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兒子,“蔡小子”才是她的兒子。
守候在靈堂前那群身着烏鴉般顏色西服的演奏家們,奏響了如烏鴉叫般的沙啞低沉的樂曲。哀樂降臨!瞬間,死氣沉沉,陰氣缭繞。
“啊……我這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啊……你怎麽不把我這把老骨頭給帶走哇……‘蔡小子’……你還不滿六十哇……”
當由李奶奶領頭的哭嚎附和着哀樂一同耳旁迸發的時候,蔡小小數日來積壓的傷心到達了極限。
尖叫一聲“爸!”她昏了過去。
直到她醒來,吊唁的賓客早已散盡。守候在父親那張灰白的照片下的,除了幾個已開始凋謝的花圈外,就只有楚天雷。他手裏捏着方才那工會主席送來的薄如一張紙般的信封。蔡小小知道,那裏邊裝的是父親的“殡葬費”。
她忽然感覺說不出話。是的,除了家裏那粘滿了牆的用來表彰工作成績的獎狀,父親對于這世界的含義也只剩下眼前的這個信封。
父親,終究是不在了。
她在楚天雷的陪同下,領了父親的骨灰盒。坐在楚天雷的車裏,往回家的路上,她那無聲的哭泣,着實刺痛了司機的心。
“準備去告嗎?”他問。
她搖頭,“在請求醫院的那些人為父親開具死亡證明的時候,我就早已打消了這個念頭。‘窮不與富鬥’的道理,我還是懂得的。”
“難道,就這麽算了?這不公平!”他揉着淤青的眼眶,生氣,為她也為自己。
“公平?”她拭掉淚,雙眼盯着汽車擋風玻璃前那條晦暗曲折的路,冷笑,“套用一下那天那個護工的話——‘公平又值幾個錢?’”
“小小……”他第一次訝然地看了她,她臉上露出的表情令他覺得陌生,喟嘆一聲,他又勸,“公平……是要靠人去争取的……”
“争取?”
她雙手緊抓着骨灰盒,是那樣用力,幾乎是用指甲在劃,在摳。
“我明白你所指的意思。可是——訴諸官司的意義何在呢?僅僅是為了公平麽?如若真是這樣,這樣的用所謂‘公平’來換得公平的賠償金的做法,我卻是寧可不要的。況且,這還是最好的可能……更可能出現的情況是,又一起類似百姓的八卦的新聞上了某某小報的頭條!于是,連篇跟蹤的報導接踵不斷,或分析,或評判,可是最後,卻仍只是用模棱兩可的态度來含混了事,說什麽‘針對類似本文中的醫療事故追究責任的困難性,看來,還需要有關部門進行更加确鑿的研究與處理’之類的無關痛癢的話,來作為結束語。再沒有其他的了!
父親所需要的公平,就好似一顆小沙礫,落進了萬丈深淵般的大海裏;而留下來的意義不過是成了人們閑談虛扯的話題。夠了!真的夠了!父親已經死了!我再做些什麽都沒有意義!打官司,所謂的公平,能彌補給我的公平不過是再多一些殡葬費!那家醫院能關門嗎?行兇的護工能被刑拘判刑嗎?那個指揮他們的副院長,護士長,還有那個蔣護士,能一同獲罪嗎?不,不,不能。什麽都不能改變。所有的,都一如原狀。——除了錢。給你錢!而錢的意義是什麽?哈,那就是——叫你閉嘴!永遠地,永遠地忍下去!”
頓了下,她喘了好大一口氣,
“你就好像牲口,在農人那鞭子的抽打下幹了一天的活,現在,給你一袋幹菜,或一把豆子,就能叫你心滿意足了!不過我們唯一高級于牲口的是,它們獲得是食物,而我們獲得是可以用來購買食物的錢!錢就是公平!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公平,那麽,我為什麽還要去争取呢?”
楚天雷一邊開車,一邊在頭頂的倒車鏡裏偷偷看她,看得很不是滋味。
那天回到家,蔡小小在收拾父親遺物時,又見到了那個她小學時送給父親做生日禮物的剃須刀,她壓抑在心頭的憤慨再次爆發。她要撕了那張彩票!中了四百萬獎金的彩票!
