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貓和老鼠
江瀛的确缺覺,從清晨睡到當天中午,醒來後往身邊一看,葉初陽已經不在床上了。他翻了個身,看到葉初陽在窗邊坐着看書——卧室和陽臺間隔了一扇落地窗,窗下擺了一張線條簡約的白色漆皮貴妃椅,葉初陽是怕冷的體質,卧室裏長時間開着充足的空調,他自然就要找暖和的地方了。
他把兩層窗簾裏面的一層紗簾子拉開了,把強烈的日光擋了一半在外面,放進來黯黯的一半,躺在窗邊的貴妃椅上翻一本厚厚的書——陽光透過紗簾繁雜的筋紋一條條的篩進來落在他臉上身上,紗簾子被風微微吹拂着,那些條絮狀的陽光就在他身上來回浮動,偶爾一條光晃到他眼睛上,把他鏡片照得閃亮,又長又黑的眼睫毛也一根根顯露出來。每當陽光晃到眼睛上,葉初陽都有些不舒服,他會把眼睛眯一眯,或者把頭偏一偏躲那光,但是都不能躲開,反而使眼鏡錯了位,他又騰出手伸着食指抵着兩只鏡片中間的鏡框把眼鏡往上推一推,每當做這個動作時,他都習慣性皺一下鼻子。
江瀛看着他,覺得他十分好看……葉初陽身上有一種時光靜默春光潋滟的溫柔又明媚的氣質,他尤其喜歡葉初陽推眼鏡時皺一皺鼻子的動作,因為這個動作會顯露出幾分稚氣,很可愛。
他盯着葉初陽的時間過長,漸漸葉初陽也察覺了,就把頭轉過來對上江瀛的目光,然後把書輕輕往胸前一按,道:“什麽時候醒的?”
江瀛大半張臉都陷在枕頭裏,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他,不言不語地又看了他半晌才翻身躺平了,擡起手背遮住眼睛,聲音沉沉地問:“幾點了?”
葉初陽看看桌上的小立鐘,道:“三點多了,還睡嗎?”
江瀛不說話,把床頭櫃上的手機拿起來了,躺在床上舉着手機看了起來。
葉初陽看着他,從他嚴肅又冰冷的臉色中看出有事發生。葉初陽什麽都沒問,事實上他也沒什麽立場去問,江瀛也是俨然不會說的,江瀛似乎累得很,連一個字都懶得說,只是臉上的神氣愈加厭倦。他覺得江瀛現在的狀态有點像抑郁症患者,消沉又沉默,或許還很焦慮,但是江瀛沒有抑郁,江瀛在私下裏一貫都是死人般的僵滞又沉默。
葉初陽把心思從他身上移開,又打開手裏的書看着,忽然聽到江瀛問:“你煩我了嗎?”
葉初陽怔了一怔,然後看着他說:“沒有,為什麽這麽問?”
江瀛從床上坐起來了,靠在床頭目光飄散地看着他,道:“我在家裏一直都是這樣,如果你受不了了就跟我說,我會調整我的狀态。”
葉初陽默了默,道:“這也是你學來的嗎?”
江瀛笑道:“對,我的老師們管這叫做察言觀色。”
葉初陽摘掉眼鏡捏了捏眉心,道:“你不用看我臉色,我私下裏也很安靜,很不喜歡說話。”
江瀛看着他,不知道信了還是沒信,道:“我睡不着了,想找點事做。”
葉初陽有點緊張,擔心江瀛說話不算數跑出去打拳,畢竟江瀛和他什麽關系都沒有,他沒有立場強留住江瀛,如果江瀛執意要去拳莊,他也無計可施。但是他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江瀛慢悠悠地在房間裏看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在他手裏那本書上,道:“給我本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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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陽就把手裏這本遞給他,是一本紅皮子的西藏生死書,江瀛接過去翻到夾着書簽兒的那一頁接着看,掃了兩行就說沒意思,但還是看了下去。
葉初陽坐在電腦桌前打開電腦做工作,有了鐘伶這個比較成功的病例,齊院長現在很支持他的研究,又給他發了一份病人履歷表,有三四十號人,病情很詳細,資料打包發送到他郵箱,光下載就一個多G的容量。他偶爾悄悄回頭看一看江瀛,江瀛都老老實實坐在床上看書,可能是因為文字太艱澀的原因,江瀛皺着眉頭,讀得很吃力的模樣。每次看到江瀛這幅樣子,葉初陽都忍不住悄然一笑,又悄悄回過頭來繼續看資料。
江瀛看了二十幾頁,得出一點感悟,很不爽地問:“這書就教人怎麽打坐?”
