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字重重強調,蔡小小哪裏聽不出?不再多說,她匆匆向未婚夫婦點了下頭,就開門走了出去。
沉悶壓抑地又過了一天,她的确需要透透新鮮的空氣。
從這天的床單事件開始,蔡小小便成了替罪羊和搬運工。凡是楚天雷看不順眼的、李清買回來的東西,都是她幫忙挑的;凡是這些東西,都被李清好意地轉送給她,讓她帶回家,接着第二天,她再大包小包把這些東西帶回給李清,陪着李清跑回商場退貨。李清性格急躁,往往退貨時,沒說幾句,就和營業員吵起嘴。當然,在這種情況下,李清通常是以百分之九十九的絕對優勢的幾率勝出。飽經風霜的這幾年在國外的艱苦生活并沒有讓她絲毫忘記經典的國罵。她依舊運用地無比純熟,非但如此,往往還能在中間參夾幾句老外的髒話,直罵得那些平常只會對着商場裏來往的人品頭論足的營業員,分不清東南西北。
可惜,百分之九十九的幾率并非完美。百密一疏的漏洞終于降臨。那天,蔡小小在陪李清退一條同樣被楚天雷斥為垃圾的花地毯的時候,李清遇到了對手。那家地毯是國外的某個牌子。因此,售賣地毯的營業員還是能聽懂幾句外語的,尤其是國外的髒話。于是,李清慣用的招數失了靈。再加上那營業員河馬般的身體的寬度幾乎是李清的兩倍,拳擊賽裏,兩人明顯不是一個重量級。時間一長,身寬體胖的營業員充足的體力發揮了優勢。而李清呢,就像中國國足踢下半場球賽時的狀态一般,氣喘籲籲。她的額頭,臉上氣得發紅,冒汗。擦汗時,不小心将遮蓋住半邊臉的長發撥開,讓臉上的疤暴露,被該營業員發現。結果,營業員接下來對李清的人身攻擊不由得激起蔡小小的憤怒。在此之前,她一直旁觀不語。
“你怎麽能這樣說話呢?太過分了!你應該向我的朋友道歉!我的朋友就要結……結婚了!”蔡小小不平道。
“道歉?呸!就沖她那張醜臉?做夢吧你!”河馬營業員斷然拒絕,接着還好心地告誡,“我說,長得醜,不是你這朋友的錯,不過,大白天的,跑出來吓人就是她的不對了!哈哈,還結婚?我說,娶她的男人一定是個盲人吧!哈哈哈……醜八怪配瞎子,真是絕配!”
蔡小小被氣得臉色蒼白,全身發抖。
地毯最終沒退成,但那營業員也倒了黴,李清趁蔡小小與之理論的時候,悄悄舉起手機,将這營業員出言侮辱的視頻錄了下來,告狀告到了商場,這營業員後來被辭退。
“你真聰明,想到用手機錄下證據。”事後,蔡小小如此欽佩地望着李清。
“這算什麽?不過是小兒科,曾經我還——”
話說到一半,李清嘎然而止。好在蔡小小本來就是為了安慰李清,呵護她被河馬刺傷的自尊心,并沒有就着李清的話繼續追問下去。因此,只有李清自己知道,用手機拍錄畫面這種事,對于她來說,一點也不算陌生。
這天的事,還是帶給李清沉重的打擊。一連三天,她都沒有出門。也不讓蔡小小過來陪她。若說之前,她沒有對臉上的疤痕太過在意的話,那只是因為她面對的人太少。除了訂婚的那天(即使在訂婚那天,李清也是聽到的也只是祝福。畢竟,沒有多少賓客敢在宴席上說主人的壞話,就算說,恐怕,也不會讓她聽到。),她幾乎都是單獨只面對楚天雷與蔡小小的。楚天雷不拿她臉上的疤說事,是因為他的愧疚;蔡小小不提她的疤,是因為她的善良。然而,當換了另一個環境的時候,環境裏的人在面對李清的這張臉的時候,所擁有的就不只是愧疚與善良。李清被訂婚幸福所掩蓋的自卑,終于爆發。作為天生愛美的女人,誰能容忍臉上存在瑕疵?更別說如此一條大疤。
因此,這三天,李清關起門,抓起電話,猛敲電腦鍵盤,終于與外地某專門負責美容整形的專家取得了聯系。在獲知,自己的臉有被治愈的希望後,李清就急匆匆地趕往那個專家的所在地。她只在他這些天睡覺的地方——他的書房,留下一張字條,就不告而別。
