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不小白,不複雜。

文章前半沉重,後半輕松。(從25章節起,搞笑增多。)

男女主人公雖歷經坎坷,但終究以喜劇結尾。

在我看來,本文算是個摻雜了三分真實、三分笑話,三分童話,一分瞎話(鄙人所編所寫)

的圍繞彩票而成的小故事。故而起了《彩票灰姑娘》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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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九月的一個清晨,原本露出曙光的天空,忽然變得陰沉。

頭頂的雲越來越暗,越壓越低。陰雲下,匍匐着兩道方向相反的、蜿蜒逶迤的公路。它們是進出N這座城市的通道。

這時,路上的車不多。一輛輛都仿佛駕駛它們的主人似的,帶着些周末早上不願起床的懶意。

今天是周日。

蔡小小就在出城的道上。一輛渾身沾滿灰塵,仿佛剛從煤堆裏爬出的原本該是綠色的出租車正載着她,往機場的方向行駛。

蔡小小所帶的行禮,只有一條狗。

因此,出租車的司機判斷她準是要去機場接人。不過,對此,司機并沒有多問。他是個五十歲左右的頭發剛剛開始脫落的中年男人。早已開了一個晚上的夜班,現在,已經困得要死。若不是聽這個帶狗的女人說要去機場,他絕對會直接把車開回家睡覺。他不僅困,還怕狗。

猙獰的風,穿過車窗,來到蔡小小的耳邊,發出魔鬼般的呼嘯。司機打了好大一個呵欠,将所有車窗關閉。

車廂頂上一陣亂響,雨噼裏啪啦地開始下。敲響車頂的同時,一連串晶瑩的雨點也在車窗上吸附,但,一眨眼,又很快滑下。

雖然明知不能觸及,可是,蔡小小仍伸手撫摸了下車窗的玻璃。好涼!那些雨點已經滑落,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水漬,就好像人哭泣時眼淚墜落的痕跡。

盯着玻璃,作如上想的蔡小小微微蹙眉,這時,陪着她一同坐在車後座的愛犬,一條體型碩大、渾身金毛的松獅,細心地發現了女主人的表情,有些不安地發出一陣嚎叫。怕狗的司機一陣心驚膽戰,他很想回過頭,讓後座的女人叫她的狗閉嘴,理由當然是他害怕。然而,他沒有這麽做。雖然他已經五十二歲,頭發也有些禿,但卻不想被一個如此年輕,如此漂亮的女人笑話。

“WOLF,別叫了。”蔡小小拍了下松獅的大腦袋,狗不理她。所以,怕狗的司機只好繼續開。雨越下越大。狗越叫越響。他那握方向盤的手,也越來越抖。

就這樣,在過一個彎道時,出租車仿佛一只受了傷的四處亂撞的巨獸,用一股連根拔起的力量沖向路的一邊—— 一陣巨響過後,車頭卡在了道路中間的護欄裏,袅袅青煙嘶嘶地沿着引擎蓋往外飄散……

車禍發生。

在此之前,松獅WOLF一直狂吠不歇。——老人們說曾經唐山地震的前一晚,唐山城裏所有大小池塘裏的青蛙集體外逃,所有的鳥兒集體遷徙,所有的狗集體狂吠一般。故而,動物學者得出一條推論,說在地震等突發事故來臨之前,動物們往往能表現出某種異于人類的超乎尋常的預知力。在這方面,它們比人類更敏銳。——可惜,蔡小小沒有看過這條推論。當時,在車禍前一秒坐在汽車後座的蔡小小也不可能想到任何的推論。把她腦子填滿的,顯然是男人。出差到法國,今天從法國飛回N市機場的WOLF的男主人,她的丈夫。

現在,她更不可能再想任何的推論。她暈了過去。渾身是血地被卡在出租車的車窗裏。

出租車的司機因為沒系安全帶,被甩出事發地十幾米,不知死活。唯一還能在當場産生動靜的是WOLF,她的狗,它的一條前腿上紮滿了碎玻璃。它的身體還能動。它掙紮着,跳出車窗,用嘴,叼住女主人的一只袖子,想把她拖出這個讓它聞得刺鼻的四個轱辘朝上的大鐵箱,可惜,力氣不夠。

與此同時,法國F機場裏一名中國籍的男子驀地停下腳步,手捂着胸口,察覺到一陣劇痛。

cHAP 1 彩票

CHAP 1 彩票

法國F機場內人流攢動.

