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跟相府千金偶遇,實在是技能點都點在外貌上了吧?!

“沒受傷就好。”嚴煦一眼掃過車內,見婦人打扮的王氏身後露出一雙小鹿般懵懂的眼睛,便笑的更燦爛了些,“剛剛我的馬不知怎麽驚着了,一時沒控住缰繩,險些撞上夫人的車,小王在這兒賠罪了。”

姚仲謙主動接話,起身向着嚴煦拱手行禮,順便擋住身後的母親的和姐姐,“殿下言重了。車上狹窄,請二殿下容仲謙下車向殿下行禮。”

嚴煦恍然大悟似的拍拍額頭:“是小王唐突了,小王一時情急,唯恐傷着了人,失禮之處,還請夫人小姐勿怪。”說完點頭致意,終于放下車帷退開。

姚仲謙跟着下了車,同他在車外寒暄,王氏這才倒出空來,轉頭對姚白栀說一句:“別怕,是二皇子殿下。”

姚白栀搖搖頭,說:“阿栀不怕。不過二殿下怎麽在這裏?”

王氏哪裏知道,也搖搖頭,聽外面姚仲謙和二皇子說話。

姚仲謙自報家門,問過二皇子是否有恙後,就說此行是要往尚書府賀壽,向二殿下告辭,然而二殿下聽說車上是姚相家的女眷之後,非說不放心,硬要送他們一程。

“呃……可是尚書府就在前面不遠了……”八歲的姚仲謙實在不理解二殿下這是什麽操作,又因對方身份高貴,拒絕不得,到底還是被送去了不過幾十丈之外的尚書府。

姚仲謙懵,尚書府的人比他還懵,二皇子來了?二皇子為什麽會來?他們王家跟二皇子一系就好比同一輛車的兩道車轍,那是永遠也不可能交彙在一起的呀!

可憐王老尚書剛從官署回來,還沒等消汗,又得匆忙把官服穿好,出去到大門外迎接二皇子。

二皇子也不樂意,他送人過來,是想看着姚家小姐下車的,馬車從側門進尚書府,側門的人卻攔了他、非得讓他從正門進!他進正門幹嘛?他又不是來看老尚書那張橘皮臉的!

終于擺脫他的姚家人倒是齊齊松一口氣,姚仲謙才八歲,直接進後院,沒人能挑出毛病來,于是他也愉快的從側門進了尚書府,跟家人聚齊,一起進二門了。

尚書府大太太方氏親自等在二門,見了王氏不等寒暄,先拉住手悄聲問:“二殿下是怎麽回事?”

“就在你們家門前大街上遇見的,說是驚了馬,差點碰上我們馬車……”王氏将事情簡略一說,“大概坐一坐就走了,不必在意。”

方氏松一口氣:“原來如此。我說你們怎麽遲遲不到,快來,姑太太們都到了,正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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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白栀跟在後頭,一路進去今日做壽的王老夫人房中,先給老夫人行禮拜壽,再見過王家一衆親戚——她見是見了,但實在人數太多,根本記不住,好在也沒人敢難為她,很快王老夫人就把她叫到跟前去坐,還着實誇獎了她一番。

不光是姚白栀,她那兩個弟弟也受到了熱情款待,好一會兒才叫放出去和表兄弟們玩,王老夫人還一疊聲囑咐好好看着、別磕了碰了。

除了做壽的四房老夫人,王家其他幾房還在世的老夫人也都來了,其中就有王氏的親娘五老夫人胡氏。王氏見繼女有人招呼,就抽空到一邊兒和親娘說了幾句私房話,順便問大房的人怎麽還沒來。

“先頭你經大嫂子打發人來,說家裏突然有點事兒,晚會兒再來。也差不多該到了。”

王家人口多,分家之後各自排行不好稱呼,便以各家男人的名字來區分,比如長房長子叫王經,他的妻子便被稱為“經大嫂子”,四房長子叫王統,在外面說起方氏就說“統大嫂子”。

胡氏也有事問女兒呢,“你們家裏這位大姑娘,到底是怎麽個章程?先頭你不是說皇上跟姑爺打了招呼麽?怎麽沒動靜了?這些日子,我但凡出門,就有人問我,我倒不好答的。”相府大小姐眼看及笄,惦記的人可多了去了。

王氏一笑:“這不是先頭又犯了舊疾麽?相爺覺得總這麽着也不成,打算再尋訪名醫,給孩子把病根去了再議婚事。”

“那等會兒你找機會把這話說了吧。”胡氏嘆口氣,“不然外面亂傳話,對姑娘家可不好。”

王氏驚奇:“外面傳什麽話了?”

