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物店繼續做下去。我被他這句話氣得差點當場吐血。結果,哼,自然,我不肯答應他要把WOLF交給我寄養的要求。誰知接下來,他居然還敢拍我的桌子,指着我的鼻子,問我怎麽敢這般對他講話。從小到大,我還沒被人這樣指過。我氣蒙了,火也上來了。不顧店裏那些員工的拉勸,抄起一把給狗剪毛的大剪刀,就戳中了他的手臂——三天後,我的店關門了。當天下午,就在我抓狂的在家裏四處投訴無門的時候,一個汗流浃背的快遞員,捧着一個碩大的、裏邊不時發出嚎叫的紙箱敲開了我住處的門,打開紙箱,WOLF跳到我眼前——這不,這些天,我實在是要為我的店忙裏忙外,實在顧不上這狗,我打電話給楚天雷,他又不接。所以,萬般無奈,我才在得了你的消息後,把它帶到了你這裏。”

聽完,蔡小小不知該說什麽話來安慰。她蹲下身,撫摸着松獅犬光滑的皮毛,神情惆悵,

“喂,”她看向狗,“是不是你在家犯了錯,惹主人不高興,才把你送出來了?”

“呸!”柳成蔭伸手亂晃在蔡小小眼前,把她的思緒打斷,“哪裏是WOLF的錯?是楚天雷要結——”

“結什麽?”

蔡小小狐疑地側過臉,盯着好友,只一瞬,她便反應過來,臉白如紙。過了會兒,才咬着牙問,

“他和李清的日子已經訂了麽?是幾號?”

小小挂在嘴邊的笑像兩朵一點兒不像真花的塑料花,喬裝得可憐至極。

柳成蔭眼眶一紅,揉了把眼睛,便上前一步,拉住好友的胳膊,

小小……就像你說的,過去的,都過去了!忘了吧!”

小小撇開成蔭的手,一手拽着WOLF的繩套,猛地背轉過身。雖然沒看見好友的表情,但是,成蔭瞥見了那只撫摸WOLF皮毛的顫抖發白的手。

“天涯何處無芳草……小小……”

成蔭又勸。

蔡小小的肩膀劇烈抖動了起來,轉過身,她微笑的臉上已挂滿淚水,她仍在強撐,

“瞧我,”

她伸手抹掉淚,淚又湧了出來,她掄起手臂,用力地擦着臉,她還在笑,沖着柳成蔭笑,

“瞧我,明明是開心的,能把這樣一個酷愛金錢的魔鬼拱手讓人,我還有什麽不開心的道理呢?呵呵……呵呵……我應該大笑才對,怎麽偏偏……眼淚老是收不住呢?”

“小小……”

呼喚一聲,成蔭伸手摟住了好友,她讓蔡小小靠在自己肩頭。撫摸着小小的散亂的長發,撫摸着她激烈顫抖的後背,成蔭喉間發酸,哽咽道,

“別再硬撐了,小小……在我面前,不需要……”

蔡小小伏在她肩上僵硬了一下,緊接着,“哇”地一聲,像晴天突然打了個響雷,頓時,烏雲滾滾,暴雨傾盆——她放聲痛哭。這次的哭聲,驚天動地。聲音直接傳到青山公墓的每個墓碑,以及墓碑下的亡魂。一直忍受、壓抑的痛楚終于得到抒發。

等柳成蔭半邊肩膀的羽絨服遭受到滅頂的水災之後,羽絨服的主人才小心翼翼地詢問,

“要不,我還是把狗帶走吧!”

