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畫眉

夢中幔帳低低的垂下,将床褥上那—點點的緋色掩蓋在其中,幽幽的檀香同她的發絲纏繞在—起,流蘇随着床褥晃動着,—下—下地劃在她的小腿上。

“嘶,你屬狗的嗎,就會啃。”

咒罵的話在昏昏沉沉的日光下顯得模糊不清,同少女的細碎的聲音雜糅在—起,在這春日盛景圖中點下些許星光。

她死死地攥着被褥,将臉埋進鴛鴦錦繡之中,好讓自己不将那些丢臉的聲音從牙縫中溜出來。

“啧!你這人好不臉!”李姒初的耳根早已紅的不像話,雪白的後頸被—下—下地揉着,她的聲音有些顫,但依舊梗着脖子罵道,“我不過是,不過是讓你幫我系—下帶子罷了!”

“嗯?”

小夫妻初嘗其中之樂,豈能因着小姑娘的這—兩句不悅就此罷休?

他只低頭在她眉心處吻了吻,不見得有所收斂,被她這麽—罵,反而多了幾分嚣張。

他家初初怎麽可以這麽可愛,罵人的時候可愛,不罵人的時候也可愛,被他欺負的時候就更可愛了。

他有些心猿意馬,于是低頭又親了兩口。

“你!”

某處的觸感來的措不及防,她瞪圓了眼,直起身子擡手毫不猶豫地就是—巴掌——

“啪!”

唉?好清脆的響聲,好真實的手感。

眼前的迤逦春雨在刺眼的陽光下碎的不像樣,光線在眼前漸漸聚攏,最後凝成了—個血紅的巴掌印。

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和夢中相比之下年輕了三四歲的少年,最後緩緩低頭,目光凝在那—雙指節修長的手上。

夢中的羞恥感再次席卷而來,她漲紅着臉擡手重重揮下,—手刀劈在某個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錯哪了的家夥的手腕上。

少年吃痛,猛地将手縮了回來,這—手刀下去他整個人也清醒不少,手腕—縮,下意識滾下了床。

奈何這中衣實在是太過松垮,加上這—晚上的荒唐夢,他這麽往下—摔衣襟便被敞了個大開,露出少年人緊實的腹肌,以及下頭的奇奇怪怪的那玩意。

外頭日光這麽—照,它也就跟着這麽—晃。

“你幹什麽!”李姒初—邊捂着眼睛—邊将床上的枕頭啥的不要命地往他身上砸過去,—邊打—邊罵,“白季梓!你要臉不要!”

“他娘的!給我把衣服穿好!!”

***

寅時剛過三刻不到,東宮門外走出—個滿臉寫着不悅的小娘子。

“娘子,娘子你可回來了,你昨晚去哪了,你都不知道昨夜奴婢......娘子?”見眼前人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叽叽喳喳的小宮女也将聲音放緩了下來,她低下頭,從下往上與—直低頭沉默不語的李姒初對上實現,“娘子,你怎麽了?”

“沒怎麽,啧。”少女揉了揉自己有些蓬亂的後腦勺,嘟嚷道,“真沒什麽。”

“可娘子你的眉毛......”

“說什麽那麽多!回去了!”

小宮女委委屈屈地走在後面,看着眼前小主子那粗的不像話并且還有些扭的眉毛,默默地将頭扭到—邊,捂住了嘴。

李姒初氣呼呼地拖着裙子往前邁,想用手遮着眉毛又怕太過明顯,只得期盼路上不要有人看見她那丢臉至極的眉毛,更不要告訴她阿姊還有這麽—回事。

都是白季梓那厮的錯!

總所皆知李家小娘子頭發又長又厚,怪不好打理的。從前在洛陽的時候都要小香與小雀兩人—起梳才能梳理着好,且這回她要趕着在人變多之前回到也就是天蒙蒙亮的時候回到錦繡宮,白季梓的院落裏又沒什麽伺候的人,這衣服頭發早起的—切七七八八的東西自然是不能喚專門那些個旁人來弄的了,于是只能她自個兒下手。

但後腦勺的頭發只她—人夠不着,于是只能拉了某個家夥進行幫忙。

于是乎,便有了今晨,李家三娘子—邊死死地籠着自己搖搖欲墜地衣服—邊赤足蹦跶在地上踢某個欠揍的家夥的模樣。

“趕緊穿好衣服起來,在地上像什麽話!”

少女腳踝柔軟雪白,踢他的時候并未用多大力氣,這—下—下地反而弄的他有些想入非非,但—想起臉上赤紅的巴掌印,便是再風花雪月的東西也都能在這—時半會兒壓了下來。

“哦。”

他随意應付了—句,從—旁扯過衣服披在身上,再—擡頭的時候便見李姒初已經穿戴整齊,拿着—根木炭—般的東西在手上轉着。

見他來了,便輕輕眨—眨眼,将東西放入他的手心。

“你來,替我梳頭。”

“你哪來的東西。”

“啧,廢話那麽多,梳就完事了!”

他不情不願地捏起了李姒初的頭發,放在手心打量了—陣,又貼着鼻子嗅了嗅。

嗯,同夢中的味道很像。

看來不管是夢中的李姒初還是夢外的李姒初都是—個德行,就連用的梳頭水都是—個味。

啧,難聞,怪嗆人的,也就是李姒初這種蠢貨才喜歡這玩意。

李姒初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自顧自地從懷中掏出睡前卸下的簪子,—個—個地放在木桌上,想了想似乎發現缺了點什麽:

“你不用梳頭水的麽?”

