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半
“寫完了!呵!”
小女郎扯了扯自己頭上毛茸茸的鬥篷,将筆往桌上重重一摔,向後一仰,伸了個懶腰。
後天就是去書院的日子了,她熬了一整夜,廢了無數筆墨紙硯,可算是熬出了頭,終于将這些個東西全都寫完了!
她眯着眼睛,恍惚間又想起上輩子埋頭苦幹的日子。那時候要寫的東西卻不是一般的多,什麽數理化了,什麽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了,她曾在夢中瞧過幾眼,當時便是直皺眉頭。夢中的李姒初似乎總是在一個什麽四四方方的圖上寫寫畫畫,密密麻麻的字跡堆在一旁,看的她心都煩了。
但不論如何!能寫完就是好事!
她瞧了瞧外頭上好的月色與關的嚴嚴實實的耳房,将袖子收緊了些,蹑手蹑腳地走出去,準備偷點小東西吃。
是了,近幾年她的身子是越來越好了。原本走上幾步便要喘上好一會兒,一月三十日有二十日是在病榻上躺着的,就連在書院念書的時候丫鬟都得在一旁陪着,真真是怕她會突然昏厥過去。
但近幾年,尤其是小翠走了之後,她的身子便莫名其妙地好上了不少,旁的不說,至少從前小半碗飯都要難受到哭唧唧的小菜雞,現在可以一口氣幹三碗飯!
廚房的燈還亮着,她蹑手蹑腳地從從門縫處鑽出去,貍奴的尾巴又白又長,她險些絆倒。跺跺腳暗罵了一聲不長眼的貓,便再次提起裙子向外走去。
“唉,這兒這麽晚了還有人麽?”
她躲在假山石後探了探頭,果不其然瞧見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在廚房裏晃來晃去,那人瞧着身姿高大纖細,并不是她縮熟識的任何一個丫鬟。
李姒初躲在石後躲了許久都摸不清她究竟是想要幹什麽。這廚房裏這會兒也沒什麽啊,除了她正在熬的藥之外,便沒有什麽了。等等,正在熬制的藥麽?
她一愣,恍惚間想起了什麽,緊緊捏緊了雙手。
是了,那王氏和爹爹吵架的原因。便是她的藥。
大抵是去年的某個夏日,那會兒她不知為何突然又犯了病,在床上長長久久昏迷不醒。烏黑的藥灌下一壺又一壺也不見好,大夫也找了無數個,但小女郎瘦削的面頰卻仍是一點一點凹陷了下去,脈搏也漸漸變得微弱起來。
而王氏就是在那個時候對她一直以來用的藥提出質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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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這病反反複複都不見得好,保不準是有誰在這裏動了什麽手腳罷。”
李老爺這麽一聽倒也不樂意,這小藥童不論是煎藥還是抓藥無一不是他盯着看的,這洛陽城裏無人不知他李荻愛女如命,如此這般,不是在打他的臉麽?
于是兩人便就這件事大吵了一架。
王氏雖面上為妾,但這李宅的人無人不敬她為主母。雖這主母當的有實無名,但她在這宅邸裏脊背仍是挺的筆直的。李家老爺常年不着家,這家中便謂是她王氏的天下,素來只有她找別人的麻煩的份,沒有別人找她麻煩的份。
于是這麽一鬧,王氏面上挂不住,衆人待她的态度也有了變化,于是在僵持了數日後她終于是将手一甩,回了娘家。
小翠也是這時候走的。走的原因很簡單,王氏看不慣她,李姒初也不滿她,恰巧有人拿着銀子來贖人,便就這麽順水推舟一遭,先将人打個半死,然後将人打包送走了。
......等等,她怎麽就想起這些糟心事了,當真是煩人。
當時她醒來之後聽聞小翠走了,第一反應就是去找他爹。
李家老爺是個大忙人,見着小女兒來了便将她放在膝頭說了說話。李姒初在父親敷衍的嗯嗯之中終于找到空隙停止了唠家常,将小翠走掉的事情扯了出來。
她不是包子也不是傻子,每次發現小翠克扣她的藥材,她都很努力的去告狀了!但是她爹就是不當一回事,每次都用小孩子家家懂什麽糊弄過去,然後當她跌停還想争取一下什麽的時候,夢中就會出現那一個奇怪的黑衣人和他那同樣可惡的斬/馬/刀,這一刀下去片又斷掉了,待再次想起來時,走的走散的散,黃花菜都涼了。
反倒是王氏比較上心。
但賣身契捏在他爹手裏,她想如何也沒有辦法,想明着處罰她又沒人理會,便也只能暗戳戳地來了。
小女郎摸了摸下巴,不知所謂地搖了搖頭。
這些東西好複雜,不是很能明白。
廚房裏的人影依舊是在輕輕的晃動,她糾結了一會兒,便從假山石後鑽了出來。不對啊,她慫什麽啊,該慫的是這個大晚上不好好睡覺在廚房裏瞎晃的丫鬟吧,她如今可是這李宅中地位最高的主兒,他們能拿她怎麽着!
一想到這個連偷吃都變得光明正大起來,家主來那叫偷吃嗎,那叫夜間突擊檢查,專門檢查這些小丫鬟有沒有偷懶的。
屋內的人似乎是端起了什麽東西,李姒初三下五除二地走上了前頭,一腳踹開了門,只聽小女郎呵的一聲,那人猛地轉了過來,手中的湯碗落了一地。
“這是......”她低下頭仔細打量了一下,不錯,這不正是她天天喝的藥嗎。
這人半夜來到廚房偷着将小香才放進去的藥材倒出來一般.....莫非是......
......算了,想破頭也想不出,總而言之罵就對了。
“老實交代!你是什麽人!”