葉初陽看着電腦沒回頭,抿着唇角道:“哦,是吧。”
江瀛把書扔下了,從床頭桌子上拿起了煙盒和打火機。這是他西裝兜裏的東西,葉初陽幫他洗衣服之前把煙盒和打火機掏出來擺在了桌子上。
葉初陽聽到啪嗒一聲打火機蓋子被甩開的聲音,回頭就看到江瀛點了一根煙,煙味立刻飄到他周圍,他咳了一聲道:“出去抽,我有點鼻炎。”
江瀛看看他,又看看手裏的煙,哦了一聲,拿起桌上一只水杯當煙灰缸用,拉開落地窗去了陽臺。
午後的陽光還很毒熱,江瀛在陽臺待了二十幾分鐘還沒回來,葉初陽放心不下,每每都看到江瀛背對着他彎腰撐着欄杆往外看,手裏始終捏着一根煙,姿勢都很沒怎麽變過。他覺得江瀛不是想抽煙才去的陽臺,江瀛想要找一個獨處逼仄的空間才去的陽臺。
又十幾分鐘過去,或許是被太陽曬得受不了了,江瀛才回來。
落地窗一響,葉初陽就回頭看。江瀛前腳踏進屋裏後腳就停住了,一副不知該進該退的樣子,看着葉初陽可憐兮兮地說:“我身上煙味散幹淨了。”
葉初陽撐着下颚朝他笑了笑,道:“哦,那就進來吧。”
江瀛在他剛才看書的貴妃椅上坐下來了,看到腳踏上擱了一個平板電腦,他把平板拿起來,問:“誰的電腦?我能用嗎?”
葉初陽道:“我的,用吧。”
然後葉初陽就聽到了經典動畫片貓和老鼠的前奏,他看着資料愣了一下,回頭看到江瀛躺在躺椅上,把平板擱在腿上,在那裏看貓和老鼠。江瀛開的外放,雖然調小了聲音,但經典的交響樂飛得滿屋子都是,葉初陽甚至從配樂聽出了正在播放的一集是‘飛來橫禍’。
江瀛看得很專心,面無表情一絲不茍的模樣說是在參加視頻會議也不為過。
葉初陽很想笑,他沒想到江瀛竟然會喜歡看動畫片,而且還是貓和老鼠。
江瀛喜歡貓和老鼠裏的那條威猛的大狗,放的也都是那條狗出場的集數,每次大狗出場的時候他都格外專注,臉上也會因為大狗的遭遇而浮現細微的表情,可以說是浸入式觀影了。他一動不動地看了近兩個多小時的貓和老鼠,途中只拿起手機回複了幾條微信,喝了兩次水,此外什麽都沒幹。
傍晚,葉初陽看完了資料,把電腦一合,摘掉眼鏡問江瀛:“餓不餓?我們下去吃飯。”
江瀛的眼睛沒從動畫片裏移開,道:“我不想動,你幫我帶回來。”
葉初陽想了想道:“那我打包回來和你一起吃。”
江瀛看他一眼,嗯了一聲,再沒什麽表示。
葉初陽問他有什麽忌口,他先說沒忌口,又說不喜歡太油太辣不喜歡魚肉和豬肉,綠色的香菜和紫色的茄子也不喜歡。葉初陽很無語,心道這麽挑剔也敢說不忌口,他上次見到這麽挑剔的人還是在三年前,那人老來并發病去世了,現在墳頭長草三尺高。他家裏人回老家給他辦白事的時候連葬禮執事和鼓樂班子都不敢請,擔心他從骨灰盒裏跳出來挑剔執事的語病和鼓樂班子不準确的聲階。
葉初陽下樓在小區內的菜館裏打包了幾個菜,回來一看江瀛已經不看貓和老鼠了,正在房間裏做俯卧撐,還是那種高難度的俯卧撐,把雙腳高高撐在牆上,緊靠上肢的力量撐起整個身體的重量。江瀛不知道做了多少個了,臉上汗水滴答滴答往地板上砸。
葉初陽看得心驚膽戰,覺得這套動作的難度高于上青天,他要是像江瀛這樣做上一個,兩條胳膊都會被撅折。他站在門外嘆了口氣,道:“江總,先收了神通吧,出來吃飯。”
江瀛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把胸口和脖子全洗濕了,身上睡袍前襟也濕了一大半。他反客為主地從冰箱裏拿出幾罐啤酒,擺上桌了才問:“葉博士,會喝酒嗎?”
