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出一個外姓表哥,沖到你面前說,不許你對我表妹不好,我表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苗公子,你怎麽想?”
苗逸飛把這話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才領悟過來,“你什麽意思?你居然敢懷疑阿栀的清白?”
嚴昭:“呵呵。”
作者有話要說: 阿栀教太子做人,太子再教表哥做人,嗯,這是一個鄙視鏈~
☆、教做人
嚴昭冷笑, 覺得苗逸飛蠢到極點,苗逸飛同樣也覺得嚴昭蠢透了。
“你想什麽呢?阿栀從來只拿我當兄長, 若非如此, 能輪得到你娶她?你把阿栀當什麽人了?你以為她跟你一樣趨炎附勢,只因為你是太子就嫁給你嗎?”
嚴昭被這句話戳中傷處, 臉色更難看了一些, 反唇相譏道:“她當然不會,但她身後, 還有姚家。你能不能先把你滿腦子不合時宜的天真妄想、情情愛愛倒掉?好好想想當時的我,是對她了解得多, 還是姚相?更何況其間還有個江采青, 想方設法的引我去懷疑你, 你也配合她,自己送上門來加重我的猜疑、讓我們夫妻不和,反過頭來, 卻又怪我害死阿栀——我怎麽就沒有你那麽厚的臉皮呢?”
聽見江采青這個名字,一直處于憤怒之中的苗逸飛終于冷靜了些, 他把嚴昭描述的情境代入自己和前妻王氏之間,不去想那個人是阿栀,才漸漸明白一些嚴昭的意思。但苗逸飛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自己與阿栀的死有關的。
“那也是你自己活該, 這種事,你只要問一問阿栀不就知道了嗎?”
“我怎麽問?”嚴昭快讓面前這個明明長了一副聰明面孔、腦子卻彷佛只有一根筋的人給氣死了,“我真是開了眼界,原來你真的從頭到尾都覺得你一點兒錯都沒有, 所以才如此理直氣壯!”
“我錯什麽了?我又沒有娶了阿栀卻不好好待她,還嫌她不如別人八面玲珑、不能做賢內助;也沒有專寵小妾、傷她的心,還跟支持我的岳父打對臺;我更沒有一登上大位就翻臉不認人,以立她為後做籌碼逼迫岳父讓出權柄……”
苗逸飛一邊控訴一邊盯着嚴昭的臉,眼見自己越說他臉色越難看,心下真是暢快極了,可惜他最後還有一句沒來得及說,就被嚴昭卡住了喉嚨。
嚴昭一手揪着苗逸飛領口,一手狠狠卡住苗逸飛喉嚨,逼近他的臉,壓低聲音,惡狠狠道:“我的錯,我認!我也心甘情願這輩子贖罪!哪怕叫我把江山拱手讓給姚家,我都肯!你呢?苗逸飛,你做對了什麽,這麽理直氣壯?啊?你怎麽不想想,老天為何讓你重來一回?就為了讓你給我添堵嗎?”
苗逸飛用力掙紮,但就像嚴昭說的,他服毒傷了腸胃,只能吃流質食物,着實手無縛雞之力,直到因呼吸不過來,憋紅了臉,嚴昭放手,他才得以喘息。
“就你做的那些破事,你舅舅別說打斷你的腿,就是直接擰掉你的頭,也抵償不了!”嚴昭看着無法還口的苗逸飛,索性明說了,“既然你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那好,我來告訴你。其一,身為外姓表哥不知避嫌,令人誤解你和已婚表妹關系親密;其二,得了舅舅全力支持,十八歲就中進士、娶了王家大房嫡女、入東宮做屬官,卻不知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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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苗逸飛終于緩了過來,怒斥一聲:“你放屁!”
“任意妄為、蔑視儲君,導致東宮上下都誤會是姚相有意縱容,認為姚相盛氣淩人、欺人太甚,對姚相惡感進一步加深。”嚴昭不理他,繼續說下去,“其三,對明媒正娶的妻子百般挑剔,甚至當面指責王家家教不好,還說若不是你舅舅,王家早就樹倒猢狲散……”
苗逸飛吃了一驚:“你……你怎麽知道?這……這不過是我喝了酒,一時怒氣上頭,口不擇言……”
嚴昭冷笑:“那你口不擇言的時候,實在有點兒多。”
“這是我們夫妻房內之事!你怎麽會知道?”苗逸飛找回氣勢,怒問道。
“哦,到你自己了,就是房內之事。換我和阿栀,就是連你這個外姓表哥都能來說上幾句的外事了麽?”嚴昭反問完,看看四周,又道,“你還可以聲音再大一點,讓你舅舅家的奴仆都聽見,那樣我就省事了,讓人往官府報一個瘋癫,叫你鎖锢在家,省心省力。”
苗逸飛還惦記着前面的話,壓低聲音急問道:“難道王氏回家去都說了?她……她怎可以如此?她罵我家罵我舅舅家的,我可沒有跟長輩說去!”
