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對,皇後倒臺,太子沒有朝不保夕之患,是不是就不會娶表妹了?!他不是更喜歡姚寧馨嗎?想到這個可能性,苗逸飛就難忍興奮,可他還沒高興兩天,就發覺事情不對,因為曹家有個小子一直跟他套近乎,他這時候又想起陳鳌問過他王家如何,好像提過有人給了他名帖,說王家願意招攬陳鳌。
苗逸飛趕緊往京裏寫信打聽,這麽一來一回,終于叫他将京中的事完全打探清楚,并且聽說了太子特意在阿栀生日當天去姚家別院的事。
他母親姚汝寧還在信中提及兄長反常的大中午叫姚白栀出去見太子,懷疑兄長有意讓姚白栀做太子妃,并提醒兒子說,她正想辦法求他舅舅放他回京,叫他再寫信給舅舅認錯,且絕對不許提及太子。
苗逸飛坐不住了。他本來不急着回京,但梳理完整件事後,他得出一個可怕的結論:太子跟他一樣從頭來過了!
呸!他憑什麽?為了當皇帝自願賣身娶阿栀,到頭來卻還不甘不願,不肯跟阿栀圓房、生下嫡長子不說,他還恩将仇報逼迫舅舅致仕、逼死了阿栀,他憑什麽從頭來過?居然還想再娶阿栀,他嚴昭要不要臉?
苗逸飛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天理不彰,那他就只好替天行道了!
正好突然有兩個寒門學子湊上來和他結交,苗逸飛和他們假意來往,并在一次宴飲中,趁人不備,偷偷往自己杯子裏加了點料——他也沒想到這一世他還沒來得及給嚴昭下/毒,就先把自己毒了。
當晚酒席剛散不久,回到宿處的苗逸飛就嘔吐不止、腹痛腹瀉,好在書院裏就有大夫,請來一看,典型的砒/霜中毒,立刻叫他喝水嘔吐洗胃,又開了解毒/藥,雖然遭了通罪,卻沒傷及根本。
饒是如此,消息傳回京中,姚汝寧還是當場吓的昏了過去。姚汝清再心狠,這時候也不能說不去接外甥回家調養,他親自出面請了位名醫,随苗家接人的仆從一起趕去了西京。
正養貓養的煩惱盡消的姚白栀聽說這事,也吓了一跳,“中毒?好好的怎麽會中毒?”
“說是書院一個學生下的毒。”姚汝清沉着臉答道,“那學生出身寒門,據說之前被你表哥譏刺過。書院報了官,通判帶人去查,很輕易就鎖定了嫌犯,嫌犯房裏也确實有砒/霜,他自己說是拿來捕鼠用的,絕沒害人。”
“呃,不管怎樣,表哥沒事就好。”姚白栀覺得這案子有點蹊跷,但她只聽說這麽幾句,也判斷不出什麽,而且苗逸飛能因此回京,真是再好不過了,不然她還得跟丞相爹鬥智鬥勇,在婚事上做些讓步,才能找到機會給苗逸飛求情。
姚汝清也覺得蹊跷,但以他了解的苗逸飛,無論如何不可能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所以他也沒懷疑外甥,等苗逸飛回到京城,姚汝清自己雖然沒去探望,卻叫夫人王氏帶着兩個兒子去了。
姚白栀卻是去不成的,她已經過了十五歲生日,雖然是虛歲,在這裏也算成人了,不好再去探表哥的病,就讓弟弟姚仲謙帶了句問候過去。
此時身處宮中的嚴昭,也知道了苗逸飛已經回家的消息,但他一時半會顧不上這邊,因為他那個變着法兒不讓他好過的皇帝爹,要将禮部侍郎姚敏之女姚寧馨定給他做太子妃。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世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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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昭:怎麽給兩貓起了這麽充滿殺伐之氣的名字?
姚白栀:……(what?功成,攻略,合起來就是攻略成功呀,我讨個好口彩而已,和殺伐之氣有啥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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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逸飛:狗太子嚴昭為了當皇帝自願賣身,到頭來卻還不甘不願,不肯跟阿栀圓房生下嫡長子,簡直無恥之極!