空氣中正播放着直飛中國N市的飛機航班開始登機的聲音。登機的乘客湧至檢票口,排成一條長龍。隊伍中不乏許多楚天雷的同胞。

其中一個中國太太們組成的旅行團頗為引人注目。她們插隊擠到了楚天雷的前邊。穿着華麗的太太們分作兩群,絲毫不理會隊伍的秩序,各自擠在一處,正在旁若無人地喧嘩。

其中的一群在談論這幾天血拼買來的奢侈品,如數家珍地列出或化妝品,或皮草,或服裝,或香水等女人最熱衷的品牌,說買的東西要比國內便宜好幾倍,其中幾個還眉飛色舞地用食指戳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行禮箱子說真是沒白來這一趟;

另一群則在談論法國這個國家被國內媒體過分誇大的浪漫性,其中一個年紀與他的妻子相仿的女人在諸多旅客相繼目視的情況下,依舊悠閑自得的在候機大廳內點燃一根香煙。吸煙時,她一手托着另一手的肘部,捏煙的那手翹起小指,哇啦哇啦用超乎空氣中廣播音量的聲音開始廣播,

“法國真沒勁!街上見到的帥哥也不過如此!本想來個異國邂逅的,卻不料根本沒戲!”

說完,她便被身旁幾個臉孔塗抹得像調色盤的同伴推搡,擠兌着跟她笑鬧,說是因為她不懂法語,溝通不便的緣故。吸煙的女人擠在同伴中間,洋洋得意地大笑,跟着,仰頭吐了口煙圈,把煙頭仍在地上。大罵一句——“SHIT!”

楚天雷收回厭惡的視線,迅速地扭過頭。

心中,卻開始詫異起女人和女人的不同。

他的妻子便完全不是這樣。她不講究名牌,更準确地說,是連某些名牌也不認得,牛仔褲,白T恤,帆布鞋,便是她閑暇時最喜愛的打扮。置于化妝品,她也不愛,整日素面朝天,因為皮膚屬于過敏類型,那些高檔的護膚品她也不用。于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孩兒面”“寶寶霜”之類的成了她唯一指定品牌。為此,他從能從她身上嗅到一種奶香味兒。這種味兒絕對比任何香水的氣味都叫他神魂颠倒。對于異性,她更是羞澀,在他的記憶中,除了她過世的父親,基本上,她與任何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子說話時,都會臉紅。他的妻子……他的小小呵……想到這兒,楚天雷嘴角彎曲了一下。

這次,他比預定日期提前回國,就是準備要給她一個驚喜。這個小懶蟲,平常周末,都是宅在家裏或吃或睡的吧。因此,算上時差,等他趕回家,說不定應該還能逮到她蒙頭大睡的樣子吧!

念及此,他眯起了雙眼。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陸續在腦中閃現。

就在他一人獨樂得正有滋味的時候,背後又傳來那些太太團女人們的聲音。

“喲,你們看!那邊的大屏幕!”剛才吸煙的女子大叫,

“他媽的,這條新聞,即使不懂法文,我也看明白了!你們看,快看哪!看那屏幕上的數字……你們看沒看出是什麽意思?”

衆同伴啞然。

此女眨着眼炫耀,

“雖然我不懂法語,英語,不過,這條新聞我可是看懂了,這說的他媽的是彩票!這一連串的數字就是彩票嘛!嘿,原來這些有錢的法國人也買彩票?!呸,這真叫他媽的那個什麽,乞丐不嫌虱子,富人不嫌MONEY,只有呆子,才會嫌自己的錢多!哈哈……”

衆同伴附和大笑。

接下來,太太團的女人們立即對屏幕上接下來彩票中獎的金額做了詳細的讨論,其兌換彙率,考慮通脹,結合兩國國情的詳細周詳的思考方式,頗令楚天雷咋舌。她們當中最多的說法是——在法國有了這麽多錢可以買多大的房子,而在中國,就只夠在B市三環以內買個十平方的廁所。然後,太太們的話題終于跳出女人的小圈子,放眼國際,繼而論述到教育,養老等諸多她們不如意的事情上。