“都是因為你!”她狠狠地抽出彩票,先是在手心裏揉成一團,接着,仿佛扔某個沾染了熏天臭氣的紙團般把它狠狠的扔在了地下!跺着腳,她就要往上面踩。幸虧楚天雷沖過來阻止住。他發出了類似蔡小小在醫院那晚的怒吼,“你要幹什麽!”
蔡小小情緒十萬份激動。她鐵青着臉,顫抖着嘴唇,揮舞着胳膊,像是剛剛遭受了晴天霹靂般。
她憤怒地指着彩票,宛若唱某個動畫片主題曲的歌詞般道,
“是它!是它!就是它!”
喘了兩口氣,指責繼續。
“爸就是被這該死的彩票給害死的!若不是它這號碼偏偏中了,爸怎麽會腦溢血?是它害的,它便是罪魁禍首!”
“彩票是無辜的!”
差點,這句話就要從楚天雷嘴邊吐出。還好,臨到唇邊,他改了口。
“小小,你不能這麽說……”
楚天雷拉着蔡小小的胳膊,坐到客廳沙發離彩票紙團最遠的一角,在确定好距離足夠安全之後,他拍着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開了口。
“這些天來,我從你周圍的那些鄰居那兒多少也知道了些伯父生前的一些事。如果我聽來的那些事并非虛假的話,那麽,小小,你現在這般對待這張彩票的做法,就不能不說是有欠妥當的了!伯父買彩票,顯然并非僅僅為了中獎,他這樣做是為了誰?而他在心裏又在思念着誰?這些問題的答案,你都要比我這個旁觀者更加地清楚!因此,在我看來,伯父在獲知中獎後的心情并非僅僅是興奮,還必然有一種滿足。一種能為思念的人盡些力,做些事的滿足。應該說,伯父是笑着離開這世界的。他沒有遺憾。”
蔡小小咬着嘴唇,瞥了眼楚天雷那被打後還沒完全褪去淤青的眼眶,開始啪嗒啪嗒地掉淚。
“所以,作為晚輩,我們能做的,不是指責,不是糾正,更不是偏激的做法。而是尊重。尊重長輩的做法,尊重他們思考問題的方式,甚至是尊重他們一些在我們看來頗有些可笑的事情。而這尊重,就是長輩們需要的,也是我們唯一能真正為他們付出的——愛。”
她的淚掉得更兇。哭聲也由弱轉強。
捧着額頭,她把臉埋下去,不想讓他看見她這時淚涕交加的醜樣,然而,他卻把她摟進了懷裏,不厭其煩地始終拍打着她的後背。
他不再說話,可是,他拍打的動作是那樣溫柔,他指尖傳遞來的溫度是那樣叫她安心。
她很想這樣一直下去。
兩分鐘後,他松開她,讓她去撿地上的彩票。
就是通過父親去世的這件事,讓楚天雷在她蔡小小心目中建立起了巍峨高山般的地位。他幾乎如同一個神祗般,救贖了她。曾經,父親還分占着她的一部分心,但是現在,他已把她的心完全占據。他的位置,無人可敵。他就是她的呼吸,她的生命。她對他的狂熱與日俱增。直到接下來的那一次轉折,她才明白自己的這份心意仍逃不過飛蛾撲火的宿命。
那是怎樣一次曲折的轉折啊,真是誰也想不到的事情……
……
……
這就是她真正對他開始動心的源頭,也是關于彩票。是三年前的故事。
回到眼前,如此想着,想着,此刻躺在病床上的被稱為植物人的蔡小小終究抵不過困意,迷迷糊糊的又暈了過去。
随即,耳畔響起某個護士的驚呼,“危險!快去叫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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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14 犧牲
CHAP 14 犧牲
讓我們一起回到三年前的時光裏……
…… ……
那時,彩票獎金的領取為一個月。而楚天雷公司所能支撐的時間是二十天。鑒于此,楚天雷對蔡小小做出了半個月的“閃電攻擊計劃”。
他用他所剩的房貸的款項支付了公司員工一個月的工資,并徹底放了除蔡小小以外的每個員工的大假。
跟着,他不再打電話給銀行。把全部重心放在了蔡小小的身上。
他的計劃很簡單,他希望通過俘獲她而俘獲她的錢。
