了,說起話來再顧不上輕重,“你不要再管我們倆的事兒了好嗎?我能理解你在意這件事情,是因為周密的訂婚對象是你喜歡的人,如果他們倆真的在一起了,你和萬梓迎也就沒可能了,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因此就來動搖我?”
曲執的話讓陳朔又氣又心虛,氣是氣他竟然這麽理解自己的一番好意,而心虛則是因為在這件事情上,自己還真不敢斷言完全沒有夾雜任何私心。
發現媽媽打開了廚房門開始往外端菜,曲執只想盡快結束這次不愉快的通話,“就到這兒吧,我要吃飯了,你如果不想住酒店的話,我就自己去住好了。”
曲執本以為挂斷電話後,自己就能從被擾亂的心緒裏抽身出來,怎料陳朔的話卻仿佛餘音繞梁一般,一直徘徊在耳邊,久久不肯消散。
“發什麽呆呢?”劉潔看着兒子魂不守舍的樣子奇怪,“快來洗手吃飯了。”
曲執勉強收拾好心情,沉默着坐到了桌邊。
“剛才是和誰打電話呀,”劉潔往曲執的碗裏夾了一大塊兒他最愛吃的紅燒肉,“我聽你說什麽住不住酒店的,你要出差嗎?”
曲執看着眼前的一大桌子菜,忽然沒了食欲,搖頭道:“今天學校發郵件通知了畢業典禮的時間,就在下周末,我和陳朔商量着一塊兒過去。”
“哦,這樣啊,那是得訂個酒店,”劉潔繼續給曲執夾菜,然後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手下動作一頓,問道:“對了,上次我生病時,過來看我的那個孩子呢?是叫周密吧?我記得他也是北京的,你們是不是也能搭伴兒一塊兒過去?”
曲執只覺得胸口的位置忽然一陣密密麻麻的針紮似的痛,緩了好久才重新開口道:“他——,他一直就在香港呢,在香港工作了。”
“嚯,”劉潔沒想到周密這麽出息,“在香港找工作挺難的吧,他可真不簡單——不過倒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上次來醫院時我就覺得,這孩子談吐舉止不俗,有能力又細心,最難得的是待人善良真誠,以後啊,肯定能成大事。”
曲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因為他覺得自己好像拿不住了。他不知道為什麽,周圍的所有人,好像都偏要在他決定放棄之後,不斷地過來提醒他,那個人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