姚白栀:咳咳咳,那啥,其實是我不肯啦。(做個任務而已,不用那麽沒下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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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捋一周目劇情,糾結了兩天,今天寫的也很慢,沒想到這時候才寫完,讓大家久等了
☆、又被套路了
姚白栀聽說這事以後, 表示喜聞樂見。這位姚寧馨姑娘可是太子殿下你自己認為很适合做太子妃的人選吶,你就別掙紮, 從了你皇帝爹吧!
真好, 有這麽多人幫她阻擊嚴昭,她以前怎麽就把那個渣皇帝給忘了呢?皇後雖然倒了, 但不代表太子就可以為所欲為啊!皇帝可還在呢!嘻嘻, 真沒想到吳皇後倒太早,對太子竟然也有壞處——嘉泰帝身體沒垮, 于是吳皇後幹的那些壞事,雖然也給了嘉泰帝一些打擊, 卻不足以給他造成毀滅性的傷害。
這不, 病了沒幾天, 嘉泰帝居然就掙紮着起來上朝了!而且比以前還勤政,據說親自接見了一些低階官員呢!很好很棒,皇帝陛下你繼續加油給你兒子添堵, 省得他送完了貓,又開始每天變着花樣往相府送東西。
什麽東城的冰糖豆花、西城的烤羊排鹵牛蹄筋, 什麽太子殿下親手種植培育的碗蓮——送來時居然還帶着個青花瓷缸!這麽好看的東西叫人怎麽拒絕嘛?而且她以前都沒見過黃綠色的荷花,現在居然可以養在自己院裏,随時欣賞, 這怎麽拒絕得了嘛?!
這個太子實在太有心機了,真的,送來的東西就沒有一件不合姚白栀心意。連西域進貢的哈密瓜都送了一筐給她,雖然這具身體有點弱不能多吃, 但如此消暑佳品,市面上還買不到——丞相爹也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皇帝都不過只賞賜了一籃子四個瓜——誰拒絕誰是傻子!
偏偏那個小太監楚林還說:“殿下擔心大小姐苦夏,就把東宮分得的蜜瓜都拿來給大小姐了,說他自己吃不吃都能過暑天。”
居然裝可憐!哼,別想輕易打動我!我可是什麽都吃過的現代人!哈密瓜有什麽稀奇的?你們現在是交通不便利,這玩意兒才顯着稀罕,放現代……放現代……,好吧,放現代姚白栀也還是挺喜歡吃哈密瓜的。
于是姚白栀終究感覺到一點兒吃人嘴短,除了道謝,沒再說什麽紮嚴昭心的話。想着算了,反正系統始終不開機,她自己孤軍奮戰,用不着搞太緊張,再說萬一惹怒了太子,他搞什麽強取豪奪戲碼就不好玩了。
沒想到她剛自暴自棄沒幾天,嘉泰帝居然雄起了!真是天助她也!姚白栀抱着綠眼睛的小貓回青美滋滋尋思半天,才發現告訴她這個消息的丞相爹半天蹙眉不語,似乎心情不太美妙,趕緊收斂喜色,小心問道:“怎麽了,爹?”
“唔。”姚汝清回神,看向天真不知愁的女兒,随口說了一聲,“沒什麽……就是覺得此事沒那麽簡單。”
他本來習慣性的不欲對女兒多說,但随即想起今時不同往日,又解釋起來,“皇上要立太子妃,這沒什麽,此事從春吵到夏,早該定下來了,但皇上這次根本沒找中樞重臣商議,反而拿張天師那個道士的話來搪塞群臣,這就很不對勁了。”
姚汝清總覺得,整件事情似乎隐隐透着一絲針對他這個丞相的味道。
“張天師?他怎麽說的?”
姚汝清露出一絲嘲諷笑意:“說姚侍郎的女兒生辰八字與太子殿下極為相合,還能有助國運——他真是年老昏聩了,敢說一個女子的八字旺國運,你猜太子殿下怎麽應對的?”
姚白栀搖頭:“猜不到。”
“殿下說,既是有助國運,該皇上納了姚氏女才對。”
噗!狠!這跟現代那些被父母逼着結婚生孩子的年輕人,反擊說讓父母自己生二胎,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啊!不過太子難道真的對姚寧馨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嗎?他重生回來,為什麽只盯着原主呢?
