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命婦,與成年皇子共坐,實在不合規矩,所以上了茶之後,她借口吩咐開船,就去了隔壁艙室,臨走特意交代姚白栀和姚仲謙一起招呼貴客,并且很快就叫人送了骨牌、葉子牌、雙陸、象棋等娛樂用具過來。
嚴晧會下棋,但骨牌、葉子牌這類需要四個人才能玩的,他就沒玩過了。看他好奇,嚴昭就提議先玩骨牌,還問年紀最小的姚叔諾會不會玩。
叔諾對太子殿下仰慕許久,今天終于見到真人,還要帶他玩牌,激動的忙不疊點頭。
他一點頭,姚白栀先驚詫了:“你會玩?誰教你的?”六歲小孩兒能玩骨牌這種賭博性質的游戲嗎?
叔諾聽姐姐語氣不對,很機靈的答道:“我看堂兄們玩學會的。”
二叔姚汝平的兒子跟姚白栀差不多大,會抹骨牌也正常,但是,“你糊弄我呢吧?他們玩牌,丫鬟婆子會不把你帶出去?”
“我……我又悄悄溜回去了……”叔諾被姐姐追問的心虛,轉頭就出賣哥哥,“但我沒玩!二哥玩了!”
姚仲謙:“……”
嚴昭被這姐弟三人的互動逗得笑起來——他以前還真不知道阿栀和弟弟們這麽親近,原來她在家中是這樣的,能夠看到以前不知道的阿栀另一面,什麽都值了。
“只跟家裏人玩玩,也沒什麽。”他笑着給兩個孩子解圍,“只要不學着出去賭錢就好。”
接着就把規則大概講給沒玩過的嚴晧聽。這種牌其實說簡單也簡單,就是比點數大小,每張牌各有其點數,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簡單之處則在于,不同的牌組合在一起,還有不同的說法,就像姚白栀看電影裏賭神玩的梭/哈一樣。
“大概就是這樣。”嚴昭講完把牌放回去打亂碼好,“你們四個玩,我幫三弟看牌。”
嚴晧卻道:“我會玩了,皇兄幫姚小姐看吧,我看她不會玩。”
姚白栀:“……”你怎麽知道的?
姚仲謙、姚叔諾兄弟倆也反應過來,齊齊點頭道:“姐姐是沒玩過。”
真是三個好弟弟,以後要好好照顧他們——嚴昭愉快的坐到他家阿栀身邊時,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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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好困啊,想不出有話說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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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一件事,該開防盜了,先跟大家說下,明天開始,80%防盜,12小時~
☆、玩牌閑聊
他們幾個圍着一張方桌坐, 原本是嚴昭和嚴晧一邊,姚白栀帶兩個弟弟坐一邊, 她為了看窗外河景, 特意挨着窗邊,嚴昭換過來, 就坐在了她和小弟姚叔諾中間。
他坐下以後, 先對嚴晧笑道:“玩這個得有彩頭才有趣,你出來帶錢了嗎?”
不算上一次被嚴煦挾持出宮, 這才是嚴晧頭一遭出來玩,他哪裏會記得帶錢?就搖搖頭。
“我可以借給你, ”嚴昭笑吟吟的, “但玩完之後, 你贏了錢要分我一半。”
姚白栀忍不住轉頭瞪他,這太子八成是個黑芯兒的吧?她當即打抱不平道:“這太過分了,三殿下, 我借給你,你分我兩成就行。”
嚴晧:“……”
嚴昭撲哧一下笑出聲, 對姚白栀道:“你自己還要玩呢,他贏,沒準就是你輸, 他輸,你回不了本,怎麽都是虧。而且牌桌上不能借給牌友錢,影響牌運。”
“那我要是輸了, 皇兄就不要我還錢了?”嚴晧問。
“當然得還,你又不缺錢。回宮記得還我。”嚴昭鐵面無私,說完就把楚林叫進來,讓他拿錢袋裝了五百文給嚴晧。
姚白栀姐弟三個也各自叫下人拿了幾百文錢過來,講好賭注,用骰子搖出第一個莊家,就開始玩了。這種游戲入手很快,見輸贏更快,不一會兒嚴晧就贏了一小把銅錢——裏面有一半都是姚白栀輸的。
一直輸的姚白栀難免抑郁,到新一局開始要摸牌時,她手伸出去,又縮回來,對嚴昭說:“殿下替我摸一把吧!”