嚴昭被他逗笑了,“是麽?那真遺憾你們夫妻不曾達成共識。不過你以前不知道嗎?王氏回家哭訴,王家沒把你叫過去教訓?”
苗逸飛:“……我去了,但她兄弟見到我,二話不說上來就打,我難道由着他們打嗎?”
“哦。”嚴昭明白了,“你跑了。”
苗逸飛低聲嘀咕:“跑之前還還了個手。”
“那王家都沒打死你,還真是看了姚相的面子。”嚴昭嗤笑一聲,“總之,經此一事,王氏後又流産,你們兩個徹底決裂和離,王家從此就和姚家有了不可彌合的裂痕,之後王家能在君相之間鼎力支持我,你苗逸飛實在居功至偉。”
苗逸飛半晌說不出話,嚴昭看他深受打擊,心情終于有些微好轉,繼續嘲諷道:“說來你苗公子真是嚴于律人、寬以待己,你整天罵我待阿栀不好,依據不過是江采青說的我待阿栀冷淡,但你自己呢?我可從不舍得罵她一句、動她一根指頭。”
“我也沒有動過王氏!”這件事苗逸飛還是要澄清的,“是她自己跳過來要打我,我躲開,她沒站穩摔倒才流産的!我都不知道她有孕!再說王氏本就是個潑婦,她哪裏能和阿栀相比?”
“哼!那王家還說人家女兒在家時溫柔娴靜,都是嫁給你以後,被你折磨成那樣的呢!”嚴昭說完,看苗逸飛還要辯解,便擡手道,“行了,這事總歸是過去了,再争也争不出什麽來,我也沒要替王家鳴不平——反正他們已經讓你苗家付出了代價,順便還從你舅舅那兒拿了利息。”
苗逸飛的怒氣又被點燃,嚴昭卻不給他爆發的機會,飛快繼續道:“我還有一句話很想問你,苗逸飛,你不是你父母親生的嗎?”
苗逸飛一愣:“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居然聽不懂?如果你真是你父母親生的,為何你長那麽大,除了連累他們受苦獲罪,任何一件報答他們養育之恩的事都沒做過?你還有弟弟妹妹是吧?他們也跟你不是親手足麽?你在東宮向我大放厥詞之時、串聯三弟舉事造反之日,有沒有想過他們?”
嚴昭一口氣說到這裏,長嘆一聲,道:“我知道我對不起阿栀,但我活了一輩子,對不起的只有她一個,于祖宗社稷、朝臣百姓,我都無愧于心。你呢?你禍害了自己家、舅舅家還不算,你還拉着我三弟造我的反,然後還給我下毒,你有沒有想過我死之後,朝中将面臨怎樣的動蕩?我無子,三弟謀反被廢為庶人,唯一能繼承皇位的居然是嚴煦那個蠢貨!”
苗逸飛确實從沒想過這些,所以他無言以對。
“大概你眼中,只有阿栀是人,旁人都不是人吧。哪怕嚴煦将江山斷送,國家分崩離析、百姓流離失所,你也都不在乎。啊,是我傻了,你當然不會在乎,你連待你恩重如山的舅舅、你親生父母、手足兄弟都不在乎,何況那些與你無關的布衣百姓?”
嚴昭說着說着又笑了:“這樣我就能明白,為何你一直不覺得自己有錯了。不過,你真的了解阿栀麽?你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嗎?你知道她病弱的身軀裏,其實有一顆大仁大義的心嗎?她連楚林那樣的小內侍都肯憐憫,怎忍見生靈塗炭?你不會以為,阿栀還會為此感激你吧?”