“這會兒不方便說,等明日或後日你有空,家去說吧。”

胡氏說完,拉着女兒回了堂中,沒一會兒,果然長房王經的妻子就來了。

此時的姚白栀早已被這個大太太那個二太太搞得昏頭轉向,坐在王老夫人跟前,宛然一個吉祥物玩偶,只負責笑一笑。但這位長房大太太一進門,她還是被吸引到了,因為這位大太太長得實在太像一個當家太太了!

她并不精明外露,卻一看就是個能幹的人,言語爽利、行動幹脆,連跟姚白栀這樣的晚輩打招呼都格外不同。

“一晃眼,阿栀都長這麽高了?哎唷,這小臉兒真是我見猶憐,我怎麽就沒有這麽一個好女兒呢?還是我們十三姑奶奶命好!”

王氏在王家大排行排十三,聽了這位大嫂的話,便是一笑:“大嫂子說這話,也不怕侄女兒們和你鬧。”

姚白栀不知道她們說的是真心話還是打機鋒,就繼續做吉祥物,只負責微笑,不想那位大太太竟像是真的對她很感興趣似的,就在她身旁坐下了,問她在家做什麽,有什麽喜歡吃的喜歡玩的。

王氏還有話要問呢,耐心等了一會兒,到底忍不住,上前拉了大太太出去說話,姚白栀剛松口氣,兩個小姑娘手牽着手走過來,邀她去偏廳說話。

姚白栀記得這倆一個是王老夫人的孫女蕙娘,一個是外孫女曹敏,便點點頭,跟她們去了。

偏廳裏已經聚了好幾個小姑娘,正在玩牌,王蕙娘跟她們打了招呼,大概覺得姚白栀喜靜,便又帶着她從後門出去,到游廊上坐了,親自動手點茶給她和曹敏喝。

兩個小姑娘長的都挺可愛,姚白栀和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搭話,沒一會兒生疏之意就消的差不多了,曹敏性情活潑,忍不住問:“阿栀,二殿下真的跟你們一起來了?”

“嗯。他說差點撞到我們,心內不安,一定要送一程。”姚白栀一臉懵懂,彷佛根本沒意識到這有什麽不妥,還問蕙娘,“殿下應該已經走了吧?”

王蕙娘點點頭:“走了,聽說進來打個轉就走了的。”

“那你看到二殿下了嗎?”曹敏繼續好奇的問。

“看到了。”姚白栀實話實說,“二殿下好像真的很不安,還特意掀起車帷跟我們道歉。”

“二殿下長什麽樣子?都說他有些兇呢!”曹敏小聲道。

“沒有吧,”姚白栀臉上神情特別天真,“我看二殿下長得挺好看的。”

當天傍晚,還在安國寺住着的太子殿下黑着臉問曹毓:“她真這麽說的?”

曹毓抿抿嘴:“原話,我小妹做別的不行,學舌是決不會學錯的。”

很好,原本他還不想那麽早就收拾嚴煦這個傻瓜的,現在麽……,嚴昭冷笑一聲,才又問:“還有別的嗎?”

“姚夫人在壽宴開始之前,和王家長房大太太閉門談了小半個時辰。啊,聽家母說,姚夫人提到姚相要先給姚家大姑娘治好舊疾,再論婚事。”

作者有話要說: 姚白栀:每日一小虐成就√

嚴昭:天熱(傻)瓜破

二皇子:誰傻瓜了誰傻瓜了?

姚白栀、嚴昭:↑↑↑

☆、不做外戚

姚白栀是故意誇嚴煦長得好看,給嚴昭聽的,因為她知道曹敏是曹毓的妹妹,而曹毓正是嚴昭的心腹——原劇情裏,姚家樹倒猢狲散,可也有曹家的功勞吶!

