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畢業典禮
陳朔最終還是順了曲執的意思,去香港的時候,跟着他住了酒店。
舉行典禮的會場內人聲鼎沸,身着黑袍的畢業生們坐在臺下,交頭接耳地攀談着。從六月份結束學業離開學校,到如今再次回到熟悉的校園參加畢業典禮,這中間過去的五個月時間,對于在座每一位學生來說,都是一段重要而難忘的日子。
他們當中有的人留在了香港,有的人回到了家鄉,有的人已經開始繼續念書,有的人直接走上了工作崗位,有的人則還在各種紛繁複雜的選項中左右搖擺。但是無論做何選擇,可以确定的是,每個人的生活狀态都在這幾個月裏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他們興奮地分享着自己的經歷,他們好奇地探尋着別人的故事。
随着主持人站上舞臺,音響的聲音終于蓋過了臺下的喧嚣。令曲執沒有想到的是,整個典禮的第一個環節,竟然是齊唱國歌。
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形容。在香港求學的一年裏,曲執無數次地見過學校民主牆上張貼的與自己三觀嚴重不符的标語,也曾目睹過學生會激進分子在校內大肆□□,他本以為在這樣的環境裏,所有人都會對一切與國家有關的意象避之不及。而正是因此,這件本該如是的事情,才會顯得格外寶貴。
和許多來香港讀書的陸生一樣,曲執也把自己定位為留學生中的一員,可他偏偏又能在自己的畢業典禮上,聽見那曾經只在中小學升旗儀式上才會響起的旋律。想到這裏,曲執有些眼眶發熱,與此同時,他的手竟突然被什麽人莫名其妙地握緊了。
曲執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身邊這人早已不是剛剛那個只能混個臉熟的同班同學,而看清是誰的下一秒,他差點兒沒控制住眼淚奪眶。
周密知道曲執肯定會來參加畢業典禮,所以提前和陳朔打聽好了時間。
曲執執拗地把臉偏向另一邊,然後把手從周密掌心抽了出來。
唱完國歌坐下後,法學院院長開始向院內全體畢業生發表演講。在這期間,周密幾欲開口,卻都被曲執故意裝作認真聽講的态度擋了下來。
臺上領導老師接連致辭過後,就進入到了撥穗禮的環節。法學院各畢業年級人數衆多,所以只能讓獲得優秀畢業生稱號的學生作為代表上臺,曲執就是其中之一。
見周密遲遲沒有開口,陳朔趁着曲執離座的間隙問道:“你怎麽不說話呀?”
周密的雙手絞在一起,把出門前背過無數遍的那番話忘了個幹幹淨淨,“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幾個月,我給他發過很多條微信,打過很多通語音,可他再沒回過哪怕是一個标點符號,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重新開始和他講話。”
陳朔嘆了口氣,看來不逼周密一下是不行了,“我跟你說,這次機會錯過可就沒有了,等一會兒典禮結束我們就要回酒店收拾行李去機場,你可想好了。”
周密被陳朔說得突然緊張起來,“怎麽這麽急?明天不是周日嗎?”
“我們倆昨天上午從北京飛過來的,”陳朔邊說邊瞥了一眼臺上的情況,曲執由于名字拼音排序的緣故,被安排在了靠後的位置,此刻估計還在側臺候場,“曲執為此請了一天假,所以明天要回所裏把落下的工作補上。”
周密聽後不知是失落還是心疼,悶悶道:“這麽忙的嗎,他現在在哪兒上班呢?”
“信傑,”曲執上臺了,不巧的是與之同場的還有王映微,陳朔拿出手機把閑雜人等排除在取景框外,準備記錄下校長給他撥穗的時刻,“頂級紅圈,聞重幫忙找的。”
“聞重?”周密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可這倆字卻仿佛一個極度靈敏的開關,一出現就立刻打翻了他心裏的醋壇。
“嗯,”陳朔不知道周密對聞重抱有對立情緒,根本沒多想,邊按快門邊道:“聞重就在信傑,是他給曲執內推的,不然所裏不可能給這麽高的起薪。雖然曲執值那個價位,但律所本來就是個充滿壓榨的地方,很少有新人一上來就有那個數兒。”
曲執從臺上下來回到了座位,而整個典禮也随之宣告結束。曲執不想在此多作停留,拉着陳朔就往會場外走,周密則默默地跟到了他倆身後。
“曲執,周密!”
