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臨近午夜,即使是首都這個時間也安靜下來,顧安坐在汽車後座,手肘撐着車窗發呆。眼前景色随着汽車移動快速後退,化成一道道光線,高樓流光溢彩,像被精心打扮的巨獸蟄伏于黑暗中,給人無言的壓迫。眼前倏的暗下來,汽車駛入隧道,他默默收回目光,轉頭望向駕駛座上的男子。

言墨,他的新婚alpha。

顧安已經二十六歲了,這個歲數對于帝國的Beta來說正是談婚論嫁的好年紀,但作為一個Omega,他在婚姻市場上顯然已經沒什麽競争力了。

他上車之前又用了一次藥,這會兒腺體開始隐隐作痛,手術結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尚未完全恢複,按理說不應該那麽快就開始用這種藥,但是。。。實在沒有辦法。腺體疼起來的時候像千萬個細針密密地紮進去,疼痛讓他的後頸發麻,逐漸蔓延到背部和腦袋,顧安哆嗦了一下,不受控地回想洗标記的場景,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早已融入骨血無法分割,用外科手段強行抽幹Omega身體裏所有的信息素,他清楚記得那種地獄般的痛苦。

是的,他離過婚,且被标記了一次。這個時代beta離婚已經是很平常的事情了,但是這種規律并不适用于AO,倒不是說AO婚姻幸福家庭和睦,只是許多被标記了的Omega不願意承受離婚的代價,不得不依附于alpha一直忍受下去。離婚的Omega沒有什麽光明的未來,稍稍好一些的、家境殷實的Omega在家族的庇護下過的還算自在,然而跟多數出生平常的Omega很難再找到伴侶,脫離A之後無法獨立生存,最終被迫嫁給底層alpha。然而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要承受洗去标記的痛苦,這不亞于在鬼門關走了一道。

顧安——和丈夫離婚、父母雙亡的Omega,二婚對象是言墨。這個二十二歲的年輕alpha是公認的帝國新星,最被看好的未來領袖。

倒不是說顧安運氣特別好。。。好吧他的确運氣特別好,但過程實在是很一言難盡。

言家地位很高,言墨的父親是帝國主席團成員,母親很早就去世了,父親忙于工作,不怎麽管他。言墨七歲的時候有了繼母,繼母對他并不好,随着他長大而漸漸顯露出來的才能引起了她的嫉妒,一直給他下絆子。言墨十三歲去了軍校,封閉式管理,便和家裏的聯系少了,二人相安無事多年,本以為繼母就此偃旗息鼓,然而在言墨二十二歲,父親去世這一年,繼母自作主張從離婚登記處選了顧安,這個地位低下的Omega配給言墨。

以上只是顧安聽說的消息,具體怎麽樣他也很迷糊。

顧安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仿佛在做夢,但他很快意識到他不過是這場狗血鬧劇的犧牲品,說不定第二天言墨就發布公告退掉了這門婚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顧安已經預想到被公開退婚之後的悲慘生活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言墨什麽也沒說,外界猜測紛紛,各種說法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他只是順着繼母的意思迎娶了顧安。

“到了。”言墨聲音淡淡的沒什麽溫度,顧安聽不出他的情緒,說起來,要不是汽車已經在車庫熄火,顧安會懷疑是自己只是出現幻聽。他下了車,不遠不近跟在言墨身後上電梯。

他們沒有結婚儀式,只是領證然後和言家人一起吃了頓飯,但這頓飯的主角也不是他們兩個,言墨的繼母看起來心情不錯,話語裏總是帶着明裏暗裏的嘲諷。顧安低頭吃飯,努力忽略各種探究的目光,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言墨也不怎麽說話,僅僅是在別人問他的時候回答,即使這樣,答案也都冷冰冰的讓人接不下去,活脫脫一個聊天終結者。

言墨一個人住,位于高樓頂層,是個平層。屋裏是裝修極簡的黑白色調,沒什麽多餘色彩,看不出一點溫馨的生活氣。顧安站在門口,等着他的審判。

但凡是個正常的alpha,和一個被标記過的Omega結婚,心裏多多少少會有點意見,況且像言墨這樣頂級的alpha本該強強聯手,配上世家出來的Omega。顧安摸不準他的脾氣,僅憑着自己見過的數量有限的alpha預見言墨下一秒破口大罵,甚至動手打他,然後讓他睡地板。。。或者門外。

“右手邊第三間是你的房間。”言墨從櫃子裏拿了一雙加絨拖鞋彎腰放在顧安腳邊:“我不喜歡家裏有不相幹的人,所以沒有請保姆,每周末有人來打掃,你不用擔心這些。我的房間在你隔壁,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這兒沒什麽規矩,你可以自便。”

房間一樣風格簡潔,沒什麽溫度,床頭櫃上擺着一盒抑制劑,一張信用卡,一打現金還有張紙條,上面寫着聯系方式,大概是言墨手寫的,筆鋒硬朗,和他本人一樣。

顧安以為自己會失眠,然而頭沾到枕頭那一刻疲倦決堤似的從他四肢瘋狂湧進來,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思考明天應該做些什麽就睡過去了。

直到言墨的電話打進來他才驚覺已經在床上躺了近一天了。

“吃飯了嗎?”電話那頭的聲音依然沒什麽波瀾,但是顧安錯覺自己聽出一點疲憊。

顧安咬着嘴唇,要怎麽才能和他說自己其實一天都待在床上呢?稱職的Omega妻子應該已經燒好了晚飯等丈夫回家,可是他什麽都沒有做。

“沒有。。。”

“那我帶點回來,你有什麽忌口麽?”

“我。。。不怎麽吃辣。”

“嗯,知道了。”

挂了電話,顧安翻身下床,從帶過來的包裏翻出一盒藥劑,盒子上沒有标簽,裏面是細長裝滿藥劑的針筒,顧安拿了一支低頭從腺體裏面紮進去。

最開始他還需要對着鏡子小心翼翼的,生怕針紮歪,現在他已經能很熟練的操作了,紮針的時候沒什麽感覺,他收拾完剩下的東西。洗漱完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後頸開始發痛。

言墨又聞到那股奶香味,頂級alpha嗅覺靈敏,盡管這種奶香味聞起來很自然,但他還是很容易就聞出這其中的不正常來,就好像是工業糖精一樣。他不喜歡這種發膩的甜味,家裏從來沒有過這種味道,昨天回來的時候聞到了,只當是吃飯的時候沾上了香水,可是今天還有。。。他把目光投向埋頭吃飯的顧安,不着痕跡的皺了下眉頭。

“你是不是用了什麽香水?”

顧安剛剛放下筷子就挨了言墨這樣問,頓時緊張起來,他強裝鎮定:“沒有啊,是。。。是信息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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