葉初陽會喝酒,但不常喝酒,家裏的酒都是法西娅備下的,平常也都是法西娅喝,他只在海陽偶爾過來吃飯的時候陪海陽喝幾杯,平時基本上都是滴酒不沾的。現在江瀛要和他喝酒,他也就倒了一杯,不管是多是少就這一杯。
江瀛啪啪啪把四五瓶啤酒全都打開了,還沒吃菜就幹了一杯。
葉初陽皺眉道:“別喝太多。”
江瀛道:“放心,我不會喝醉,酒精對我來說助眠的作用,我喝完酒就想睡覺了。”
葉初陽道:“你睡了一天了,還睡嗎?”
江瀛捏起一只蝦,剝着殼說:“不睡着的話,我擔心我管不住自己跑出去。”
葉初陽看着他平靜的臉,難以看懂他在想什麽,或者說他的腦子裏被塞入了什麽,道:“很難受嗎?”
“怎麽跟你形容呢——”江瀛剝下殼,把紅彤彤的蝦子肉放進葉初陽碗裏,抽了一張紙巾擦着手說,“算不上難受,就是心裏很癢,有一股沖動,像被鏈子拴在籠子裏,也不知道逃出去有什麽方向,但就是想逃出去。”
葉初陽看了看碗裏的紅蝦,決定問出自己最在意的問題:“如果沒有鏈子栓着你,你想做什麽?”
江瀛很詭暗地笑了,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葉初陽卻堅持:“我想。”
江瀛擡眼看他,眼睛很黑,黑得有股子殺氣,道:“我心裏現在還沒有答案,我也不知道我想幹什麽。我一直以來都很壓抑,我也習慣了這種壓抑,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被壓抑住,我會做出比現在瘋狂百倍的事。”
江瀛雖然說他不知道答案,但葉初陽卻覺得他心裏已經有答案了,只是壓抑着不告訴任何人,正如江瀛所說,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壓抑。
葉初陽不再問了,也沒有勇氣追問下去了,他陡然有些恐懼,但不是對江瀛的恐懼,而是恐懼蟄伏在江瀛身體裏那些黑暗的力量。
他把自己的恐懼流露得很明顯,江瀛看出來了,就笑道:“你開始怕我了嗎?我不想跟你說這些,如果你不問的話我能一直不說。”
還有一句話,江瀛沒說出口:明明是你想了解我,但了解過後卻在怕我。
葉初陽道:“我的确害怕,但我不是怕你。”
江瀛很無所謂地笑了笑,并不相信他的話,剩下的時間裏都安靜的吃飯,沒有多餘的話。
吃完飯,葉初陽道:“想出去走走嗎?”
江瀛說不想,然後就回房間了。
葉初陽打掃完廚房和餐廳,回到房間看到江瀛又把平板電腦打開了,接着看貓和老鼠,看貓和老鼠的時候他不停地捏自己的手指,把骨節兒捏得咯咯直響,像是要把一節節骨骼全都捏碎掉。
葉初陽不想給他過多關注帶去的壓力,所以就像平常一樣忙自己的事,在客廳和卧室進進出出,看了一會兒資料就去客廳看了一會兒電視,還給法西娅打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法西娅說她和邊小澄要去夜市玩,估計要很晚了。要不是信任邊小澄的人品,葉初陽斷然不會同意法西娅和一個不知根底的男人混到半夜三更不回家,當下也就應允了,叮囑他們喝了酒的話一定要叫代駕開車。
夜深了,葉初陽洗了澡回房間,看到江瀛已經在床上躺下了,或許是喝了那些啤酒的原因,江瀛閉着眼睛看似已經睡着了。
葉初陽走到床邊把江瀛擱在床頭的平板拿起來放在床頭櫃上,又把燈光扭暗了,還幫江瀛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做完這一切,他愈發覺得自己像是在帶孩子的老父親。
他今晚不想打地鋪了,就抱起一只枕頭想去客廳睡沙發,拉開卧室門卻聽到江瀛說:“葉博士,你能睡我旁邊嗎?”
