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生氣

不論是那個科技發達,人人都擁有着方形發光小盒子的時代,還是在這個說話靠喊,大家都用竹片片上茅房的時代,卑微平凡而又痛苦的學子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

——假期作業!

李姒初呆滞地坐在書桌前,望着小香手中那長的估計可以饒宅邸三圈的清單,從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哀嚎聲。

自上次白季梓從她家當着她的面被文姨拖走,已經過去三日了。

這幾日他見她就像是見了鬼一樣,碰見了還要特意繞着彎走。且還特意大聲命令家丁們把小□□都給拆了,并放下話:“若我再去找李姒初玩我就是狗!”

為了證實他說的話是真的,他還将這些年她送他的小玩意全裝進了個袋子,半夜翻上圍牆一股腦地全倒了下來,噼裏啪啦地落了一地。倒的時候沒往下看,險些砸死那只可憐的小白貓。

趴在窗口看這種幼稚行為的李姒初表示不屑一顧,并且發出了“幼稚鬼”的聲音。

“三小姐,你也好不到哪去吧。”小香白了正在打包小玩意的李姒初一眼,搶先一步拎走了小木梯。

真是的,為什麽她要伺候兩個幼稚鬼啊,她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想領着一個月八吊錢的工錢在海棠苑養老的小丫鬟啊!

被發現了小心思的李姒初默默收回了布袋子,将東西一點一點的裝了回來。

“三小姐。”小香有些哭笑不得,“您要不找個機會去道個歉,這事兒也就這麽過去了。”

“胡說。哪,哪有這麽簡單的。”她其實也有在反省了,這件事确實是她做的不對嘛,小白是信任她才來找她的,結果她反手就把人賣了,這怎麽都說不過去啊。

“三小姐,您先別想這個。”小丫鬟咳了一聲,瞥了桌面上散亂的書冊,“您先數數看您還有多少事兒可忙活吧。”

李姒初一激靈,趕忙掰着手指數了起來。

今兒個是大年初六,也就是說再過九天就是上元節,也就是說再過八天阿姊他們就能回到家,也就是說她還有三天就要去書院了!

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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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寫了不寫了!為什麽這麽多啊!”

暴躁的差生振臂一揮,将筆墨紙硯以及四書五經都噼裏啪啦地掃到了地上,吸飽了墨汁的毛筆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順利染黑了毛絨絨的地墊。

這樣還覺得不夠勁,于是李姒初幹脆脫光了鞋,蹦跶蹦跶地走到書上踩啊踩的。

“我到底為什麽要學這個!”

若單純的只是抄抄書背背書還好,可這吟詩作畫以及寫一寫什麽對治國□□的看法之類的,她,她哪會啊。

雖然記不清,但是她隐約記得自己上輩子是個理科生,還是那種為了逃避背書而寧可頂着挂科的風險也要學數理化的那種理科生。并非是她愛數學愛的深沉,她只是不想背書罷了!

“三小姐,您先起來。”小香蹲在地上将書冊一本本拾起,不緊不慢地說道,“您同書院裏的其他人不同,他們念書只是為了識文斷字,您往後可是要進國子監的。”

若她有貓耳的話,此時聽聞此話一定會突然豎起來,國子監?她怎不知道這件事!

“您沒聽說麽?”小香用一種看地主家的傻兒子的表情看着李姒初,“貴妃娘娘已經與聖上提了不止一次了,三姑娘雖瞧着平平無奇了些,但其實品行端莊勤奮好學,年紀又與六公主相仿,是再好不過的伴讀。”

李姒初張了張嘴,眼神渙散,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伴,伴讀?”

什麽意思,大姊覺得她這個小妹的鹹魚模式其實是裝出來的,她其實是背地裏頭懸梁錐刺股吃飯看書茅廁背書一天十二個時辰回回撞見都在學習的好學生麽?

不可能!

慢着,猛然意識到什麽的李姒初緩緩看向了小香:“香姐姐,我能問一下六公主叫什麽不?”

“這個奴婢可不敢說。”

“唉,怕什麽。”她小心湊過去,貼在小香的耳朵旁,“咱們悄悄的,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小丫鬟眼睛眨一眨,戳了一下三小姐的額頭,吃吃地笑了起來:“六公主姓龔,閨名羽墨。”

啊,姓龔名羽墨啊,好耳熟的名字耶,她是在哪裏聽過呢,啊好像就是那本狗血小說裏吧。

等等!