苗逸飛如遭雷擊,僵直的立在那裏,彷佛被劈掉了樹冠的樹幹。
“殿下。”東宮侍從遠遠提醒,“再不走,城門就要關了。”
嚴昭點點頭,揚聲說:“這就來。”又伸手按住苗逸飛肩膀,在他耳邊說道,“以你的心性,竟然乖乖答應娶姚寧馨,恐怕沒安什麽好心,但我還是要多嘴說幾句,前世我和阿栀之間的問題,從頭到尾都與姚寧馨無關,更不必說今生一切都變了。你若因前世之事報複她,那你就真白重活一世了,你還是那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
終于罵出自己一直想罵的話,太子殿下只覺通體舒泰,他收回手,還在袍子上擦了擦,之後才腳步輕快的下了山坡,上馬回城。
剩下苗逸飛在山坡上呆立許久,任憑他的随從怎麽喚,也不肯上馬趕回城裏,随從們一看這樣,都害怕自家少爺又中邪,正打算硬把他扛回去時,他又突然回神了。
“不回家了,去舅舅家別院。”他說完這句,轉頭上了自己的馬,就一騎絕塵的趕到了姚家別院。
姚白栀當時正在吃晚飯——大概王氏被她之前說的話吓到了,傳話叫她不用過去,自己在房裏吃了,就早點休息。正好姚白栀也不太有心情再應酬別人,想家這種事,要是一直不尋思,也就罷了,一旦想起來了,就很難平息。
而且系統真的下線太久了,四個多月,換了耐性不好的,恐怕都割腕自殺一千遍想回去了……咦?等等?好像也是個辦法耶……姚白栀剛想到這兒,丫鬟臨花就進來回報:“大小姐,表少爺不知怎麽又回來了,正跪在夫人院裏求見大小姐呢。”
跪在夫人院裏求見她?這是什麽騷操作?姚白栀蹙眉:“你怎麽知道的?”
“呃……是夫人院裏的小丫頭跑來傳話……”臨花見大小姐臉色不好,聲音就小了下去。
“哪個小丫頭?什麽時候夫人派人傳話,用得着小丫頭了?把名字記下來,明日告訴櫻桃姐姐。都是哪裏來的沒規矩的?”姚白栀板着臉把筷子一放,“不吃了,撤了吧!”
臨花吓了一跳,她們這位大小姐雖然嬌貴,但一向随和好伺候,平常她們犯些小錯,或者偶有逾越,大小姐也從不說她們,像今日這樣發脾氣,她還是第一遭遇見,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松風趕緊說:“愣着幹什麽?大小姐怎麽說的,沒聽見麽?表少爺胡鬧,夫人沒打發人告訴大小姐,用得着你們多嘴?出來幾天,府裏的規矩都忘了?”又勸姚白栀,“大小姐別和這些糊塗人生氣,您這才吃了幾口飯,一會兒還得喝藥呢……”
姚白栀也不說話,幹脆自己起身穿鞋,徑自往王氏院裏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寫這種互怼爽,嘿嘿
☆、調整策略
姚白栀揣着一股邪火往外走, 松風一愣之後,趕緊追上去勸:“小姐消消氣, 這大熱天的, 您可別氣壞了自己。”她不敢用力拉姚白栀,就輕輕扶住大小姐手臂, 随着她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壓低聲音說,“表少爺八成是被太子殿下教訓了。”
別人不知道姚白栀跟太子說了什麽, 松風卻多多少少聽見了一些,就大小姐說的那話, 別說太子, 換了任何一個男子, 恐怕都得當場翻臉。太子殿下不但沒翻臉,還始終一副“你說的都對”的态度哄着大小姐,論涵養、論對大小姐的愛重, 松風覺着,太子殿下真個是頭一份。
不過大小姐那樣不留情面, 殿下涵養再好,心裏總也有些難受吧?
表少爺偏偏這時候撞上來——雖然松風沒看見表少爺做了什麽,但就沖他上次拐走大小姐, 也知道他幹不出什麽好事來,被太子殿下教訓了也是活該。真虧他怎麽好意思又跑回別院來求見大小姐,還跪在夫人院子裏,天底下居然有這麽厚臉皮的人?也就仗着是他們相爺嫡親的外甥吧, 不然他能活到現在?
松風自己覺着,這時候大小姐還是不見表少爺為好,但她不敢直說,也不敢阻攔,大小姐的脾氣和從前不同了,自己決斷了的事,便是相爺,都未必能勸得大小姐回心轉意,何況她一個丫頭?