想到這個,姚白栀又有點擔憂姚家以後的命運。從原劇情看姚汝清,只是個政治人物,很難體會到他對他的女兒有什麽感情,甚至會讓人覺得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女兒,也沒好好教導她,就把她嫁給了太子。至于王氏,本來就是繼母,本着無過即有功的心态來照顧繼女,不算錯,但也沒做對。

所以姚白栀雖然覺得嚴昭冷酷無情,卻也并不怎麽同情姚家,只覺得原主可憐。但是在姚家生活了兩個月之後,姚白栀又對這個家庭有了點兒感情,而且她也發現姚汝清不是不關心女兒不想教導她,而是真的沒時間管——他可是丞相,日理萬機不是打比方的,是事實,更不用說他輔佐的本來就是個啥都不管的昏君,操心的事就更多了。

再一個,在這個時代,千金小姐不出二門,當家男人呢,白天沒事兒不進後院,放在姚汝清身上,他連家門都進的很晚,父女倆難得碰面,教導女兒只能是母親的工作。

這就說到後媽王氏了。真正身在這個環境、和她相處過,尤其是經歷了苗逸飛幹的那事兒之後,姚白栀也理解了後媽的難做之處,而且自那之後,王氏确實對她多了幾分真誠的關心,再加上王氏生的兩個小弟弟也挺可愛的,姚白栀想想嚴昭上臺後姚家的下場,就越發不忍心了。

嚴昭和姚汝清的矛盾,如果沒有原主,只是君權與相權之争,這種事歷史上屢見不鮮,只要不是王朝末期,一般不至于結局慘烈,所以,是不是她不嫁嚴昭,姚汝清不做外戚,就可以避免兩方的直接碰撞并導致姚家敗落了?

正想着徹底改變劇情的姚白栀,眼角餘光瞥見有人走過來,轉頭看時,見是于碧珊,便一笑道:“姑姑回來了呀?”

他們今日去尚書府賀壽,于碧珊不方便跟着去,便也告假一日回家去了。

“嗯,剛回來。”于碧珊手裏提着個翠柳條編的小筐兒,上面還帶着鮮嫩柳葉,看着十分蔥翠可愛,“順便給大小姐和兩位小少爺帶了點兒小玩意回來。”

她說着就把柳條筐兒放到了姚白栀面前,姚白栀伸頭一看,裏面花花綠綠放了好多小東西,就拿起一個來看,“這是……”

“這是我從街上買的豆娘、艾虎和長命縷,雖然知道府上做的一定比外面精致,不過街面上賣的東西,總有些野趣,拿來給大小姐看個熱鬧。”

哦,是端午節節慶用品。所謂艾虎就是用艾草或彩紙剪成虎形,端午時挂起來驅邪的,姚白栀揀了兩個看,果然都做的很粗糙很有野趣,倒是名為豆娘,實為步搖的各色簪釵做的很有想象力,有一串蟲子的、也有一串瓜果的,她挑了一個插在頭上試看,自己先笑了。

“戴上這個,是真熱鬧了呀。”姚白栀說着拔下豆娘,對于碧珊道謝,“多謝姑姑想着,姑姑有心了。”

她又不是真·十幾歲小姑娘,對這些玩意兒興趣不大,叫丫鬟把東西收起來,請于碧珊坐下喝茶,“我正覺着悶,姑姑繼續講前朝章肅皇後的故事吧。”

章肅皇後是前朝一位中興之主睿宗皇帝的皇後,睿宗皇帝的父親在儲位上被陷害至死,當時還小的睿宗皇帝被流放到皇室祖籍監/禁,一直到十六歲他父親被平反,才得以回京。章肅皇後就是這時與睿宗皇帝結發為夫妻的。

昨天于碧珊給她講了這兩人是怎麽互相支持、互相理解,又是怎麽夫妻同心,最後終于攜手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十分感人,章肅皇後也十分優秀,為丈夫付出很多的同時,又懂得堅持自我,讓丈夫尊重她——講到最後,于碧珊還升華了一下,給姚白栀灌了點雞湯。

“這世上不知有多少誤會糾葛,都是因該說的話不曾說而起,與其事後後悔,不若跟章肅皇後一樣開誠布公,有什麽說什麽,這樣就算事情最後并不盡如人意,至少明明白白。”

這番話若是說給原主聽,還挺對症下藥的,但姚白栀就……,她更關心後面的情節,成為至尊夫妻之後呢?“睿宗皇帝一定對章肅皇後的娘家大加封賞吧?他們為睿宗繼位也立下不少功勞呢!”