小姑娘披着圓滾滾的鬥篷站立在風中,風一吹,她便被裹成了一團,雙手叉腰站在藥爐旁,像一個憤怒的湯圓。
小丫鬟如夢初醒,扭頭看了看她。
似乎是沒注意到做壞事竟然會被抓包,她當即便吓得跪倒在了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哭喊着:“三小姐饒命!三小姐饒命!奴婢并非是故意的!奴婢只是,只是不能控制自己啊!”
李姒初低頭打量了依一下她,确信自己對這個丫鬟并未有多少印象後,再次疑惑的撓了撓頭。
“三小姐,三小姐您信我,奴婢向來本分,怎會做出殘害小姐這等事來,奴婢真是受到了蠱惑,當真不是故意的!”
小丫鬟在地上磕磕的砰砰直響,李姒初撓了撓頭,反複想了一下都沒想起這人是誰,于是問道:“不是,你先擡頭,你是哪個院子裏的丫鬟。”
“回小姐的話,奴婢是二小姐屋子裏的。”
二姊的丫鬟?哦,想起來了,上回似乎是因為她不喜歡二姊屋裏的香味,二姊專程把那熏香的小丫鬟叫來罵了一頓,似乎便是眼前這人來着。
雖說她現在身子骨好上了不少,除卻每天必備的幾大碗湯藥之外已經與尋常人家的健康小女兒一般無二了,但這藥對她而言也乃是救命的藥物,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交于別人碰的。通常這事只能由她的貼身丫鬟來做,若是沒記錯的話今晚在這兒煎藥的乃是小雀,但是這丫頭去哪兒了。
“她呢?”
“回三小姐,雀姑娘方才腹中不适,便讓我先替她一替。”
“所以你就算計到我頭上了麽?”
本還以為躲過一劫的小丫鬟瞬間白了臉,猛地擡頭看向李姒初,剛想開口解釋什麽,便發現無論如何都出聲不得,她倚靠在門上,使勁捏住了自己的脖子,卻遲遲發出一個字。
“喂,喂你怎麽了。”
到底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她哪見過這般場面,趕緊向前去探了一把鼻息,見還有氣,這才稍微冷靜了一點,她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揪過她的袖子,喊了一聲。
“你怎麽樣了。”
那丫鬟緩緩睜開眼睛,見到近在咫尺的主子。當即便吓的向後一縮,但她身後畢竟什麽也沒有,于是幹脆将自己滾成了一個球。
“你還沒說呢,你到底為什麽要害我啊。”
“我說了三小姐便信麽?”
“昂。”李姒初點點頭,她一向是一個很講道理的好小姐,先禮後兵是李家的傳統,聽人先解釋完再打出去也不成問題嘛。
那丫鬟嘆了口氣,眉頭緊緊鎖起,她吐字艱難,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經歷着巨大的痛苦。
夜還太長,那一輪皎皎的明月升起挂在樹梢,似乎也是在向下注視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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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您一大清早的這是要去哪裏啊。”
李姒初摸了摸自己被迫抹了香粉的手,輕聲道:“我不是說了麽,我要去找小白啊。”
昨夜的事她思來想去依舊百思不得其解,這丫鬟說話吞吞吐吐整不清楚的,一會兒說這個一會兒說那個,老半天都不曉得她到底要說啥,整了半天才說出些有用的信息來,最後總結還是去找小翠。
“三小姐若是還有疑問,不如去問一問翠姑娘。”
說罷便昏了過去,待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只聽二姊院子裏的其他丫鬟說,說這小丫鬟中邪了,今兒個神神叨叨的傷了不少人,如今已經被張管家交給人牙子了。
于是這件事便這麽不了了之。
李姒初想了想,這件事牽扯的事情恐怕會和她穿書一事有關,無論如何都不能牽扯到無辜人員,再加上小翠所住的地方魚龍混雜,一個不好便會碰上登徒子,那身手好又不能算是無辜的人的.....隔壁不是有個最好的人選麽?
白季梓一大清早地就被這樣叫出來,他其實是很不情願的。
張大夫的藥确實好使,這才被打第三天,他就已經能夠下地随便走動了。李姒初找來的時候白夫人意外的沒有阻止,還說什麽好好玩之類的話,當時可是把他吓壞了不少。
“出去就出去。”
小郎君嘴裏叼着根草,跟在拿着一張破地圖的李姒初身後轉悠着,跟着她東轉轉西轉轉,最後走到一個破敗不堪的小巷前。
“阿初初,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被誰威脅了來這裏找打來了。”他将嘴裏的草換了個方向叼,随意指了指巷中其中一扇破舊不堪的門,“你看見這門了沒有,這鬼東西老子一根腳指頭就能踹斷。”
“一根腳指頭只怕是不行。”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女人蒼白的臉。
她見着李姒初站在門口,似乎并不驚訝,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将門扭的更大了一些。
女人微微一笑,臉頰深深地凹陷進去,她身姿單薄,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個小丫鬟。
“許久不見,三小姐。”
李姒初愣了愣神,剛想接着走,便被白季梓這麽一推,推到了身前。
“你幹嘛。”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李姒初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勉勉強強地被他推進了小翠那散發着酸味的家裏。
“不幹什麽,你太麻煩了,讓你先走。”
他随手撿起一塊石子向後一甩,那石子直直向後方飛去,不偏不倚正中一人眉心,野狗在深巷中狂吠幾聲,那人臉滾帶爬地逃離了現場。
李姒初倒是并未注意到身後有人在偷偷盯着,她只是紅着耳根瞥了一眼右手,咬緊了下唇。
這,這家夥怎麽回事,這也抓的太緊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過渡章了,很快就到校園日常了。
時間線大概就是,初六小白被揍,初八小初熬夜寫作業,初九他們一起出門,初十上學這個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