姚白栀腦子裏轉着圈,眼睛卻看到金來噠噠噠跑了過來,就把回青也放下,讓兩只小貓去玩後,問道:“那皇上怎麽說?”
“皇上斥責了太子,但看群臣都不茍同,也就暫且放下了此事。”姚汝清看兩貓追逐打架,就問,“這兩只貍奴還乖巧嗎?沒吵鬧你吧?”
“沒有,到晚上鐘媽媽就帶它們去廂房睡,不吵女兒的。”
姚汝清點點頭,話題一轉,又說起了太子,“興許是太子這陣總派人往咱們府上來,引得有心人注意,向陛下進了讒言,你還記得吳家那個叫陳鳌的謀士嗎?”
姚白栀剛想說那快叫太子別派人來了,就聽姚汝清後面再次轉折,她有點沒跟上節奏,就只點點頭。
“他跟張天師搭上了,張天師引薦他面聖,已獲封中書舍人,雖無實職,卻可常在禦前。皇上還聽了他的勸谏,給三皇子另行安置了住所,甚至給三皇子賜了名。”
“這位謀士對三殿下還挺執着呀。”
姚汝清微微一笑:“嗯,據說他還自薦去做三皇子的先生——一個進士科都沒考過的人,野心倒是不小。”姚汝清哪裏會給他機會,當即推薦了朝中博學大儒去教導三皇子讀書,斷了陳鳌帶歪三皇子的路。
姚白栀聽完沒急着開口,她反複把姚汝清說的這幾句話品味幾遍,才想明白,“爹的意思是,張天師說姚寧馨八字好、該做太子妃,是陳鳌策劃的陰謀。他這樣做,一是分化爹和太子,讓太子不能借您的勢,皇上好壓制太子;二呢,也是不讓爹的權勢更大,并且有意在皇上面前說您和太子結黨,使得皇上心生忌憚,對您和太子都起疑,從而摒棄成見,扶持三皇子來與太子相争。對嗎?”
她話說的非常直白,姚汝清雖然心裏對她的用詞皺眉,面上卻不露出來,反而欣慰點頭,笑道:“我兒長大了。你能明白這些,爹就可以接着往下跟你說了,這個陳鳌不只野心大,膽子更大,你知道他向陛下呈了什麽條陳嗎?”
姚白栀搖頭。
“以谏官糾彈百官。”姚汝清臉色嚴肅起來,“谏官本職,原是向陛下進谏,繩糾天子施政得失,他卻建言陛下反過來用谏官監察同僚,其心龌龊已極。”
“他這個建言,不會是……沖着爹來的吧?”姚白栀是不懂什麽谏官不谏官的,但聽前面的意思,好像就是這個陳鳌想踩丞相爹和太子上位呢!
“雖不中亦不遠矣。”和女兒聊了一會兒,姚汝清也理順了思路,“總之此人絕非善類,也定不是太子的人。他這麽攪渾水,太子與你的婚事一時半刻就不好提了,你也不要為此竊喜,爹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讓你知道,雖然爹身居高位,卻并不高枕無憂,想取而代之的人多着呢。”
這倒是真的,原劇情裏嚴昭跟姚汝清争權,就有無數人跳出來挖牆腳,恨不得姚汝清立刻倒掉。政治啊,總是這麽黑暗。姚白栀繃着小臉點了點頭:“阿栀記住了。”
“爹不只想要你記住,還希望你能幫上爹的忙。”姚汝清說着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頂,“要是你兄長還在,爹定不難為你,可是現在,你瞧瞧,你二弟才八歲呢。”
話音剛落,姚仲謙就走進來給爹爹和姐姐行禮了,姚白栀看着剛到自己肩膀高的弟弟,心中頓時湧上一股因碌碌無為而起的羞愧之情,直到送走姚汝清,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丞相爹套路了。
“怎麽才回來?表哥怎樣了?”姚白栀先把這些破事放一邊,問起苗逸飛。
“沒有大礙了,就是傷了腸胃,飲食得多加注意。大表哥叫我替他謝過姐姐問候,”姚仲謙說到這裏有些遲疑,“還有……”
“喵!”回青突然竄過來,抱住姚白栀小腿,姚白栀順勢撈起貓兒來揉了兩把,才問,“還有什麽?”
