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節
“托運就行了嘛。”李天水看她,“別擋了,眼睛沒腫。”
“哎呀煩人。”梁巳難為情地捂住臉。
李天水笑出聲,“讓我看看你。”
梁巳撒開了手,對着屏幕裏的他笑了笑。李天水看着她,默默地抽煙,眼見她眼圈又要紅了,就說:“我後天晚上的機票,太晚了,別來接……”
“可是我想接。”梁巳說。
“估計下飛機都淩晨了。”
“那我也想接。”
“好,那你開車注意點。”
說完無話,倆人就相互看着對方。梁巳臉開始慢慢發紅,她也不懂為什麽,只要跟他對視超過一分鐘,臉就會不自覺地發燙。
那邊李天水站了起來,把手機重新調了位置,也放了音樂,接着後退幾步,給她表演他這幾天跟樓下跳廣場舞的大爺學的恰恰。
梁巳要笑瘋了,但人一本正經跳得很認真。跳完幾個動作坐回來,說:“才剛學,不熟練,等練會了陪你跳。”
梁巳感覺喜悅,應了聲,“好,回來我教你。”
挂完電話,她睡不着,先是去陽臺上吹了會風,然後折回來坐下,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寫《關于我愛的人》。
她敲下第一行标題:關于李天水。
【他說他喜歡樹,尤其是家鄉筆直的大樹。他說每年回來都要在鎮裏閑逛,仰頭看看那些陪着他長大的樹,他說這些大樹會讓他感覺親切和喜悅。
他說喜歡梧桐、白楊、白桦、槐樹、榆樹、柳樹。他說學校的操場兩側栽滿了大白楊,夏天只要風一吹,那葉子嘩啦啦啦啦得響。比音樂老師的鋼琴聲都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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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自家老宅有兩棵大梧桐,長得天一般高,初夏時會開花兒,開出一串串淡紫色的小喇叭花,花裏有細長的蕊,和粘稠的花蜜。他總是會把梧桐花剝開,舔一下裏面的蜜。
他說如今只要聽見白楊葉的嘩嘩聲,聞見梧桐花香,就會想到家鄉,想到他兒時的夏天。】
寫着寫着天就亮了,她伸了個懶腰,活動着四肢,絲毫不覺得困和累,反而充滿了柔情和力量。她感覺心裏妥帖,關了筆記本,過去開陽臺的門,讓清晨的風吹進來。
這時她想起李天水發給她的微信,告訴她怎麽做錫伯大餅,她擰開屋門,嘩啦啦——挂在門把手上的包全部掉了下來。
她把這些包撿起來,又挨個挂在梁明月屋門的門把上,才不稀罕你的臭包。接着去了廚房,找出酵母粉,往面盆裏放了面粉,準備發面做餅。
起太早了,才六點而已。發上面,她去了後院,看着一大片長滿雜草的荒地,找出小鋤頭把草鋤平,然後蹲下,連草帶根都給拔了,準備拾掇拾掇撒撒肥料,丢幾行菜籽。
早年買這一棟別墅,全家一致中意的就是後院這幾十平的空地。梁父愛打門球,說可以開辟個小型門球場。梁母說用來種菜,吃着方便也放心。梁明月則講究,請了個風水先生,說宜種花草忌栽樹種菜。樹蔭大,易擋財。
梁母問為什麽不能種菜,大師捋着兩根稀拉的白胡子,菜嘛菜嘛,易歇菜,寓意不好。後來因為意見不合,也不常住,久而久之也就荒了。
梁巳拔着嘟囔着,她就要種菜。成天見她吃菜,也沒見她歇菜啊。
梁父也早早起了,但他磨磨蹭蹭地洗漱,半天才來後院,說幫她一塊整理。昨晚上兩姐妹口角,他們在卧室都聽見了,夫妻倆對望一眼,誰也沒敢吱聲,裝作不知曉這事兒。
他們心裏明明白白,這幾年他們夫妻生病,都是梁巳忙前跑後。而且在生活上,他們明顯也更依賴和需要梁巳。
梁明月就領他去了兩回醫院,一回正輪到他們看診,被另一位後臺更硬的病患插隊,她直接就跟人嚷了起來。一回她全程電話不斷,陪他了一個鐘,接了三個電話。
而且自從人老後,他心境就産生了很大的變化。以前她們姊妹鬧口角,他們夫妻就和稀泥,無論對錯,盡量要妹妹讓着姐姐,因為妹妹好說話。
倒不是說姐姐胡攪蠻纏,相反,姐姐更理性,更就事論事,錯就是錯,對就是對,有膽識有魄力,處理任何大事都能當機立斷。
而妹妹則感情用事,無論看人和問題都一分為二,處理事情就顯拖泥帶水。小事沒問題,大事拿不了主意。
如今他們夫妻都學聰明了,萬事裝聽不見,不聞不問。
後院斜對面的路旁有一棵銀杏樹,小區裏栽的,上面總是落上一群麻雀,每天早上唧唧喳喳。梁父也總是抓一把碎谷子丢在院裏一角,不一會,這些鳥兒就紛紛落下,埋頭啄食。
梁父拿着鋤頭,把薅完草的空地弄成一壟一壟,等回頭澆水施肥,種上不同花樣的菜。幹了會兒,身上微出薄汗,不覺得累,反而四肢更松散了。
這時梁明月胳膊上勾着幾個包過來,往他胳膊上一挂,交待道:“小幺兒的,一會你放她屋。”
梁父清楚怎麽回事兒,但他裝糊塗,“我正忙着幹活,你去放呗。”
梁明月看着被鋤好的空地,不解,“整理這幹嘛?”
