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胡七(重寫)

少女聞言微微一頓,手握木簽轉了過來。

“你認識我?”

那丫鬟見她一副将發未發的模樣,手一緊,又怕她要說些什麽不得體的話,于是趕緊攔在前頭,嚷嚷道:

“你是哪裏來的山野村婦,膽敢同我們家家小姐這樣說話。”丫頭昂着頭,說話脆生生的,興許是頭一回出宮的模樣,仍有些緊張的樣子,“我們家小姐不認識你!是你認錯人了!”

李姒初一愣,頭一偏,越過那叫嚷嚷的丫鬟對上龔羽墨如墨色般讓人溺斃的眼睛,笑了。

“無事的,是我弄錯了,你莫要生氣。”

如今時機未佳,她若是貿然與原女主相認,導致後面的劇情出現極大改變就不好辦了。

若是因為她的一個小小的差錯而導致後續劇情崩盤,那她這些年來做的夢,豈不是淪為一場空了麽?

“鴛鴦,不可對這位小姐無禮!”龔羽墨上前一步扯了扯丫鬟的袖子,斥道,“我從前就是這麽教你的,還不快同這位姑娘道歉!”

“殿,小姐,我不.....”丫鬟挪移半天死活不願道歉,這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即便她只是個小小丫鬟,但往日在宮中好歹也是六公主的親信,長信宮中的最得公主寵愛的宮女,如今竟讓她從一個山野村婦道歉,豈不是太過于折辱她?

兩人說話間,龔羽墨微微一擡頭,卻發現在他們争吵的時候,那大殿之中早已人去镂空,而那眼神清亮的小丫頭,也不知去了哪裏。

“鴛鴦,這是你的不對。方才那位姑娘瞧着穿着打扮皆是不凡,你說她是個鄉野村婦,未免過分了。”

龔羽墨悠悠地嘆出一口氣,将手中的簽子放回老道手裏,雙手合十對着老道行了個禮,慢悠悠道:“這洛陽城不比京城,不是我們的地盤,我在這兒亦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大家小姐,憑什麽瞧不起別人。”

鴛鴦瞥瞥嘴,将頭垂了下去。

京城來的都瞧不起旁個處的,他們都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優越,畢竟是皇朝之都,天子腳下,傲氣點也是應當的,不僅是小丫鬟鴛鴦如此,這久居深宮的龔羽墨初來此地,也是多少有這樣的想法。直至她遇見李姒初之後,這樣的想法便漸漸冷了下來。

“哦對,小姐,我現在才注意到。”鴛鴦頓了頓,小聲道,“小姐有沒有覺得,方才那姑娘同小姐長了三分像,若不是知道娘娘,呸,夫人只有小姐一個女兒,我或許會以為這是小姐流落在外頭的阿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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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麽?”

“自然自然,小姐您當時若是有鏡子就知道了,若是你倆往鏡子前面一站吶,這誰是阿姊,誰是妹妹,我想,只怕是都瞧不出來吧。”

興許是像的,興許又是不像的。

龔羽墨回憶起方才那令她心底微動的眼神,皺了皺眉。

想來是從前她錯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出生興許有三六九等,但她面前遇見的這位笑盈盈的姑娘,想來也并不比京城的任何一位貴女要差勁。

縱如一根蘆葦,亦可傲立在風中,不被不休。

良久,她瞧着遠山層層疊疊的山巒,悠悠開口。

“鴛鴦,你說那位姑娘同我長的像,卻不是這樣的。”

“我一身榮華富貴,卻不過是籠中囚雀罷了。她不是,她眼中澄澈幹淨,像是無盡碧波之中的秋葉。”

“那一份靈氣,我渴慕至極,卻也難以求得。”

****

“唉?下雨了?”