于碧珊沒想到她會問起這個,一時沒有準備,随口答道:“是啊,睿宗皇帝給章肅皇後的兩位兄長都封了侯,本來是都要加封國公的,不過章肅皇後怕其他功臣不服外戚爵高,謙遜推辭了……”

“外戚爵高不行嗎?而且他們不只是外戚呀,睿宗皇帝身邊真有其他功臣比他們功勞更高嗎?”姚白栀瞪大眼睛,假作天真問道。

“誰更功高見仁見智吧。其實章肅皇後這樣做正是為了保全娘家,自古外戚若是過于煊赫,總難免有後患,漢時有呂、霍傾覆,先唐也有武、楊取禍,像章肅皇後這樣略退一步,反而保得家族長久興旺、安享富貴。”于碧珊不知是套,細細跟姚白栀分說。

“原來如此。”姚白栀受教似的點點頭,作勢沉思了一會兒,又搖頭,“不對呀,章肅皇後娘家本來就安享富貴吧?若只是為了這個,當初何必冒險支持睿宗皇帝呢?”

于碧珊心中咯噔一聲,後背同時冒出一層冷汗,她說錯話了!太子殿下叫她給姚家大小姐講這些故事,為的是鼓勵這位性情文靜羞怯的大小姐多與人交流,不要把什麽都憋在心裏,可不是反過來讓她在姚大小姐心裏埋下疙瘩的!

她也算智計過人,腦子一轉就有了說辭,剛要給姚白栀解釋,外面丫鬟進來傳話:“大小姐,正院裏來人請您過去用膳。”

姚白栀應了一聲,轉頭對于碧珊笑道:“辛苦于姑姑了,今日您就早些歇着,飯後我會走一走再回來,不用等我了。”

于碧珊無奈,只能先送姚白栀離開觀晴苑,打算再找時間,把剛剛那番話的影響消除,卻不料這位大小姐有心生事,去了正院一吃完飯,就把她們談了什麽和盤托出,全告訴了姚相爺。

“爹爹,這個章肅皇後真是這樣做的嗎?”姚白栀一副認真求證态度,“她的兄弟們難道不會怪她嗎?如果不是外戚,是不是他們就能更進一步了?”

姚汝清有叫王氏留意于碧珊平常教女兒什麽,王氏呢,交代了姚白栀院裏的丫鬟,但她并不會問的那麽詳細,像于碧珊這次給姚白栀講的故事,到王氏這裏,就是“于姑姑給大小姐講了前朝章肅皇後的故事,勸大小姐有事不要悶着不說”,聽起來完全沒毛病。

誰能想到她們聊着聊着,故事走向就變成了外戚的自保之道?

“大概于女官沒跟你講完,章肅皇後的兩位兄長雖然只封了侯,但都在朝中身居高位、掌着實權,爵位上差的那一點兒,不算什麽。”姚汝清回話回的輕描淡寫,心裏卻難免将于碧珊的話翻來覆去尋思了一回,才稱贊女兒,“不過阿栀說得很對,若只是為了安享富貴,他們實不必冒險支持睿宗皇帝。”

姚白栀看他像是不太在意,就又加了把柴,“這樣呀,那于姑姑說的話也有道理。爹爹已然是丞相,位極人臣,若是再……”她說着低下頭,把兩手交握在一起,“阿栀很是不安。”

姚汝清有些意外,看看女兒,又轉頭看向王氏,見她也面露驚訝,反而笑了,“阿栀不用怕,爹跟夫人商量過了,你的婚事今年暫且擱置不議,先尋訪名醫把你的舊疾治好再說。”

咦?不議了?這下輪到姚白栀驚詫了,她這麽容易就成功了嗎?系統你快開機呀!我都做到不嫁嚴昭了,簡直完美達成任務!你可不要耍賴不開機呀?!

姚汝清說到做到,第二日面聖時,就找了個機會,說自己女兒今年舊疾尤其兇猛,到現在也沒完全痊愈,昨日不過是去親戚家做個客,路遇二皇子,驚了一下,今日就又不舒坦了。此女如此病弱,實在不堪為皇家媳,只好辜負陛下美意了。

嘉泰帝已經知道二皇子幹的蠢事了,而且是從禦史彈劾的折子上知道的,他難免心虛,當下就說要派太醫去給姚白栀看病。

姚汝清也不推辭,順勢道:“聽說太醫院有位劉太醫專治先天不足,就是給三殿下看病的那位,不知能不能請這位太醫來瞧一瞧?”