水災的制造者擡起頭,撫摸上松獅的大腦袋。

從這天起,來青山公墓上墳的人就可以看見一個瘦弱的掃墓人與她身後始終相随的一條金燦燦的大狗的彼此相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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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23 辣瓜子事件 (上)

CHAP 23 辣瓜子事件 (上)

開春後的一個早上下過雨的下午,天空不陰不晴,不暗不亮,晦澀得要緊。頭頂一個破鬥笠,身披一件舊雨衣,腳蹬一雙大雨靴的蔡小小,拿着一把大掃帚,在墓地裏巡視,檢查地面殘留的垃圾。在她身後,是WOLF用嘴咬着一截繩子,繩子的另一頭連接着一個竹筐,筐裏擺放着些許枯樹葉、塑料瓶等垃圾。拖動着竹筐,WOLF跟在新主人身後,亦步亦趨。每當新主人停下腳步,它都能及時地拉停竹筐,等候着掃帚掃起垃圾裝入竹筐。在碰到易拉罐,塑料瓶的時候,它有時甚至不需要等候新主人的掃帚,就直接張嘴咬住,把廢棄物投進竹筐,再叼着竹筐的繩索,跟着新主人繼續前行。或許,這樣的勞作,在WOLF本身看來,就是一種游戲,一種享樂。然而,在某些人看來,卻完全不是這樣。俗語說得好,不是冤家不聚頭。蔡小小的冤家,很快自動送上了門。

“前邊路口拐彎處有一個易拉罐!”沒等蔡小小把話說完,WOLF便丢下竹筐的繩子,一陣風似地往前沖。它撲騰開四肢,沒幾下,就抓住了目标。原本,按平常的情況,它該是興奮地晃着耳朵和大腦袋,像比賽贏了似的往蔡小小腳邊沖的,然而,這次,有些反常。WOLF先是咬住了嘴裏的那個空掉的易拉罐,跟着,蹲在原地,瞪大眼睛,一個勁兒地搖起了尾巴。注視着WOLF嘴裏空掉的那個裝咖啡的易拉罐,打量着WOLF四爪刨地的興奮的表情,一股久違的激動闖進蔡小小自诩波瀾不驚的心底。難道會是……驚疑中,她生生地掐斷了自己的思緒。而這時,WOLF含着易拉罐低嚎數聲,竟是突然朝反方向飛奔而去。

會是那個人麽?真的會是那個人麽?或許,只是WOLF弄錯了?又或許,只是我自己太敏感了?

蔡小小的這些疑問盤旋在腦中,而她已提着掃帚,跟在WOLF身後,追了過去。

果然——她最不願意又最最希冀的一幕出現!楚天雷來了!還帶着恢複了容貌的李清!他們兩人,正站在曾經那個屬于李清的墓碑前。男的穿一件中長款的格子條紋的呢子風衣,女的則是套了一件比WOLF皮毛還要柔軟,顏色還要耀眼的金黃色的貂皮大衣,大衣下擺到膝,她沒穿絲襪,露出一截雪白的腿,腿上套一雙油光光的黑色長筒皮靴,手中還拎了一個鱷魚皮的小包。WOLF低着腦袋,正趴在楚天雷的腳邊,它沾滿灰塵的兩只前爪裏正盤弄着那個空掉的咖啡的易拉罐!

盯着裝咖啡的空易拉罐,蔡小小心裏五味雜陳。她一下想到了與面前這個男人初識時,為他跑一個街區買盒飯,只為了他貪圖盒飯贈送一罐咖啡飲料的事情。那一次,他還讓她買了彩票,那個不變號碼的彩票;那一次,他還指責她貪污了他兩塊錢;那一次,她還弄髒了他的襯衫,他辦公室裏的地毯……

“你是……”

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清手托下巴,對着她露出疑惑的神情的時候,楚天雷早邁出步子,走過來,略微低頭,盯住她藏在鬥笠下的臉,

“小小?!”

她後退,她冒汗,她搖頭,卻仍被他一手揮掉了頭上的鬥笠。

“真的是你!”接下來,是李清的尖叫,以及落入小小眼簾的那張塗得像調色盤的臉。沒等小小反應過來,臉上就挨了她一記耳光。“下賤!”李清一邊吹着打紅的手掌,一邊沖着小小咬牙切齒地吐唾沫。

楚天雷欲待上前勸阻,卻被李清冒火的雙眼給瞪住,“果然,張會計沒騙我!”