這才剛找到下山的路,誰料這春雨是說來就來,嘩的一下就下來了,一點準備也沒有,只得用寬大的袖子捂着頭滿地亂竄,怕被青石臺階滑了腳,磕到了頭。

月老廟這一條石階悠悠而上,上頭做一塊有一塊布滿了青苔,翠色繡花鞋揉在這滿紙的春色中,小心地踩着翠色之間的空隙往下走。少女步伐小心磕磕巴巴的,只怕是這腳微微一錯,從此就會失去她才長出的兩顆門牙。

“早不來晚不來,我路都看不見了。”

也不知道小雀他們走了沒有,也不知道會不會帶着馬車去哪躲雨去了,她這一趟的,別到時候山下都到了,卻找不到人,在雨中綠林寮的,這被雨淋倒不是什麽大問題,就是太尴尬了些。

難不成再回去找個屋子躲一躲麽,別了吧,她這樣濕噠噠的,若是房裏有男客,縱使她如今只有十二歲,那也太過尴尬了些。

李姒初搓了搓手,看着周圍形形色色的油紙傘,悲傷地擤了一會兒鼻涕。

“姑娘?”

頭頂的雨突然消失在了風雲之中,她擡頭一望,只瞥見一塊比碧綠的傘布——一把油紙傘。

鴛鴦不情不願地将懷中的另一把傘塞進李姒初手裏,像是碰到了什麽髒東西似的,只身伸了個手就縮了回來,憤憤地瞪着她。

有點像貓,他們家白乎乎的那只。

“相逢即是有緣,姑娘就拿去用吧。”

“這,多謝!”原女主同白月光在原文中并無多少恩恩怨怨,這一番好意接受了也無妨,“我同丫鬟走散了,又沒有帶傘,多虧遇見姑娘了。”

龔羽墨搖搖頭:“不會啊,我才是覺得幸運的,能同姑娘相識,我很開心啊。”

山不高,路不長,兩人各懷心思地一來一去也到了山腳,少女踮起腳尖向遠處望了望,果不其然見着了一個哭哭滴滴的丫鬟和她身後兩個被雨淋的狼狽至極的男人。

“小姐!小姐!”小雀見着李姒初便慌忙跑了過去,抱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哭道,“小姐,您可算是來了,奴婢都吓死了。”

弄丢主子是大事,尤其是弄丢了李姒初這樣的金貴主子。若是她是個生在武将世家的小姐也就罷了,好歹遇上壞人還能筆劃一二,偏偏小姐又是個嬌嬌弱弱的,碰上了壞人,那是只有跑的份兒沒有跑的份兒了。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馬車又是怎麽回事?”

身後的馬車輪早已損壞的不像話,像是被什麽重物砸過一樣,馬車憋憋的癱在那裏,如一只可憐的老馬。

“還說呢,小姐。”阿車夫哭喪着臉,“方才有兩個江湖人在此打鬥,這一錘下去把我們的馬車砸了個正着,小姐,你繞過去瞧瞧,這壞的不止是輪子啊。”

李姒初繞過車夫旁一站,好家夥,他說的還算是輕的了,這接近一半的馬車都壞的不像話,別說是跑起來,只怕是這碰一碰都要散架了。

“他們可有賠銀子麽?”

“沒有啊小姐,他們打完了就跑了,我們幾個追都追不上,嗚嗚,這還下着雨呢,小姐,我們要怎麽回城啊。”

若是不下雨還好,偏偏這大雨還在這兒下着.....

“我們幾個倒是可以走着回去,就是小姐......”她瞥見龔羽墨主仆二人還站在一旁,于是舌尖一咬,不說話了。

三小姐自幼體弱,雖說這幾日身子還算是好了,但這要是讓她就這樣走回去,豈不是要了她的命麽?

可偏偏馬車又壞了.....可恨的江湖人!

“這,若是你們不嫌。”少女撐着油紙傘款款走上前,“姑娘可也是要回洛陽?不如一起罷。”

“這,三小姐......”小雀剛想拒絕,便聽見他們三小姐迫不及待地沖了上去,興奮地說了聲好。

“會不會太麻煩了!不過還是多謝了!”