嘉泰帝一聽“三殿下”三個字,臉上稀松的肉一陣抽動,眉頭也攢了起來,側頭問旁邊侍候的內監總管郭德勝:“有這個人麽?”

“回陛下,有的。不過劉太醫這些年只給三殿下看病……”

“那有什麽?你親自去一趟,宣劉太醫去相府看病。”嘉泰帝不耐煩的交代過,又安撫姚汝清,“姚卿也知道煦兒從小跳脫,并無惡意。至于婚事,朕和皇後也不急,左右太子妃還沒選好呢。先給孩子把病治好再談。”

姚汝清達成目的,自然皇上說什麽就是什麽,君臣兩個又說了幾句,他就告退出去,到廊下正遇見剛回宮的太子殿下。兩人目光一對,都沒多話,一個行禮拜見,一個回了半禮,就各走各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姚白栀:每日一大虐成就√

嚴昭:做個媳婦養成計劃怎麽這麽難?╮(╯▽╰)╭

☆、長命縷

嚴昭并沒能見到他那位皇帝陛下親爹。

傳話的徐岚出來賠着笑臉說:“陛下說,太子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便是,不必見了。”

嚴昭神色一黯,向着殿內行了個禮,才道:“是,兒臣告退。”

“臣送殿下。”徐岚跟上去,陪着嚴昭下了臺階左轉,出東門,見左右無人了,才悄聲說,“陛下不是沖殿下,剛剛姚相提了三殿下,陛下心裏正不自在。”

嚴昭假裝意外:“三弟怎麽了?”

徐岚道:“姚相不知怎麽聽說三殿下身邊兒的劉太醫醫術好,求了去給府中小姐看病,陛下哪有不準的?只是但凡聽見提起‘三’字,陛下總要煩惱一會兒。”他說着還伸出三個手指頭示意。

“可是為了三弟的身體?孤前些日子見了他一次,瞧着結實多了,還想找機會跟父皇提一提,也叫三弟出來和二弟一起讀書。”

“殿下千萬別!”徐岚緊着擺手,“您沒聽說嗎?三殿下出生在端陽節,張天師說了,這個生辰對父母有妨礙,要等到成年才可相見……”

嚴昭搖頭道:“這等話哪裏能盡信?唉,不過我進谏,估計父皇也聽不進去。”說着嘆息一聲。

徐岚沒敢接這話,他陪着太子又走了一段兒,眼看着要出乾元殿外東明門了,才站住腳說:“殿下的心,臣等都看的清清楚楚,陛下心中也明白。不過此事啊,最好還是皇後娘娘或者二殿下開口,哦,對了,二殿下昨日當街跑馬,驚了姚府車駕,姚相就是因為這個求的劉太醫,還跟陛下推辭了聯姻美意。殿下慢走,臣得回去複命了。”

嚴昭颔首:“有勞徐常侍。多謝。”然後大步出了東明門,回到東宮。

伴讀曹毓和林浩然已經等在春華殿中,嚴昭見他們兩個神色有異,便問:“出什麽事了嗎?”

“集賢書院那個助教陳鳌……”曹毓一臉糾結,“他已經到了京中,且不知怎麽入了思恩侯府,這兩日正跟着吳承輝出入白虎觀,聽說是想邀張天師來京。”

思恩侯府就是吳皇後的娘家。吳皇後宮女出身,娘家原本在京郊務農,想不到女兒被選入宮中後,一朝飛上枝頭成了鳳凰,一家人也就跟着雞犬升天。吳皇後的父親吳大勝封了思恩侯,長子吳承光封世子,次子吳承輝也領了勳衛指揮的銜,雖無實權,卻有俸祿領。

吳承光和吳承輝都與皇後是一母同胞,吳承光也還罷了,是個沒怎麽讀過書、腦子也不好使的二愣子——嚴昭一直覺得嚴煦之所以那麽蠢,就是因為像了他這個親大舅。吳承輝卻跟他的皇後姐姐有幾分相像,雖然沒有搞朝堂争鬥的腦子,玩兒些陰毒伎倆卻很有幾把刷子。

“吳承輝?他們是怎麽搭上的?陳鳌怎麽可能看得上吳家?”嚴昭十分驚訝,“你不是說你堂兄已經把名帖給陳鳌了嗎?”