葉初陽站在門口靜住片刻,在心裏進行了一會兒并不激烈的思想鬥争,然後就關上卧室門,折了回去,掀開被子在江瀛身邊躺下了。他不願意讓江瀛覺得他在躲着他。
江瀛翻身面朝他側躺着,看着他模糊的側臉輪廓,說:“你不用怕我,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
葉初陽也翻身面朝他,道:“你不用擔心,如果我在你身邊感到不舒服,我會告訴你。”
江瀛很輕地笑了笑,閉着眼含着微笑說:“再給我一晚上時間,明天你會見到你熟悉的江瀛。”
葉初陽想說你不在我面前僞裝起來也沒有關系,我能熟悉你現在的樣子,但他什麽都沒說,因為他現在太無足輕重,對江瀛也太無足輕重,他不能自以為是打破江瀛用将近二十年時間建立起來的融入社會和人群的‘功能’,他更不能自以為濫用自己那點聊勝于無的同情心成為和江瀛對峙的人群中的特例。江瀛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特殊對待,他能很好的融入社會和人群,至少目前為止他可以。
所以葉初陽什麽都沒說,只是把燈按滅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蒙蒙亮的時候邊小澄就來了。他在淩晨兩點的時候把法西娅送了回來,回家沒睡幾個小時就開着江瀛的車到了葉初陽住的小區,他站在門外沒按門鈴,而是給江瀛發信息,告訴江瀛他到門口了。
很快,門開了,開門的是江瀛,江瀛仍舊只穿着一件睡袍,開了門才把衣帶系住,低聲道:“他們都在睡覺,進來小聲點。”
邊小澄抱着一套剛從幹洗店拿出來的西裝還有成套的皮鞋和領帶,掂着腳走進屋裏,道:“葉博士還沒起呀。”
他忽然不出聲了,因為江瀛進了一間卧室,卧室門沒關,他悄悄往裏看,看到葉初陽在床上躺着還在睡覺,葉初陽旁邊的床鋪也是亂糟糟的,顯然是江瀛剛才躺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覺得有點害臊。
江瀛拿着一條毛巾出來了,還帶上了房門,看到邊小澄在門口杵着,就說:“自己找地方坐。”
江瀛去衛生間洗漱了,邊小澄才在客廳沙發上坐下,坐了沒一會兒,聽到卧室門響了,葉初陽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手裏拿着眼鏡,眯着眼睛去辨認邊小澄的臉,道:“邊秘書?”
邊小澄笑道:“早上好啊葉博士。”
葉初陽慢吞吞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道:“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邊小澄不着痕跡地打量他,看到他領口後面倒是沒什麽明顯的痕跡,但是他戴眼鏡的時候從袖口露出了伶仃細痩的手腕,手腕上赫然有兩道紅紅的印子。
邊小澄機靈死了,立馬看出那兩道紅印子是被繩子勒出來的。他心裏很惋嘆,臉上仍舊笑道:“我來接江總,給江總送衣服。”
葉初陽聽到衛生間裏有動靜,就說:“江瀛在衛生間,你稍等一會兒。”
邊小澄一聽他都直喚江瀛姓名了,心裏不住的哀天冤地。
葉初陽倒了一杯水,把水杯擱在邊小澄手邊時偶一擡頭就看到了邊小澄那一臉痛惜惋嘆的神色,他愣了一愣,問:“怎麽了?”
邊小澄挪動屁股移到葉初陽身邊,低聲道:“葉博士,江總是不是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
葉初陽又愣住了。
邊小澄用鼓勵的眼神熱切地看着他,道:“沒關系,你可以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
葉初陽傻傻地問:“想什麽辦法?”
邊小澄嘆息一聲,恨不得趴在葉初陽耳邊,把嗓門壓得更低:“江總他不是潛規則你了麽,我有辦法幫你離開江總還能拿到投資。”
葉初陽傻了,他沒想到他和江瀛的關系在邊小澄眼裏變成了他是江瀛潛規則的對象,他是靠獻上自己的色相才拿到江瀛的投資。雖然邊小澄誤會了,但葉初陽還是瞬間就臉紅了,偏偏他還解釋不清為什麽江瀛會在他這裏一待就是兩天,所以他把臉捂住了,耳朵都是紅的。
邊小澄以為他承認了,他害臊了,就拍拍他的膝蓋,說:“葉博士你別有心理壓力,其實像你這種情況挺常見的,這種關系及時中止就可以了。”
葉初陽不想再聽他說下去了,就把水杯端起來塞到邊小澄手裏:“你喝水,多喝點水。”
江瀛從衛生間出來了,葉初陽立馬起身往衛生間走,低着頭誰都不看,呼通一聲拉上了門。
江瀛還是看到了葉初陽臉上紅暈和不自然的神色,就問邊小澄:“他怎麽了?你跟他說什麽了?”