她們後邊說的什麽,楚天雷根本沒有聽清,從太太旅行團裏掉出的“彩票”二字,使他陷入了深思——他與妻子蔡小小的相識就是緣于彩票。

回憶的面紗就這樣在不經意的瞬間被悄悄掀起……

…… ……

那是三年前國內N市的七月底的一天的中午。外面驕陽似火,酷暑炎炎。

他穿着純白的長袖襯衫,吹着冷氣,坐在總經理的椅子上正在生氣。

低頭看了眼手裏的彩票,立即,他向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投過去一記殺人的目光。連買一張彩票這樣簡單的事,她都能給他辦砸,真的是,叫他氣不打一處來。

女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劉海占據半個臉,腦後長發用一個過了時的發簪挽起。身穿黑色套裙,腳下配同色系的高跟鞋。盡管穿了高跟鞋,她仍然只到他的下巴。這很讓正在訓她話的他産生一種優越感。他還注意到,她沒穿絲襪。腿上j□j出來的皮膚雖然白皙,可是誰會對兩條火柴棒有興趣?

別看她瘦,力氣倒是不小,她右手舉着剛從幹洗店為他取出的西裝,左手提着一個塑料袋,塑料袋裏裝的是中午他點名要在一個街區外買的盒飯與一罐咖啡(之所以要到指定的那個街區買盒飯,倒不是因為那家店盒飯的口味如何之好,而是因為那邊盒飯賣的是附近的最低價,此外還免費贈送一罐快到保質期的咖啡。)此刻,她正在氣喘籲籲地流汗,不過看上去倒是健康,不是那種虛弱的溫室小花的類型。

再次打量了她一眼,楚天雷在心底不由再次肯定好友陸展風察人目光之銳利。陸展風管這個叫蔡小小的女人叫“幹癟豆莢”。——那是冬天,幹癟豆莢下樓提着他的西服幫他送去幹洗,恰巧被陸展風撞見。那天,幹癟豆莢還穿着厚厚的羽絨服。

對,沒錯。“幹癟豆莢”就是她!

想到這兒,他貌似不經意地瞥了眼她胸部,再次對陸展風佩服得五體投地。居然在冬天,一個個穿得像水桶的情況下,還能一眼判斷出一個女人是不是幹癟,此等功力,實在叫人望塵莫及。當然,陸展風的厲害還遠遠不止這點。

現在的重點是蔡小小,叫他讨厭的不止是她的幹癟。

“蔡小小!”楚天雷記得當時自己是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的,“你怎麽這麽笨,連這麽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他一手背後,捏着彩票的那只手臂伸直在她面前搖晃。她見了,忽然覺得他這樣的動作與表情,自己今天在什麽地方見過。想了想,才想起,那是站在十字路口,疏導交通、指揮車輛的一個交、警的表情。一樣的張牙舞爪。

“難道彩票上的數字不對?”

她放下兩套西服,盒飯與咖啡,湊過來看,看了一秒,兩秒,到第三秒楚天雷想打她的頭卻終于忍住沒打的時候,她終于恍然大悟。

“啊,我知道了!是我弄混了!把彩票弄混了!”

她高興得像中了彩票似的,歡天喜地。

接着,突然,她在他面前脫下鞋。從一只鞋裏摸出另一張彩票,交到他手裏。

“楚總!你要的是這一張!對吧?”

她裂嘴朝他笑,笑完伸手去抹臉上的汗。她沾滿汗水的手拂過他的手背,從他手裏取回方才叫他勃然大怒的那張彩票,

“這張彩票是我老爸要買的!也是一組數字兩塊錢的體彩!嘿嘿,我剛才一起給你們買的,不小心給弄混了!哦,楚總,您看看,您要的號碼——是這個0000137,我沒弄錯吧?!”

她露出為自己記憶力感到驕傲的表情,但這副表情卻令楚天雷抓狂。他氣惱的是,這張——這張——0000137號碼的彩票——她竟然敢把它放在鞋裏?用她的這雙白皙卻有點臭味兒的腳丫子,踩在上面?

楚天雷氣得七竅生煙,怒極反笑,

“怎麽,怎麽想起來,要藏到這裏?”