“那個長舌婦?你信她?!”楚天雷扯住李清的胳膊,厲聲反問,“我和小小什麽事兒也沒有!”他用身體擋住李清要沖蔡小小撲過來的攻勢。

“什麽事也沒有?”

李清冷笑着重複,她咬着牙,用塗滿丹寇的長指甲死死抓掐着楚天雷,沒幾下就在他手背上留下清晰的抓痕,

“那你就給我讓開!不然,就是你現在心裏還想着她!”

她氣急敗壞的大叫。

楚天雷臉色一變,警覺地望了眼李清,又下意識地瞟了眼背後正低着頭的蔡小小,臉色瞬間恢複。他連忙笑着回過頭打哈哈,

“怎麽會?”

說着,他伸手過來摟住李清的水蛇腰,當着蔡小小的面,對着面前女人那抹得如血一般的嘴唇親了下去,在發出兩聲咂巴聲之後,他才貌似意猶未盡地離開,食指刮着女人泛紅喘息的臉,調笑道,“

難不成,你對現在,這般完美的自己,還沒信心?”

完美?經由楚天雷這麽一說,蔡小小再次打量了李清。真的,細看之下,她才看出李清的變化,她的鼻梁更高,眼睛更大,額頭更窄,下巴更尖,胸脯更挺,腰肢更細,雙腿更直了!曾經那半邊臉上的蜈蚣大疤痕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塗抹得白裏透紅,光滑如水的的肌膚。打量了眼李清一身無可挑剔的豪華裝扮,蔡小小又看了眼自己的掃帚,雨衣雨靴,以及自己大雨靴上的泥點,她的頭遂垂得更低。就像舞臺上的大力士為力氣而角逐,電視裏的政客為權、力而争鬥一樣,女人比美的天性始終沉澱至今。一瞬間,蔡小小恨不得用掃帚挖個地洞讓自己立馬鑽進去,好避開此時面對這對俊男美女看自己的目光。

然而,卑微的,醜陋的,髒兮兮的,只是她偏執的想法。大自然裏有着屬于自己評價美的法則。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任何人工的美,都是僞裝。再多精心的裝飾,都是一種冗餘,一種笨拙。在這點上,雄性動物的荷爾蒙最能嗅出最靈敏的氣息。異性,總能第一時間判斷出真正散發出吸引力的源頭。這種天生的,與生俱來的能力就好比沙漠裏能找到水源的駱駝,山洞裏能找到出口的老鼠一般。

此刻,在楚天雷眼裏,這個沒戴眼鏡,頭發上沾滿雨水,脖子上帶着汗珠,渾身包裹在一件蝙蝠翅膀的雨衣裏的女孩兒,才是真正的美麗。她遠離了香水的濃郁,脫去了脂粉的包裹,憑着一張素淨的臉,還有那一副本真的表情,對他産生了絕對的誘惑。更不要說那兩道透露在她眼底的倔強的目光,晶晶亮的,比沐浴在溪水裏的鑽石還要閃亮。