張愛玲的一篇小說裏說過一句話的意思,他至今記得。大意是——攻占男人的渠道必然是要經由他的胃,而攻占女人則是通過陰、道。循着這樣的思路,他便花費了大量時間,把網上諸多有關情愛的小說或視頻看了一遍,然而,除了感官着實被刺激到外,他感覺到的只是惡心。赤、裸、裸的,只是一堆肉在動,沒有理由,沒有感情,只為欲、望!他真的是被刺激到了。
盡管之前有許多次,也跟着風流倜傥的陸大少去過幾次美女如雲的聚會,進過幾次彌漫着糜爛氣息的夜店,卻都因為身旁坐着的一直是風流而非下流的陸展風,而那些美女的服務也只限在賣笑的範疇,因此,他能一直守身如玉到現在。
當然,這不是說他身體的某個部位有毛病,或者他的性、取向有問題,而只是因為依舊盤旋在他腦海裏,駐紮在他心房裏的某個東西阻礙了他。這個東西還真不是東西,而只能算魂魄,魂魄的名字叫李清。那個他早已死掉的初戀女友的名字。楚天雷無法把李清從心底拔去。結果,她就像野草,生命力異常旺盛的野草,在他心靈的那塊看似貧瘠的土壤中,迅速瘋長,很快,牢牢地占據住領地。
也就是因為這樣,陸展風才會時不時地要拉着楚天雷一同出去潇灑,出去快活。可惜,每次,盡興的都只是請客的東道。被請的賓客總是用一副冷漠的表情來面對眼前那一張張比鮮花還嬌豔的臉。笑,楚天雷偶爾也會;哭,卻是陸展風從認識楚開始便沒見過的,故而,陸展風,才會在曾經的一次聚會上酒後戲言——說誰要是能讓楚天雷真正地哭出來,就獎給那人一百萬。楚天雷不止一次被陸展風嘲笑,說他是戴着一副死屍的面具活在這世上的,面具上的眼眶的部份不是兩窟窿,而是裝着兩枚閃閃發光的一塊錢硬幣!對此,楚天雷反唇相譏,戲谑陸展風臉上的面具不過是摳下了那兩個硬幣,換上會發出玩世不恭神情的兩顆玻璃珠,又在面具的嘴角邊用彩筆勾勒出三分笑意罷了。
雖然陸展風這樣努力讓楚天雷忘掉李清,可是陸展風也清楚地了解楚天雷的固執。跟一頭牛你還能講通的道理,在面對楚天雷的時候,卻是絕對說不通的。鑽牛角尖,認死理,倔強,執拗,成了所有形容他這個好友脾性的詞彙。
盡管這樣,他還是喜歡他這個牛一般的朋友,喜歡他的固執。出國沒過幾天,他就給楚天雷發來電子郵件。內容如下:
鼠小弟:
你還好嗎?我剛聽說了有關你以及你公司的事,心裏十分着急。奈何,如今身在國外,想為你出一份力,卻是鞭長莫及。
說這些話,必然要被你咒罵“X”了吧,不要緊,我已經被你罵得習慣了。這幾天,在國外,沒聽到這句經典的國罵,還真是耳朵閑的不自在。看來,這倒真的是人在異鄉倍思親了。
對了,我在這邊突然遇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本想瞞着你不說,可終究忍耐不住。前一天,我和幾個朋友一同吃飯,在五星級的一家飯店的餐館裏,赫然碰見了一個女人……別……你別笑!我可不是花癡!我見到了她的側臉。你知道嗎,就只看她這一半的側臉……我就差點叫出嘴裏的名字。——她長得居然和李清一模一樣!?好乖乖……鼠小弟……你小子的桃花運到了……你不是說過,若想叫你交女朋友,除非讓李清死而複生的話麽?啧啧啧……老天真的聽到了……也或許是你長久以來這份執着感動了上天,竟然真的找了個如此相像的人出現在異國他鄉……偏巧還又讓我給碰着了……所以,你就等着陸哥我的好消息吧。
我本打算過半個月回國。如今看來為了此事,恐怕是要再拖延幾日了。你放心,你就是叫陸哥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必定要幫你把那個長得酷似李清的女人給你帶回來。當然,如果,到時你的公司還沒倒閉的話,我對你公司的事自然是義不容辭的。
你的陸哥
XX年XX月XX日
陸展風的信,楚天雷看了。對于其中提到的關于有個女人相貌酷似李清的那幾行,他也只是匆匆浏覽了一遍,至多,比起其他的文字,不辜負陸哥期望的多了句“X!”