他盯着她那雙式樣老舊的皮鞋問。

順勢,他注意到她赤、裸的腳。雖然不得不承認,她的腳是他見到過的最漂亮的腳,可惜,他不是古時候看腳選妻的變、态的男子,對女人的腳沒有特殊的嗜好。況且,準确地說,在蔡小小以前,他也只看過兩個女人j□j的腳,其中一個,還是他的姑媽。

蔡小小笑嘻嘻地靠近一步,抓起腦後的頭發,臉龐發紅。很是不好意思。

“是我老爸教我的,以前,我幫他買彩票,好幾次都是買了,就找不到了。所以,就想到幹脆讓我把彩票藏到鞋裏。”

“令尊的感受,我深有體會。”楚天雷冷笑。

他走到桌邊,取出那罐贈送的易拉罐裝的咖啡,拔了拉環,剛要喝,卻又像想起什麽重要事件似的,把咖啡放下,快速坐回椅內。抓過桌上的計算器,噼裏啪啦地一陣亂按。

半分鐘後,他問她索要找零。

西裝幹洗費一套50,兩套100,他是那家幹洗店的金牌會員,打八折,幹洗費80,盒飯最近剛漲了一塊,是21塊,飲料是贈送的,彩票2塊,他剛剛給她105塊,因此,應該還有2塊錢的找零。

“哎呀!”蔡小小低呼一聲,暗叫不好,臉紅得超越了豬肝。她顧不上穿鞋,急急忙忙地翻起了上衣與裙子的口袋。

“怎麽沒有?買盒飯時,那個老板明明找給我的?我明明也拿了的?好像就放在放盒飯的塑料袋裏的……”

她匆匆瞥了眼桌上放盒飯的塑料袋,結果,仍叫她失望。

“蔡助理,做人要誠實……”

蔡小小臉上的笑容消失。被冤枉的滋味叫她憤怒!

“我沒拿你那兩塊錢!”

這年頭,有人會願意為了兩塊錢而不誠實嗎?

他不理她,坐下,眯着眼,一口一口地呷着咖啡。只用眼角餘光偶爾掃過她的頭頂。

她氣壞了。赤着腳,在地毯上來回走了好幾圈。

“得,待會兒,我從我皮夾子裏給楚總你拿兩塊錢還你,這下,你總滿意了吧!”

“你這是什麽态度?難道你非法侵占了別人的財産,做錯了事,還有理了?”

“楚總,我說了,我沒拿你的兩塊錢!”

“那錢呢?在哪兒?”他不屑地吹了聲口哨,目光恰好落在她手裏的那張給她父親買的一組號碼的彩票上。(體彩一組號碼的價格是兩塊錢。)他沒說出口的含義是那樣明顯。

這一次,她在他的地毯上跳了起來。

“這張彩票,我這張彩票……是……是我父親……讓我買的……是他讓我……買、買的……我……我……”

她為他腦中的念頭氣得渾身顫抖,說話結巴。

“是呀,巧合的是,這張彩票,偏偏也是兩塊錢!”他笑起來,就是個壞人!

“楚——楚總!”她完全被激怒了,哆嗦着嘴唇,喘息了好一會兒,也沒能說出自己沖到咽喉邊的話——

她要告訴他的是,出門前,她特地從辦公桌上的小貓儲蓄罐裏取出自己的兩塊錢零錢,好為父親買彩票,父親是個彩票迷,平常沒有特別的嗜好,就愛每個星期買一張彩票自娛自樂。那種心情是與現在買彩票,指望中大獎的人們的心思完全不同的。父親買彩票的動機一直被她理解為僅僅純粹的,純粹的就好像父親他們那個年代的小孩子對于玻璃彈珠的癡迷一般,只是一種簡單的趣味。一種生活悠閑的調劑。每次,父親只會買兩塊錢。每次,父親買的彩票的數字都不一樣,像是随機的。每次,父親拿着彩票回來的時候都會眯起彎彎的眼睛。直到最近,父親讓她代買彩票的時候,無意中才道破其中的原委。

“小小,我前幾天又夢見一組數字了,依然是你媽在夢裏告訴我的。她說這回錯不了,讓我買哩!”很難形容蔡小小在聽到這句話時的心情,當時聽了,她就轉過頭,背着父親用力揉眼睛。

她從小是父親帶大的,母親在生下她不久後,就因為患了急性白血病去世。小時候家裏窮,母親只留下唯一一張照片,父親把那照片放在皮夾裏珍藏。等到小小長大記事,這張照片已被磨得只剩下一個人影。盡管如此,父親還是用了塑料薄膜,小心翼翼地把母親的照片保存在皮夾裏,每星期買來彩票,都對着皮夾裏的照片說話,“小敏(小小母親的名字),你看,我照你說的號碼去買了,你高不高興?”

