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田莺

俗話說望山累死馬,?這樣的山路讓正常人去走,怎麽也得走上兩個多小時。

但是在慕時的帶領下,這就是二十來分鐘的樣子。

蘇潭一路被慕時裹挾着,耳畔是呼嘯的風聲和急雨,?但不管風還是雨都只是打在身外的薄薄結界上,?自己身上半點都不曾沾濕。

甚至有些許安逸。

這不會就是抱得大腿心不慌的感覺吧,蘇潭在心中暗暗稱奇。

羊腸小道在鲫魚背的另一面,?轉過山坳,?妖氣陡然變重,鲫魚背宛如一道天然屏風,?将妖氣隔絕在此嗎,也正因為此,?鲫魚背之後的山谷,?成了一塊藏妖地。

“這地方必定有妖怪。”慕時說。

蘇潭屏住呼吸,點了點頭。

如果是他一個人,應該會覺得很冷,鋪天蓋地的妖氣伸出帶着冰淩的爪子,?想刺探進結界的外殼。

但慕時圈着他,?暖洋洋的,?右手腕上的牡丹石手鏈更是好熱好熱。

他們收斂起妖氣,嚴格來說做這個操作的只有慕時,?因為蘇潭自己根本沒什麽妖氣。

之後,他們選了個比較隐蔽的地方站着。

雖不确定田莺在哪裏,但如果田莺的失蹤真和妖怪有關,?她最後一定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妖氣雖濃,卻不是很兇。”慕時低聲說,“你看着點手機,?馮楚來消息就跟他聯系。”

“好。”蘇潭答應。

屏住呼吸又等了幾分鐘,羊腸小道那一頭,出現一個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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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潭立刻猜到,這應該就是田莺。

個子嬌小的少女,穿着簡單大方,撐着一把小黑傘,怎麽看都是一個青春時髦的少女。

只是這位青春時髦的少女,此刻看起來,竟顯得說不出的詭秘。

她撐着傘,緩步向前,雨很大很大,風吹得手中的傘都歪了,她的發絲和衣衫也被雨打濕。

但她竟像全無知覺一般,徑自向前。

凄風冷雨,獨自撐傘的入魔少女。

這樣的場景本該讓人感到可怖,但蘇潭也沒有太大的感覺。

慕時一直在他邊上,他對這個人有種毫無來由的信任感。好像只要是他在,就不需要擔心任何事情。

看田莺這個架勢,是要一直走到小道盡頭,可傻子都知道如果真讓她走過去了一定是兇多吉少。

慕時輕輕捏了蘇潭手一把:“我去阻止她。”

蘇潭“嗯”了一聲:“小心。”

慕時點頭,信手在蘇潭額頭和嗯兩側肩膀各點了一點,指尖過處,洇出金色光暈,蘇潭能猜到,應該是某種保護的術法。

蘇潭按照慕時的囑咐留在大石頭後,看着慕時輕盈地躍出去,站到小道上。

田莺無動于衷地繼續向前走。

慕時叫她的名字:“田莺,你要去哪兒?”

田莺對慕時的聲音有了反應,但也就是面無表情地往他那裏看了一眼而已,

甚至連腳步都沒有慢下來哪怕半點。

慕時于是上前一步,幹脆擋在了田莺面前。

田莺冷冰冰地看着他:“讓開。”

她的眸子泛着點冰灰色,看起來說不出的冷。

“不能再往前走了。”慕時說。

他的話音剛落,田莺竟毫無預兆地突然從袖筒裏拔出一柄小刀,完全沒有半分遲疑地沖着慕時刺了過去!

蘇潭驚呼一聲:“小心!”

“知道!”慕時高聲應着,一個側身閃過這一刀,“保護好你自己!”

其實蘇潭那邊沒有什麽好擔心的,反倒是慕時這裏。

田莺就像瘋了一樣,一刀一刀刺向慕時。

那把刀是基地裏的水果刀,不算鋒利,但也開了刃,如果真的捅人,一定會捅出事。

慕時招架格擋,想要卸除她的武裝。

按理說就像上次孫大偉一樣,被奪舍的人身體依舊會保持原本的強度,以慕時的武力,很容易就可以制服對方,讓他繳械。

可現在的田莺明顯強悍過了頭,她在這幾輪過招中表現出的爆發力和力量,都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兒該有的。