李清走了,布置一新的楚宅一下空了出來。這很讓次日來此報到的蔡小小吃驚。本來,她以為這一天又是會在李清那狂風般購物的風潮、以及她那長久以來因為毀容而變得自卑與過分敏感的時高時低的腔調中度過的。
她錯了。
楚天雷走過來,摘下她的黑框眼鏡。
她受驚的程度不亞于曾經在陋巷遭遇搶匪時的心情。不過,楚天雷“搶劫”的方式顯然更叫她慌亂……
慌亂的,不止是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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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18 小三(中)
從頭到尾,事情的發生是那樣自然,又是那樣混亂。
那條“相愛的人可以相互擁抱”的理論在蔡小小的腦海裏得到了颠覆。當然,此刻的颠覆是源于道德教條的約束。她感覺她偷了別人的東西。就好像做了回賊。背後像是長了數萬只眼睛,齊刷刷地在用絕對零度的目光盯着她冷冷地看。
她注定是要被鄙視的了。
閉上眼,四肢酸脹的同時,她只覺頭痛欲裂。
“我們有半個月的假期……可以……盡情地……”躺在她身旁的楚天雷伸出胳膊,圈她入懷。
她立即明白,知曉所謂半個月之類雲雲,是指李清離開,去外地修複疤痕的期限。對此,她該笑着回答男人,說“好”嗎?
她呆在他懷裏,不語。
撫摸上她後背光滑的皮膚,楚天雷滿足的一聲輕嘆,再次俯下身。她的理智告訴她應該拒絕,可是最終做主的仍是感情。
她被他誘惑了。
而他,也驚訝于拆除眼鏡,撥開前額厚重劉海後她展現出的美。(他成人禮的那一次,是在夜裏。他又關了燈。)比起自诩曾經是一只天鵝的李清,眼前的女人才是真正的“醜小鴨”。她只是太不注重外表,疏于打扮而已。就像用柔順安靜做她處世的面具一般,她也在不經意間,把自己那份真正的可人的外貌,給隐藏起來。而他,卻是首先領略其間的第一人。這不能不讓男人沾沾自喜。
欲、望,就好像一粒發酵在黑暗中悄悄滋養生長的種子,早在你察覺前,就在你心底紮下了根;又好像那個被比喻得爛了,卻不得不用的潘多拉的魔盒,一旦被打開,就再也無法關上。
楚天雷的這種變化,發生在他那次主動地促成了自己的成人禮之後。在單獨面對李清的時候,他還能控制得很好。雖然和他同住在一個屋裏的未婚妻不止一次地穿着妖冶多姿的睡衣在他面前亂晃,他卻能做到柳下惠坐懷不亂的程度——然而,當對象發生改變,情況就立即變得不同。
就像剛才,他明明原本是預備着過來給蔡小小摘掉黏在她頭發上的一根枯樹葉的。然而,就在他接近她之後,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讓他心猿意馬。那是一股仿佛小娃娃剛喝完牛奶後唇邊殘留着的、香香的、純純的、惹人愛的氣息。潛伏在他血液裏的某種東西開始蠢蠢欲動。他的手指改變了方向,繼而着了魔般的摘下了她的眼鏡……
此刻,摟着她的他已沒有時間再思考下去,接下來,他要做的,也絕不是思考……這一次,他太過投入,投入到事後,他才發現兩個道理,第一,喝牛奶也會醉;第二,他吃“幹癟豆莢”吃上了瘾。
不知過了多久,太過努力的楚天雷醒來,看了眼空蕩蕩的床,他立即起身,走出卧室。
還未走到餐廳,一股撲鼻的香氣便已飄來——那是一桌擺滿了美味的午飯所散發出的,楚天雷推開廚房的房門,裏邊一塵不染,前些日子飽受李清“虐待”的那些沾滿油污的鍋碗瓢盆被清洗得仿佛塗了一層蠟似的,在陽光中閃亮如新;
來到書房,書櫃裏的那些被李清胡亂看了又胡亂塞的書籍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一個個排列得規規矩矩,井然有序;