姚仲謙慢吞吞的說:“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姚白栀失笑:“有什麽不該說的?表哥叫你傳話了嗎?不能告訴爹爹那種?”
姚仲謙有點緊張的往四下看看,發現丫鬟婆子都站的挺遠,才放心道:“大表哥說,不是不能告訴長輩,而是長輩未必會相信。”
“到底什麽事?神秘兮兮的,”姚白栀把掙紮的小貓按回懷裏,“你先說出來我聽聽,咱們才好商量呀。”
她這種拿弟弟當個大人的态度,終于令姚仲謙下定決心,他假裝伸手摸回青,湊近姐姐低聲說道:“大表哥說,他中毒是被太子害的。”
姚白栀:“……”What?
姚仲謙看見姐姐難以置信的神色,就說:“我聽了也不太相信,太子和大表哥無冤無仇的,為何害他?但大表哥說,那個給他下/毒的學子,是太子親信的遠房親戚,如今已經被保出來了。西京通判反查到表哥侍從身上,說是刁奴起了害主之心也不無可能,大表哥只好說是自己吃錯了藥。”
姚白栀恍然大悟,他這哪裏是吃錯了藥,他是故意吃毒/藥吧他!苗逸飛是不是瘋了?拿自己的命去陷害太子,還陷害的這麽明顯,他欺負誰是傻子呢?
哦,可能就是欺負原主傻吧……,姚白栀面無表情的想。
“大表哥還說,此事到此為止,他不會再聲張,但是希望姐姐千萬別被太子騙了,若有一日,大表哥遭遇不測,那一定是太子做的。”
作者有話要說: 總是忘了感謝投雷的金主們,感恩,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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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騷套路
姚白栀覺得苗逸飛有被害妄想症, 嚴昭卻覺得,他真應該早一步弄死苗逸飛。
居然給自己下毒嫁禍于他, 苗逸飛怎麽不手抖一抖直接把自己毒死呢?這個亂臣賊子, 他還沒找他報前世之仇,只是盯着而已, 他苗逸飛反而來勁了!
好啊, 讓你回京,別以為你回京了就能改變什麽!
“曹毓去探個病, 跟苗緒倫說,孤很關心姚相的外甥, 讓苗逸飛好了之後, 來東宮觐見。”
曹毓第二天就和王家的表兄弟一起去了, 他跟苗緒倫傳過太子的話,見了苗逸飛就只随大流問候,并不多話, 哪知苗逸飛反而在衆人告辭時,單獨叫住了曹毓, “曹兄留步。”
曹毓就站定了,等衆人離開,才笑問道:“苗兄可是有什麽事要吩咐小弟我?”
他們兩個是拐了幾道彎的表兄弟, 沒有實際上的血緣關系,平時也不在一起玩,就是點頭之交,所以也不叫什麽表兄表弟, 就很泛泛的稱一聲兄。不過實際上曹毓确實比苗逸飛小幾個月,自稱小弟倒不是客套。
“不敢。曹兄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紅人,逸飛哪敢吩咐你。”苗逸飛把下人都趕出去,似笑非笑的對曹毓說,“只是想請你替我向太子殿下傳一句話。”
曹毓不做聲,沒答應,但也沒直接拒絕。
“苗逸飛賤命一條、死不足惜,所以但凡有人敢傷了我至親至近之人,我必以狠毒十倍的手段報複回去,不管那人有多位高權重。民間有句俗語,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曹毓突然嘻嘻哈哈的笑起來,打斷苗逸飛,道:“苗兄你太有趣了,你還是賤命一條?令尊現做着正三品工部侍郎,侍郎家的公子自稱賤命,可叫那些真正的賤命怎麽活?再說你哪裏是光腳的?你腳上還穿着皁皮靴呢!”
苗逸飛被他打斷慷慨陳詞,卻不生氣,只冷笑一聲,回道:“那得看跟誰比。”
“跟誰比,你也不是賤命,別開這種玩笑了。”曹毓站起身來,“你若是有話要奏禀殿下,不妨改日去東宮觐見,正好殿下也想見見你。我就不傳這個話了,告辭。”
他說是不傳話,等見了嚴昭,還是源源本本把苗逸飛的表情神态語氣都學了一遍,最後納罕說:“這小子不會是失心瘋了吧?怎麽淨說混話?”