原女主果然人美心善,不愧是她在劇情中最好的閨蜜。

***

不愧是公主的馬車,那叫一個氣派。

李姒初像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樣,左瞧瞧右看看,還時不時從嘴裏發出啧啧啧的聲音,啧的小雀扯了她好幾下袖子。

“原來姑娘是回洛陽探親的。”

龔羽墨點點頭:“外祖病重,我娘是唯一的嫡女,她回不來,我多少也是要回來瞧瞧的。”

大毓王朝對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這一局話拿捏的并不透徹,女兒出嫁後雖說歸家并不如從前那麽方便,但也不是不能回。若是有爹娘病重或是別的事情,就算是沒有什麽事情,那也是想回就回的。

六公主是德妃之女,而這德妃則是楚國公唯一的嫡女兒,自小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龔羽墨出生後外祖一家便将對女兒的愛移到了外孫女身上。于龔羽墨,說是自蜜糖罐裏長大的,也不為過了。

“外祖父年紀大了,我娘又忙抽不開身,所以只能我回來了。唉,姑娘穿的這般好看,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城南李家。”

李家?小公主微微一頓,不知為何想起李貴妃那張嚣張跋扈的眉眼,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

若是城南姓李的富貴人家,想來只有她了吧。那面前的這位姑娘,若是不出意外,應當就是那家夥的妹妹。

姊妹倆生的倒是像,就是性子有些不同。她攥緊了手中的衣料,偷偷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李姒初渾然不知自己被人偷偷瞧着,她還在興致勃勃地往車窗外看。見漫山遍野郁蒼蒼,人山人海擠成團,唉,擠成團?

“大哥,外頭出了啥事啊!”

那趕路的車夫喊道:“小姐,外頭有人在鬧事了!”

“好像是有人偷東西,被打了。”鴛鴦指了指外頭,嗤笑一聲,“也是活該,某些人手腳不幹淨,也讓他們長長記性才是。”

“被打了?”

她猛地撩起車簾,便見什麽東西從窗邊飛了過去,好像是一些爛菜葉子。

一男子身居一匹棗紅色大馬上,把玩着手中的長鞭,像是玩什麽似的,将鞭子一下一下地往躺在地下的某個人抽。人群擠成一團,将他們二人團團圍住,那人當真是想跑也跑不得,想逃也逃不掉。

嘈雜的聲音不絕入耳,促地她好奇心更盛,于是将車簾掀開,将整個頭都探了出去。

“好!打的好!少爺好身手!”

“就該給這小賊一點教訓!”

“你小子厲害啊,敢同爺爺叫板,讓你吃吃爺的厲害!以為讀幾天書就了不起了?老子教訓不了那姓白的小子,還折騰不了你這條狗腿麽!你們欺負我弟的時候,就沒聽聽他大哥是誰?”

姓白?

人群裏三層外三層團成幾團,馬車動彈不得,外頭的雨已經停了,小雀昏昏沉沉地将要睡着,便聽見猛的一聲響,再一擡頭時,方才還好好的三小姐早已跳下馬車,不知所蹤了。

“怎麽,方才不是嚣張的緊嗎?”

王志揮舞着馬鞭,一下一下地往胡七身上送:“來啊,同大爺叫板啊,看爺收拾不收拾你!”

胡七咬唇不語,單膝跪在地上,恨恨地盯着他,從喉嚨你吐出一口寫,死死地砸在地上。

“仗勢欺人,算什麽本事!”

“喲,大家聽聽,大家聽聽啊,我仗勢欺人,哈,你們說,我仗勢欺人了嗎?”

家丁們哄笑起來,爛菜葉不要命地往胡七身上砸,圍着的那些人也跟着幹笑幾聲,加入了砸菜葉的大軍之中。

“沒有,怎會是欺人呢?”“就是,明明就是這小子不識好歹。”

“喲喲喲,你瞧,還生氣了。”

家丁們,圍觀的人群們,不願得罪那王公子的過路人們。

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夾雜着污言穢語,不要命地往跪在地上的少年背上砸去。

胡七擡頭望向馬上那穿金戴銀的小公子,看着周圍那些從前會笑着多給他稱幾兩青菜的阿叔阿婆們,嘴一苦,比方才被鞭子抽在身上還要苦。

不打緊的,不打緊的,他們都是被王家所迫,不過是尋常百姓,怎敢得罪了王家——

“不是個屁!你他娘的就是!”

少女如一支羽箭長長刺入人群之中,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作者有話要說:  捋了一下大綱,發現之前的不合理,所以重寫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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