“你妹妹說要種菜。”
梁明月皺着眉頭,“她真是閑的……”硬生生地改口,“種菜好。”
“爸,吃飯了。”梁巳在門口喊。
“好好,吃飯了。”梁父擦擦汗,順勢把胳膊上的包往地上一撂,來回甩着胳膊回屋,嘴裏說着,“唉喲正好餓了,這才幹了一會就出了一身汗。年輕時當知青那會兒,伐一天的樹都不嫌累。”
梁巳用餅給他卷着酸辣土豆絲,“你們伐樹幹嘛?”
梁父洗着手說:“伐掉老樹,重新栽上有用的樹。”
梁巳把餅給他,叮囑別把菜掉出來,說這是錫伯族的錫伯大餅,軟綿綿的,特別好吃。
梁父咬了口,嚼半天咽下,直誇好吃,比烙馍卷餅軟和。自從前兩年吃烙馍把牙硌掉,再就沒吃過烙馍。
那邊梁明月把包放了梁巳房間,看見梁父在吃餅,自己也去廚房拿。哪知烙好的最後一張餅,被梁巳拿了手裏,卷着幹煸辣椒圈自己吃。
梁明月轉了圈,幹幹地出來。看眼梁父,他背過臉,不管閑事兒。
梁巳吃着餅看她,“料理臺上有生面團,你自己做吧。”
梁明月拽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面團,手掌拍拍又用擀面杖擀擀,最後挑起來,攤了平底鍋裏。面餅烙得還算不錯,但火候沒掌握好,火太大,放上去的餅沒幾秒就起泡變糊。她急急地翻了個面,沒幾秒,另一面也起泡變糊。而且在翻餅的時候,沒留意還被鍋耳朵燙了下手。
梁巳聞見糊味過來,伸手就把餅拿了出來,外糊裏生,完全不能吃。她先關了火,接着拿幹抹布沾了水,往鍋裏擦一圈降溫,随後拽了一個生面團,來回擀幾下,開火,把餅攤了鍋裏。
梁明月看她麻利地動作,找話,“啥時候翻面?”
梁巳也沒看她,回了句,“起一層小泡泡就該翻了。”
梁明月拿了根筷子站那兒,很專業似的,一會用筷子挑起翻翻,一會手不停地轉轉。轉着看着老式的平底鍋,找話,“這平底鍋有年數了吧?怎麽不用專門烙餅……就是叫那啥?”半天說不上來。
梁巳伸手把餅拿出來,把剛烙好的餅又攤上去,接了句,“那叫電餅铛。”
“對,電餅铛。”梁明月說:“下午就給你買一個回來。”
“那個不好用,咱家有。”梁父在餐桌前接話,“那個電餅铛早幾年就買了,沒老式的鏊子好用,這個鏊子有年頭了,是你奶奶……”止了話,怕踩雷,起身到廚房,悄聲說:“是你奶奶留下的,有一二十年了。”
……
梁父話落,梁巳就接上,認真地糾正梁明月,“不是你給“我”買電餅铛,是你為這個家裏買。而且你花錢買,也是應該的,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吃我烙得餅。”
……
梁父聽完,又折回了餐桌前。如今家裏不能亂說話,處處踩雷。
梁明月拿起一張餅,認真地說:“妹妹辛苦了,謝謝你烙得餅。”接着準備卷土豆絲。
梁巳點頭,接受了她的謝意,指着另一盤土豆,“你卷這個吧。這個土豆脆,醋溜的七分熟。那個土豆是特意給爸炒的,口感糯,他牙口不好。”
梁父适時接話,“你妹每回一個菜都炒兩份,一份我跟你媽吃,一份你們吃。”
梁明月沒作聲,經常見桌上有兩份同樣的菜,盡管有點好奇,但她從未問過。此時她并沒有意識到,她已經不理家事到了這種程度。
那邊梁父還在說着,“阿姨燒菜不合我胃口,沒你妹用心。”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