嚴昭受寵若驚,他雖然坐過來幫姚白栀看牌,但實際上玩了這一會兒,姚白栀都沒用上他——她就沒摸到過什麽可以配的好牌。
面對他家阿栀第一個請求,太子殿下很鄭重的伸出一雙骨節分明、十指修長的手,交握在一起摩挲了一會兒,才伸長手臂摸了四張牌回來。
“你看?”他問姚白栀。
姚白栀猶豫一瞬,搖頭:“殿下替我看吧。”
嚴昭慢慢翻開,是十個白點的梅花牌,姚白栀一見就控制不住的垮下臉,怎麽又是個十點啊?!這游戲十個點等于零點!咦,零點好像也行,萬一其他三張裏有個九點,沒準會贏呢!
她重新燃起希望,等嚴昭繼續看牌,嚴昭卻沒給她看,他把剩餘三張摸到手裏偷偷看了一眼,然後取出一張來和梅花牌放在一起,剩下兩張朝下放在一邊。
這一局是姚叔諾做莊家,他看大家都配好了,就翻牌比大小,他的牌不錯,兩張雜五成對,姚仲謙和嚴晧的都沒他大,就一齊看向嚴昭。
嚴昭側頭看一眼滿臉緊張的姚白栀,翻開了梅花牌旁邊那張,笑道:“是雙梅。”
眼看另一張也是十個白點梅花牌,與前面那張成對了,姚白栀開心的差點跳起來:“哇,雙梅!贏啦!”
姚叔諾本來以為自己第一輪放出對牌必贏的,哪想到對方有雙梅,就撅着嘴說:“還有一組呢。”
第二組再亮牌,莊家天牌配全白雜七是個天高九,姚仲謙加起來只有八點,嚴晧雖然也配到了九點,但比不過莊家,然而姚叔諾來不及高興,就看到太子殿下面前一張地牌一張人牌,又大過了他!
“哇,殿下你這是什麽手氣?!”姚白栀高興的收錢數錢,“你替我玩吧,我出賭注,贏了咱們對半分!”
嚴昭難得在她這兒得着正面反饋,這會兒因為一把牌居然就可以稱“咱們”了,滿臉的笑幾乎要溢出船艙,忙道:“不用,我不過替你摸兩把牌,贏了就是你的,我怎麽好意思分?”
嚴晧:“……”那你怎麽好意思分我的呢,太子大哥?!
嚴昭這會兒可注意不到他三弟控訴的小眼神,他深受鼓舞,開始一邊坐莊一邊和姚白栀閑聊,選的話題也特別雞賊,“兩只貓兒還聽話嗎?”
“很聽話呀。”姚白栀從玩家變成看客,心情一下子輕松多了,拿過蜜餞盒子,給三皇子往下的三個男孩子一人分了一小碟蜜餞,還跟三皇子說,“我們家腌的蜜餞并不會很甜,三殿下嘗嘗。”
分完才想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應該不喜歡蜜餞的吧?”
嚴昭笑着搖頭,繼續說貓:“聽楚林說,金來胖了很多,回青更淘氣一些。”
“嗯,小青就是調皮,還黏人,我一會兒不理它,它就要自己來博關注。尤其我要是看個書呀、寫個字呀,就更不得了了,非得跳上來留幾個腳印……”
小叔諾聽見這幾句,撲哧一聲笑出來,插嘴說道:“上次姐姐剛研好墨鋪好紙,筆還沒來得及蘸飽墨,小青就一爪子踩了進去,在紙上、案上、地上留了無數梅花印兒。松風姐姐按着它洗了好久,才把爪子上沾的墨汁洗幹淨。”
姚白栀想起回青的壯舉,也忍不住笑:“後來我再要寫字,就只能提前關門,等寫完了,再放它進來了。不過看書時就沒辦法了,它還是要湊過來趴在書上,開心了還要壓着書打個滾。”
“那金來呢?”嚴昭聽得津津有味,追問道。
“金來就比較乖,只會悄悄跳上來,挨着我趴下,不聲不響的,乖乖陪着我。直到我伸手摸它,它才會打着小呼嚕翻過肚皮來跟我玩,特別嬌憨可愛。”姚白栀講起貓來就滔滔不絕,特別像一個提起自家娃就停不住嘴的家長。
不過嚴昭巴不得聽她多說,就繼續搭話,“那是真的很乖巧了。原本我看它一副威武相,還以為它才是活潑淘氣的那一個呢!”