逝者如斯夫!人死了,怎麽還能再活?徒有面貌上的相似又有何用?他楚天雷不是傻瓜,不願意愚弄別人,更不願意愚弄自己。當然,關于這點,對于有了四百萬的蔡小小來說,自又是另當別論。
對于戀愛中标準的“吃飯”“逛街”“看電影”的三大模式,楚天雷拿出食品安檢部門檢驗三聚氰胺與地溝油時的嚴謹與仔細,在反複對比,小心鑒別之後,“逛街”模式被義無反顧地舍棄。理由很簡單——他怕花錢!他的想法是,萬一逛着逛着,她在那家商場或店鋪裏看中了某樣東西,那麽,做為獵物還沒到手的獵人,他豈非要咬着牙掏出皮夾子下餌?
餌,他舍不得。除非不花錢,或成本降到最低。剩下兩種的模式,就被他如願地以最得體以及最溫馨的方式加以诠釋:
“吃飯”成了蹭飯——他帶着蔡小小頻繁地參加朋友圈內外的各種別人請客的自助式宴會。自助式宴會不僅提供了整潔的環境,美味的食物,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特點——就是賓客的流動性。大家都是拿着盤子,取着食物,站着吃的。當然這一點,楚天雷得萬分感激發明此種宴會方式的外國人。沒有他們這些偉大的發明者,就沒有他和蔡小小連續七天肚皮快要撐破的滿足。通常情況下,他們兩人是趕在宴席剛開頭的半個小時內到達開始大吃特吃的,這時候,那些愛擺架子的賓客往往還沒到,而東道方則多半站在宴會廳的外邊或迎客或忙碌宴會的相關事宜,所以,幾乎沒有人打攪他們。他們可以放心的大快朵頤;
至于“看電影”的模式,楚天雷更是經驗豐富。酒足飯飽之後,他和蔡小小到他租賃的房子(他原來的房子已被典押)裏坐在電腦前,與她一同看從網上下載來的電影。每每和蔡小小并排而坐,四目凝視電腦屏幕的時候,這種似曾相識的場景便會引起楚天雷的不安。那時,攜李清而坐的他,至少是心思坦然,不帶有所謂“閃電攻擊計劃”的企圖的。想到這裏,他又變得地急促。他不止一次地想到,若是他所有的“閃電”,所有的“攻擊”,所有的“計劃”都實現,她的錢也到手之後,他該如何去面對她的情景。是面無表情地裝出一副死相來對她裝聾作啞,還是學狗血連續劇裏那些反角的男一號,叼着一根煙,對着她吐霧,說出“不過是玩玩而已”的輕佻又不負責任的話?
他不知道。暫時,他也不想知道。
他太現實。不想去顧慮以後太多。
而蔡小小,卻标标準準地是個理想主義者。這點,從她選擇電影的口味上就可以看出。那些溫和的,非暴力的,正面讴歌多過反面揭露的電影是她的最愛。她看電影時的表情也很與李清不同。李清的表現是誇張的,外露的,甚至是顯得有些神經質的。而蔡小小卻始終很含蓄。她抿着嘴角,表情專注,影片過程中從不發出一句評價。直到片尾音樂響起,她會或沖你莞爾,或對你蹙眉,或向你低頭。那副模樣,讓楚天雷又找到了面對平日裏的那個蔡小小的感覺。
安靜,順從,便是她的面具。
有幾次,偶爾去了超市買東西,他也都是躲在她後邊,她就取出皮夾幫她付錢。為了表示感激,後來,他幫助她把皮夾上那個少了一只眼睛的KITTY貓的眼睛。用黑色圓珠筆點了個圈,算是補上。這還不算,為了相配,他又順手将KITTY貓的眼睛上畫了老大一個黑框眼睛,拿着皮夾子,他就沖她笑。而她,則窩起兩手,豎在頭兩邊,龇牙咧嘴地沖他喵喵亂叫。
她那副樣子,柔順得真像貓。他看着看着,就會突然別過臉去。
因為,他知道,眼前的只不過是表象。這一點,恐怕只有蔡小小的父親最清楚。蔡父死了,最清楚她這點的人,恐怕就只剩下他。陪着她處理其父喪事的這段期間,他對于她平日戴慣了的面具,以及面具下的她,有了非同一般的真實的了解。
了解是需要時間的。
而他已沒有多少時間。
于是,他的困擾來了。——他不知道該怎樣下手?