“嗯……”姚白栀聽松風提起嚴昭,那股邪火突然又消了,對,現在還不是紮苗逸飛心的時候,畢竟他只是小怪,嚴昭才是大BOSS。
不确定嚴昭徹底死心的情況下,她還不能把苗逸飛這個盟友一針戳死,而且松風說的對,嚴昭和苗逸飛見面肯定會說些什麽——如果嚴昭是因為重生才好感度滿百,那苗逸飛會不會也……?
“我沒生氣,不過咱們院裏的人是該好好管管了,你回去說說她們,尤其梅雪和臨花,我平素不愛說她們,她們心中竟也沒個數兒。”姚白栀站在院門口,回頭看了看裏面探頭探腦的丫頭們,“要說她們真不懂事,于姑姑在的時候,怎麽一個比一個聽話乖巧有眼色?不過是欺我面軟,不說她們罷了。”
松風應道:“奴婢這就去,那小姐?”
“我去看看,讓表哥這麽鬧下去,總歸不像話,你叫掬月來陪我。”姚白栀說完又不放心的囑咐,“我叫你去說,你可別再像以前一樣,叫梅雪、臨花一人一句就頂回來。她們兩個也都不小了,前幾日夫人還問我呢,你們四個大的裏面,若有不想留的,提前跟她說,她好再選好的來。”
松風吃了一驚,姚白栀就握住她的手說:“你是必得一直跟着我了,我希望你能擔得住我院裏這些人事,別叫我自己操心小丫頭和婆子們。我再跟你透個底,梅雪和臨花,要是聽話,我就再留她們一年,若是還跟以前似的,等回府裏,我就告訴夫人放她們回家去。我連候補的人選都看好了。”
大小姐一臉嚴肅認真,吓的松風有點慌,手心都出汗了,怯怯道:“奴婢這就去。”
姚白栀無奈:“你這樣子怎麽行?拿起架勢來!去吧!”
她松開手,看着松風哆哆嗦嗦往回走,幾步之後突然挺直了腰板,好像很堅定似的回去了,不由一笑。
果然,不是松風不能管事,是系統罷工後得過且過的她和性情軟弱的原主沒給過松風底氣。姚白栀笑過之後,又嘆了口氣,今天把太子怼成那樣,系統都沒動靜,看來她必須得做好系統永遠消失、自己永遠留在這裏的準備了。
要永遠留在這裏,自然要把生存環境改善到最舒适,以前湊合着差不多就行的,現在就不能再湊合。像梅雪那種連她的要求都敢駁回和臨花這等不知輕重、不分時間場合就沖進來哇啦哇啦講話,更重要的是,完全不喜歡貓、當着她就敢嫌棄回青金來添亂的,若不悔改,是堅決不能留了。
姚白栀正想着,就看見身材修長的掬月走了過來——掬月在四個大丫鬟裏排行最末,論樣貌、嘴甜、手工都不如前面三個,但她有個好處:養貓耐心,把兩只貓兒照顧的極好。而且沉靜心細,能幫着松風算賬,卻從不多話,只要好好培訓,将來是個做內管家的好手。
唉,要是可以,真想一直做個萬事不管的廢柴大小姐、只管享受就好啊!可惜,她今天把太子怼成那樣,估計丞相爹不會再縱容她了。
姚白栀帶着掬月心事重重的去了王氏住的院落,進去時,苗逸飛還在院裏跪着,看門的婆子悄聲說:“大小姐怎麽來了?”
旁邊小丫頭飛快跑到房門那兒去回報,等苗逸飛反應過來回頭看時,櫻桃已經迎了出來:“大小姐用過飯了嗎?夫人剛說怕大小姐食欲不佳,叫廚房再給大小姐加兩道菜呢!”
“用過了。”姚白栀簡單一答,就轉頭看向跪着的苗逸飛,“表哥這是怎麽了?”
苗逸飛臉色本來極其難看,見她看過來,強擠出一抹笑來,臉色頓時更難看了,“表妹,我有幾句話想與你說。”
櫻桃緊跟着就說:“外面熱,大小姐快進屋。”伸手攙住姚白栀,就帶她往王氏房裏去。
姚白栀也沒抗拒,進去以後,先給王氏行禮,然後說道:“夫人,讓表哥就這麽在院裏跪着,來來往往的下人看見,難免要亂傳話,不若我去跟他說幾句,打發他走吧。”
聽話聽音兒,王氏立刻盯了櫻桃一眼,櫻桃緊着退出去,查問剛剛誰跑出去傳話了,王氏自己對姚白栀道:“你表哥要是肯聽人勸,至于像現在這樣瘋瘋癫癫的嗎?再說了,他都定了親的人了,你一個待字閨中的表妹,怎麽好跟他多說?不成規矩!”