嚴昭冷哼一聲:“什麽失心瘋,他自己就是瘋狗。姚家去人探望了嗎?”
“去了,是姚夫人帶着兩個小表弟去的。”
嚴昭點點頭:“你回去把這話學給令堂,就說你不敢傳報給孤,問她要不要提醒姚家一聲,找張天師給這混蛋驅驅邪。”
曹毓笑着答應,又說:“正好,我舅舅那邊跟姚家說好了,明日陪徐神醫上門給姚家大小姐診病,我撺掇着我娘也去看看。”
“去吧。”嚴昭打發走了曹毓,自己出東宮去看三皇子。
三皇子如今已經有大名了,是張天師細細測算後給取的,叫嚴晧,意為命格之中的煞氣已去,可以告訴天下有這麽個孩子了,至于他命格中的煞氣,毫無意外的被“歸功”于廢後吳氏。
嚴晧對此沒有任何反應,嘉泰帝給他賜了這個名字,他就接着,反正也沒什麽人能叫他大名。他因此得以搬去更寬敞的宮室、有更多人伺候起居,還有博學鴻儒來教他念書,與過去的待遇相比,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十二歲的嚴晧仍舊表現的平平淡淡、視若等閑。
無論是面對從沒見過的父皇,還是兩次對他的境遇産生巨大影響的張天師,嚴晧都沒表現出任何情緒,他總是依禮拜見、應答,好像過往十二年的遭遇及現在的逆轉,都是理所當然的,他不怨不恨,亦無任何喜悅之處。
嘉泰帝因他這樣,才興起的一點兒親近念頭,立刻煙消雲散。三兒子不像個真孩子,大兒子像別人的兒子,就一個二兒子合他心意,偏偏和那廢後吳氏長得太像,他懶得見,于是皇帝陛下好不容易升起的一點兒父愛,就這麽轉移到了再生幾個上頭。
“大概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要多幾個弟弟妹妹了。”嚴昭滿臉笑容的跟他三弟說。
三皇子嚴晧沒有笑,但面對這個最早對他表示善意、還讓他見了劉太醫最後一面的太子大哥,嚴晧臉上還是有表情的——他皺着一張小臉,問:“父皇就打算把二皇兄晾在一邊了麽?”
“不好說。”嚴昭只說了三個字。
“皇兄不想讓二皇兄早早出去就藩麽?”嚴晧又問。
嚴昭搖頭:“父皇一共就咱們三個兒子,二皇弟又最得他的心,我再不孝不悌,也不至于如此。”
嚴晧舒展開面部肌肉,看着嚴昭,突然說:“皇兄你只是不想順父皇的意娶姚侍郎的女兒吧?我都聽說了,只要你答應這門婚事,父皇就肯立刻給二皇兄賜婚封王,叫他去封地。”
嚴昭失笑:“你哪裏聽說的?我怎麽沒聽說?”
“魚同說的。”嚴晧看一眼亭子外面侍立的中年內監,“他勸我勸勸皇兄,說這樣對皇兄對我都好,不然改日父皇想起二皇兄的好,放他出來,他一時不敢對皇兄怎樣,卻保不準又要來打我。”
嚴昭這次直接笑出了聲,惹得亭外侍候的內監宮女都看過來,他才收斂笑意,對外面的人揮揮手,示意他們離的再遠些。
“你放心,二皇弟定不敢了。再說你這裏這麽多服侍的內監,若是還叫人沖進來打你,要他們何用?魚同再敢說這話,你就趕他走。”
嚴晧點點頭:“我聽皇兄的。”他自己動手給嚴昭續了茶,然後再次語出驚人,“如此說來,皇兄是怎麽也不肯納姚侍郎的女兒為太子妃了?”