接着是次卧,次卧地板上那些亂丢的髒衣服不見了,地板上只殘留着肥皂般清新的氣味……
當把家裏所有位置幾乎都轉了一圈也沒鎖定住目标後,楚天雷的心跳忽然加速。他腦中竟展現出一副副一閃而過的畫面:他覺得剛才,就在他睡覺的時候,某個外星人突然降臨把她帶走;又或是暗中躲在他家某個角落的一極為兇殘的怪獸把她給拖了去。
直到他看過兩個衛生間,最後尋到了陽臺,他那可怕的幻覺才消失。——她正半蹲在地上,背對着他。與靠在她腳邊的WOLF說話。前段時間,因為WOLF老愛咬李清買回來的東西,結果慘遭李清毒打,楚天雷只得讓人将WOLF送到柳成蔭處寄養。這幾天,李清不在,剛把WOLF接回。此刻,眼角貼了一塊創口貼的大松獅,正匍匐在地上對她一個勁兒的搖尾巴。那條松軟的大尾巴後邊擺放着一個空盆,十幾件剛晾好的衣服在頭頂上方懸挂。
“我是個壞女人,是不是?”她伸出食指揉着WOLF前額的軟毛,重重嘆氣。
他知道,她對着狗說話,其實是在自言自語心事。他停下腳步,屏住呼吸。
從背後看,她收回手,雙臂交疊放在了胸前。她蹲在地上發了好一會兒呆,才開口,
“他就要結婚了,和他最愛的那個人。我不該再讓自己的白日夢繼續下去了!是的,這些現實,我都知道!我的理智還沒有崩潰。可是……WOLF,你知道嗎?理智的做法,好難!”她露出了半截晶瑩手臂的胳膊再次伸向松獅犬,親昵地把它摟到了自己的腿邊,楚天雷幾乎是用嫉妒的眼神去打量那條屬于他的狗的。
“是的!我現在這樣就是張會計她們說的那種‘下賤’!WOLF,你知道嗎,若是我爸爸還活着,若是他知道了我這樣,是絕對不會對我輕饒的!其實,就是我自己,心裏也難受得緊!我……我竟是連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了!這似乎就像上了瘾一般!我心裏明明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可偏偏做不到……WOLF,你說,我該怎麽辦?怎麽辦啊?”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幾乎聽不見。她披散下長發,把頭靠在WOLF柔軟光滑的皮毛上,雙肩顫抖。
——哭了。
很壓抑,很小聲的那種。
她始終捂着嘴,把臉緊貼在WOLF身上,似乎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使得哭聲降到最低。
他站在原地,看似外表面無表情,實則內心翻江倒海,他實實在在的體會到,她對他的情意。若非因為心裏有他,她又何必這般地委屈她自己?
楚天雷的心猛地一顫,轉過身,飛快走向書房。
他匆匆走到桌邊,把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文件從抽屜裏取出。打開文件,望着上邊“財産授權書”的那幾個字,從心底湧出的一股氣血幾乎把他沖暈。低吼一聲,他抽出授權書,兩手奮力交握,三下五除二,就将該文件捏成了一個大紙團。X!他楚天雷簡直不算人!他是真的準備用這份經律師核實後準确無誤的授權書,來騙她簽下字,好讓自己名正言順地合法地永久擁有那四百萬嗎?壞人?!他楚天雷才是不折不扣的壞人!居心險惡的大騙子!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錯誤必須更正!
可是,等等——
就在他預備撕毀手中的那份授權書的時候,他突然又停下。
——那可是四百萬呀!
是他公司整整差不多三年的營業利潤,是他現有資産總額的一半呀!對于眼看,就要掉進嘴裏的這塊肥肉,他該呆呆地放棄嗎?——只要他再花言巧語地繼續保持這剩下來半個月時間的溫柔對待,她,她豈非就會乖乖聽話地給他簽字?