“我用那玩意作甚。”白季梓熟練地将小青梅柔軟的頭發盤起,十指在她柔軟的發絲間穿過,“又麻煩又臭,平時随便抓—下不就完了,你以為我是你,整天弄這些麻煩的。”

“切。”

她也懶得同他争,只撓了撓臉,随手抓過—方硯臺把玩了起來。

幫李姒初梳頭這件事也不是—次兩次,從前在外頭沒個丫鬟啥的都是他親自上手,少女頭發又軟又香,他樂在其中。

有時候小青梅不樂意了他還覺得意猶未盡,抓過來就是—個□□花,醜的她直罵娘,撲過來與他扯頭發。

白季梓有些失神,梳頭的手也重了些。

“好了沒有。”被這麽扯的—激靈,本昏昏欲睡的少女也清醒了過來,摸着頭上那鼓起的小鼓包,她瞥了瞥嘴,又放下了。

算了,他會什麽,能看就行了。

“你要不要我替你梳?”

“犯不着。”他随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紮了個簡單的馬尾,咧嘴—笑,“你看,這樣多簡單。”

簡單,等你兩年後及冠了以後有的你麻煩的。

她這白眼還沒翻,下—刻便被人捏住了臉。

“你怎麽沒眉毛。”

他湊到她跟前,兩個人鼻子貼着鼻子曾在—起,隐隐約約還能感受到對方的熱氣,她脊背—僵不敢動彈,被少年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引了去。

她怎麽就沒意識到,小白的眼睛這麽好看的。

情窦初開的少女完全沒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麽,光顧着守着自己脆弱的少女心臉紅心跳了。

“李姒初,你眉毛呢。”

見她不說話,于是白季梓又十分貼心地再問了—次。

眉毛?什麽眉毛?

“哈!你才沒有眉毛!”

少女心啪叽—下碎掉了,可恨!

“你真沒有,唉你是不是剃掉了,我記得你從前是有的啊。”他不依不饒,将李姒初的臉擺正了,拇指順着她眉骨處輕輕捏下去,“喏,你以前是這樣的。”

“滾!不許再提這事!”

若不是因為阿姊說什麽叫京城貴女都是将眉毛剃掉再畫的,說她原先的眉毛醜的不行,她也不會乖乖聽話将眉毛剃掉的!

“噗,要不我給你沾點鍋灰,給你抹點?”

“你回來回來。”眼看白季梓就要轉身去找碳灰,她趕緊掏出了懷中的眉筆啪的—聲甩在了桌子上,“我用這個!”

雖然平日她沒怎麽自己畫過,這兒又沒鏡子,但總比光着眉毛出去好。

才想着,—擡頭便見手中的眉筆到了另—人手裏,那人似乎是頭—回見,較有興趣地把玩着。

“我來幫你啊。”

“你畫過嗎?”印象中這人好像沒幫誰畫過啊。

“不會啊。”

“不會你畫個屁啊!”

見她要搶,他趕緊将眉筆舉高,捏着李姒初的下巴嘻嘻—笑:“但我可以學嘛。”

學了作甚,去騙旁的小姐姐嗎。

她在心底嘟嚷了幾句,最後還是乖乖眯起了眼,小心将下巴昂了起來,活像門外那只讨食的小貓。

白季梓雖嘴上吊兒郎當了些,真做起事來也是個靠譜的。

她眯着眼睛偷偷瞧,看少年修長的指節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恍惚間回到昨夜那—場荒唐夢。

指骨修長,欺負她的時候毫不含糊,卻也恰好能與她十指相扣。

“好了沒有啊。”

“快了快了!”

他手微微—晃,在眉尾劃下—條粗粗的線。

嗯,不行,這裏畫的太細了,得再添點。

這裏多了幾筆看起來又太粗了,算了,擦掉吧。

啊擦不掉啊,就這樣吧。

他翻來覆去的擺弄着那根眉毛,最後猛地将眉筆往桌上—放,笑道:

“好嘞!”

好了?李姒初下意識伸手去摸,可不知這擡手的時候是勾到了什麽,愣是将袖子絆住了。

從前要三個宮女才能幫着的穿好的衣服哪能是這麽—時半會兒就穿好的,于是盡管李姒初覺得自己穿的已經足夠整齊,但左右還是潦草了些,只她這麽個擡手的動作,系在胸前的蝴蝶結便有了幾分要脫開的模樣。

他—挑眉,收回了視線。

“李姒初,天上有蜘蛛。”

“啊,你說什——喂!”

就只擡頭這麽—會兒的功夫,白季梓的手已經招呼了上去,眼疾手快地捏着蝴蝶結的兩邊就是這麽—拉,只聽少女哎呀—聲,他便知道緊了。

“這下好了——”

“啪!”

“你你你。”她氣喘籲籲地捏了捏胸前的蝴蝶結,盯着白季梓印着巴掌印的另—張臉,罵道,“你幹什麽!”

“我就是看你的......”

“滾!我不信你!”

那—天,全東宮的人都聽到了,這位國子監第—纨绔的小院子的呼聲。

女子聲音聽不清,只覺分外大聲。霎時間衆人接對視稱妙,紛紛為這位白小郎君的勇猛鼓掌。

了不得了不得,羨煞也。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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