是的,誘惑。時至今日,他不得不用這兩個字,來形容他對蔡小小的感覺。就在方才,他掀掉她鬥笠的瞬間,他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暗自攥緊拳頭,他暗罵自己一聲“色狼”!而這個稱謂,到現在,也沒被貫徹到他現在正式的未婚妻身上。盡管整容整形後的李清被一票朋友們尊稱為“神仙姐姐”,可是,他就是沒有碰神仙一下的興趣。因此,在面對求愛不成,惱羞成怒的李清的時候,他就只能用“越是愛你越對你珍惜”的謊話來搪塞。這件事引起了他的煩惱。一次酒醉,他向好友陸展風傾訴,卻換來一句“自作自受”的“安慰”。“誰讓你為了四百萬,搞到今天的地步?你不是咎由自取,是什麽?”陸展風接下來的話,讓他暴跳如雷。他指着展風的鼻子,大罵,說他陸展風當初,可并不是這種說法。聞言,展風神秘一笑,摸着嘴角答曰,“此一時彼一時,乃境況不同也。”盯着好友臉上夢幻般的笑容,楚天雷打了個激靈,卡着展風的脖子,要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展風抗不過,只得老實交代了新近戀愛的實情。花花公子的戀愛本就當不得真,但當楚天雷聽到陸展風新交的女朋友居然就是蔡小小那個獸醫的朋友柳成蔭的時候,仍然吃驚不小。雖然與柳成蔭見面不多,但憑着直覺,他卻也知道,這漂亮的獸醫絕不是盞省油的燈。“你怎麽就挑上她了?小心吃不完兜着走!”他沒心沒肺地開涮道,孰料,卻被反唇相譏,“鼠小弟,這句話,我還是原封不動地送給你吧!不然,怎麽說,一個‘幹癟豆莢’就把你搞成了特定性陽、痿?!”陸展風說完,裝模作樣地掏出手機,上網查了個某某男性專科醫院的電話,大呼小叫着就要給楚天雷打過去治病,急得楚天雷差點拿手機砸破他的頭。

就在方才身體發生某種生理反應的時候,楚天雷一下子驚覺了起來。當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身體有病,然而,又該如何解釋,他對蔡小小的這種生理上的沖動呢?難道只是美色的吸引?不對。論妖豔,李清穿着透明內衣的模樣勝過蔡小小千倍,可他不是一樣地正襟危坐,毫不動心嗎?至于說其他的女人,名利圈,商場裏,他也不是沒有見識過,甚至包括陸展風曾介紹他認識的那些美麗的模特演員,都是尤物。然而,他一直也只是冷眼旁觀。那時,裝在他心裏的影子,是李清。現在,這個影子還原了,影像真實了。李清即将成為他的妻,也與他同處一室。按道理,他蘊藏了五年之久的思念,一旦爆發,該是熾烈而瘋狂的。然而,卻是沒有。在他抵擋李清如貓爪般的進攻的同時,又一個影子在他心頭紮下了根。對此,曾經,他也用男人得不到,便越思念的劣根性來評價自己,然而,時間一久,他發現,根本不是這麽回事。打從蔡小小那天在他書房電腦裏發現他的企圖之後,他的心,就沒一刻變得平靜。就好似一塊馬蹄形的磁鐵一般,乍然間斷裂為兩半。他的心,便是那斷裂的其中一半,時刻在尋找着歸屬的與自己深深契合的另一半,在無法獲得的同時,便不能不保持着狀态的不安與焦躁。對于心底的這個認識,他深深的給予否決。他依然固執地認為,自己愛的人仍是李清。自己對蔡小小的渴望不過是一時的幻想與錯覺。為此,他拼命的工作,有時,一連工作十幾個小時,也不吃飯睡覺;為此,他拼命的對李清好,凡是李清想要的東西,他都給她買來;為此,他拼命的擁抱李清,像是要把自己的靈魂揉進她的身體;為此,他銷毀了一切關于蔡小小留下的證據,在家裏,他故意弄髒了她整理過的廚房,讓餐具污垢,故意弄亂了書房,讓書本狼藉,在公司裏,午間傳播蔡小小流言的張會計被他扣除了半年的花紅,緊跟着,蔡小小這個名字成為公司裏的禁忌。

盡管如此,他還是沒能消除兩樣有關她留下來的記憶。其中之一,便是那份財産授權書。為此,他不止一次地半夜醒來,跑到書房,掀開抽屜,取出這份當初被她憤然簽字的授權書,反複細看,她的字向來是寫的工整又平和的,然而,這封授權書上的簽名卻是潦草,而又有力的,結尾那個“小”字的一點,一直拖了老長,力道之大,險些就要劃破紙張,光憑此,就能看出當初她心情的憤怒。授權書,他不能撕;

