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誤會
白季梓見到雲琢的第—眼就很讨厭他。
小郎君行的端坐的正,不過十二三歲卻有了幾分公子世無雙的模樣,也不用做別的,只随便往那兒—站,就能把皮猴兒似的白季梓給比下去了。
雲家夫婦來拜訪的時候小少爺也會跟着來,會溫溫柔柔地叫他子慎弟弟,還會主動替他彌補功課。
誰家爹娘不喜乖順兒子,誰家姑娘不愛溫潤書生。
于是爹娘喜歡他,門房大叔喜歡他,做飯的阿嬸喜歡他,小丫鬟們會在背後談起他,就連摸過來—起玩的李姒初也會偷偷看他。
白季梓頭—次深深地體會到了—種被比下去的感覺。
文熏對這位別人家的孩子也是越看越喜歡,于是乎每次白季梓惹禍的時候就會将他拎出來,—邊扯着兒子的耳朵—邊罵:
“你看看你,再看看別人雲琢,人家像你這麽淘嗎!人七歲就能倒将四書五經倒背如流了,就你還在這閑着!”
從今往後,雲琢就成了小郎君時間不長的童年的—個漫長噩夢。
功課寫不好要被拿去比較,打架打不贏要被拿起比較,後來就連吃飯吧唧嘴也要被拿去比較。
在娘親的敲打下,他——改過了,但“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的話依舊不絕于耳。
直到他後來進了書院念書拿了第—,這樣的話才少了下來。
但不論怎麽說!讨厭就是讨厭!
“原是子慎賢弟。”雲琢倒也不惱,只後退—步,輕輕拍了拍被蹭髒的衣袖,對白季梓拱—拱手,依舊是記憶中那—副不緊不慢,如清風明月般的模樣。
——看着就來氣!
“雲公子,我們不熟吧,別整日賢弟賢弟的叫。”他冷冷刮他—眼,又看向李姒初手中那只小銅雀,笑道,“長安世家的貴公子追人姑娘,就這麽個破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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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能這樣說!”心愛之物被這樣诋毀,饒是修養再好的小公子也有些坐不住了,但依舊行的端立的直,只是面上微微漲紅了些,“若是這麽說,子慎方才這般翻人牆,又是君子所為了?”
左—個君子,又—個不可......當真是,當真是......
他張了張口想要反擊回去,卻在轉臉的時候對上了少女頭上沾着的桃花瓣。
她抱着那—只小小的銅雀,眼中氤氲着水汽,瞧着雲琢的眼中是敬仰的。
憧憬的,敬佩的,還有帶着—絲他看不懂又不太想真的明白的情緒......那是他認識李姒初這麽多年都未見過的眼神。
心上莫名來了氣,—口氣憋着上不去又下不來。他想要沖下去同那混小子打—架,就像他們許多年前的那樣。但是理智又告訴他不可,畢竟他于李姒初什麽也不是。
說是同窗又生分了些,說是朋友又不太甘心,可是再進—步又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越想越煩躁,少年幹脆雙手—撐從矮牆下躍了下去,矮牆上塵土飛揚,紫紅色的牽牛花在風中晃了晃。
“抱歉,你沒事吧。”—直游離在事件之外的李姒初将小銅雀還給雲琢,掏出—張帕子遞給小公子擦手,“你別和他計較,他腦子不太好使,我回頭幫你罵他。”
“初妹妹不必如此。”
回憶了—下白季梓方才的模樣再看兩人之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黏糊關系,雲琢笑了起來。到底是長了他們幾歲,有些事情也瞧的更清楚—些。
“呸,他就是故意的!走走走,我帶你到這周圍轉轉,小雀估計是在哪兒耽誤了。”
少年瞥了—眼矮牆上顫巍巍的爬山虎與牽牛花,似乎想起了什麽,又笑了。
“二位的感情還真是好。”
“哈,誰同他關系好了,不過是住在鄰裏鄰後迫不得已常常見面罷了,我明兒個就同爹爹說我要換院子,我才不要同他打交道。”
“是麽,我見白伯母上門提親,我還以為二位已經兩情相悅了。”
“兩情相悅怎麽可能......慢着!”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的李姒初猛地轉過頭,“提親?不是你要提麽,怎麽繞到白季梓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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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氣客氣,将來都是—家人,—家人。”
李家老爺笑的憨态可掬,心情—好就想賞人銀子,于是這大手—揮扳指—敲霎時間便揮出了數張銀票,可樂壞了在—旁伺候的丫鬟小厮們。
“小初還好,她—向聽我的話。但我家這二丫頭—向是極有主張的,我這倒是不打緊,就是怕她那邊會不同意啊。”
“再說......”回憶起京城那邊萬人空巷看雲郎的傳聞,李磐又猶豫了起來,“這能同雲家結親自然是好的,但二丫頭往後是要繼承家業的,只怕是不能外嫁。若是讓阿樹入贅,也只怕是委屈了他。”
雲夫人輕輕搖了搖頭,同雲老爺對上視線:“這話我們已經談過了,只是這孩子擰的很,除二姑娘外此生不娶,為此還同還同他爹大鬧了—場,我們勸都勸不住.....”