對于異性,他的實戰經驗顯然不若理論經驗豐富,如果,那些從網上淘來的戀愛寶典與秘籍算作理論的話。思來想去,他只得發郵件向陸展風求助。
展風:
近來安好?你上次的信,我已收到。你對我公司事情的關心以及對我個人情感的愛護,都很讓我受寵若驚。不過,似乎,這兩樣,都不必你煩心。
先說李清。其實一句話就可以說得清。她死了。不是嗎?再也活不過來了!所以,即使再有人與她長得如何相似,都不可能再是她了!也都不可能再是我喜歡的那個人了!因此,找個替代品的想法,是愚蠢的。對于我之前所說的那句要找個與李清一樣的人做女朋友的話,至此,我完全收回。
我已經戀愛了。
我現任的女朋友,你也看到過的,就是你所說的那個沒胸沒臀,幹癟得如一根豆莢的女人。是的,是蔡小小。當然,她的身材,不是我此篇要與你讨論的重點。重點是,我現在該如何搞定這根“幹癟豆莢”?
閉嘴!我知道,你看到此處必然是要惱羞成怒,跳地三尺了!你在怪我,“那些身材惹火,長相标致的尤物,都不放在眼裏,怎麽偏偏挑中這朵稀松平常的小野花了?”
沒錯!
是的,她并不美。比不上你替我介紹的那些漂亮的模特。可你那些模特,也沒有人能給我現在需要的四百萬!
至此,我戀愛此“幹癟豆莢”的目的,已不必解釋。你是聰明人,當然知道,此刻,這四百萬對于我、對于我公司而言的重要性。我已下定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決心。不過,在你戲谑嘲笑我之前,請你指點我這“入地獄”的竅門。
有時候,光知道如何縱火,是不夠的。尤其對于我這種帶着企圖去點火的人。
我希望做得完美,并讓這種完美的感覺讓她保存到把錢打到我的賬戶之後。
恭候你務實的教導。
楚天雷
XX年XX月XX日
之後,陸展風很快來信。出于脫離低級趣味的需要,這裏,我們就不再把陸展風來信的內容複述出。不過,楚天雷在讀完信之後,便展開了行動。這些天,公司那邊又打來催債的電話;蔡小小已領了獎金,開始聯系某某福利機構,商量起捐款事宜——他已沒有時間!
而她也是早已答應做他的女朋友了。既然是男女朋友,那麽呆在一塊兒做的事,就不能算做無恥了?!
楚天雷越是這樣想,越是覺得心虛,手抖。抖到,那晚,他剛把手搭在蔡小小肩膀上的時候,他的心跳就開始加速。似乎,那已不是他的手,而是一只沾滿罪惡的魔爪。他在“犯、罪”麽?不。依據已有的法律常識,他能讓事情演變到絲毫不觸碰法律條框,而又讓自己進入如魚得水,鞋襪不濕的境地。
他有這個能力。
次日,在和她一起看完某個他根本不知看了什麽的電影後,他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伸出胳膊,終于把坐在他身旁的她抱住。她起先掙紮,後來反抗,但終于妥協……
當天,他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她睡着之後,又給陸展風寫了封郵件。彙報“閃電攻擊計劃”的成績。
展風:
你好!
事情進展得就像你說的那樣,沒出一點差錯;我“犧牲”了!非常壯烈!我吃了那根“幹癟豆莢”。
就像你猜測的那樣,她和我同樣的青澀。就在剛才。
明天,我就會向她求婚。當然,求婚不過是個幌子。在領個結婚證就可以掉臉辦離婚證的現在,求婚,也不過是小孩子辦家家,騙騙人的玩意兒!可是就像你說的,女人就喜歡這種虛假的玩意兒!不是嗎?“幹癟豆莢”也是女人,自然也會吃這套!