曹毓面帶慚愧,低頭答道:“是給了,但陳鳌性情乖張清高,很難親近結交,家兄把名帖留下時,他并沒應聲,而且……”

嚴昭皺眉:“別吞吞吐吐的,而且什麽?”

“而且陳鳌不知為何與苗逸飛格外投緣,自苗逸飛回到書院,便只與他來往。我懷疑……他去投了吳家,就是苗逸飛指點的。”

“這怎麽可能?陳鳌是胸有大志的人,吳家能給他什麽?他……”嚴昭說到這裏,突然恍悟:是了!就是苗逸飛!

前世陳鳌進京就投身進相府,卻一直不太得志,後來還在自己的支持下與姚汝清分庭抗禮,絲毫不講賓主情分,嚴昭就以為陳鳌是自薦去相府的,無牽無挂,從沒想過他可能是經人引薦,甚至于就是苗逸飛引薦去的!

這樣就說得通了,今生陳鳌沒進相府,是因為苗逸飛惹了禍,在姚汝清那裏沒了分量,他自然不可能為陳鳌引薦,但為什麽是吳家呢?王家雖然不如王老丞相在時權勢大,但家裏仍有人身居高位,姚汝清還是王家的女婿,陳鳌這等有青雲之志的人,怎麽可能舍王家而就吳家?

他的眼光不至于這麽短淺啊!

“你說,他們出入白虎觀,想請張天師來京?”嚴昭緩緩問道。

曹毓點頭:“沒錯。”

“原來如此。”嚴昭明白了,“他們倒跟我想一塊去了。”

曹毓看太子殿下忽然笑了,雖不知道為什麽,卻心裏一松,道:“殿下,要不,我想想辦法,跟那陳鳌見個面?”

嚴昭搖頭:“不必。自诩才高的人就是這樣,你越禮賢下士,他越拿喬,不若等他落魄到走投無路時,再去撿來用。”

在這件事上,陳鳌遠不如苗逸飛更該留意。按常理來說,陳鳌一個初次進京的人,很可能連宮中有個皇後親生的三皇子都未必知道,又怎麽會一來就投了吳家,還撺掇着吳承輝想辦法把老三從深宮裏撈出來?

這事不可能是吳家牽頭的,吳家人都很清楚老三是吳皇後的心病,他們都想着從吳皇後那裏拿好處,捧着嚴煦那個傻瓜還來不及,哪會冒着惹怒吳皇後的危險,去撈一個從沒見過面的早産兒?

那事情就更奇怪了,吳家都不清楚老三是怎麽樣的人,陳鳌又為什麽肯把自己的前途押在一個早産且不得父母喜愛的病弱皇子身上?而且有嚴煦那個二傻子頂在前面,難道不更該懷疑老三的資質嗎?

除非他知道。

除非他或者說服他這樣做的人,早就知道老三雖然不得吳皇後和父皇的喜愛、早産且病弱、不曾見過外人、甚至不曾跟博學大儒讀過書,卻仍比嚴煦可堪造就。甚至他們還知道,如果吳皇後一系早把力氣用在培養老三上,就算不能取他嚴昭而代之,至少也能讓自己短時間內無暇他顧……。

苗逸飛,難道你也重新來過了?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疑惑就都能解釋了。畢竟前世阿栀走後,瘋癫了的苗逸飛就跑去蠱惑着老三造自己的反,還串通阿栀的丫鬟在她遺物上下毒,若非如此,自己又怎麽會早早解脫,回到他和阿栀初識之前呢?

但若苗逸飛也是重新來過的,他是阿栀嫡親表哥,近水樓臺,機會多的是,為何上巳節要用那樣兩敗俱傷的方式阻止自己跟阿栀相見呢?他明明有很多其他選擇……等等,難道他是和自己同時回來的麽?那個時間,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特別之處自然是有的,只是嚴昭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天才是他的阿栀真正“誕生”之日。

當然,阿栀同學現在也還蒙在鼓裏——她手裏拎着一條色彩鮮豔的長命縷,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松風剛剛拿給她的,“大小姐,于姑姑拿回來的東西,奴婢按您的吩咐準備收起來,到端午那日再拿出來挂,但這件與別的不同……”