王氏幾乎沒有這樣跟繼女說過話,說完自己覺得是不是語氣有點沖,剛要緩和一二,就聽姚白栀道:“夫人教訓的是,要不,讓謙兒一起?我保證幾句話就打發了表哥走。”
王氏并不想跟繼女鬧僵,便讓人把裏間吃飯的姚仲謙叫出來,“陪你姐姐去勸勸你表哥,叫他別胡鬧了。”
姚白栀就和姚仲謙一起出門走到苗逸飛身邊,姚仲謙伸手去扶苗逸飛,說:“大表哥起來吧,有話好好說。”
“不。”苗逸飛死活不肯起來,就這麽跪着對姚白栀說,“阿栀,我對不住你,對不住舅舅,你讓我跪着說吧,這樣我心裏好受點兒。”
姚白栀姐弟:“……”
這人怎麽還哭唧唧的了?姚白栀勉強壓住心中不耐煩,道:“表哥自己是好受了,我們不好受呀!你不能這樣總想着自己呀!”
這話彷佛按了什麽開關,苗逸飛騰地一下跳了起來,但他在地上跪了有一會兒了,猛然起來,腿麻頭暈,還沒等站穩就要倒。
幸虧王氏不放心,安排了婆子在廊下看着,見勢不對,趕緊沖過來扶住了苗逸飛,将他帶到廊下坐着,又有丫鬟倒了茶水送來,苗逸飛喝了水,擡頭看見面前那姐弟倆的表情,突然眼圈一紅,哭了。
姚白栀姐弟:“……”
幸好苗逸飛還知道害臊,眼淚一出來,他立刻低下頭,假裝擡袖擦汗順便把眼淚擦幹了。
“阿栀,你最近好麽?”冷靜下來以後,苗逸飛擡頭問。
姚白栀點點頭:“挺好的。”又說,“還沒恭喜表哥呢,原來上次你跟我提起那位姚姑娘,是這麽回事呀!”
苗逸飛先是一怔,繼而苦笑:“并不是這麽回事,然而現在就這麽回事了。這事我做不得主,那位姚姑娘,大概也做不得主。”
兩個人打啞謎,姚仲謙和邊上的丫鬟婆子都聽不懂,姚白栀就繼續說:“爹爹說沒有的事,我還以為表哥騙我呢。”
“我怎麽會騙你?只是事情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以後我再告訴你,你放心,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絕不騙你。”
姚白栀心裏一陣激動,但眼下顯然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便說:“不是故意騙我就好,那我就不生表哥的氣了。你也餓了吧?要不讓謙兒陪你去外面廳中用飯吧?”
苗逸飛沖到別院,本來有很多很多話想跟姚白栀說,包括前世沒來得及說的,也包括今生恍然大悟後的忏悔,然而姚白栀開口就恭喜他和姚寧馨定親,一瞬間就讓他清醒過來。
是啊,一切都變了,他都和姚寧馨定親了,他要怎麽樣才能和阿栀說清楚這一切?他不能說了,最起碼不能現在在舅母的院子裏,當着這麽多人就說。他得好好想想,以阿栀能接受的方式告訴她,免得吓到她——別人看他苗逸飛是瘋子無所謂,至少在阿栀面前,他還想留住好哥哥的形象。
“好,我這就去,今日趕不回城裏了,我先去跟舅母告罪,求她收留我一晚。”苗逸飛心中有了計較,人就正常多了,居然還開起了玩笑,“阿栀回去吧,好好吃飯,聽說舅母家中介紹了一位神醫過來,阿栀可要好好吃藥。”
姚白栀點頭,又拍拍姚仲謙,也開了句玩笑:“記得替表哥求情啊。”然後自己先去跟王氏告退,先一步帶着掬月走了。
回到房中,見上下氣氛肅然,她心中滿意,先吩咐迎上來的梅雪:“去把飯熱一熱。”又單獨留下松風,低聲吩咐,“表哥今晚得留宿,一會兒你準備兩份葡萄冰碗,一份送去徐神醫那裏,一份送去表哥那裏,你帶着玉燕同去,打聽一下太子殿下跟表哥說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點兒估計大家都睡了,就祝大家好夢吧(捂臉