最近,父親氣喘病的老毛病,又犯了。雖算不上嚴重,可小小還是讓父親住院觀察并治療。已經一個多月了。沒想到,被暫時“禁锢”在醫院裏的父親着了急——他買不成彩票了!因此,買彩票的任務,當仁不讓的就落到了女兒的肩上。

所以,對于普通人而言的投機博弈性質的彩票,對于蔡小小與她的父親而言,卻有着并不普通的意義。而正因為此,蔡小小是絕對不可能在這件事上做出任何亵渎的行為的。直白地說,她根本不屑這樣做。因為她知道,每星期捏在父親手中的那張長方形的小紙片,已不是一份中大獎的企圖,而是父親對母親流露出的切切實實的思念,是父親對母親的真情。她不可能拿感情的事開玩笑!

然而,這些,屬于家庭隐私的這些,她又是不願為外人道的。也恰恰如此,她此刻的憤怒便不只是源于個人受到的委屈——因為被懷疑侵占兩塊錢的“公款”而着惱,還包含有對父親感情的維護。

然而,這些諸多紛亂的思緒的湧來,只是一瞬間。好像潮水的浪頭一般,稍縱即逝。

瞬間之後,蔡小小變得徹底冷靜。

不同于大部分沖動型的女人,蔡小小偏向于理性。于是,她立刻意識到自己此刻行為的錯誤性!她怎麽能與老板争辯?她怎麽一點也經受不住委屈?哪怕是兩塊錢的“侵占公款”的委屈?——她太沖動了!父親正在住院。在如今大學畢業就意味着失業的環境裏,能找到現在這樣一份午休期間也要為老板跑腿的工作,應該算是她的幸運了吧。父親需要她,她更需要錢。所以,她不能與眼前這個能每月提供她一份薪水養家的人争辯。盡管這個人用兩塊錢來污蔑她。

替別人打工,就要能受得了委屈。父親在慶賀她找到畢業後第一份工作的時候,說過的這句話,此刻,浮上她的心頭。

“楚總,對不起——”咬着牙,她終于低頭,“是我拿了你兩塊錢。”

“對嘛,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嗯,不錯,這咖啡的味道,還是那麽的純正!”

他突然從她背後發出的聲音吓了她一大跳。

慌亂中,她轉過身,不小心踩上了躺在地毯上的,擺放在她與楚天雷之間的,那雙高跟鞋中的一只。她沒學過體操,也就沒練過平衡木。就是練過平衡木的體操運動員,在赤腳踩中一只高跟皮鞋的時候,恐怕也不能金雞獨立。蔡小小不能金雞獨立。只能跌倒。好在地上鋪有厚厚的地毯,她無須承擔平衡木體操運動員失手的風險。

風險都叫另一個人承擔過去。

楚天雷被她連帶着推倒。咖啡潑灑,灑髒了他的白襯衫,以及他的地毯。

“啊!”

一秒鐘後,火山爆發似的一個男人的吶喊從總經理的辦公室傳出。

跟着,蔡小小提着鞋子,光着腳,衣衫不整地從裏邊走出。再跟着,她便遭遇到外邊一幹同事暧昧的眼神。其中,以財務科的一直暗戀楚天雷未果的三十六歲的張會計說話最為露骨,“小蔡,下次,聲音小點!我們外面,都還在上班呢!”

張會計的這話,蔡小小當時沒聽懂。她居然是禮貌十足地回了張會計一個大笑臉,“下次,我一定會記住的!”

這個笑話,後來傳到蔡小小的好友,柳成蔭的耳朵裏,直把後者笑得捂着肚子,疼了半天。

第二天,保潔員李阿姨在打掃楚天雷辦公室的時候,發現了一個破了個小窟窿的沾了些油污的塑料袋,她正要拿着去丢掉,卻被楚天雷叫住。盯着塑料袋上的小窟窿,他看了半天。

為了這個小窟窿,蔡小小卻付出了兩個月薪水賠償金的代價,用于支付被咖啡弄髒的襯衫與地毯。

這就是他們的故事的開始。

那時,他是N市一家做室內設計的私企的老板,而她,則是他看得極不順眼的打雜助理。

回想完三年前的情景,坐在機艙裏的楚天雷莞爾一笑,招呼空姐要來一杯冰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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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

cHAP 2 WOLF(上)