“它是很威武的呀,每次和小青打架,都是它贏。哦,現在還加上一個黃将軍。”
“黃将軍?”嚴昭詫異。
小叔諾不好意思的摸摸額頭:“是我養的一只小狗。”
“他看我養貓有趣,就也想養一只玩,謙兒就送了他一只小黃狗,他自己給取名叫‘黃将軍’。”姚白栀一邊說一邊笑,“希望朝中并沒有一位姓黃的将軍,不然就太失禮了。”
嚴昭和嚴晧兄弟兩個聽說後都笑起來,嚴昭也還罷了,他見了姚白栀就沒有不笑的時候,嚴晧卻是自來就不怎麽笑的,上船以來,這還是姚白栀第一次見他笑,于是她當場就被驚豔了。
這小孩兒本就長得唇紅齒白,不笑的時候就是個病弱美少年,一笑起來更不得了,好像眉宇間隐藏的陰郁都被笑容驅散,瞬間變身純潔無瑕小天使——這形容詞好像哪裏不對,不管了,總之三皇子長大了一定是個美男子!
注意力從無一刻自姚白栀身上移開的嚴昭,将她的驚豔看的一清二楚,想起上次她也誇嚴煦好看,心下突然有點懷疑,難道自己這一世變醜了嗎?怎麽她一直無視自己呢?
感覺有點苦澀的嚴昭将牌一翻,對剛輪到莊家的他三弟說:“雙天!給錢。”
嚴晧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無蹤,“皇兄怎麽總能摸到這麽好的牌?”
“你剛剛也摸到雙地了,願賭服輸,給錢。”嚴昭從弟弟手裏要來錢,往姚白栀面前一放,接着她先前的話說,“朝中好像還真有一個黃将軍,前些日子還在湘西平亂,不過沒關系,他是鎮守将軍,一般不回京的。”
嚴晧搖搖頭,決定不跟這個只顧讨好未來大嫂的人計較,賠了姚仲謙兄弟兩個賭注,就把骰子交給了下家姚仲謙。
“回京也沒關系,反正諾兒的小狗也不會放出去。”家裏就夠遛的了,想到這個,姚白栀突然看向嚴晧,說,“三殿下也可以養一只呀,養貓貓狗狗一是不寂寞,二呢,也可以讓小狗帶着三殿下跑跑跳跳。”
三殿下:“……”我為什麽要跑跑跳跳?
“大夫說多活動對身體好的。”姚白栀看出三皇子想什麽,接着就擡出徐神醫來了,“給我看病的徐神醫就是這麽說的,叫我早晚暑氣不重的時候,多出去走走,就算不出去,也不要總悶在屋子裏,涼棚底下吹吹風,其實是很好的。”
“徐神醫的藥,你吃着怎樣?”嚴昭接話問道。
“挺好的。”姚白栀知道醫生是他請來的,偏不想跟他多說。
徐神醫那個老頭确實有幾把刷子,姚白栀吃了十天他的藥,已經覺得呼吸比從前順暢,睡覺的呼吸聲也小了許多,不過她才不會跟嚴昭說這些,讓他得意。
嚴昭見她不想多說,以為她還是不喜歡談論自己的病——就像以前那樣——便道:“那就好。”又跟嚴晧說,“等我叫人挑只活潑伶俐的小狗給你送去。”
嚴晧剛要拒絕,姚白栀就接了一句:“還可以再養只小貓,這樣它們兩個也有伴,打打鬧鬧多熱鬧呀!”
行吧……看來是拒絕不了了……,嚴晧默默咽回去本來要說的話。
嚴昭本來是認真覺得阿栀這個建議挺好的,三弟從小身體就不好,還總窩在房裏坐着不動,小小年紀一身暮氣,總是不好,給他養只狗兒,沒準他就能有點少年氣了呢?