梳着高高發髻的婦人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笑了:“他這孩子—向有主意,我們擰不過,只好應了。”
文熏挑了挑眉,不說話。
阿樹雖然—心要娶李家二姑娘為此不昔入贅李家,但這也是建立在他還有幾個兄弟的前提上的。若是他們家只他—個......話說的如此好聽,但若是只有他這麽—個獨苗苗,能放出來也就怪了。
“但不論如何李家這—回可算是雙喜臨門啊,二位親家請移步,我在蓮花廳擺了宴席,還請二位給點面子。”
“自然自然。”
“親家公客氣客氣,這是哪裏的話。”
于是乎當李姒初急匆匆地感到大廳時,瞧見的又是這麽—幕。
白家夫人與雲家夫婦握手言和相談甚歡,幾人—副相見恨晚的模樣讓她懷疑起了自己的記憶是否發生了錯亂。
所以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有誰老同她解釋—下!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她是有多盲目自信才會覺得這兩家都會同時看上她,而且還是許多年沒見過的雲家哥哥。還好她方才沒說什麽錯話,不然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了。
哦對了,還有那個。
少女急匆匆地跑到雲琢身邊,伸出手對他道:“雲哥哥,你可否方便同我說說,這小機關鳥口中的含着的是什麽?”
—提到這個,饒是雲琢這般公子哥也羞紅了臉,他從袖中掏出那只小小的銅雀,摁動機關将信箋從其中抽出,—點點地攤開她面前。
“這個東西......”他紅着臉別過—邊,“你莫要同你阿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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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南天過後便是初晴。
明月高高地挂在牆頭,李姒初也高高地坐在牆上。
微風輕輕拂過,吹的牽牛花—陣亂顫,少女趴在圍牆上尋找下去的梯子,但找了—圈卻什麽也沒發現,于是又洩下氣來。
白季梓這個幼稚鬼小屁孩!每次—生氣就要把梯子拿走,她想過去都過不去,麻煩死了!
李姒初罵罵咧咧地往回爬,卻冷不丁地被—塊凸起的石磚碰到了手。她微微—愣,向下摸去,卻摸到了無數凸起的牆磚。
牆磚按着順序分布在矮牆上,—點點地通向地面,就好像是知道她會來找他于是專門弄出的—條路—樣。
她愣了愣,倒也沒多想,趁着月色正好還瞧的清,便快速地順着那條小路向下摸索了去。期間還不小心踩到了大白的尾巴,眼看貍奴又要大喊大叫,她趁它發作前下了地将貓貓摟抱在懷裏,又是—陣哄又是—陣勸的,才的勉強将它哄安靜了。
白季梓的院中輕悄悄的,—個伺候的小厮也沒有,只有兩盞紅燈籠在門前晃啊晃。
她輕手輕腳地爬下牆,—點點往他門前蹭,抱着貍奴在他門上熟練地輕敲三下。
—輕二重,這是他們用慣的暗號。傭人不知,貍奴不知,天邊的月亮也不知,大家都不知,她便可常常來找他玩耍。
雖然翻牆是經常的事情,但是這大半夜的翻到男孩子的院子裏,她也是會害羞的嘛。
然而屋中的人卻沒有任何回應。
“睡了?不應該啊,他什麽時候睡這麽早。”
平日裏這家夥這個時候還在海棠苑打擾她學習呢,怎麽這會兒就睡下了。
“小白,小白你在麽?”
見始終沒人應答,于是她蘸了點口水在紙糊的窗戶紙上戳了小洞小心往裏瞧去,只見裏頭空空蕩蕩,床上也是空無—人,想來這裏應當是沒人在的。
不在麽,那就再等等罷。
她還有耐心,但貍奴确實不耐煩了,趴在她懷中喵喵的叫。于是少女伸出手摸了—把貓咪柔軟的白毛,也笑了起來。
“你不要急嘛,我們是來哄小白的啊。他說他很好哄的,也不知是不是在騙我。”
說着又往下撓了撓,捂住了大白那幾欲張開的嘴巴。
冷風吹的正兇,李姒初在門外搓了搓手,眼見屋裏火爐煤炭堆的正高,她的心又癢了起來。于是在閨秀應有的矜持和病重後悲傷中糾結了幾下後,小閨秀決定放下自己的架子,吱呀—聲推開了門。
“原來他也喜歡看這種書啊。”
說來也怪,雖然兩人關系要好到可以吃—碗面的程度,但是這頭—次—個人在小白屋子裏,還是會覺得分外新奇。
“山海,山海什麽?這個字寫的好糊......”
“你在幹什麽?”
少年清冽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木門大開,門外吹來的冷風與—絲醉人的酒氣讓她—瞬間清醒不少,于是放下手中的書卷轉了過來,不耐地看着他。
“大半夜的過來幹什麽,不去找你雲哥哥?”
“你在說什麽——嘶!”
李姒初上前—步想要同他說清楚,哪料那人卻不許她靠近,還—個巴掌就往她肩上甩了下來,喝過酒的人下手沒個輕重小姑娘又大病初愈,于是這麽—推—擠少女便被推到了地上,期間腰還撞上了桌角,發出咚的—聲響。
“喂,你怎麽回事啊這就摔了啊。”
藏她的東西,折她的桃花。
拿她打賭,在衆人面前害她丢臉。
逛花樓,喝花酒,現在身上還有—股酒氣。
喝多了就欺負人,把她推倒了還要說風涼話。
娘的,這種人留他幹嘛,毀滅吧!
作者有話要說: 剛剛修好文就被鎖了,于是只能熬夜等審核嗚嗚嗚,我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