“龔羽墨?!”李姒初猛地瞪向小香,不可置信地又重複了一遍,“她叫龔羽墨!”

小香不明白三小姐為何如此大反應,只點了點頭:“是,是的,三小姐你不要那麽大.....”

話音未落,就見李姒初抱着頭哀嚎了起來。

“啊啊啊啊為什麽會這樣啊,為什麽要讓我經歷這種事情啊!!”

****

同樣被要求看書的還有白季梓。

“國子監?我為什麽要去那種地方?”

白季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塗的亂七八糟的書頁:“你看看我,你捏捏我的衣服,我是這塊料子嗎?”

“少爺又在說笑。”小厮早就熟悉了少爺這般的妄自菲薄,誰不知道白小公子雖平日裏看着混球了些,但課業确實一點都沒落下,不僅如此,在書院裏不論是騎射還是詩書均名列前茅,老爺也說常開玩笑,若非犬子頑劣不堪大用,那将來必定一個好官。

“少爺,以您的學識身份,沒有人比您更适合做三皇子的伴讀了。”

“我不去。”

“學識淵博”的小郎君向後一趟,手腳張開呈一個大字:“我日日在家躺着混吃等死不好麽,幹什麽湊他們皇子公主的熱鬧,而且長安那麽遠,我去了就不能常回來了,不能常回來就不能去對面那家馄饨店吃馄饨了,那老板還會給我加蔥。”

小厮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白季梓,又回憶了一下他曾見過的那些正襟危坐笑不露齒張口閉口都是家國天下的公子少爺們,突然感到一陣絕望。

都是白家的嫡子,大少爺與小少爺的差別,怎就如此之大呢?

白季梓并未感受到對方的情緒,他打了個滾,好死不死地碰到了前幾日被撞傷的傷口,嘶了一聲,眼角飚出了一滴淚。

都是混賬幹的,真沒想到他竟然還如此不要臉地住進了他們家裏,他想抗議都不行,動一下拳頭都要挨板子。

“娘到底是怎麽想的,是我我早就弄死她和那個姓許的死女人,然後把四姊接回來了,好了,現在不上不下的,一群人像是坐牢一樣天天困在院子裏哭哭滴滴,煩都煩死了。”

他咕哝了一聲,發現沒人理他,一擡頭一看,這才發現方才一直守在一旁的小厮不知何時早就離去了,興許是他太過聒噪,又興許是他來了尿意,但無論如何,這小屋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小少爺頗為滿意地打了一個滾,正打算給自己換個藥——常年打架的小郎君自然曉得如何照顧自己的傷口,便聽到外頭傳來了幾個女子的說話聲。

他回頭一望,便發現自己那憔悴的不像話的四姊站在門口,身後跟着兩個丫鬟,似乎是同院內的人在說些什麽。

“四姊?”

白季梓一愣,對丫鬟紅柳點了點頭,面色不善地看向她:“你來做什麽?若是敘舊,我可沒那個閑工夫。”

白繡繡見着昔日裏與自己關系最好的弟弟對自己如此說話,不僅心中一陣酸澀,她當真錯的這般離譜,連弟弟也這樣看她麽?

少女下意識捂住了自己平坦的小腹,苦笑道:“小白,你也不信阿姊麽?”

“有什麽信不信的。”少年将臉別到一邊,“你現在也是自食苦果,說什麽有苦衷,難道這事你自己就沒有關系?少感動自己了,那些家夥雖壞,但你随意聽信他人,抹黑我娘,難道這也是別人逼你的麽?”

“不,不是這樣的。”白繡繡垂下眼眸,一只手護在自己的小腹上,“阿姊只是想求你,能不能讓夫人放過三郎,你如今揍也揍了,有什麽氣也該消了,還有什麽不滿的,盡管沖着我來,但鵲兒不能沒有爹!”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們一家人,我們就是來世做牛做馬也甘願啊!”

“鵲兒?”白季梓瞥了她一眼,“那野種也配有名字麽?”

“你也是讀過書的,你也知道什麽是禮義廉恥,什麽該做不該做的你自己心裏清楚。旁人推了你一把你就心甘情願地跳下去,你自己有沒有腦子?”

“談什麽放過啊。”他一步步逼緊,嘴角的笑愈發陰冷,“有誰拘着你麽?走啊!現在就滾出去啊!誰攔着了!”

“少爺!”紅柳怒斥了一句。少爺他說話怎可如此這般過分,小姐雖是咎由自取,但也已經很慘了,他不安撫也就罷了,還要在火上舔油,實在是過分至極。

“你閉嘴!滾下去!”