她絕對是很輕易就能搞定的。就憑她對他的那份情意。
于是,問題的焦點來臨。選擇的天枰矗立。在情與錢之間,他必須做出選擇。這不是一道多選題。
這時,他眼角瞥向了桌面,一張字條落入他的眼簾。那是李清臨走時寫給他的。字條上只有一排潦草卻堅決的字——“我要給你一個完美的我。十五天後見。”
對于“完美”二字,楚天雷很能理解李清的心意。女人,沒有一個,是不在乎自己的容貌的。而李清,在臉毀之後,就變得更加敏感尖銳。當接連幾次,他把她從懷裏推開之後,她那尖錐般的脾性便凸顯出來。她甚至更進一步猜測他拒絕她的原因。“是因為我曾經被那些人給糟蹋過嗎?是這個原因,是不是?!你嘴上不說,其實心裏邊特別在意,是不是?你回答我啊?你怎麽不說話?”她當時鐵青着臉,用拳頭猛砸他。他當然不能說是。更不能說,自己對她提不起興趣的實話。“在女人憤怒的時候,任何的解釋都是多餘”的這句來自陸展風的理論被楚天雷當時充分應用。然而,估計李清卻把他的沉默當做默認了吧。從她最近一次被他拒絕開始,她就日夜不眠地聯系起整容整形方面的醫生,直到後來的不告而別。她是要給他怎樣的完美?看着這張字條,楚天雷在桌邊坐下,思緒開始變得冷靜。
他要娶的人,既然确定,那還有什麽須要猶豫的呢?所以,在天枰屬于情感的那一端,他也是早就屬于一個人的了。因此,不應該再有別的人,擠進他的空間。就像他老早說過的那樣,“那個‘幹癟豆莢’根本不屬于他這個情感空間的層次。”即使她喜歡他喜歡到寧可放棄自己,可那也是她單方面的事情。他迷戀的只是她的錢,在他心裏邊的那個人一直是李清,李清才真正是他精神上的支柱,是支撐了他五年買同一張彩票的愛戀的對象。他喜歡的是李清,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必定也是這樣。絕不會錯。
問題迎刃而解。因為剛剛那個情與錢的單選題的本身出現了悖論。蔡小小根本一直是他的圈外人。所以,答案,便很明顯。
然而,楚天雷忽然又想:若是蔡小小換成了李清,站在那四百萬金錢的砝碼的另一端,要自己做出選擇的話,自己又會怎麽選呢?皺眉想了會兒,他随即釋然,“若我不拿這四百萬,公司就要倒閉,李清還怎麽可能跟我?”拍了下腦門,暗罵自己犯傻,他這才肯定,自己完全清醒下來。
他遂轉頭審視那個被他丢棄在桌角下的紙團,幸虧,它還在。彎下腰,他把紙團撿起又展開。還好,除了皺巴了一點之外,整張授權書沒有絲毫損壞。授權書被小心翼翼地鋪展開,為了讓這張紙恢複平整,他特地用了一本厚書把它壓在電腦桌旁。盯着這份授權書左下角甲方那處為蔡小小簽名而留下的空白,楚天雷不由心底對這個剛才害他心亂如斯的女人不滿地怨怼起來。險些,他方才就要釀下大錯了!想到這兒,他額頭泌一層冷汗。
“汪汪汪……”WOLF的叫聲靠近,随之而來的,是蔡小小的敲門。“你在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又有些怯懦。
“怎麽了?”他抹掉腦門的汗珠,語氣不耐。
“哦,我是來給你彩票的。上個星期我買的,我忘了給你了!”門外的她答。
“彩票?”他推開椅子,走過來為她打開門,這時,一張薄薄的紙片抵到他掌心。還是那“0000137”數字組合的彩票!瞅着眼前沒戴眼鏡,前額劉海散亂到一邊,任憑長發散下的她,他一時驚豔的舌頭打結。
“啊,是這樣的。你別生氣,”她顯然誤會了他的表情,“上個星期,我因為要陪……陪你的未婚妻,所以,就忘了把這彩票交給你了。”
“哦。”他接過,淡淡地應了一聲,竟是把手中的彩票,随手丢到了手邊的茶幾上。
“啊……”她瞪大了眼看他。彎曲又濃密的睫毛膽怯又好奇地瑟瑟抖動着。他緊捏住手指,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上前一步想去親吻她睫毛的沖動。他告訴自己,眼下,面前的這個女人,對他,除了意味着四百萬外,至多,只有美色的吸引,再沒有其他了。
她忽而轉身從客廳裏取來他的西裝外套,飛快地朝他這面奔來,直到她飛揚的長發在空氣中優美地垂落,他才聽清她說的話。
“西裝外套,嗯,對,還是趕快把彩票放在它的老地方,安全些吧!”