CHAP 2 WOLF (上)

“汪汪汪……”

“汪汪汪……”

“嘀嘟——嘀嘟——嘀嘟——”

當那作為後者的救護車聲音越來越靠近的時候,仍夾在出租車車窗裏的蔡小小雙目緊閉,奄奄一息。

她好累……好想睡……

“汪汪汪……”

“汪汪汪……”

松獅犬WOLF湊到蔡小小身旁,一邊叫,一邊用舌頭不停地舔她的臉。

一股清涼灌入腦門,蔡小小眼皮顫抖了一下,終于睜開了眼睛,她朝WOLF伸出手,看樣子,是想撫摸一下愛犬,然而,卻是白費力。她仍然抗拒不過流血的身體。

呢喃着叫了聲“WOLF……”,她又倒了下去。耳畔接着傳來WOLF狂吠不止的聲音。這成為殘留在蔡小小腦海裏最後的意識。WOLF,她的狗,也是他的喲。腦海裏關于WOLF的碎片一般的記憶拼圖忽而顯現,自動地彙聚在一起。記憶的原貌就此複原。

…… ……

WOLF?是的,要說,她真正對他動心的那一次,應該先從WOLF的身上說起。那是三

年前的事情……

WOLF是條松獅。楚天雷的寵物。有着太陽般光芒四射的金黃色的長毛和皮球般圓鼓鼓的肚子。在它的脖子上套着一個刻有它名字字樣的鍍金的項圈。外表憨态可掬的它,脾氣卻很暴躁。除了在洗完澡後能讓你用電吹風為它吹幹毛發并用梳子為他打理毛發,保持十分鐘的安靜之外,就連吃食的時候,這狗東西都會對你發出“呼呼呼”的吼叫,以彰顯它的“個性”。在楚天雷打發走他家那位對他別有用心的年輕保姆之後,為他拿西服,帶盒飯,買彩票的蔡小小,便又多了另一個任務——遛狗。當然,是在“非工作時間”。每天,楚天雷帶着WOLF上下班,工作時,他把WOLF鎖在一個鐵籠裏,交給停車場的人看守。中午午休時,等蔡小小為他買來盒飯後,便指派她來“照顧”他的狗。助理做到這個份上,不能不說是她的盡職。

開頭三天,WOLF對于蔡小小遞過來的狗糧不理不睬,直到第四天,才勉為其難地吃上一口。這讓從小一直喜愛寵物的蔡小小頗為頭疼。之後,她請教了她的好友柳成蔭(柳成蔭是獸醫,開着一家寵物店),才明白其中的原因。等到第五天,七月底的一天中午,她打開鐵籠,放出了WOLF,帶着它往公司附近的一個公園遛了一大圈。一人一狗,是踩着差點被烤化的柏油路出去的,回來的時候,蔡小小全身上下沒一塊幹的衣服——整個人與跳到公園池塘裏洗澡的WOLF一般——完全被汗打濕。回來以後,WOLF的胃口果然有所改觀。可是到了第二天,WOLF生了病。全身發熱。為此,蔡小小除了挨一頓猛批外,工資裏又被扣下這一筆狗狗的醫藥就診費。雖然,當時,是她第一時間發現。也是她抱着重量幾乎與她一般的WOLF跑了三站路,去看她那位獸醫好友柳成蔭的。由此産生的結果是,WOLF因為得到及時的治療很快痊愈,蔡小小卻因為重感冒整整在家躺了三天。為這件事,她被同事們戲稱為“狗媽”,在抱住WOLF跑出停車場的時候,她曾恰巧撞見公司的張會計。很自然地,此後一些不入耳的流言也在暗地傳開。對于這些流言,蔡小小當然不放在心上。某種程度上對她來說,狗是比人更叫她在意的。

三天後,等到被鎖在籠子裏的WOLF用濕漉漉的眼睛望着蔡小小,朝她嗚咽的時候,蔡小小的鼻子頓時酸了。從那以後,不管天熱還是下雨,在公司那個不大的公園附近,中午路過那兒的行人總能看見一只大松獅與一個瘦女孩兒相偕相伴的慢跑的身影。

都說狗是忠誠的動物。這話說的可一點不錯。很快,接下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讓蔡小小體會到這一點。