嚴昭點頭說道:“不瞞你說,他們越逼着我選誰,我越不敢選。”
嚴晧一副“我懂了”的樣子,說:“我還以為皇兄是為了姚相的女兒才不肯的。”
嚴昭剛把茶喝進口,聽了這話差點嗆着,不由重新審視起他這位年僅十二歲的皇弟,“這也是魚同說的?”他問。
“不是,是那位陳舍人來傳父皇口谕時,私下跟我說的。他說皇兄……”嚴晧說到這兒停了停,“我說的是他原話,并非……”
“我明白。說吧,陳鳌說了什麽?”
“他說皇兄一心培植自己的勢力,所以費盡心思與姚相結交,想立姚相的女兒做太子妃,但是父皇不會讓您如願的。”嚴晧平鋪直敘的轉述,“他還勸我多親近父皇和二皇兄,但不要摻合到任何朝政事務之中。”
嚴昭挑挑眉:“聽起來,他是一心為三皇弟你着想。”
“無事獻殷勤,多半所謀者重大。”嚴晧仍然蒼白的小臉上充滿與他年齡不符的慎重嚴肅之色,“我管不了旁人,但是皇兄,我實在厭倦透了這宮牆中的一切,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盡快離開這裏,出去看看外面是什麽樣子的。”
嚴昭并不意外,因為嚴晧前世就是這樣的,所以他聽了就嘆氣:“我明白,但是此事,你我都做不得主。”
嚴晧直直盯着嚴昭,說:“我可以等,等到皇兄能做主那一日。”
他琥珀色的眼珠裏全是信任仰賴,嚴昭看着他這副神态,更加理解為何前世阿栀對三皇弟格外愛護、照顧,便伸出手拍拍弟弟肩膀,道:“我盡量想辦法,讓你早點出去。對了,你近來身體怎樣?”
也許可以利用一下新進京的徐神醫,不不不,徐神醫是來給阿栀看病的,阿栀的病不能耽擱,還是再等等吧。
嚴昭一心偏着他的阿栀,可惜阿栀不太領情,“又看病?我最近挺好的呀,天這麽熱,也沒有中暑,吃的也香睡的也好,不用看大夫了吧?”她真是再也不想喝苦藥湯子了!
“好不好,你自己說了不算。”姚汝清在這件事上是絕不肯縱容她的,“殿下好容易把這位神醫請進京來,不管怎樣,都得先讓神醫看過再說。”
哪來那麽多神醫……姚白栀腹诽,照她看,原主換季就犯咳症,很可能是慢性肺炎、支氣管炎之類的炎症,這時代又不能做霧化治療、又沒有抗菌藥,僅靠中醫療法,就是很難治好。
但丞相爹這麽說了,她也只能答應下來,等第二天王家的人陪着神醫上門,就又被拉去看醫生。
徐神醫是個瘦瘦小小的老頭兒,很有些其貌不揚,唇邊胡子都稀稀疏疏的,看起來更像個江湖騙子,但他問起病情來,專業程度卻不亞于姚白栀上次見過的劉太醫。
看完病人,老頭兒就出去了,姚白栀坐在王氏房裏,聽她和雖然也姓王、但已經嫁進了曹家的堂姐說話——說起來有點奇怪,今天這位徐神醫是王家四房長子王統和五房長子王繼陪着來的,這曹王氏一個姑奶奶,是怎麽摻和進來的?
這事不單她奇怪,王氏也摸不着頭腦,直到沒姚白栀的事兒,讓她回房了,堂姐才把曹毓去見苗逸飛時,苗逸飛說的話告訴了王氏。
“我們毓兒聽了這沒頭沒腦的話,吓了一大跳,也不敢回禀給太子殿下知道,思來想去,親戚一場,也只能告訴我,叫我給你們提個醒了。”
王氏聽完又氣又不安,道了謝把堂姐送走,就迫不及待把姚汝清請進來,将他外甥幹的好事兒說了。
“這孩子,前日我去看,還以為他都好了,怎麽又……”王氏一邊說一邊搖頭,“咱家姑奶奶這是什麽命啊?!”
姚汝清蹙眉想了一會兒,忽然笑道:“也沒什麽,中了毒失了心智,說幾句胡話,也是難免。我聽說青松觀來了個修為高深的道長,請去給逸飛看看吧。”
于是姚白栀這邊剛看着大夫喝起了藥,苗逸飛那邊兒就也迎來一位仙風道骨的道長算八字驅邪,而且很快就為苗公子的流年不利找到了解決方案:娶一個八字好的老婆。
“誰?”姚白栀瞪圓了眼睛,合不上嘴,“姚、姚寧馨?怎麽又是她呀?”這姑娘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孽呀,這輩子竟然變成一塊哪裏需要哪裏搬的磚?!