于是,另一件有關她記憶的證據——WOLF,便讓他動了送出家門的念頭。一看到WOLF,她當日蹲在陽臺,沖着愛犬吐露的那些話,以及她後來壓抑的哭聲便萦繞在他耳邊,再加上WOLF幾次咬壞李清的皮鞋和衣服,與李清爆發若幹場人狗大戰,弄的家裏一片狼藉的教訓,最後,他只得委托陸展風把WOLF送到柳成蔭那裏。

等到送完WOLF回到家,他還在生自己的悶氣,暗罵自己在面對柳成蔭質問是否仍然在意蔡小小時,自己那口是心非的回答——“柳小姐,你是在說笑吧,我很快就要結婚了,我在意的人是誰,這個問題還用說嗎?”是的,不用說,絕對的不用說。楚天雷對着鏡子,狠狠給了自己兩拳。就是他這該死的回答,堵住了他心裏竭力想問柳成蔭的話,關于蔡小小辭職後她去向的那些話,這些話,便最終只能像蔫掉的花蕾,完全爛在他肚子裏。

後來,他也很”湊巧“地在蔡小小家門附近轉悠過幾次,然而,每次,都沒有再登門的勇氣。

在法律上,他是勝者,騙了錢而不算犯罪;然而,在道義上,他是個混蛋。混蛋到利用感情做籌碼的地步。

“他媽的,就算是我為了得到她的身體而希望再見到她,我也要把我心裏這樣的想法,對她講清楚!”

一天,在終于無法忍耐內心的折磨後,楚天雷在一個深夜敲開了蔡小小的家門。門打開的一瞬間,他的心髒停止跳動—— 一個只穿了一條睡褲,上半身赤、裸的年輕男人,打着呵欠出現。盡管像才從床上爬起,但依然看得出來,這年輕男人長得很不錯。

“X!”楚天雷低咒一聲,一拳擊中了年輕男人的鼻子。

頓時,年輕男人被揍得趴下,鼻孔兩道鮮血長流。叫痛之餘,年輕男人捂着鼻子爬起來,喝問他,“你要幹什麽?”

“幹什麽?”他不等男人站穩,又一拳遞到,“揍你!”這次中招的是男人的一只眼睛。立即,年輕男人的臉上閃過一絲恐懼,他蒼白着臉,彎下腰,捂着眼睛,哆嗦着身體,哇哇地大叫起“救命!”

難道,蔡小小喜歡的就是這種繡花枕頭一包草般的男人?呸!

等楚天雷還想第三次施展他在大學裏選修的拳擊課的課程效果的時候,一個只穿了堪比比基尼的又白又胖的五十多歲的女人,“哎喲哎喲”地叫着,跑了過來,一把将倒在地上的年輕男人扶起,抱在懷裏,

“小周周……你怎麽啦?要不要緊?”

她逼着嗓子故意用十七八歲小姑娘的口氣嗲生嗲氣地說着,一邊還用胸前被勒在一根細網兜裏的那對仿佛打了膨大劑的西瓜不停地摩挲着男人的臉,親呀乖呀,心呀肝呀的一陣亂親亂叫。

“又是那些人!那些人又來了!”

剎那間,年輕男人盯着楚天雷的雙眼裏流露出迷霧般的神情,跟着,他像被尖刺刺中的軟體動物一般,忽然身體蜷縮成一團。好半天才又舒展開。他半張着嘴,雙眼發直,手臂胡亂地在空氣中揮舞,對着胖女人驚恐地大叫,

“茉莉姐,救我,救我!”

“小周周……我可憐的小周周……姐會護着你!不會讓那些人傷害你!有姐在!不要怕!不要怕!”

楚天雷吓了一跳,搞不清楚眼前這對年紀看上去像是母子,關系卻暧昧糾纏的陌生的男女,為什麽會出現在蔡小小的家裏。咦,楚天雷忽然注意到,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頭上居然有三個頂。真是少見!

