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節
如何是好
梁明月吃完早飯就離開了,盡管是周末,她還要忙這忙那樣的事。臨走前她看了眼日歷,朝着梁父說:“爸,下周四去醫院複查,我帶你去。”
“不用。”梁父避之不及,“你工作那麽忙,讓小幺兒帶我去就行。”話落,察覺這話兩頭得罪人。
一來,這話有暗諷她工作忙的嫌疑;二來,小幺兒整天就很閑嗎?
梁巳倒沒怎麽在意,她正攙扶着梁母去上衛生間。梁母從衛生間出來,再不肯躺床上,手托着後腰慢慢地往後院裏挪,她想見見太陽,好幾天沒見了。
梁父過來守着她,說讓梁巳歇一會兒。
梁巳從角落拿出伸縮晾衣架,把梁母床上的床品掀掉,抱出來曬。梁母看着開墾的荒地,說除了種菜,回頭再種幾小株花。
梁巳抻着被子,應了聲,說沒問題。
那邊門鈴響了,約好的鐘點工上來打掃,緊接着,深度清潔廚房和家電的人也來了。
一個上午,梁巳都在不停忙,也說不清忙得啥。給各個房間換了床品,又趁天好挨件洗洗,又給桌角椅子角裝了保護套,怕梁母梁父無意磕到。中午又開車去菜市場,選了幾兜菜,也買了幾包菜籽花籽、有機肥料和營養土。
回來阿姨在廚房煮飯,梁巳整理後院,撒撒土施施肥。梁父也幫她忙,撒着土說着,“上回我看東門有一堆土,就趁着夜裏人少,過去裝了一袋子回來。”
“裝土幹啥?”梁巳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踩土。
“讷。”梁父指指角落的兩大盆菊花,“給它們換了土。”
“這個不是普通土,是營養土。”梁巳解釋。
“普通土就行,鄉下大把,整車拉都沒人管。種個菜,費那功夫比買菜都貴上好幾倍。”
“可不是。”梁巳笑着應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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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梁父的前同事經過別墅門口,喊他打不打門球。梁父擺擺手,不去,說要整理菜園。
那前同事半邊肩上斜挂着門球杆,精神矍铄地說:“整理那玩意幹啥?種出來的兩根菜不夠耽擱事錢。”說完,嘴裏哼着曲兒,蹬着自行車下坡離開了。
“爸,汪叔叔精神頭咋那麽好呢?”梁巳好奇。
梁父關上門,不搭她腔。
梁巳看懂眼色,誇他,“您今兒氣色也很好,臉蛋紅撲撲的。”
屋裏阿姨擦着餐桌接話,“上年紀的人嘛,适當運動是好的。我婆婆今年都 94 的人了,耳不聾眼不花,走路還利索得很。說也奇怪,反倒鄉下那些種了一輩子莊稼的人、老了體格一個賽一個好。而那些坐辦公室的領導啊幹部啊,退休後身體一個賽一個嬌貴。”說完,都收拾利落,解下圍裙下班了。
當初談好的,她只給梁家父母煮午和晚的營養餐,其餘她不管。營養餐可費功夫了,要耗兩三個鐘頭在廚房,有些菜講究,要先蒸後炖再燒。既不能流失營養,又要保持口感。
臨走前她朝梁巳交待,小火上煨着土雞,讓她別關,等下午四點她來了時候正好。
待她徹底離開,梁父才不滿地嘟囔:“這阿姨哪都好,就是話多,啥話都能接,一句接一句。”
梁巳覺得好笑,“飯燒好就行了。而且她很搶手呢。”
“世道變了,連煮飯阿姨都搶手了。”說着回了後院,準備接着拾掇菜園子。
梁巳随了過來,“爸,我來吧,你去午休會兒。”
“我不困,等會理療師要來了,幫你媽理療尾骨。”
路旁那株銀杏樹大,樹蔭斑斑駁駁地灑了半個院子,風一吹,地上那些葉子來來回回地搖擺。
梁父坐在藤椅上,仰頭看銀杏葉,說着,“這株銀杏樹有百十年了。當年小區花大價移栽過來的。”
梁巳仰頭望了眼,“是挺老了。”
梁父由這棵銀杏樹想到了自己,不禁有些傷感,扯開話道:“天下第一大銀杏樹在莒縣,有 4000 千歷史了,年輕時候我跟你媽還去過呢。”
“莒縣在哪?”梁巳理着菜園問着。她要規劃出一片全種成花兒。
“莒縣在日照,日照在山東。”梁父說:“入秋了,沒蟬叫了。你頭去新疆那兩天,這樹上還有蟬叫呢。你看這日頭,照身上都不曬了,坐涼蔭處風吹着都涼快了。”
梁巳手攏着土,沒接話。
梁父又話着家常,“小幺兒,有些事別跟你姐計較。她性子呢,從小硬慣了,估計是不好改了。你平日除了工作,還要裏裏外外地操持家,我跟你媽心裏都有數。”
“人的性子呢,各有各好。你有你的好,你姐有你姐好,誰都不容易。但明月有時候确實不像話,愛把外面的火往家裏帶,這一點跟你媽最像。你媽是這兩年老了,脾氣熄多……也不對,其實你媽剛嫁過來時,脾氣也是頂好的一個人。但你奶奶呢比較胡攪蠻纏,沒事愛瞅她毛病,反正時間久了,你媽性情就變了。”
“我覺得還好啊?我小時候不覺得我媽脾氣差。”梁巳說。
“你來家裏的時候,你媽脾氣就已經慢慢熄了。明月剛來家那會才一歲,你媽正要強,一面要照顧明月一面要抓生産。我們只要去工廠忙,就會把明月一個人鎖在家裏,弄一堆的玩具放她跟前,等我們忙完一路小跑回來,她嗓子早就哭啞,人趴在地上睡着了。”
“我奶奶呢?”