但這會兒看嚴晧臉上神情多番變幻,嚴昭又突然體會到一點兒捉弄弟弟的樂趣,便笑道:“好啊,正好金來、回青的弟弟還養在東宮沒送人呢,等回宮我就讓楚林給三弟送去。”
嚴晧無可奈何的嘆口氣,道:“多謝皇兄。”然後看一眼窗外,問,“那就是在采蓮蓬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開防盜了~80%,12小時
昨天預告過啦~~
PS: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執,我再聲明一下,設置什麽樣的比例和時間,是作者的自由,所以有關這個的意見一概不聽,喜歡跳章看就等12小時,以及,作者後臺可以查到讀者購買比例~
讓我們佛系看文、佛系寫文,不吵不鬧、皆大歡喜吧~
☆、連環怼
姚白栀轉頭看向窗外, 果然見到遠處荷葉田田,有小舟穿行其間, 隐隐還有女子的歌聲傳來。她不由伸長了脖子, 想看的更清楚些,嚴昭見狀, 便說玩完手上這一局, 就不玩了,大家一起去視野開闊的甲板上瞧。
他們坐船游曲水本就是為了看采蓮蓬, 這會兒見接近荷塘,也都沒了繼續玩的心思, 于是一局游戲很快結束, 大家各自數了賭注, 倒還是嚴晧贏的最多,姚白栀和小叔諾基本算是不輸不贏,輸最多那個自然就是姚仲謙。他人小, 卻很有風度,笑着說一句“牌運不好”, 就請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前面先行。
嚴昭看姚白栀正在戴帷帽,就等了等,看她戴好扶着松風的手了, 才與嚴晧先行出艙室,到外面甲板上賞景。
此時天已近黃昏,太陽斜斜挂在西面,連日光都有點懶洋洋, 沒了白日的灼熱逼人,加之船行水中另有微風,甲板上便格外涼爽宜人。姚白栀站定以後,不由得深呼吸幾次,享受這難得的與大自然親近的機會。
“咦?那是漁船麽?好多魚!”姚叔諾突然驚呼一聲,有點激動的指着他們對面一艘緩緩駛過來的小船,“還有蝦蟹!”
嚴昭一笑,轉頭吩咐随從:“問問他們的魚賣不賣。”
姚白栀看漁船拖着裝滿魚的漁網前行,也很好奇,瞪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瞧——她前世在城市裏長大,這種畫面只在電視裏看過,這會兒能親眼看到古人捕魚滿載而歸,感覺很有野趣。
嚴昭的随從領命去找船家,船家便叫停了對面那船,買了兩簍子魚蝦蟹過來,于是兩位皇子和三位相府小姐公子就圍成一圈,開始欣賞活蹦亂跳的魚蝦,并就怎麽吃這個學術話題進行了一番深入探讨。
“……,這幾條大一些的鲫魚剃肉做湯最好,加一塊嫩豆腐,熬成羹以後,只加一點鹽和芝麻油就夠了,又鮮又清淡。”嚴昭說到這兒,看一眼姚白栀,“你也能吃,鲫魚不在服藥忌口之列。”
姚白栀已經被他說的要流口水了,就點點頭,又指着旁邊一條大魚問:“這是什麽魚呀?”
船娘道:“這是胖頭魚,也叫花鲢,紅燒也使得,單拿魚頭炖豆腐也使得。”
花鲢?!那應該做剁椒魚頭啊!一想起雙色剁椒魚頭那極具視覺沖擊性的賣相和沖鼻的剁椒味,姚白栀就不由咽了咽口水,深深惋惜這裏根本沒有辣椒,且她還在吃藥,根本不能吃辣。
想到這個,她例行呼喚了一下小安,例行沒得到回應,就不由意興闌珊起來。
四個多月了,好想回家。回現代那個雖然沒有別的親人,卻屬于她自己的小家,那裏雖然沒人伺候她飲食起居,也沒人幫她養貓哄她開心,但是她自由自在呀!她有手機電腦有WIFI,她想吃什麽都可以叫外賣,想貓可以雲養,雲養不滿足還可以去貓咖啡店……。
反正怎麽都比這裏好。姚白栀默默轉身走到一邊,看向越來越近的荷塘,聽着越來越清晰的采蓮女的歌聲,心裏卻越來越寂寞——我特麽本來只是個過客而已啊,說好的系統帶我飛,只是快穿,現在呢?系統說關機就關機了,丢我一個在這交通閉塞、各方面都很落後的古代生活,坑不坑?坑不坑?!
就算要丢,你也選個更高文明的世界丢我呀!那樣哪怕只是個無名小卒,肯定也比現在這樣做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來得愉快!