他随着她的目光落在西裝外套的口袋上。她的眼開始發熱。他的眼角卻是狠狠一抽。
深吸一口氣,他搬出楚總的架子,教訓起她的幼稚。
“怪不得人說你傻!原本我還不信。如今看來,倒竟是真的了!”
搖着頭,他用手指彈了下她的腦門,
“真是個實心眼兒!”
見她還傻乎乎地捏着那彩票,不解所以地望着自己,他只得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把她遞過來的西裝外套給推開。
“這彩票,以後都不用買啦!”
“為什麽?”她問。
“為什麽?”他笑。
“你一定要告訴我原因!”她急了,紅着臉,眼裏的光不輸星星。
“為什麽?”他又笑,這次,明顯地,是得意而笑,“為什麽我非得要告訴你原因?”
她的脖子根都熱了,頭幾乎垂到胸前。她當然知道,他是故意這麽問的,他是在享受她對他的崇拜以及——愛,但卻是基于在看小醜一般的看她,戲谑大于尊重。
她幾乎要為此憤怒了!然而——她沒有。
她仍在不顧尊嚴,萬分卑微地看他,聽他說話。
“道理很簡單……就是我不需要了嘛!以前,始終買這一張號碼的彩票,是為了祭奠李清,懷念我與她曾經相識的137天,當時我以為她死了嘛;可事實卻不是這樣,她還好好的,好到即将成為我的……所以——就沒有必要再把這樣的傻事繼續下去。完全的沒有必要!”
說完,他抓過她手裏的彩票,竟是撕了粉碎。
她在一旁看傻了。
随着片片雪花屑在他手裏的揚開,WOLF變得興奮,它跳躍着,撲騰着,用兩個前爪去抓飛舞在半空中的彩票沫子。
看着她蒼白得幾乎透明了的臉,他有些懊悔自己方才行為的激烈,摸着她的頭發,他柔聲安慰,
“不過是些道具罷了!不用太在意。”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可想要收回,已來不及。
“道具?”她咀嚼着這個詞,愣愣地望着他,雙眼發直。
“瞧你,手這麽冰!一定是剛才洗了太多的衣服!”
捉住她的手,他放在嘴邊替她呵氣。
她任他搓着手,一動不動。一個意識悄悄浮現——眼前這個男人終究不是那個她曾在青山公墓見到過的了!想到這兒,她忽然摸了下牛仔褲跨邊的口袋,口袋裏是她的皮夾,皮夾裏至今還保存着那一日在青山公墓遇見他後買下的同樣號碼的彩票!若是此刻取出皮夾裏的彩票,交到他手裏,得到的恐怕也是如方才那一張一般的下場吧!這樣想着,她竟覺得胸口似比外邊結冰的天更冷。
“小小,別再想了,屬于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他低下頭,張口咬住她的半邊耳朵。立即,她的耳根發燙。
當她被攔腰抱起,走向卧室的時候,他們身後的WOLF依舊在玩弄着那些散落在地板上的碎屑。那張至今對楚天雷失去意義、卻仍無法讓蔡小小釋懷的彩票的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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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19 小三(下)
接下來的十來天,他們都是這樣度過。呆在家,準确地說,是呆在床上的時間占據了一大部分。欲、念就像一條蠱蟲,把人死死纏住。往往到了精疲力盡之後,一些屬于精神上的交流才被允許。
這天的午後,在楚宅生了壁爐的客廳的沙發裏,簇擁着裹着一條薄被,早已大汗淋漓的兩個人。
“平常一個人的時候,你都喜歡做些什麽?”男人摟着女人問。
“看書。”
男人掀開薄被的一角,往裏窺望一眼,得出肯定的判斷。“确實。”
女人有些惱。問他确實什麽。
男人笑答,“你這副身材,确實不像整天生機勃勃做運動的。”
女人更惱,覺得男人顯然是有了比較才會如此說的。立即變得嫉妒。“這麽說,你見過別的女人的身材喽?”