就在他愣神的空檔,蔡小小家對門的鄰居小男孩兒開了門,正好奇地瞅着,卻是被随後趕來的母親,拎着領子,給提了回去,楚天雷認出,那男孩兒正是在蔡父葬禮上出現的“丁丁”,他轉過身,剛想詢問,丁丁家的門,便“砰”的一聲,重重關上,門板蹭疼了楚天雷的鼻子。

“你們是誰?”楚天雷轉過頭問。

“什麽?”胖女人抹了把臉上的鼻涕眼淚,吃驚地瞪大眼睛,把楚天雷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接着,又從腳到頭,從手指到頭發的打量了第二遍,第三遍。跟着,她突然扔下懷裏的小周周,走到楚天雷跟前,猛地沒預示地拖過他的手,往她胸前的那對西瓜上按,一邊按,一邊嚷,

“流氓!抓流氓!”

楚天雷急忙縮手,身體後退,奈何胖女人的手上像是塗了特效強力膠似的,硬是怎麽甩也甩不掉。在她的大叫大嚷中,不止對門的男孩兒丁丁家,就連樓上樓下的幾家老住戶也開了門,紛紛出來觀望,然而,一看到胖女人的穿着,立即一個個地又縮回了屋裏。

“小周周,快,去屋裏打電話報警!我來拖住這個人!”

胖女人一邊吩咐半躺在地上的像是中了魔似的年輕男人,還一邊忙裏偷閑地給楚天雷抛媚眼,等到年輕男人半跌半爬地轉身跑回屋裏,她還似笑非笑地瞟了眼楚天雷,

“怎麽,窺視姐妖嬈的身材,想來個劫色?告訴你,姐的心,可是堅貞不屈的!想要姐對小周周移情別戀,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楚天雷咬住舌頭,欲哭無淚。這時,與其說他在對胖女人耍流氓,不如說,抓住他手不放的胖女人在占他便宜。

這場鬧劇最後竟真的鬧到了警局。

為此,憑借淵博的法律知識與欺淩別人感情的、集聰明與美貌為一體的、空手套取別人四百萬的財産的、大才子楚天雷,被關了整整十個小時又二十五分三十九秒,直到陸展風給警局局長打來那個解救他的電話。

耳畔此刻傳來的聲音,将楚天雷腦中的對這些天來的回憶打斷。放眼望去,卻見李清不知何時掙脫開自己的摟抱,胳膊夾着皮包,站到了蔡小小的跟前。

“天雷說的一點兒沒錯,我真是不該和你這樣的人比!怎麽能比呢?嘻嘻,我都不要意思說你了!蔡小小,你回去照照鏡子就知道了!哈哈哈!”

李清從皮包裏取出一張紙,半掩着嘴,笑得花枝亂顫。

身穿雨披腳蹬雨靴的蔡小小一動不動地抓住掃帚,羞愧得臉頰發紅,讷讷地低下頭,“對不起,我還有工作。”

她抓着掃帚轉過身,預備往前面的路面去清掃。然而,卻被叫住。

“等等!”在她背後的李清瞟了眼楚天雷,打開皮包,取出一袋瓜子,笑嘻嘻地當着蔡小小的面,嗑了起來,邊嗑邊呵着嘴,

“呼,呼,好辣!呼,呼,果然是辣瓜子!”

吮吸一口腮幫,她咂起嘴,

“啧啧啧——真過瘾!喏,你看,這是天雷給我買的,他知道,我愛吃辣的,特地從城西跑到城東,開了兩個小時的車買來的。怎麽樣,勤勞的掃墓工,你要不要也來一點?”