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女生的聲音,曲執停下腳步回頭一看,還真是王映微。
“等一下,”王映微緊跑兩步跟上前來,“我有話想和你們兩個說。”
王映微竟然要跟自己和周密說話,曲執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下意識地和周密對視了一眼,然後忽然反應過來什麽似的移開了目光。
“曲執,”王映微聲音輕柔,“你還記得麽,我們兩個的第一次見面就在這裏。”
曲執想不通為什麽兩人許久不見之後,王映微忽然要在此時此地提起這個話題,但要想搞清楚她打的什麽算盤,就只能由着她繼續說下去。
“當時,我一下子就被你吸引了,也覺得我們兩個很合适,所以就開始追求你。在和你相處的過程中,我以為我們兩個真的有可能,所以當周密出現時,我自然而然地就把他當成了我們兩個關系中的絆腳石,對他充滿了敵意。
“再到後來,當我發現你也對周密有好感之後,我心裏不願意承認,我告訴自己你只是被他的甜言蜜語沖昏了頭腦,我覺得自己應該讓你看清楚,究竟誰才是适合你的那一個,所以我做出了一些妨礙你們感情的事情。
“但是曲執,這幾個月以來,我冷靜之後意識到,是我錯了。愛情不是我的一廂情願,而是你們兩情相悅,從始至終,都是我自己的執念太重了。”
“曲執,周密,”王映微邊說邊拉起兩個人的手,最後竟親手讓他倆牽到了一起,“我為我曾經做過的事情向你們道歉,我希望你們兩個以後能一直好好的,不要因為我的原因而産生隔閡,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不那麽自責。”
王映微突如其來的一席話把曲執搞得莫名其妙,他始終搞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只知道不能讓事情按着她的節奏發展,索性轉身就要離開。
“曲執!”眼看着他把手從自己掌心抽出,周密沖動地伸手抓住了對方手臂。
曲執皺着眉回過頭,眼神示意他不要在這裏多話,可這眼神在周密看來,卻是冷漠而疏離的拒絕,他無暇再去顧及其他。
“曲執,”周密再也無法忍受曲執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避自己,“曲執我錯了,我不應該讓你遷就我留在香港,不應該說你懦弱,更不應該在得知那個消息後,仍然留在宴會上不去追你。但是曲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爸會突然宣布那件事,而且我向你發誓,我絕對不會和萬梓迎訂婚,我也從來沒喜歡過她!”
周密大庭廣衆的發言引來無數路過的學生側目,可曲執不知為何,不僅沒有因此感到尴尬,反而被他的直白撼動了——或者說,早在重新踏上這片土地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開始心軟了。其實自打剛才從地鐵站出來,路過之前住處樓下的時候開始,曲執的腦海裏就不住地回憶起他曾經和周密相處的點點滴滴。
“曲執,算我求你了,”周密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曲執的另一條胳膊,不讓他再只用側面對着自己,“你能不能不要再說什麽和我從沒有過任何關系的話了?我喜歡你,所以我真的聽不得這些,太難受了,真的太痛了。”
看着周密那把喜怒哀樂都寄托于自己态度的眼神,曲執忽然有些不想再逃了。
“那什麽,”陳朔終于看不下去周密不分場合的表白了,打發兩人離開道:“你們倆別在這兒杵着了,曲執,你不是說還要拍照麽,讓周密去給你拍吧。”
“啊?”周密不知陳朔為何突然來了這麽一句,遞去一個詢問的目光卻對上了他別有深意的眼神,只好不明就裏地順着他說道:“那,曲執,要不,我們去拍照吧?”
曲執和陳朔對了個眼色,知道他跟自己想的一樣,沒再拒絕周密。
眼看曲執和周密要走,王映微作勢也想跟上。
“诶,诶,”陳朔不客氣地攔住王映微的去路,“您就別再跟着了,你的意思已經傳達到了,剩下的就讓他們兩個自己消化吧。”
曲執的畢業袍是租來的,他領着周密七拐八拐地來到了行政樓裏還衣服的辦公室門口,把手裏東西交給對方幫忙拿着,自己則開始解扣子。
周密一頭霧水,不解道:“怎麽脫了,不是要拍照麽?”
“我倆典禮前就拍完了,”曲執把自己從領口褪了出來,然後利落地把袍子疊好,“陳朔是不想讓你多說話,王映微今天奇奇怪怪的,你還當着她說那些事兒。”
等到曲執還完衣服出來,周密這才大致弄懂了倆人的意思,剛想再和曲執确認一下自己理解得對不對,卻一眼瞥見了他胸前挂着的一個墜子,是他剛剛脫衣服時帶出來的。周密一邊伸手一邊問道:“這是什麽,以前怎麽沒見你戴過?”
曲執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可眼看那東西已經被周密拿到了手上,自己也就沒再刻意遮掩,只是默默地紅了耳根。
那是一枚穿在項鏈上的男款戒指,樣式簡單大方。周密隐隐約約地發現,指環內側似乎還刻着幾個小字,于是低下頭湊近了去看。
再次擡起頭時,周密的眼眶紅了,只聽他用克制不住的顫抖的聲音質問道:“WZ是誰?聞重嗎?你終于還是和你親愛的學長在一起了?”
陳朔好不容易甩掉王映微之後,本想來行政樓找曲執一起還衣服,卻只在大門口撞見他臉色蒼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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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周密真是個大傻子,以及,大家應該都默認聞重念zhong吧,總不能是wen chong,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