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暗

清晨時分，我洗漱過後用了早餐，往窗外看去，外面居然下起了雪，頓時玩心大起，想去外面玩。穿好外衣往前院走去時，正好看見萊卡的四位追随者走進來，他們神色匆匆，似乎有重要的事情。

夜族在追随制度上也有嚴格的規定。普通的追随者與貴族不需要簽訂契約，為貴族奉獻自己的力量，由貴族庇護他們。但實際上他們并不算真正的追随者，正如夜族的夜王，他的追随者就是夜族的八大家族。而貴族們的追随者一般不超過六名，均要定下主仆契約，為他們的主人奉獻全部，包括生命。我想做的只是一個普通的追随者，但是即便這樣，萊卡仍覺得我實力不夠。

萊卡的四位追随者，分別是艾達法家族的兩位貴族：我的老師伯熱傑，以及艾達法家族現任家主的女兒伊莎，阿德林頓家族的一位貴族：嚴謹而恪守夜族規則的埃利斯小姐，威力特家族的一位貴族：我曾經的直屬學長，貝爾——其實我也不太敢相信，為什麽還未成年的貝爾學長已是萊卡的追随者。

不能去前院，我在一位女仆的帶領下，去了城堡的後花園。

但是當我到了後花園，發現這裏已經有了人。

那是個衣着華麗的女性，銀色的長發幾乎和雪色融為一體。是艾達法家中的長輩嗎？我想到。

她蹲下身，伸手掃去枯枝上的雪，折下兩支幹枯的枝葉。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她手中那兩支枯枝上的殘雪飛快融化，新的嫩葉從枯枝上生出，頂端生出一個花苞，嬌豔的玫瑰緩緩綻放。她将兩支玫瑰插在身後女仆手中的花瓶之中。

我看見了她的模樣，那是一張十分年輕而漂亮的臉，和萊卡的追随者伊莎有三分相像。真是奇怪，她的臉并不蒼老，可頭發的顏色無法騙人……難道，她的身體有什麽問題嗎？

這時候，她看見了我，但她的目光中并未映出我的模樣，她轉身帶着女仆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是誰？”我問着旁邊的女仆。

女仆面無表情地說道：“是博雅夫人，她是萊卡大人的母親，但是身體不好，所以常年都在城堡裏休養。”

原來是萊卡的母親。我許久沒有見過大雪，不一會就将這件小事抛之腦後，跑進花園空地上，滾起幾個雪球，做了一個和我一樣高的雪人。

我在雪人大大的腦袋上寫了兩個漢字，戳戳它的鼻子，無聲笑了出來。

“這是什麽？”萊卡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後響起。我被萊卡吓了一跳，手一抖，雪人的腦袋被我摔在地上，碎成幾個大小不一的雪團。

“是雪人。以前下雪的時候，我都會堆雪人。”我揉揉凍僵的臉，轉身對萊卡說道。

萊卡的手碰碰我的臉，原本冰冷的溫度竟有一絲暖意。我知道，這是因為我的臉太冷，才會感覺萊卡的手指很溫暖。

“你的體溫下降得太快，不注意的話會生病——人類總是這麽脆弱。”萊卡嘆一聲，牽起我的手往屋內走去。原本站在門口等待的女仆已經不見了。

“剛剛，我看見了萊卡先生的母親，她的身體不好嗎？”在回去的路上，我問萊卡。

萊卡神色淡淡地說，“博雅病了很久，你無事不要擾她。”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萊卡不喜歡我到處亂跑，低着頭努力道歉着。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博雅她的病很特殊，她沒辦法像我們一樣抵抗鮮血的誘惑。如果你的身上有傷口，碰見她是很危險的事情。”

“博雅夫人為什麽會生這樣的病？”我幾乎沒有聽過這種病，原來身體一向強健的夜族也會生病？

“大概是報應。”萊卡不願多說。他将我送到三樓，點點頭，便繼續朝樓上走去。我從他的臉上什麽也瞧不出來，不想多想，和萊卡道了聲再見，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前幾天在書房裏拿了幾本有趣的書，我準備回去接着看完。

一打開門，整間房仍是一片黑暗——也許是夜族的習性使然，在白天他們總是将厚厚的窗簾拉住，不過我記得我走之前并未拉上窗簾？

我往裏走去，摸索着燈的開關。

就在這時，一陣微風從我背後吹來。我急忙閃開，滾到另一邊。接着門外的燈光，我看見一個黑影正朝我走來，但卻看不清他是誰。這副身體有輕微的夜盲症，但在這時候，這卻會要了我的小命。我發毛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人想殺我！

他又動了，我再次朝一個方向滾去，手裏摸到細膩的質感，順着躲在沙發的背後。一聲響動從一旁傳來，不知道是他的攻擊貫穿了什麽，他輕輕丢下一件物體，掉落在地毯上，聲音微不可聞。

怎麽辦？這一切幾乎發生在一息之間，能夠躲過兩次攻擊已是好運，我沒有自信自己可以躲過接下的攻擊。這個時候，要是馮如在就好了……不、不行，我怎麽可以依賴馮如……我明明……

一愣神，我感到自己的衣領被揪起來，整個人雙腳離地，喉嚨被勒住，幾乎無法呼吸。而微光中，暗殺者的利爪再次朝我襲來——

黑色的屏障之中，黑色的眼睛睜開。

我感到一把黑色的劍從我的精神領域刺出，瞬間找到暗殺者的精神體，以絕對勝利的姿态斬下——

眉心幾乎被利爪刺破。對方的手松開，我被摔在地上，被猛烈一震，我的頭又開始暈眩，眼前陣陣發黑……

快點，離開這裏……我掙紮着站起來，往門外跑去。

到處都是黑暗，我睜着眼睛，努力四處打量。忽然之間，我感到前方熟悉的氣息。

“萊卡，是你嗎？”我在黑暗中喊道。

我感到一只冰涼的手撫上我的眉心，熟悉的溫度讓我放下心來，“我害怕……”我說道。

黑暗中一切感知都被放大，我能聞到萊卡身上淡淡的冰雪味道，能聞到自己眉心傳來的若有若無血腥氣味。我聽到萊卡冷淡綿長的呼吸聲，聽到自己激烈跳動的心跳聲。

我感到自己被抱起，一只手将我的腦袋牢牢按在他的肩膀上。

“要去哪裏？”我問。

“睡覺。”萊卡在我的門前停留一瞬，轉身朝樓上走去。

萊卡将我放在柔軟的大床上，随即自己也覆上來。冰冷與火熱的皮膚相互觸碰，讓我的心頭起了奇異的感覺。

“睡吧。”萊卡淡淡說，“我就在這。”

雖然幾個小時前我才剛剛清醒，但莫名的安心還是讓我漸漸睡去。

睡着之前，腦裏忽然回想起伯熱傑的話。一個疑問萦繞在我的腦海，久久不去：這個夜族，究竟是想殺萊卡，還是想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