邊小澄機靈死了,立馬編出一句謊話:“哈哈哈葉博士剛才喝的水太燙了,把臉都燙紅了。”說着他把水杯湊到嘴邊喝了兩口水,“哎呀燙燙燙燙!這杯水也好燙啊。”
他握着一杯裏面飄冰塊的冰水,賣弄着自己金掃帚影帝級的演技,演完了還露出兩行白牙朝江瀛燦然一笑,做作又刻意出了金掃帚影史新高度。一直延挨到江瀛回卧室換衣服,邊小澄才長呼一口氣,心道還好他機靈得要死且演技精湛,不然被老板看出他想解救葉初陽于水火的計劃可就未始即終了。
沒一會兒,葉初陽從衛生間出來了,刻意躲着邊小澄在廚房裏洗水果和牛奶打成奶昔。他端着兩杯奶昔放在餐桌上,看到江瀛西裝革履地從卧室走出來,頭發也簡單打理了一下,整個人又變成精明強幹的精英模樣。
江瀛走到葉初陽身邊端起一杯奶昔,喝了一口,道:“邊秘書,簡單說說情況。”
邊小澄道:“董事長回來了,昨天和前天在公司看賬,今天要開高層會議,所以展總讓我過來接你,請你務必參加。”
江瀛轉過身倚在餐桌邊緣,道:“他沒問我這兩天在哪?”
邊小澄先瞟了眼葉初陽,才道:“展總囑咐我告訴你,就說這兩天和周青楚小姐在一起。”
葉初陽聞言,忽然被奶昔噎住了,背過身連咳了好幾聲。
江瀛瞥了葉初陽一眼,遞給他一張紙巾,才冷冷道:“比起我亂搞,他更想看到我和女人亂搞?”
邊小澄機靈死了,遇到自己回答不上的問題就轉移話題:“江總,時間不早了。”
江瀛把奶昔擱在桌子上,一轉身站在葉初陽面前,道:“葉博士,你今天別去辦公室了。”
葉初陽雙手捧着杯子放在胸前,當做和江瀛之間的一道屏障,偏過頭不看江瀛,問:“為什麽?”
江瀛沉沉一笑,道:“今天我公司裏會出事,我不想讓那些不好聽的話傳到你耳朵裏。”
葉初陽把杯子舉高遮住自己半張臉,道:“好,那我不去了。”
江瀛挑眉笑道:“這麽乖?”
葉初陽瞪他:“你又說這種不合适的話,你自己掰着手指算算我比你大多少。”
江瀛笑了兩聲,把他擋着臉的杯子按下來,道:“謝謝你這兩天的照顧。”
葉初陽點點頭。
江瀛道:“那我走了?”
葉初陽看他一眼,又點頭。
江瀛轉身往門口走,經過法西娅卧室時恰好法西娅推門走出來,道:“江總?走啊?”
江瀛一如既往爽朗笑道:“是啊,明天見。”
江瀛走了,葉初陽心裏一時空得厲害,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江瀛帶走了,房子裏顯得寬大了許多。今天和昨天和前天和大前天一樣,沒有什麽改變,但是的确有什麽東西已經改變了。葉初陽想留住這點改變來證明昨天和前天發生的事都是真實存在的,否則他會懷疑自己在做夢。
但是江瀛離開的時候把那點子改變帶走了,告訴他:什麽都沒有改變。
葉初陽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江瀛喝了一半的那杯奶昔,腦子裏恍恍惚惚的,像是還沒睡醒……
他放在卧室的手機響了,他只顧着發懵,沒聽到,還是法西娅跑過來把手機塞到他手裏,道:“快接呀,是海陽。”
葉初陽接通了電話,道:“海陽哥。”
海陽:“怎麽這麽沒精神,還沒睡醒?”
葉初陽提了一口氣,道:“這麽早打電話有事嗎?”
海陽一向爽快,此時卻有些欲言又止:“有件事,我覺得你得知道。”
葉初陽問:“什麽事?”
海陽道:“宋友海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