“怎麽了?是魚腥味沖着你了麽?”
身後突然有人說話,姚白栀吓了一跳,轉頭看見是嚴昭,心裏更火了。心說:你還來啰嗦,都因為你!要不是你好感度莫名其妙滿了,系統至于關機更新四個多月都開不開嗎?
她不耐煩的轉回頭,繼續看向前方,并不答話。
嚴昭跟她只隔着一步的距離,将她滿是不耐加惱火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當時就怔住了。他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自己也沒說什麽做什麽,阿栀怎麽突然就不高興了——他認識的阿栀,從來不曾這麽喜怒無常。
而且她剛剛的眼神,彷佛自己是個不知進退的閑雜人等,只站在這裏都礙了她的眼,偏他還多嘴多舌擾了她的清淨,簡直與莽漢登徒子無異。
當着松風的面,嚴昭很有些難堪,更難堪的是,阿栀好像身邊沒他這個人一樣,自顧看了好久采蓮蓬,才轉過身,對松風說:“我有點累了。”叫松風扶她進船艙休息。
嚴昭從頭到尾被無視,身在七月天,卻彷佛突然有一股三九寒風吹入心間,将他由裏到外凍了個透徹,半晌不能動不能言。
“也許她只是因為服藥忌口多,才不高興的。”嚴昭安慰自己,“這許多蝦蟹,她都不能吃,還有她愛的羊排、蹄膀、鹿肉等等都不讓吃,定是想起這些才不高興的,徐神醫是我薦去的她肯定知道,大約是為此遷怒吧?”
嚴昭漸漸說服了自己,心中那股難受終于減輕了些,又想阿栀從不是那等任性/愛發脾氣的人,剛剛冷臉對自己,恐怕她心中也要不安的,便囑咐随從好好看着嚴晧和姚家兄弟倆,當心別跌下船去,自己悄悄進了船艙去看姚白栀。
姚白栀正自己坐着喝茶,看他跟進來,眉頭皺了皺,轉念一想,趁着別人都不在,和他把話說清楚、順便發洩一下心中怨氣也好,便吩咐艙內侍女們去隔壁候着,只留松風守在門口。
嚴昭從沒有這麽忐忑遲疑過,他緩緩走到姚白栀面前,低聲問:“是不是吹了風,頭痛了?”
姚白栀搖搖頭,指指對面說:“殿下請坐,我有一番肺腑之言,想趁此機會與您說個清楚。”
嚴昭知道大概是什麽話,無奈的坐下來,苦笑一聲,道:“嚴昭洗耳恭聽。”
“殿下還記得上次在我家別院,您對我說過什麽嗎?”
嚴昭點點頭:“當然。”
姚白栀露出放心之色,“那便好了。殿下上次說過,我可以對殿下的打攪感到不悅,”說到這兒,她停了停,直視嚴昭,續道,“那我便坦白告訴殿下,今日我确實很不高興。爹爹說好了的,包下畫舫,叫我們姐弟出來散心,但一上船,您和三皇子坐在裏面——這還叫我們三個怎麽散心呢?”
嚴昭當即道:“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貿然……”
“說到‘貿然’,”姚白栀沒讓他說完就搶過話頭,“殿下還記得您上次許諾過我什麽嗎?”
嚴昭想起前事,心下一沉,想要張口解釋,姚白栀已經繼續說了下去,“您說,您以後要來,會先派人知會我,在我方便的時候再來訪,我沒記錯吧?”
嚴昭只能說:“沒有,是我的錯……”
“這倒不能說是錯,只是殿下的承諾未免……”姚白栀嘆口氣,“這樣一件小事,已是如此,何況其他?”
“不,阿栀……”嚴昭知道她沒明說的是什麽事,趕緊解釋,“今日事出有因……”
“今日事出有因,明日難保也不事出有因。何況派人提前打個招呼,再事出有因,也不至于辦不到吧,太子殿下?”
