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支煙下來, 下課鈴聲響起，他談了談手指間的煙灰，擡手, 一個完美的弧度, 煙頭被扔進了垃圾桶。
老師将孩子送到校門口，大喊着‘中班一班, 中班一班，家長們不要擠, 把自己孩子領回去’，老張也笑呵呵的上前，衆人散開，沒多久, 老張領着紮着兩個小辮子, 皮膚白皙的小女孩走過來, 甜甜笑眯眯的對着他：“劉叔叔。”
劉頌蹲下身，抱起她：“甜甜還記得我？”
“記得。”甜甜笑眯眯的, “劉叔叔抽煙了嗎？味道好難聞啊。”
老張從他懷裏接過：“好了，甜甜, 下來走, 他身上的煙味對你不好。”
甜甜皺着小臉，一臉的不情願，但鼻尖的味道确實嗆人，這才嘟着嘴, 不情願的站在地上，目光四處游走：“哎呀, 王一離媽媽還沒過來接他。”
劉頌早就注意到呆在老師身邊，耷拉着腦袋的一一, 在門口寥寥無幾的人搜尋了一圈，未見到想見的人，目光沉了沉。
一道纖細的人影匆匆跑了過去，他前進的腳步收了回來。
馮彩虹對着老師點頭：“不好意思啊，家裏有點事耽擱了。”
年輕的女老師不悅：“有什麽事比接孩子還重要，還是你……”
“張老師，”馮彩虹牽過兒子，擡頭，“麻煩你了，我先回去了。”
馮彩虹目光平靜，眼中卻有看清一切的淡然，這讓張惠英心中一抖：“走吧走吧，下次記得早一點。”
“一一，回家。”
門口的人散去了大部分，她擡頭，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人，劉頌沖着她點了點頭，馮彩虹也點了點頭，算作回複。
“王一離！王一離！”
甜甜高興的沖着他揮手：“老師說今天的作業有點多，我不太會，你明天能不能教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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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校門口，小女孩銀鈴般的笑聲格外的清晰。馮彩虹低頭看了兒子一眼，一一一臉冷漠：“老師說作業要自己做。”
說完，扯着馮彩虹的胳膊朝電瓶車走。
馮彩虹沖着他們笑笑，推了電瓶車，帶着兒子離開。
甜甜不高興的跺腳：“有什麽了不起的。”
老張扯了扯甜甜的小辮子：“哎呦，我的外孫女會喜歡人啦。”
“嗯嗯嗯……”甜甜閉上眼睛，嚎啕大哭，“啊啊啊……”
劉頌摸出打火機，才發現沒煙了，手頓了頓：“這丫頭怎麽了？”
老張搖頭，低頭看滿臉淚痕的小女孩：“到底怎麽了？”
“啊啊啊啊……”
甜甜只顧着嚎啕大哭。
老張蹲下身：“好好說，怎麽了，不準哭。”
“啊啊啊啊……”
“有話說，再哭我不搭理你了。”
老張站起身，作勢要離開。
“你說我。”
甜甜說着，又要哭。
老張無奈：“好了好了，外公跟你道歉啊，別哭了，別哭了。”
見她抽泣着，不做聲，老張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啊，外公晚上帶你去他家，讓他教你做作業，好不好？”
甜甜跺了跺腳：“外公。”
臉卻笑成一朵剛澆過水的花。
“我要跟他離婚，他媽的，我真是受不了了，要命。一天到晚在外吃喝嫖賭，回家還打我。”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女人坐在他的座位上，頭上還有血污。
她身旁的男人作勢又要沖過來打她：“要不是你給我戴綠帽子，我怎麽會打你？”
馮玉江攔住男人：“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那男人推了他一下，又要上前。
“啊……”右腿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腳，鑽心的疼，男人憤怒的擡頭，“誰？”
劉頌收回腳：“都說了，讓你有話好好說，非要挨揍了，才聽懂的話是吧？”
那人狼狽的站起身：“你，你們……我要去告你們……”
‘啪’。
女人一杯冷水潑了過來：“你告別人之前，我先告你重婚罪，居然把小三領回加，你他媽當我是死的啊，你們全家都以為我好欺負是吧？把小三帶你姐家，讓你媽照顧着，我說這死老太婆最近怎麽不來煩我了呢。”
男人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你這女人就是最賤，看我怎麽收拾你。”
“好了！”錢文濤狠狠的拍了拍桌子，“當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家啊？吼什麽吼？”
“男人打老婆，天經地義的。你們管的未免也太寬了……啊……你……”
劉頌連踹三腳：“我讓你天經地義，我讓你天經地義，我讓你天經地義！”