姚白栀見松風遞過一個繡了潔白栀子花的荷包,就接過來捏了捏,發現裏面有東西,打開取出卻是一條長命縷。這條長命縷也是用五彩絲線編結而成,特別之處在于上面還綴着一朵朵白玉雕成的小花,那花兒雕琢的十分精細,拿到眼前細看時,分明就是栀子花。

“大小姐你看,這一朵朵小花不過指甲大小,卻連花蕊都雕刻的十分清楚,而且每一朵花的形态都不一樣,顯然是良工巧匠花了大工夫雕琢成的。但這綴着玉花的長命縷,卻編結的十分粗糙,有的地方緊有的地方松,便是不會針線活的小丫頭,也不至于編成這樣。”

松風滿臉困惑,“底下的平安結就更不成樣子了,可惜了這些玉花,也不知道于姑姑哪裏買來的。”

姚白栀一朵一朵細看栀子花,到底下收束的平安結為止,正好是十五朵——這哪裏是買來的,分明是有人夾帶私貨,偷偷塞進來的。

原主名叫白栀,下月就到十五歲生日,哪有那麽巧的,随便一買就能買來這樣的東西?更可疑的是,昨日她看都沒看就叫收起來,于碧珊竟也提都沒提——大約是詩集一事讓他們吸取了教訓,怕引起她的反感、棄之不用,這次幹脆就那麽放着,等她自己發現。

“挂床帳上吧。”猶豫片刻後,姚白栀到底還是不忍糟踐別人的一片真心,雖然這真心不是給她的,但長命縷、平安結,都代表了對方祈盼原主平安長壽的心,想想她早晚是要離開這裏的,那人的希望終究會落空,就不由得心軟。

“挂起來麽?要不奴婢重新編一條長命縷來綴這玉花?”松風只以為主子是喜歡那玉雕的栀子花。

“不用,就這樣吧,挺有‘野趣’的。”如果她沒猜錯,這應該是太子殿下親手編的,對于他這樣身份的人來說,玉花易得,自己動手編繩……想想那畫面真是挺美的呀,還是留着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殿下:(美滋滋)阿栀終于不虐我了!

苗逸飛:虐我虐我!只要有戲份,随便虐!

姚白栀:虐你又沒有獎勵!你的600經驗我已經拿到了,手動再見!

苗逸飛:QAQ

☆、吳皇後

挂好了長命縷,正院就來人傳話,說相爺請了宮裏的太醫,馬上就要來給大小姐看病,請大小姐更衣後,去正院等。

姚白栀不知前情,有點詫異,剛說要給她治好病根,這就請太醫來了?但是原主以前也是太醫給看病呀!怎麽這次還鄭重其事的?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邊上陪着的于碧珊就問正院來傳話的石榴:“不知這次請的是哪位太醫?”

“說是一位劉太醫,最擅長治大小姐這樣先天體弱的。”

“劉太醫……”于碧珊想了想,忽然露出點驚容,“莫不是給三……殿下看病那位?”

她這話說了,幾個丫鬟都不明所以、沒啥反應,姚白栀腦子裏轉一圈後,卻跟着吃了一驚,給三皇子看病的劉太醫……不就是原劇情裏首告吳皇後行巫蠱之術、致使皇後徹底倒臺的那位嗎?他他他,他怎麽會出宮來給姚白栀看病?劇、劇情怎麽又崩了?

姚白栀陷入沉思,呆呆的任由丫鬟服侍着換了衣裳,然後在于碧珊和松風的陪伴下去了正院。她在王氏房裏等了一小會兒,姚汝清就親自陪着一個身穿綠色官袍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姚白栀這具身體又是自小就有咳症,肯定得叫大夫看面色、問病史,所以就沒拉簾帷、講什麽回避,姚白栀也借此将這位劇情中的關鍵人物打量了個清清楚楚。

劉太醫一走進來,身上就帶着一陣藥香,顯然是常與中藥打交道,他樣貌端正,留了三縷短須,一雙眼睛很有禮貌的垂着,直到姚汝清請他看診,才看向姚白栀。

看着還挺正派的,問診的時候也很溫柔很有耐心,頗有些醫者父母心的樣子,但他早年卻真的沒少幫吳皇後幹缺德事兒,不然吳皇後怎麽會放心把那個自己深深忌諱的兒子交給劉太醫呢?