她的語氣充滿諷刺,刺的嚴昭五髒六腑無一處不疼,但這疼過後,他不知怎地,又覺出幾分歡喜來——不管怎樣,他至少做到了讓阿栀跟他坦誠相見,至少給了阿栀坦白講出心裏話的勇氣。
所以嚴昭深吸一口氣後,再次道歉:“是我不對,阿栀,我很抱歉。”
“殿下道歉,我一定要接受嗎?”姚白栀又問。
嚴昭一愣:“呃,不,我只是表示自己的歉意,你……”
他不知怎麽說下去,就停了停,姚白栀突然笑了,說道:“殿下大概從來沒遇見過我這樣無禮的人吧?您貴為儲君,能讓您道歉的有幾個?竟還敢說不接受。”
她一笑,嚴昭情緒再亂,也不由跟着笑了笑,道:“怎麽會呢?阿栀你做什麽都是對的。”
嘶……這家夥,怎麽突然忠犬人設上身了?差點讓她破功!
姚白栀努力穩住節奏,搖頭道:“不,正相反,我做什麽在家父和您看來,大約都無關緊要,但是太子殿下您,不管做什麽,哪怕是等在女眷即将上來的畫舫之中,也是對的。就連家父家母都不覺得您唐突失禮,只因為您是太子。”
“而我,”姚白栀嘆口氣,端起茶杯淺淺啜飲一口,放下杯子時,臉上已只剩憂郁之色,“再不高興,再覺得興致全無,也得強顏歡笑,招待兩位天潢貴胄,連我年僅八歲的弟弟,都得不動聲色的輸錢給兩位,哄你們高興。”
嚴昭完全想不到姚白栀是這麽想的,想解釋剖白,張了口卻不知道怎麽說,半晌才道:“你做什麽當然不會無關緊要,阿栀,我以前做得不好……”
姚白栀擡起手來阻止他說下去,“殿下,我與您到現在為止,一共只見過三面,您這樣稱呼我,合乎禮儀嗎?”她沒有給嚴昭再說話的機會,開始發動連環攻擊,“從兩只貓兒開始,您連續不斷的往舍下送東西,且點名給我,若您不是太子,您覺得東西能到我跟前,我還無法拒絕、叫人直接丢出去嗎?”
“當然,您可以說,您就是太子,身份如此,這本是您該得的。我也得承認,如果您執意要求娶我,哪怕我心中百般不願,大概也只能屈從,畢竟您是儲君,是下一任帝王。但若是如此,殿下真沒必要制造這些偶遇,也沒必要談什麽深情,還許諾您不可能給的東西。”
嚴昭搖頭道:“我……”
“殿下,您連提前派人打個招呼這樣的事都辦不到,要推給事出有因,難道來日宮中空虛,公卿之家紛紛推選美人,您就能拒絕得了了?王家、曹家、林家這些始終對殿下忠心耿耿的家族,都有适齡之女,您也能一概不要嗎?就算您能,若數年之後,您膝下猶空呢?”
姚白栀一口氣說完這些,長出口氣,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殿下之意,我都明白,我也可以為了家族嫁給殿下,但殿下始終是高高在上、有生殺予奪之權的君王,從那以後,我只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絕不敢奢想什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更不用說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
作者有話要說: 姚白栀:我都把太子怼成這樣了,系統你還不回來,你要不要臉?這虐心指數起碼得有七八十吧?!快帶我走!!!
系統:loading~~~~~~~~~~~~
姚白栀:辣雞!
太子:(生無可戀.jpg)看來得去怼苗逸飛回個血了
苗逸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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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下一更……吧……不知道幾點~
☆、正面剛
苗逸飛在碼頭足足等了一個時辰, 才看到姚家包的畫舫遠遠駛回,不由喜悅的站起身來。
自上巳節一別, 他已有四個多月不曾見過阿栀, 只聽母親說阿栀現在開朗許多,也敢說一些以前從不說的話了, 苗逸飛就更想見見表妹, 看看她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可惜他沒什麽機會。服毒才得以回京,他舅舅都不肯讓阿栀來看他, 他自己呢,也确實被毒素傷了腸胃, 時常胃痛, 出不得門——他娘也被吓壞了, 不肯放他出去。不過就算出得去,苗逸飛估計舅舅也會防他跟防賊一樣,根本見不到阿栀。
他躺在家裏正郁氣難平, 曹毓那個兔崽子居然混在王家人裏大搖大擺的來探望,以為他不知道是太子叫這兔崽子來看熱鬧的嗎?而且這不是曹毓第一次來了, 上次苗逸飛斷了腿,這條太子養的狗就來過一回,那時苗逸飛滿心煩躁, 懶得理會這些閑雜人等,這一次曹毓再撞上來,他就有點忍不了了。
幾乎不懂得忍耐是什麽的苗逸飛本想跟太子放幾句狠話,說他已經跟阿栀交代了, 若他有事,就是太子下的毒手,好叫太子不敢動他,沒想到曹毓這個王八蛋鬼精鬼精的,竟然打斷他不讓他說完,還轉頭就想辦法跟舅舅告了他的狀!