當然,這樣的田莺依舊不是慕時的對手,可随着雨越下越大,空氣中的妖力愈濃,邪祟的妖氣帶着壓迫感,慕時還要分出心去抵抗。

而田莺明顯是從這種妖力中吸取力量,她的攻勢看起來竟然越發兇猛。

起初慕時顧忌着,害怕傷到她的軀殼,沒有用全力。很快當他意識到田莺的力量越來越強,連帶着山谷中的妖氣,像一張大網一樣把他纏住時,他已經深陷其中。

如果是正常狀态下的慕時,即使是這樣子也不在話下。

可是他最近的消耗太大,剛才帶着蘇潭,又要撐結界,還為他畫了護身法術,花費了太多妖力,狀态實在不是很好。

他一邊用遠超田莺的身體素質和田莺搏鬥,一邊催動妖力,抵抗着山谷中妖氣的壓迫,一貫悠然的臉上,也泛起薄薄的汗。

蘇潭緊張地盯着慕時那邊的動靜,大氣都不敢喘。慕時占上風時,他就愉快一些,慕時被壓時,他眉頭都皺起來,緊張地咬着嘴唇。

他很快也看出,雖然慕時和田莺的單打獨鬥占上風,但在這個山谷裏戰鬥,田莺的優勢太大了。慕時很難憑一己之力和整個山谷的妖氣戰鬥。

黑雲幾乎壓到了山谷上方,有雨滴從結界裏滲下來,打濕了蘇潭手背。

結界裂開了。

蘇潭心裏一緊,知道這是慕時妖力不濟的象征,他要想個辦法幫慕時,可他有什麽辦法……

就在這個瞬間,田莺惡狠狠一刀刺向慕時,慕時空手格擋開,可他的身子也被撞得一晃。

田莺跟着就是狠狠一腳踹在慕時肚子上,慕時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慕時哥!”蘇潭大叫一聲,一瞬間他急的冷汗都下來,腦子也一片白。

就在這個瞬間,蘇潭額前和兩肩的印記忽然一陣發熱,接着,倏然而來的記憶湧入腦海,壓得他一陣劇烈頭痛。

記憶像是一大堆沒有翻開的書,太多太多的場景和畫面,蘇潭根本來不及去看。

唯一最搶眼的,是腦海中忽然響起奇怪的旋律,配着奇怪的歌詞。

蘇潭都看不懂那歌詞是什麽,但是他卻似乎知道怎麽去唱。

在真麽一場緊張的戰鬥間隙唱歌好像很奇怪,也會暴露自己的位置,但這一刻蘇潭完全什麽都沒顧慮,仿佛就是要這樣做,也只能這樣做一樣。

他沒有半點猶豫,唱起了這首出現在腦海中的歌。

這是蘇潭從未聽過的奇妙旋律,說好聽也沒有太好聽,但曲折婉轉的旋律,竟給人一種在天上越升越高的感覺。

唱歌眼前走馬燈似的出現許多畫面,他像是突然沉進了其他人的記憶裏。

那個他熟悉的白色、黑色、金色的場景裏第一次有了人,很多人,從他的視角可以看到這些人跪着,似乎充滿敬意。

站在這些人中最前面的兩位,都戴着銀色覆面,冷峻而帥氣。

蘇潭無暇太多去想這是什麽樣的場合,也沒注意到左邊那人的覆面,和那天在韓國腦海中出現的,捏着他下巴和他行狀暧昧的人是相同款式。

他現在根本分不出心想任何事情。

因為這首歌唱起來很累,不是歌唱技法上的累,而是它似乎在通過那些符咒一般的旋律,把自己體內的力量抽出來。

因而明明沒有動彈,卻像是做了劇烈運動一樣疲憊。

就在蘇潭開始唱時,慕時還是跌坐在地上。

可歌聲一響起,他忽然往蘇潭這邊看了一眼,眼裏滿滿的驚異。

也正是這一眼,讓蘇潭倏然覺得,他和慕時之間突然建立起了什麽微妙的聯系。

像是兩根弦,在那一眼中,勾連在一起。

田莺手中的水果刀直接沖着慕時胸口刺了下去,按照剛剛的狀态慕時明明是避不開的,可在蘇潭的歌聲裏,他猛然伸手,一把死死攥住了田莺手腕。

田莺瘋狂地掙紮,可慕時的手很穩,他像是突然得到了動力,整個人變得堅如磐石。

蘇潭繼續唱,很疲憊,他從沒有過這麽累的感覺。

但他沒有停下,因為他已隐約猜到,自己的歌聲好像能給慕時力量。

事實正如蘇潭所料,在他的歌聲裏,慕時整個人振奮起來,動作的速度、力度都又上了一個臺階。

原本游刃有餘的田莺頓時變得手足無措,她那具身體終歸不是真的能打,憑借山谷中妖力強化而來的軀殼,再厲害也缺點細節。

很快,慕時一把卸掉了田莺手中的刀,接着一個手刀敲在後頸,把她敲暈。

慕時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擡頭,看向蘇潭的方向。

腦海中,原本勾連在一起的那根弦,在慕時的注視下“嘎嘣”一聲斷了。

弦斷的瞬間,蘇潭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虛弱,整個人的力氣像大海退潮一樣飛速散盡。

全身脫力,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腿軟到幾乎站不住,歌聲也停了。

蘇潭向後踉跄了幾步,一屁股跌坐在雨裏。

不知道為什麽一首歌會這麽消耗體力,也根本沒力氣去想。

現在三個人都淋得像落湯雞,那麽蘇潭只想做一只疲倦的,一睡多年的落湯雞。

濃黑如墨的烏雲還籠罩着天空,妖氣卻已淡了許多,甚至有一縷日光照下來。

慕時大步沖上來,喊着他的名字,伸手把他從雨裏攙起來。

蘇潭覺得好累,累到連慕時的聲音好像都變得遙遠。

但是被慕時這樣擔心地攙着、看着,他又覺得開心。

疲憊到腦子連思考功能都停止了,只嗅到滿懷淡淡的牡丹香。

蘇潭虛弱地沖着慕時笑了笑,一頭栽倒在慕時懷裏,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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