只是沒想到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劉太醫照顧了三皇子十幾年,照顧出了感情,當親兒子一般看待,吳皇後卻中了麗妃的計,狠下心要虎毒食子,劉太醫無法可想,幹脆向嘉泰帝舉報了吳皇後,嘉泰帝氣到中風,吳皇後從此倒臺,劉太醫自己雖沒能活命,卻保下了三皇子不死。

所以為什麽劉太醫會被丞相爹請回來給她看病?滿懷疑惑的姚白栀,在劉太醫被帶出去開方子以後,直接開口向姚汝清發問:“爹,三殿下是誰呀?”

“就是三皇子殿下,他因為早産,一直深居簡出養病,外面都不大提起,所以你不知道。”

“那這位太醫是專門給三殿下看病的嗎?爹是怎麽把他請來的呀?”

她現在比以前話多,姚汝清卻欣慰于女兒有話就問,便也有問必答,“是上次在安國寺,太子殿下推薦的。今日面聖時,爹趁便提起來,陛下隆恩,當場就準了,我看這劉太醫似乎有幾分把握,你先吃着藥,好好将養身體。”

姚白栀應了,心中卻狐疑不定,太子推薦的劉太醫?他為什麽這麽做?不可能只是為了給自己看病吧?以他現在的處境,不應該貿然驚動皇後的人呀?

這個三皇子的事情可沒有那麽簡單,他在帝後面前的不可說程度,僅次于先皇後——不對,是在嘉泰帝那裏僅次于先皇後,在吳皇後那裏,是絕對的不可說!

那個舞伎血濺當場給了吳皇後非常大的刺激,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生的孩子是厲鬼轉世,但又非常害怕會是這樣,再加上生這個孩子的時候,她确實非常痛苦,便根本不願意見三皇子,只當沒生過,反正她已經有一個鐘愛無比的兒子了。

嘉泰帝受到的刺激其實沒有吳皇後大,但吳皇後很有心計的,在之後給他灌輸了一種想法,那就是三皇子之所以會早産、還克父母,是因為嘉泰帝當年誤傷了先皇後,致先皇後一屍兩命,才報應到了吳皇後母子身上。嘉泰帝信了。

自那之後,宮裏再沒養住孩子,嘉泰帝在吳皇後洗腦之下,很奇葩的把別人流産難産、孩子夭折都歸咎于死去的孫皇後和趙庶人姐妹作祟,對這些受害者不聞不問,卻覺着虧欠了吳皇後,以致于他後來雖然有了無數新寵,倒還一直對吳皇後不錯,也很寵愛他們的兒子嚴煦,并且越加憎惡會讓他想起那些舊事的嚴昭和三皇子。

姚白栀搞不懂他的邏輯,如同她搞不懂太子的操作一樣。他建議姚汝清把劉太醫請出宮來給自己看病,皇後不可能聽不到消息,她聽到之後,難道不會懷疑這事有陰謀嗎?

她沒想到太子要的就是皇後懷疑。王麗妃姓王,姚夫人也姓王,而且就在一天之前,王麗妃一大早就往娘家賞賜東西,之後王麗妃的親大嫂還跟姚夫人在同樣姓王的尚書府單獨交談許久,這一切聯系起來,心中有鬼的吳皇後會不緊張嗎?

更不用說,姚相在求劉太醫過府看病的同時,還婉拒了皇帝陛下提出的聯姻美意。

吳皇後豈止是緊張,她簡直在懷疑是不是要變天了!姚汝清想幹什麽?突然和王家聯合起來要給麗妃撐腰了嗎?他不至于啊!麗妃既無子又無寵,幫麗妃有什麽好處?別說姚夫人和麗妃不是親姐妹,就是親的,也沒有為個姐妹就讓夫家冒險跟中宮對上的吧?

思前想後,也只能是為了太子了。吳皇後恨得牙癢癢,這個嚴昭真是命硬又命大!

“太子去安國寺住了七天,真的毫無異狀?”吳皇後問道。

坤泰殿總管段悝戰戰兢兢道:“回娘娘,太子在安國寺确實不曾驚動任何人,但今日老奴查問那七日內去過安國寺的權貴時,卻發現相府從二十八日開始,給故去的那位夫人做了道場,姚相還親自去上過香……”

“你說什麽?”吳皇後手在幾案上用力一拍,“有這等事怎不早說?姚相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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