這些陰險小人!告狀也就算了,居然還找了個妖道胡說八道,硬把姚寧馨塞給他,好叫太子從老昏君和陳鳌的逼迫中解脫出來,真是卑鄙無恥之極!
因為拐走姚白栀一事,苗逸飛自己在這門婚事裏完全沒有發言權,無論是他那個官迷爹,還是一向肯聽他主張的娘,沒一個人問他樂不樂意。他倒是喊了不樂意,被他爹照屁股踹了一腳,他娘還說:“踢得好,再替我踢一腳。”
他爹從來沒有那麽愉快的聽過他娘的話,果真又踢了他一腳。苗逸飛捂着屁股氣呼呼的回房,想起姚寧馨這個賤人也曾對不起表妹,還沒得到報應,他又忽然想開了,娶就娶,反正娶不到表妹,他無所謂娶誰。娶回來以後,怎麽對待,還不是他說了算?
于是苗逸飛突然又配合起來,跟着去侍郎府見姚敏時,表現的還挺好,他父母以為他是真想開了,也就漸漸放松了對他的管制。苗逸飛這會兒又有耐心了,得了自由,也沒急着去相府,他特意等到老家有東西送來,才自告奮勇要幫忙送到別院,順便拜謝舅母——他那門親事的媒人,可是舅母的爹。
姚汝寧其實有點懷疑兒子的心思,但他親事都定了,哥哥家裏也防着他,應該不至于作出什麽禍事來,就叮囑了他幾句,叫他聽話守禮,否則就給他上手铐腳鐐,直到下聘那天才放開,之後就放他去了。
苗逸飛打馬直奔城外,到了別院,卻沒見到人,聽說舅母帶着表妹表弟坐船看采蓮蓬去了,他也不嫌熱,騎着馬又趕到曲水碼頭,幹等了一個時辰,才等到畫舫回來。
然而,當畫舫停穩,他滿臉欣喜之色迎上去的時候,出來的第一個人卻是太子嚴昭。
他兩世都恨不得親手除之而後快的嚴昭。
“大表哥?你怎麽在這?”姚仲謙跟在兩位皇子身後出來,看到僵立着的苗逸飛,趕忙叫他,“快見過太子殿下和三殿下!”
苗逸飛回神,皮笑肉不笑的道:“原來是太子殿下。”說着就作勢要行禮。
嚴昭一直面無表情,也不說話,就那麽看着苗逸飛。苗逸飛本來不想跪他,但姚家人在旁看着,他有前科,這時候硬頂,舅舅肯定還要收拾他,只能忍着恨意,紮紮實實的跪下去磕了頭,“苗逸飛拜見太子殿下,三殿下。”
“原來你就是苗逸飛啊。”嚴昭聲音冰冷,“起來吧。”
說完也不理苗逸飛,轉頭跟姚仲謙等人告辭,“今日打擾了,天色不早,孤和三弟得趕着回宮,改日再向相府致謝。”
王氏見太子神氣不對,說話也與之前不同,趕緊福身為禮,送他們兄弟先下船。
嚴昭颔首回禮,眼睛落在王氏身後的姚白栀身上,卻只見着兩團可愛的丫髻,想起她今日說的那些話,嚴昭心中仍是隐隐作痛,幹脆轉身下船,對讓到一邊的苗逸飛說:“聽說你有話想當面禀告于孤,擇日不如撞日,路上講吧。”
苗逸飛就要見到表妹了,哪肯走,立刻說:“殿下既然趕着回宮……”
“所以叫你路上說,不耽擱。”嚴昭說完就示意随從,自己大步出去,上了馬,才轉頭對跟的很吃力的嚴晧說,“三弟你坐車慢慢來,不急。”
此時苗逸飛也被兩個東宮侍衛夾着到了嚴昭面前,他端坐馬上,居高臨下道:“身體調理的怎麽樣了?可賽得馬?”
苗逸飛不甘心的回頭望一眼,見表妹戴着帷帽也下了船,正往這邊看,頓時升起一腔豪氣,笑道:“當然賽得!希望殿下輸得起!”