女人看的心驚，其他人呆愣。反應過來，想要上前阻止的時候，劉頌已經停了下來：“回去後還打人嗎？”
男人撐着桌子，沒站起來：“他媽的……”
“嗯？”劉頌雙手握成拳，手指關節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還打不打了？”
男人不作聲。
女人咬咬唇，眼中迸發出恨意：“我要跟他離婚。”
“要離婚的話去民政局，他若是不同意，就去法院打官司。要是再打你，報警即可。”劉頌的目光盯着男人，這人身材矮小，不到170，卻把老婆打出血了，“最看不起你這類男人了，除了打女人，一無是處。在外跟人起沖突都不敢，回家就窩裏橫。”
劉頌目光平靜，甚至是帶着笑容的，卻讓這男人打心裏恐懼。
“還打不打老婆了？”
男人連忙搖頭：“不打了不打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等我回家再收拾這個臭娘們。
劉頌看着身旁略微氣怯的女人：“再打你就再報警，我正好好久沒鍛煉手腳了。”
最後在男人保證不再打、女人沉默的情況下，把這對夫妻二人送走了。
都看出劉頌情緒不對，衆人面面相觑，誰都不願出聲問，平常好脾氣的人發起火來可不得了。
老張拎了一袋子聖女果，紅色和黃色混雜：“來來來，我家種的小番茄，我剛摘下來的，大家洗洗吃了吧。”
衆人不動。
“周岩，”老張沖着他招招手，“過來把它洗了。”
周岩一臉不情願：“怎麽又是我？”
“快點！”
雖不情願，動作倒是挺快，半袋子的聖女果很快就洗完了，他嘴巴裏含着兩個，聲音模糊：“都過來吃啊。”
錢文濤和馮玉江立刻圍了上來，不客氣的搶着，尤其是馮玉江：“都好久沒吃到了，超級懷念着味道。”
老張抓了一大把放在劉頌桌上：“怎麽了？有心事？”
劉頌搖頭：“沒事。”
老張：“我今晚有事，你幫我送甜甜去馮彩虹家吧。那丫頭昨晚哭鬧不止，我帶她去衛生所，正好見到馮彩虹帶着兒子過去，衛生所正好沒水，就在她家借了一點，然後……”
“然後？”
“然後那丫頭就……就賴在她家呆了一個晚上，非要她兒子教她寫作業。”
劉頌拿起一顆紅色的聖女果：“沒看出來，甜甜可不僅會哭啊。”
老張略微不好意思：“今晚，麻煩你了。”
劉頌點頭。
下午四點，老張把甜甜接到辦公室，讓她坐在椅子上。
甜甜經常來辦公室，裏面的人都喜歡這丫頭，不一會兒，整個辦公室歡聲笑語的。
劉頌看着咯咯笑的小女孩，心中不禁軟了半分。
甜甜看樣子就是被全家捧在手心的，那，她呢？
資料裏有一張她小時候陳夢抱着她的照片，母女二人笑的都十分開心，一切又怎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馮玉江一把小番茄吃完，又抓了一把：“那女人也沒說什麽？聽你們的描述，感覺這個女人有點怪。”
幾道熾熱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馮玉江莫名其妙：“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
老張咳嗽了聲：“別胡說，她人不錯，只是不太愛說話。”
“那甜甜？”馮玉江一個小番茄塞入口中，周岩從他手中拿走一個，“你居然私藏，全部都交出來。”
馮玉江把手背到身後：“沒了，一個都沒了。”
老張看着他們笑鬧：“那兩孩子相處倒是也十分愉快，馮彩虹那兒子像她，表面冷漠，心都是熱的。”
錢文濤看着劉頌，他低頭，不作聲。
劉頌帶着甜甜吃了晚飯，又在鎮上兜了一圈風，甜甜嘟囔着嘴：“我們為什笠這麽做啊？”
劉頌買了一支糖葫蘆給她：“為了避免尴尬。”
甜甜年幼，不懂‘尴尬’的含義，歪着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來，随即專心的啃着糖葫蘆。
晚七點，劉頌準時把她送了過去，馮彩虹開了門，沉默的看着他。
劉頌：“老張今天有事，讓我把孩子送過來。”
馮彩虹點頭，側身把他們讓了進去。
王一離早已趴在桌子上寫作業，燈光下，小小的身影，一筆一畫都那麽認真。
看見劉頌，他皺了皺眉，看向甜甜：“孫甜甜，你怎麽這麽晚？”
惡聲惡氣的，甜甜的腳步一停，她抱着書包，淚眼花花，求助的看向劉頌。
“一一，”馮彩虹不悅，“怎麽說話的，人來了，你們就一起寫作業吧。”
劉頌幫她把作業、鉛筆盒拿到桌子上：“好了，你在這做作業，做完叔叔來接你。”
馮彩虹眼波微動。
甜甜撅着嘴：“你要去哪？”
“叔叔去找個朋友，你乖乖在這做作業，一會過來找你。”
甜甜不高興的站起身：“我不要。”
“孫甜甜，”王一離不高興的擡頭看他，“你到底做不作業？”
甜甜看了眼劉頌，又看了眼王一離，嘟着嘴坐了下來。
劉頌搖搖頭：“乖乖呆着啊。”
他沖着靠在門上的馮彩虹點了點頭，大踏步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