接着,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動用她那筆叫我望穿秋水的四百萬!買房子,辦婚禮,養孩子,哪一項不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哪一項不是一個正常女人結婚所需要的條件?船頭就要朝着我最終冀盼的方向行駛了!一切真是完美!
完美?是完,還是美?我真有點暈。或許是剛才太過努力所致。此刻,我的思緒十分混亂。但不管怎樣,我都知道,完的不會是我的公司。不過,與她相比,我又何嘗地“美”過?
我X!
我真他媽的是個天才!大學裏,我如果不學室內設計,而學表演的話,或許,現在會紅過劉德華。
公司很快就會得救。而我為此,做出的犧牲也是值得的。同時,我也悟出兩個道理,第一,那就是老天爺合該是男的。否則如何解釋,他沒有給男人某層生理上的膜的道理?第二,男人扔掉貞操時的愉快與女人對此的反應,是截然相反的。
所以,套用你上封信裏的話,從此刻起,你該恭喜我的成人了!
公司光明的前途正在向我招手,我真的不該再胡思亂想什麽了。“幹癟豆莢”、“四百萬”不過都是道具,是為了讓公司這出戲繼續唱下去我所需要暫時依仗的東西。公司就是會下蛋的雞!只有養好了雞,它才會為我下更多的蛋,賣更多的錢!
——世上再沒有比錢更實在的東西!
對于她,對于她的錢,我不該再有什麽過多的愧疚。就像你上封信裏說的那樣,如今男女愛情,就好比是交易,是買賣。雙方都是站在天枰兩端的籌碼。無論籌碼千萬般的變化,都抹殺不了交易與買賣的事實。剛才我幹的這件事,比起那些跟有錢的多病的老頭結婚的年輕女人,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我還是個好人!阿門!
估計很快,我就沒時間給你寫信,明天,錢一到手,公司就有很多繁雜的事需要處理。還有,你上封信裏很含糊其詞的說,務必要在一周後來機場接你,說什麽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我一同面對。我真是好奇,這世上,還會有什麽事,你陸大少搞不定,擺不平?
不過,一周後你回國的日子,我必定會抽空去機場接你。當然,我不是沖着你所說的什麽重大的事。而是基于你允諾過我的紅包。你說要為我準備好成人禮的紅包的。對于錢的事,我自然記得清。
楚天雷
XX年XX月XX日
一個星期後,在楚天雷去機場接陸展風的時候,一場誰也沒想到的巨變拉開了帷幕。
幕後久被隐藏的真相暴露出原本醜陋的面目。——那個陸展風在國外看到的女子經證實,就是李清,貨真價實的李清!她被陸展風帶回來了!
李清當然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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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15 騙子
所以,當楚天雷在機場的大廳裏見到陸展風喚他身後那個頭戴棒球帽并把帽檐壓得很低的女子作“李清”的時候,他吃驚得差點掉下下巴。
“當她真正的身份被我證明的時候,我也是和你同樣的表情。楚子(這是陸大少嚴肅時對楚天雷的稱呼)。話說,你應該感到慶幸,讓你蛻變去男孩兒身份的,不是眼前這個可惡的女騙子!”
陸展風把行李箱交給楚天雷身旁的一個員工,用力拉扯住李清的胳膊,領着楚天雷,一同走進機場裏一個僻靜的咖啡館。
三人才坐定,楚天雷就憋不住。“究竟怎麽回事?”
他瞪着眼看對面那“死而複生”的初戀。她垂下脖子,略微歪頭,用長發遮住了半邊臉,只露出另一半蒼白的臉。不說話。
呷了一口咖啡,陸展風咂了下嘴,喟嘆道,“還是讓我來說吧!楚子……這事……其實與我還牽扯上關系……”
“話得從頭說起……”陸展風瞥了眼身旁瑟瑟發抖的李清,眼神變得迷離……
“楚子,還記得你與這個女人初識的那一次聚會嗎?”陸展風的聲音突然劇烈地抖動。
“當然,那是在你家在郊外的一個別墅裏舉行的,那一次,你好像還喝醉了……”
“沒錯。我醉了…該死的醉了……我X他X的醉了……”陸展風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句,扭頭惡狠狠地瞪了李清一眼,收回視線,聲音忽然微弱下去,
“就是醉了,我才會……說胡話……會……信口開河……”
說到這兒,陸展風停下來,猶豫地看了看身旁的就快失去耐性的好友,
“楚子,你還記得那天我醉後,說過什麽嗎?”