“那時候你奶奶去世兩年了。”梁父回憶說:“一直到明月完全會走路,你媽就把她帶去廠裏,這個工人看一會兒,那個工人逗一會兒,直到她上育紅班。噢對,那時候育紅班正改革,已經叫學前班了。”
“我們廠都已經三十多年歷史了?”梁巳吃驚。
“沒有沒有,那時候工廠先加工啤酒蓋,就是啤酒瓶上面那個蓋,幹了好幾年沒大起色,才跟着慢慢轉了潔具衛浴。”梁父掏出兜裏的藍色手帕,擦着眼角的分泌物說:“你剛來家的時候,我們正轉型。”
梁巳應了聲,聽他說。
梁父又絮絮叨叨了會兒,說他們的創業史,接着就沒了音。梁巳回頭看,他已經靠着藤椅睡着了。
她回屋拿了毛毯替他蓋上,門外理療師也來了。梁巳把他迎進卧室,說了句麻煩了。
她陪着坐了會兒,理療師交待道:“可以适量的下床活動,但還不能坐。要再養個兩周再說。”
梁巳點頭,“行。”
對方又問了飲食和大便情況,梁巳一一回答。等答完,準備出去繼續忙,但轉念又一想,又回來幹坐着陪他們。她怕自己一離開,屋裏就剩他們倆,梁母會顯不自在。
理療結束,梁巳把人送走,梁母喊她,扶着她慢慢起身,死活不再躺。梁巳把她攙後院,她扶着藤椅站梁父身側,朝着院外張望。
梁巳蹲下繼續忙,嘴裏說着,“媽,十分鐘就該回屋了。”
梁母痛快地應了聲,接着就感慨,“你看,人老了啥滋味。”
十分鐘後梁巳攙她回屋,接着回來陸續收曬好的床品,挨個床又鋪好,然後再把洗好的床單依次疊好,等所有事忙完,阿姨都已經在廚房忙一個鐘,日頭都準備下了。
梁巳伸了個腰,一天就這麽過去了。摸摸索索,摸摸索索,不停地忙,也說不出具體忙了啥大事,但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說是周末,可絲毫不比上班輕松。
晚上梁巳在浴缸裏泡澡,梁明月回來晚,熱了飯坐下吃着問:“她呢?”
“泡澡去了。”梁父坐在沙發上,看着諜戰劇接話。
“日子怪舒坦。”梁明月羨慕地說了句。
“小幺兒今兒忙一天了。”梁父說。
“她都忙啥了?煮飯有阿姨,打掃衛生也有阿姨。”梁明月随口道。
梁父指給她看,“桌椅角都是她包的,後院也整理了,你的床品也換洗了,也剛跟你媽洗完澡。忙這忙那的一天都沒歇。”
“才這些她就幹了一天?”梁明月不可思議。
……
“別亂找事了。啥家務也不見伸手,整天光會站着說話。”梁父說她。
梁明月放了筷子說:“我賺錢就不辛苦嗎?我陪這個吃完飯,還要找那個說好話……”
“行行行,你們都一肚子委屈。”梁父起身回了屋,“我跟你媽也不連累你們,趕明把我們送鎮裏敬老院算了。”
—
李天水是晚上九點的飛機,從上午九點,梁巳就開始期待了。
上午忙完家裏的瑣事,她開車出來買了兩捧花,一捧插在客廳花瓶,一捧放在梁母卧室。等晚上吃了飯,她早早給梁母洗了澡,然後打開筆記本,坐那準備寫小說。
寫幾行,看一眼時間、寫幾行,看一眼時間。索性也不寫了,換了條裙子,塗了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