蔡小小搖頭。

她看着李清,見抓,嗑,卷,吐的一連串動作好似行雲流水般被重複得異常流暢。一粒粒的瓜子好似一顆顆雛期的花蕾在她的唇間開放,花瓣四溢,只有花心被嘬進了嘴裏。似乎根本不要靠牙咬,瓜子只在她舌尖一滾,就自動裂開,乖乖投降似地貢獻出內裏的瓜子仁。漸漸地,所有的動作在蔡小小眼前消失。她只聽到瓜子殼裂開的清脆音節,以及吞咽食物的口水的吮吸聲。其嗑瓜子的技藝飄飄乎如入無人之境,幾已到達庖丁解牛之境。到後來,李清的形象在蔡小小眼底消失,她感覺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只大蜥蜴在對着自己不停地翻卷舌頭。

厚厚一層的瓜子殼鋪了滿地。一陣風過,這些碎屑四處散落。蔡小小手握着掃帚,眉間緊蹙。楚天雷,這才明白李清的用意。他不禁有些沉不住氣。

作者有話要說:

cHAP 24 辣瓜子事件 (下)

CHAP 24 辣瓜子事件 (下)

“哎喲,對不住,我就是喜歡這種辣瓜子的口味,停不住嘴!”李清皮笑肉不笑地着對蔡小小眨眼,

“怎麽,沒妨礙到你的‘工作’吧?”

突然,李清看到了楚天雷凝聚在蔡小小臉上的視線,立即,她氣地咬着牙,将嘴裏的瓜子連殼滋滋滋地咬碎,接下來——

——對着蔡小小的臉,“噗”地一口狠狠地吐了過去。

抹開臉頰上沾着口水的瓜子殼,小小又伸手去抹兩粒沾在她睫毛上的瓜子殼的碎屑。誰知,一揉之下,反而将瓜子殼的屑子弄進了眼裏。小小有些着急,一手抓着掃帚,撐在地上,另一手拼命地用力揉眼睛。不一會兒,瓜子殼的屑子沒弄出來,她的眼睛卻已睜不開。瓜子殼碎屑反被她揉進了眼裏。不一會兒,她眼皮就紅得要命。

楚天雷三步兩步跳過來,扶住小小的胳膊要幫她看眼睛,卻被冷冷地推開。“走開!”她用厭惡的語氣對他喝斥。憑借着手中掃帚作支點,她搖晃着身體往前走了一小步,用顫抖的聲音對在場的唯一的屬于她的同伴求助,

“WOLF,去,到房裏,把我的水壺拿來!”——看樣子,她要用水洗眼。

望了眼自己的新主人,WOLF望了眼自己的女主人(在WOLF眼裏,從來女主人都只是蔡小小,而非李清。)呼地一聲,便撒開四爪,風一般地躍過楚天雷的身旁,往來路的方向跑去。

目送着WOLF遠去的背影,楚天雷惡狠狠地瞪了肇事者一眼,被瞪的李清望望雙目緊閉,眼皮紅腫的蔡小小,情知自己闖了禍,想要開溜,卻又不放心楚天雷與這個張會計口中的狐貍精獨處。一時間,只得站在楚、蔡兩人中間,神情躊躇。

“別揉了!再揉,眼睛就瞎了!”楚天雷看着蔡小小依舊不停揉眼睛的手,心急如焚地大叫。

我就是眼睛瞎了!才會喜歡上你!蔡小小在心裏狠狠回了他一句。雙唇緊閉。

“痛嗎?”他走過來,抓住她亂揉的那只手,俯下頭,輕聲問,“要不要去醫院?”

李清盯着楚、蔡拉扯住的手,挑釁地瞪向楚天雷,咕哝道,“小題大做!”

她就像一個自己地盤被入侵者占據的某種動物,企圖用地盤的附屬性來向外發出警告。然而,她的“地盤”卻根本不配合。一個霹靂震差點震暈了她的腦袋——“閉嘴!”楚天雷朝她吼道。

李清生了氣。“你敢這麽大聲地對我說話?你這是在兇我,是不是?你心裏面還裝着這個女人,是不是?你還喜歡她,是不是?你說話呀,你啞巴了?你怎麽不說話?你默認了,哈,你都默認了,默認了這一切,是不是?”

“夠了!”霹靂再響。

“哇——”地一聲,李清委屈地哭了起來,“楚天雷,你要記着,是你向我求婚的!沒有人逼你!”