作者有話要說: 苗逸飛:嚴昭你居然打小報告,這麽賤的招都使?!
嚴昭:打小報告也是你先開始的,撂狠話居然不面對面單獨來,還叫人傳話,蠢死你活該!
姚寧馨:所以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都沒出過場啊QAQ
☆、神轉折
其實姚寧馨這輩子命就不太好。她親媽倒是活着, 可惜完全不頂用,整天就知道和幾個妾室争風吃醋, 還拉着自己生的三個孩子做籌碼, 最後争寵失敗被丈夫厭棄不說,差點把孩子都教壞了。
差那一點兒, 就是姚寧馨。姚寧馨是長女, 從小看着她娘怎麽一步步走向失敗深淵,連累的她和弟弟妹妹也不被父親喜歡, 于是她自從懂事就開始管教弟弟妹妹,叫他們不要跟娘學, 給他們安排很多功課, 讓他們除了晨昏定省, 都見不着那個只知道怨天尤人的娘。
她自己立得住,又能教導弟妹,面對姨娘和庶出手足該怼就怼、能退也退, 姚敏雖然寵愛妾室和庶子女,看嫡出子女出色, 卻也高興,慢慢就的對這三個孩子也多了幾分關心,姚寧馨就這麽一點一點兒的改善了自己和弟妹的處境, 并最大限度的降低了她母親帶來的負面影響。
——單拿她這個人來和原主比的話,就是姚白栀也得說,确實是人家姚寧馨這種什麽環境下都能讓自己過的很好的人,更适合做太子妃。
然而, 姚白栀也不知自己經歷的劇情咋就那麽崩壞,現在姚寧馨不但做不成太子妃,還要嫁給苗逸飛那個坑貨做她表嫂了,這妹子真是……遇人不淑啊!
“姚侍郎就這麽答應了?”姚白栀有點難以置信的問。
“你王家外祖父親自出面提親,苗家與他家又門當戶對,他為何不答應?”姚汝清難得一臉舒心笑意,“兩人的八字都合過了,上上大吉,已定了八月初十下聘,婚期大概明年春夏之間。”
這……也太神速了吧?她剛吃了一禮拜中藥,苗逸飛都和姚寧馨正式定親了?如果小安這時候回來,它一定會吓死的吧!
王氏看她震驚,就笑道:“有前兒張天師的事,姚侍郎家巴不得快點把親事定下來呢,特意事先說好不聲張,把納彩、問名、納吉這三禮行完,親事定準了,再将喜訊遍告親友。”
“原來如此,他們是被張天師那句‘有助國運’吓着了吧?”
“除非一心攀龍附鳳、不在意名聲的,否則換誰家,誰也得吓着。”姚汝清嗤笑一聲。
姚敏要是個識相的,就該趁着太子拒絕、這事兒暫時冷下來這段兒時間,趕緊給女兒找到婆家,否則他們那位陛下保不準就念頭一轉,覺得太子說的有道理,直接把姚寧馨接進宮做妃子了。
年過不惑的皇帝,之前不久還差點中風,但凡沒被富貴沖昏了頭的,都不肯把花骨朵兒一樣的女兒送進去遭罪。更不用說太子已經成年,在朝在野都聲望頗高,就算女兒進宮後能僥幸生下一兒半女,也是無用。
但此事光姚敏識相還不行,還得有人敢接這位號稱八字助國運的姚家小姐,所以苗家這門親事,對姚敏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
姚白栀這時也想到了這裏,“爹,姑母家結這門親不要緊嗎?皇上會不會遷怒呀?姚姑娘不是太子妃人選嗎?”
“皇上又沒跟姚侍郎打招呼,不許他家女兒跟旁人議親,有什麽要緊的?”
“咦?要立姚姑娘做太子妃,都沒事先跟姚侍郎打招呼麽?”