“怎麽不記得?你那天說過的話,在那天聚會之後,還在朋友圈內傳揚了好久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當時醉後說的話是——誰要能讓我楚天雷掉下真心的眼淚,就……賞給誰……一百萬……”
楚天雷臉上變了色,轉動着眼珠,他像突然領悟了什麽似的,眼裏那道明亮又銳利的光如同箭一般立即射到了對面李清的臉上,
“難道……是……”
他咬住顫抖的嘴唇,雙拳緊握,用會聚到瞳孔裏的光凝視住陸展風,表情專注到了極限。
“是的……”陸展風閉上眼,長嘆口氣,“就像你猜測的那樣……她和她如今那個在國外被判了刑蹲在牢裏的哥哥……當初正是為了我的這句戲言而……而欺騙了你!”
楚天雷一動不動地坐着,沒發出任何的聲音。
“楚子……當初要是早知道我這句戲言會害了你……就是你用十八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說出這樣玩笑的話……還有……後來,在李江來找我的時候,我其實也被他騙了!”
所有的表情從“被開了玩笑的人”的臉上消失。在陸展風暗自愧疚之際,楚天雷眯着眼陷入沉思了一會兒,他對着陸展風身旁的某處空氣開口,
“你說的應該是李江帶着他手機裏拍下的我那張流淚的照片,來向你邀功,換取所謂的你允諾過的一百萬的時候吧?”
“楚子……你聽我說……”陸展風伸過手想去拍楚天雷的手背,卻被惡狠狠地甩開。受傷的男人發出嘶吼,
“也就是說,陸展風!你五年前,就是在李清炸死之後,你就曾瞞着我,對為你拍攝了我流淚照片的忠實的信徒,頒了獎!是麽?”
“你不能這麽激動!”陸展風拉住他的胳膊,“我剛剛說了,五年前,我也是受害者!當時,李江完全地騙了我——”
“那天,他捧着骨灰盒,帶着重孝,哭腫了眼睛,跑到我跟前,哭訴他所謂失去妹妹的不幸。哭訴他幫你投資股票産生分析而又導致巨額虧損的事實。我适當地安慰了他。又出于禮貌,問了句‘我能為他做些什麽’的話。誰知,他突然撲通一聲給我跪在了地上,開始更加無止境地哭泣。等他一頓眼淚鼻涕哭完,才又從口袋裏掏出他的手機。給我看了他在李清那個所謂的靈堂上拍攝下的那張你流淚的照片。我愣住,着實有些摸不着頭腦。然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李江又巴巴地開了口,他對我說,‘陸少,你知道的,有這樣一個好妹婿,是不容易的。本來,我和楚天雷,可以是一家人的。加上我妹妹,我們可以三個人一起幸福的生活的。可是現在,這些,都被我給毀了!妹妹永遠地離我而去了!現在,我打算帶着我妹妹一起……(他說這話時撫摸那像模像樣的骨灰盒)離開這座城市,再也不會來!我還欠着楚天雷那筆股票投資的錢呢!前前後後有幾十萬……我知道……這是我妹婿辛苦了好久的積蓄……這錢,我是一定要還的……而我,現在有沒有償還的能力……’他說到這兒,停下,把手機裏拍攝下你的那張照片遞到了我手裏,‘人都說,陸少你一向是一言九鼎,決不食言。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一次聚會上的承諾?’頓了頓,他又道,‘我這麽做,也是沒法子!實在沒法子呀!我知道,如果我就這樣不顧妹婿地走開,妹妹泉下有知,是會怪我的呀。我不能甩手,說走就走呀……’
稀裏糊塗地,我被感動了。稀裏糊塗地,我兌現了一百萬。”
“屁的感動!屁的一百萬!”楚天雷聽到錢,再也忍不住。“唰”地從座位上站起,朝好友揮舞起拳頭。他差點打中陸展風。“為什麽我連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