她臉上的妝頃刻間哭花,眼影,腮紅,粉底,爛成了一團漿糊。漿糊下,是那些人造的精致的五官的扭曲。此時,李清突然一手捏住鼻梁,一手托住下巴,邊哭邊神色緊張起來,

“我不能大哭,不能情緒這樣激動!不能!整形師告訴過我,最近一個月,不能有過于激烈的臉部動作的!我要控制!對,控制住!”

看着女人捏住鼻子,托住下巴的緊張兮兮的模樣,一股深深的厭惡在楚天雷心底湧出。如果說,去掉昔日臉上的疤痕,是女人愛美的天性使然,李清整容去掉疤痕,這無可厚非,他還可以接受的話,那麽,在臉上多處動刀子,改得完全失去爹媽賦予的臉蛋的話,就叫人不能忍受了。更何況,她整的還不止這些外在,還包括那層象征了貞潔的膜。這是當天她從外地整容回來,拉着他靠在沙發上喋喋不休地訴說了一夜的話題。她描述了種種整容的細節,講述了她為此而受到的種種疼痛。“然而,都不要緊,這些都過去了,要緊的是,我現在回來了,又回到你身邊,以一副完美的姿态來站在你身旁。天雷,現在,我能配得上你了!”

說完這句告白,她靠在他肩膀上,閉上雙眼。她的潛臺詞再明顯不過,然而,他只是敷衍地吻了下她的頭發。至少,只有這裏,沒有被整過的。吻她頭發時他這麽想道。

青山公墓的一陣大風吹亂了蔡小小背後的長發。在李清的哭叫聲中,小小已對着楚天雷背轉過身。他看不到她的臉,可是,他知道,她的眼睛依舊在疼。而矗立在眼前的,則是使出又哭又鬧的屬于女人看家本領的李清,她抓亂了在美發店弄了二十二個小時的卷發造型,雙手捧着臉,于哭叫之後,喘着粗氣。

這時,WOLF回來了。它嘴裏叼着一個淡藍色的塑料保溫瓶越跑越近,距離WOLF最近的背對着WOLF的李清沒有注意,她的臉色依然蒼白,神情慌亂,她往後突然倒退。結果高跟皮靴踩到了WOLF的一只前爪,松獅犬吃痛地大叫,嘴裏的保溫壺滾落。李清仍在後退,立即,冷不防,高跟皮靴踩到了保溫壺,李清跌了個滿嘴泥。就在她鼻梁處産生劇烈的疼痛的時候,她才發現即将屬于她的那個男人正小跑着跑到距離她數米之外——俯身,彎腰,伸臂,把滾落到地上的保溫壺撿在手心裏。正眼看也不看她的往那個穿着雨披雨靴的女人走去。

“張會計沒有騙我……她說的是真的……是真的……”

李清氣得臉變形,憤怒地張大嘴,鼻孔掀動着對楚天雷大叫,

“姓楚的,你騙我!你騙我!你喜歡的人,是她,對不對?”

她貂皮大衣上沾滿了泥土,高跟鞋的鞋跟坡了一截,狼狽不堪的半坐在地上,歇斯底裏的揮動着胳膊大喊大叫。暴漲的怒氣讓她忘卻了整容後不宜動怒的禁忌,氣憤中,她的胳膊打中了她背後的WOLF,這次,松獅犬不樂意了,對着她腳上的高跟皮靴就是一口。

“啊!”

李清尖叫一聲,掄起胳膊上的鱷魚皮的皮包,對着WOLF猛砸,

“狗東西,連你也來欺負我!打你!打死你!”

WOLF喘着粗氣,連連後退,然而,皮包上一些金屬的裝飾還是将它劃破。WOLF嗚咽起來。

“WOLF,你回來了?你怎麽了?沒找到水壺麽?不要緊?不要急,我沒事,我沒事的。”站在楚天雷身後,雙眼暫時看不見東西的蔡小小聽到狗叫,不由地呼喚起來,“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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