“姚敏素無聖眷,既非顯貴之家出身,才幹亦不算出衆,全靠自己熬資歷升遷上來,這樣的人,到正三品侍郎位,仕途上已再難寸進,他女兒這時入選太子妃備選之一,實是無上榮耀,誰會想着去問他?”姚汝清想點撥女兒,幹脆就把話說明了。
哦,原來皇帝看中誰家女兒做兒媳婦,先打聲招呼商量商量,是只有丞相爹這樣的重臣才有的禮遇呀!大概普通官員都是看中了就下個旨就算了?
不過姚敏答應苗家求親答應的這麽痛快,絲毫不怕皇帝秋後算賬給他穿小鞋,大概也是看在丞相爹的面子上吧?女婿是姚相的外甥,媒人是姚相的岳父,怎麽都跟姚相脫不開關系,皇上肯定也心知肚明,不會難為他一個小小侍郎。
丞相爹也挺雞賊的,他自己不出面做媒求親,反而求了他岳父光祿寺卿王懷新——光祿寺主要管皇帝陛下的宴會和日常飲食,嘉泰帝又有一切昏君會有的毛病,比如奢靡無度呀、沉迷酒色呀,都離不開光祿寺的支持。
王懷新平常慣着皇帝陛下窮奢極欲,大概皇帝陛下這時候也不好因為這點兒事找他老人家的麻煩。丞相爹自己什麽都沒參與,撇清起來更容易。
姚白栀想明白以後,忍不住問姚汝清:“爹,這個主意,您和太子殿下商量很久了吧?”
姚汝清沒好氣的看她一眼:“別瞎猜!你這藥吃着怎麽樣?”
“剛吃了七日,也沒什麽特別的,就覺着嘴裏特別苦。”姚白栀一臉委屈,“而且忌口好多,飯都吃不下了。”
“那也得遵醫囑。不過食欲不振,大概還是因城裏太熱,不然夫人再帶着孩子們去別院住幾日,曲水那邊正好開始采蓮蓬了,阿栀想不想去看?”
姚白栀眼睛一亮:“想!”
姚丞相微笑點頭:“那明日收拾收拾,後日就去吧。”
姚白栀興高采烈,回去把兩只貓打包帶着,開開心心去了別院。丞相爹也沒食言,她剛到別院住了兩晚,第三天下午丞相爹就給她和王氏以及兩個弟弟安排了畫舫,去曲水看人采蓮蓬。
除了船上坐有太子一枚,另還附三皇子一只。
她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丞相爹早就說過太子要帶她坐船游曲水的!唉,是她太天真,還以為她明說了不願意再加上皇帝陛下阻撓,嚴昭近期內不會輕舉妄動了呢!
姚白栀給了嚴昭一個掃興的表情,就躲到王氏身後做悶悶不樂狀行禮。
嚴昭看得分明,臉上笑容頓時一僵,王氏看到這一幕,心中難免埋怨丈夫搞這一套瞞天過海,還不親自到場,倒叫她不得不出面來緩解尴尬。
“太子殿下和三殿下怎麽在這裏?難不成這畫舫是殿下包下來的?”王氏笑着問,“我們相爺也真是的,竟不曾提前跟我們交代一句,真是失禮了。”
“是我失禮才對。畫舫是姚相包下來的,我和三弟來晚一步,已沒有合适的船,聽說姚相包了畫舫,想着三弟難得出宮一次,便不揣冒昧先上來躲一躲暑氣。”嚴昭話說的十分客氣,客氣的好像他不是一國太子,而是某個遠房親戚一樣,“要是夫人、小姐覺得不便,我們這便回去。”
三皇子嚴晧察言觀色,瞬間就明白了現在是什麽情勢,他也不說話,只故意露出失望之色,好像很舍不得就這麽回去的樣子。
“殿下說哪裏話,這畫舫這麽大,船艙也不只一兩間,沒什麽不方便的。”王氏答完話又問候三皇子,請他坐,叫下人趕快上茶。
姚白栀看三皇子一臉可憐巴巴,再想想這倒黴皇子的遭遇,也覺得不該因為嚴昭牽連他——雖然她根本不相信嚴昭那番托辭,還覺得嚴昭就是故意帶嚴晧來應付眼前這個局面的。
王氏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