話一出口,兩人同時黯然。
陪男人的那位此刻遠在外地的未婚妻去商場買性、感內衣的,便是女人。因此,當那句他看來頗為老實的“她不如你”的告白在她耳畔響起的時候,她心裏的醋瓶早翻了一地。她當然以為他是在說謊。謊言又算什麽,她連僅有的自尊都可以放棄。即使是做小醜,只要對象是他,她就無怨無悔。
就在昨天,他向她提出了做永久小三的要求。
她還沒有應允。
畢竟,恪守原則的過去還是在她體內留下了影子,她還有殘存的最後的一點底線。當時她就問他,他對她是否是真心。其實,這個問題,她知也道自己是白問。拿一個問丈夫的問題去問一個請你為他做小三的男人,這問題本身就是個笑話。然而,她就是不死心。或許,就是沖着這一份懵懂的,彷徨的,又倔強的堅持,她才咬着牙,讓他為所欲為,一直到了今天她退無可退的地步。她要愛,更敢為了愛,不計後果,不顧一切。因此,在愛情上,她也要求對方的百分百真誠。這是她唯一所剩的底線。
她不能再經受一點打擊。
她這只飛蛾撲倒在他這個火爐旁的時間已經太久,久到她那雙蛾蝶的翅膀已瀕臨到被烤到快要融化的地步。她不可能再付出什麽了,她有的,早已被傾囊獻出。
然而,面對她那幾乎等同于投降舉白旗的最後疑問,他卻沒直接回答。他用的,是慣常了的方法——行動證明一切。而這欲死欲仙、絕望又最終空虛的感受卻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今天,當他再次舊事重提,要她成為他的情人的時候,她只得又舉出昨日那塊勉強保護自己的盾牌,寒碜又卑微地提出反問,“我的回答,源于你對我的真心。天雷,你該知道,我想聽的是什麽。”
狡猾如他。貪婪如他。他又使出慣用的那招,準備把她吻暈。然而偏偏這時,他家裏的電話響了。剛剛為了不妨礙某事,他關掉了他的手機。
他不肯接電話,仍死死摟着她。電話卻像催命似的,響個不停。她只得推開他,裹着被子的一角,挨到沙發邊接了電話。
她剛喂了一聲,電話那邊就傳來冷笑,“我就猜到是你!下賤!”那頭響起張會計惡毒的咒罵。她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他見了,才過來接了電話。
盡管蔡小小仍處于被人戳中脊梁骨的傷心之中,但大嗓門的張會計的聲音,還是從電話那頭清晰地傳入她耳中。很快,在楚天雷放下電話之前,她便知道,公司有一份緊急的文件需要處理。張會計已把需要處理的文件發到了楚天雷的電子郵箱。
“沒事。”他放下電話,捏着她的下巴,用力親了下她的臉頰,而她也當然知道,他這安慰是針對公司的緊急狀況而言。
于是,穿好衣服後,他說,要先做些數據上的計算,讓她幫他先去書房打開電腦。她依言照辦。後來的事情也處理的相當順利。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他在她的幫助下,就解決了被張會計看來那等同于天快要塌下來的緊急問題。
之後,他抱着她,結結實實的一番啃咬,被她紅着臉推開之後,他更加的興奮。說是要去廚房,開一瓶紅酒慶祝。然而,在他走出書房,而在她仍待在書房的這接下來的十分鐘內——出事了!