小丫鬟受了這一聲吼,眼眶紅紅地扯了扯白繡繡的袖子,對她搖了搖頭。

“你委屈什麽,你也配!”

少年郎力氣極大,只這麽一勾一帶便将主仆二人狠狠推了出去,只聽門栓咔噠一聲響,在一眨眼時,所見的也只有那一閃厚實的木門了。

她垂下眼眸,雙掌籠罩在小腹上,淚珠一點一滴滾落了下來。

“四小姐,四小姐您別哭。”紅柳也是在白繡繡身旁伺候慣了的,即便小姐如此這般了她也依舊向着她,“您是有身子的人了,要愛護些自己。”

白繡繡輕輕搖了搖頭,眼珠無聲地滾落下來。

一步錯步步錯,談何回頭,談何放過。

***

“少爺,您喝杯茶,去去火。”

白季梓方才發了好大一通火氣,如今嗓子喉嚨裏正在冒着煙。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舉起茶杯就想往地上狠狠一摔,卻在舉起的那一剎那想起這本是父親送給自己的為數不多東西,于是咬了咬唇,又将它放了下來。

“我方才說話是不是重了。”

少年屈膝做在椅子上,将臉埋進身體裏:“可我,可我是真的很生氣。”

阿姊逃家的那天,他帶着十多個人尋遍了洛陽城,挨家挨戶地找了三日,真是恨不得将整座城都翻過來。洛陽城裏沒有,便去商丘找,商丘也沒有,又往鄭州去,倘若不是因為體力不支盤纏不夠,他只怕是要跑遍整個豫州才算好。

可她呢?她一個人逃了倒是潇灑快活了,将他們騙的團團轉,如今意識到自己是被許姨娘所騙,再加上又沒了銀子,便裝作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摸了回來,将錯處都推在旁人身上,難道她自己便沒有錯處麽?

“少爺,少爺您這......”小厮嘴笨,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只得搓了搓手,又倒了一杯茶。

白季梓現在缺的哪是這一杯茶,他心裏有苦水又倒不出,想對着院內伺候的幾個丫鬟小厮訴苦,可他們除了說少爺說的對和嗯嗯嗯之外似乎就不會別的話了。當真是越看越煩躁越看越心煩,真恨不得現在就沖出去抓着那書生再打上一架。

“你出去罷,你們都出去出去。”

小厮如獲大赦,趕緊帶着同伴一起跑了,碩大的院子裏又只剩下他一個人,雖寂寞,倒也安靜。

白季梓踩在松軟的雪堆上,下意識往院角落的木梯處走,才走了幾步,便瞧見那牆頭生出了個小姑娘圓圓的發髻來。

“李姒初?”

他一愣,看着她輕手輕腳地從木梯上爬下來,穿裹的圓滾滾地向他走來:“你來做甚?”

李姒初吸了吸鼻子,連蹦帶跳的走到他跟前:“我聽見你們在吵架啊,我就過來看看嘛。”

“哦。”白季梓心情很不好,也沒工夫搭理她,随意瞥了一眼便轉了過去,“那你見着了,我好的很,你可以走了。”

“這裏不歡迎你,給我滾出去!”“胡說,你才不好。”她倒也不在意,笑着饒到他面前,伸出雙臂,“你這般憋着是不行的,要說出來。”

白季梓沒理她,雙手插進兜裏大跨步地往前走。一個個的知道什麽,一群自以為是的家夥。

小姑娘依舊不依不饒,小跑着奔到他跟前,再次張開雙臂。

“抱一個!抱一個你就不生氣了!”

呵,在面對了被某個家夥的背叛,被親娘打屁股,以及被阿姊深深膈應了一把之後。

你以為這樣的創傷是一個普通的抱抱就能修複的嗎!你以為有這麽簡單嗎!

再怎麽說起碼也要兩個吧!

“嗤,無聊。”白季梓戳了戳小姑娘的額頭,轉身不看她,“我正煩着呢,你有什麽事就回去吧。沒空陪你玩。”

“哈,什麽叫陪你玩,你以為我很閑嗎,我夫子布置下來的課業我還沒寫完呢,姆媽又給我弄了好多,還說什麽這是為了追上進度以後進了國子監也不至于丢小公主的臉,我呸,我給她做伴讀我憑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咳,生死時速趕完了。

有錯字待修,建議大家早上起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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