那天是周末星期五的傍晚,紅日西沉,她剛從醫院為父親送飯回家,正沿着插滿一排垂柳的河堤岸邊的小路回家。突然手機來電,楚天雷打來電話,請求她代為照顧WOLF一天,說他有個重要的約會,不方便帶着WOLF同行。蔡小小很愉快地答應。基本上,除了她唯一的好友柳成蔭外,她幾乎沒什麽朋友。她的感情太真,而這世界太假。矯揉造作,虛僞浮誇的那一套,她又學不來。所以,對于朋友,她倒是寧缺毋濫,有一個知己柳成蔭倒也夠了。不過,在柳成蔭沒空,自己照顧完父親,去母親墓地上打掃探望的閑暇裏,不能不說,她是孤獨的。是需要單純的快樂的。而此刻,WOLF是能填補她的需要的。

當那天晚上,看見WOLF滿足地吃完她留給它的那根大骨頭(骨頭湯與肉剔除下來已放入冰箱,以待第二天送給父親)用滿是信任的眼神沖她搖尾巴的時候,她的心立時像被什麽東西充滿似的,笑得眼裏夾着淚滴。

在這個只遵從物質等價交換規律的年代,真心的情感交流難道只能在人與動物之間進行麽?作為同等物種的人,是否已複雜到,不屑于對同類付出真心的地步了呢?雖然着實懷疑這點,然而,蔡小小依然願意相信愛情。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她那癡情的老爸就是證明。只是,如此的,不帶企圖的,毫不功利的愛情,實是罕見。如今,也如同那純真的友誼一般,列入到可遇不可求的标簽的行列了。

除卻這份對于純愛的執着,本身的羞澀也成為蔡小小與異性溝通困難的另一大阻礙。她太容易臉紅了。“而如此害羞的原因,卻是因為過度的自卑。”這是柳成蔭的結論。在柳成蔭看來,蔡小小的自卑是源于她那自以為的醜小鴨般的外貌。談到這個話題,兩個好友各持一詞。

“小小,真的,你照照鏡子,把劉海撥開,把眼鏡取下,仔細看看你自己,你哪裏長得不漂亮了?”

“哎呀,別摘我的眼睛,好成蔭,別鬧!其實……我長得什麽模樣,我自己當然明白……你這個豔光四射的大美女,不用安慰我啦……”

“小小……要是天下的女人都像你這樣沒自信,那就沒有漂亮的人啦!你難道不相信麽?如果叫我……”

“好啦,成蔭,還是停止你這個善意的謊言吧,我已經心領啦!拜托!我們換個話題,好麽?”

然而,蔡小小不知道的柳成蔭被截住的話的內容是,如果讓她改作蔡小小一般的發型,戴上那一副學校教導處主任的黑框厚眼鏡,穿上那大號T恤與牛仔褲的話,那麽,她的模樣絕對不會比蔡小小現在的樣子要好。心直口快的柳成蔭向來不說謊,即使在女人最在意的容貌的事情上,也不例外。醜小鴨始終要變成白天鵝的,只不過對于這種規律,向來都是醜小鴨自己不知道罷了。

周六中午,蔡小小帶着WOLF到醫院為父親送飯,在把WOLF留在醫院門衛處之後,她來到父親的所在的八樓病房探望。她給父親讀了當天的晨報,說了些報紙上雞毛蒜皮的可笑的小事,接着又把左右鄰居家裏的情況挨個對父親描述了一遍,諸如說樓上的李奶奶家裏的煤氣罐,前兩天,她找了人,幫着送了上去,因為一直要扛到樓頂,送煤氣罐的人要多加十塊錢,為此,李奶奶心疼了半天;又如對門的鄰居,小男孩兒丁丁,老是纏着她要她幫她捉知了,逮蟋蟀,她說她不會,丁丁就不信,說,蔡爺爺會,怎麽蔡爺爺的女兒怎麽可能不會?為此丁丁生了她半天的氣,直到她買了一把棒棒糖送給他,才哄得他開心。

聽到這些,父親蒼白的臉變得激動。拍了一把大腿,

“我就知道,樓上樓下的,缺了我不行!”

他大聲嘟囔,跟着嘆氣,

“唉,小小,你看,我的病早就好了,這兒每天的花費又貴……要不,你還是讓我早點出院回家吧?你看,天天呆在醫院,無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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