在她幫忙點擊關閉他的電子郵箱的瞬間,無意中錯點了諸多郵件中的一封,便是陸展風在楚天雷訂婚那天發來的那一封。
她立即被吸引住。
跟着,下拉鼠标,她看到了楚天雷對此郵件的回複。立即,她的臉蒼白到了極點,似乎一下子,連書房裏的空氣也變得稀薄苦澀。
幾乎是用飛一般的速度,她查看了最近以來陸展風與楚天雷的郵件。五分鐘的浏覽,讓她終于明白自己在楚天雷心目中的意義。也了解了陸、楚這對好友贈送給自己的蔑稱。
憤怒中,她狠狠地錘擊了電腦桌,不慎将桌邊一本厚書給掀翻。于是,厚書下的那張紙飄拂到她眼前。赫然便是那份——財産授權書。
內容如下:
甲方:蔡小小
乙方:楚天雷
公證方:XX律師
本人作為甲方在此聲明,關于本人于XX年XX月XX日因為繼承先父蔡XX中獎彩票的遺産人民幣四百萬的財産,從今日起便完全将此四百萬的財産轉讓給乙方全權處理。從今而後,此筆財産,交憑乙方,與本人甲方再無關聯。由XX律師作為公證方核實相關法律作證。
特此聲明。
以下是甲、乙以及公證方的簽字,後兩方的字是早已簽好了的,唯獨屬于自己的這塊,還殘留着好大的空白。
“嗡”地一下,蔡小小腦海裏一片空白。聯想起楚天雷給陸展風最後那封回信裏說的那句“所以,展風,你該知道接下來我會怎麽做了。希望到時,你別說我心狠,騙了色,還要騙財。”,
蔡小小一個踉跄,險些從桌邊摔倒!卻原來,她果真是一個“傻瓜”!一個自以為為了愛情很偉大的犧牲自己實際上卻是被人借此利用、玩弄了很久的宇宙第一大“傻瓜!”
她已經出奇的憤怒了!
咚咚咚,楚天雷穿着拖鞋,抱着一瓶紅酒興沖沖地闖入,他的笑容卻只維持了一秒,便凍結。他發現了她手裏的授權書,以及電腦屏上的那些郵件。
“不!”他放下紅酒,大叫着過去,把她抱住。然而,懷裏的人卻似一座冰雕,說出的話,也讓他後背冒起了涼氣。
“哦,‘道具’!現在,我才真正明白這個詞的含義!貼切!真是再貼切不過了!天底下沒有比這個詞更适合我的了!”
她咬着牙,冷冷地朝他開口。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握緊雙拳,他摟着她緊緊的,往胸膛上貼。她沒有反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憑他摟着。眼裏卻藏着尖刀。
“當然,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因為,這才是事實!殘酷又夠諷刺的事實!”
她只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就把視線定格在空氣中的某處,不再看他。
“小小……你該知道……任何的物質,包括親眼所見的事實,都有片面性與可變性。你也看到了,這些郵件,這封授權書,都是十幾天前的東西,那時的這些東西只能說明當時……我的部分想法……它們不能決定着我……我們的現在!”
“我們的現在?”
她喃喃地重複着,打量了一眼自己與他同樣衣衫不整的模樣,嘴邊泛出一絲冷笑,
“現在?現在,再也不是我們的了!”
說完,她欠了欠身,似乎是微調了某種角度,便很輕易地從他的懷裏離開。
“什麽意思?”他不甘地上前一步,堵住她預備奪門而出的去路。
她與他對視數秒,忽然某種了悟在她眼底升起。撇了下嘴角,她用略帶誇張的動作,拍了下腦門,自嘲而笑,
“瞧我,我真是個沒記性的‘傻瓜’!怎麽能不發揮‘道具’的最後的功用,就急匆匆的離開舞臺呢?”
他被她說得愣住。乘此片刻,她轉過身,走到桌邊,狠狠地抓過一支筆,在那份授權書上簽了字。
他這才反應過來。他在她背後,開始解釋,“事情不是這樣!根本不是這樣!我剛剛說了,部分的事實是片面的!可變的!它們并不能代表……”
她在他的說話聲中轉過身。分別用兩手的手指仿佛夾獎狀的動作,把那份授權書夾住。她把他的辯白打斷。
“撕了它,我就信你——”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最後能挽回她的機會。楚天雷當然明白。然而逼迫他的另一端卻是那些閃閃的會發光的,永遠會忠實于他,聽命于他,陪伴于他的錢!
望着男人蒼白的臉,以及始終沒有伸出來的手。蔡小小的臉上一陣火辣,她确實夠傻,傻到再一次為自己找羞辱的地步!
她把授權書交給他。不再說一句話。憑着瘦小的身軀,從矗立在門口的他高大的身體邊擠了出去。剛走兩步,卻又被他從身後叫住,
“我還能在公司見到你麽?小小?”
“難道你以為我這個‘幹癟豆莢’做‘傻瓜’做得還不夠徹底麽?”
扔下這句,她收拾完,就往大門走。來送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