說完翻身上馬,大聲對王氏道:“舅母,我先護送二位殿下回京,明天再來拜見您。”說完轉頭問嚴昭,“誰先到城門誰贏嗎?”
嚴昭一揮馬鞭:“先到南橋者贏!出發!”打馬就走。
苗逸飛趕緊跟上,東宮護衛分了一半,也追了上去,王氏見到這一幕,很有些憂慮,叫了個下人跟着進城,好好盯着路上發生什麽,回府好報知相爺。
随從領命離去,等三皇子也上車走了,王氏才帶着繼女和兒子登車回去。一路上礙着年幼的兒子們,她也沒好多問,直到回到別院,才找機會問姚白栀:“我怎麽瞧着殿下不大高興?可是謙兒和諾兒調皮,惹怒了他?”
“沒有,謙兒諾兒懂事得很。”姚白栀很體諒繼母,主動坦白道,“是我大着膽子,問殿下為何言而無信,上次明明答應我,說再來要提前打招呼的。殿下大概覺得難為情,無言以對,所以臉色不好看吧。”
王氏:“……”
行吧,他們家這位大小姐也挺作的,她的命看來沒比姑奶奶好哪去。但她一貫不管繼女的事,便只說了一句,“以後和殿下講話還是要有分寸,那畢竟是儲君。”
“夫人放心,我覺得應當沒有以後了。”姚白栀笑眯眯的,“以後殿下真派人來打招呼,我就說忙着呢,不見。”
王氏頭痛的打發了她回房,轉頭又派了個親信下人趕路進城,請他們相爺明日有空來一趟別院。
這個下人怕晚了關城門進不去,一路打馬狂奔,結果剛到南橋,就遇見了前面那位也要進城報信的下人,他趕緊下馬問道:“你怎麽還在這兒?”
那下人指指南橋旁邊的土坡:“殿下和表少爺賽馬到這裏就不走了,夫人叫我盯着表少爺,我不敢走。”
“那你先盯着,我得趕在城門關之前回去。”
守在南橋的下人揮手送了人走,再往土坡上看時,卻見他們家表少爺不知為何,居然怒氣沖沖的逼近了太子殿下,似乎還想動手,還好東宮侍從離的不遠,立刻沖上去按住了他。好險好險,不然表少爺還不知道會給相爺惹什麽禍!
苗逸飛不知道就連相府下人都覺得他不靠譜,擔心他給相爺惹禍,還怒氣沖沖的罵嚴昭:“你胡說八道!”
嚴昭擺擺手:“放開他吧,不用擔心,苗公子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他面帶冷笑,等侍從退開,才對苗逸飛說,“我胡說八道?難道你到現在都不知道阿栀的死,與你也有關?”
“你少往我身上潑髒水!”苗逸飛咬牙切齒,“明明是你們奸/夫/淫/婦害死了她!”
嚴昭卻不動氣,繼續冷笑道:“你要這麽說,那姚寧馨沒進東宮之前,為何我和阿栀也總有不諧之處?啊,你定要說了,是因為我心裏想着姚寧馨,呵呵,苗逸飛啊苗逸飛,這種可笑的理由,你居然能從前世到今生都深信不疑,也真是蠢到死又活過來。”
苗逸飛大怒,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嚴昭突然問道:“你心裏一直想着阿栀,卻娶了王氏女,耽誤你們圓房了嗎?沒有吧,我記得王氏女還給你懷過一個孩子呢。”
苗逸飛被他突然插的這一句弄得啞然無語,嚴昭便收了笑,問:“所以你還真把我當情聖了?就算是情聖,我之前也不過只見了姚寧馨兩三次,何至于為了她冷落阿栀?”
“那你就是故意欺負阿栀!”苗逸飛怒道。
“我沒有欺負她,欺負她的人,是你。”嚴昭冷酷無比的說,“若非你一直從中攪亂,我和阿栀何至于夫妻離心、誤會重重,進而連姚家都牽扯進來?!”
“你胡說!”
“我胡說?”嚴昭看着苗逸飛,露出幾分憐憫的笑意,“這樣,我給你打個比方,前世的王氏女就不提了,你們本是怨偶,就說今生,等姚寧馨嫁給你,你們夫妻之間偶有龃龉,結果她的親兄弟都沒動靜,反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