☆、皇家
罵過苗逸飛, 心裏輕松了一些的嚴昭進城追上嚴晧,一起回宮, 卻不料剛到內宮門口, 就被一個本不該在此的人堵住了。
“嚴煦拜見太子殿下。”二皇子陰陽怪氣的說着,拱手随便給嚴昭行了個禮, “父皇命臣弟等在這裏, 請太子殿下回來了,立即觐見。”
嚴昭微微一笑, 并不問他怎麽出來了,只點點頭說:“有勞二皇弟, 孤這就去。”又轉頭說, “楚林先送三殿下回去。三弟, 明日我再去看你。”
嚴晧剛點了頭,嚴煦就說:“不勞太子殿下費心,我這就送老三回去。”他說着不由分說攬住嚴晧瘦弱的肩膀, “怎麽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舍我其誰啊?豚兒弟弟, 你說是不是?”他有意強調“一母同胞”和“豚兒”兩個詞,說出來的時候幾乎像狠狠咬着這六個字一樣。
“二皇兄是叫我麽?”嚴晧一臉懵懂,“我不叫豚兒, 二皇兄一直禁足,是不是不知道父皇給我賜了名?”
看嚴煦臉色一瞬間變得鐵青,嚴昭就笑道:“是啊,父皇給三弟賜名嚴晧, 二皇弟剛出來可能不知道,以後可不要叫錯了。父皇很不喜歡有人再提及有關廢後吳氏的一切。”
嚴煦聽見“廢後吳氏”四個字,眼圈兒一下子就紅了,他惡狠狠的望着嚴昭,恨不得直接撲上去揍得他滿地找牙。就在這時,一只手從後面扯住他的袖子拉了拉,嚴煦盯着嚴昭的眼睛終于移開,冷笑道:“太子殿下教訓的是,不過,父皇還等着你呢。”
嚴昭看見是個年輕內監拉住了嚴煦,很有些驚奇,不由仔細看了一眼,卻發現自己并不認識此人,便道:“多謝二皇弟提醒。”又叮囑楚林,“好好護送兩位殿下回去。”
說完不待嚴煦再多話,就大步向乾元殿去,他這裏一進大門,近來頗失聖寵的高望嵩就迎了上來。
“殿下可回來了。陛下問了您幾次了。”高望嵩含胸彎腰,飛快的小聲提醒,“陳舍人午後來陪陛下下棋,把姚侍郎和苗侍郎兩家結親的事報給了陛下,陛下不知怎麽就遷怒到了殿下身上,當時就要宣您來見。聽說您帶着三殿下出宮了,更不高興,陳舍人就給二殿下求了情……”
果然是陳鳌的手筆,嚴昭點點頭,伸手扶一扶高望嵩手臂,道:“辛苦高常侍了。陪在二皇弟身邊兒那人,我看倒比從前伺候他的像樣,高常侍可認得?”
“臣以前還真沒見過他,不過這個好查,殿下等臣的消息。”他巴不得太子殿下吩咐事情給他做,這樣他才好上太子的船啊!高望嵩以前跟吳皇後一系走得近是近,但也只是留意禦前傳個消息或者在涉及中宮之事上說幾句好話罷了,吳皇後幹的那些大事,他可從沒參與!
高望嵩心裏想什麽,嚴昭自然知道,他也知道混到高望嵩這個地步的內監,除了皇帝,誰的心腹也不肯做,他們謹慎着呢!賣點消息拿些好處可以,真要他們拿身家性命押寶,他們是決不會肯的。
所以無論是一開始拉攏到的徐岚,還是現在主動靠過來的高望嵩,他都只叫他們去辦一些自己不方便,他們卻很方便的事。
兩人快速說完這幾句,也就到了大殿階下,高望嵩請太子上了玉階等,他自己溜進殿門往裏面瞄了兩眼,見郭德勝的徒弟守在內殿門邊兒,內殿裏卻沒有動靜,便指指外面,用眼神問那小子是什麽意思。
郭德勝的徒弟眉毛皺成一團,比劃了兩下,高望嵩就明白了,這是陛下要晾一會兒太子,便點點頭,轉身出去,悄悄告訴太子,就退到值房裏喝茶去了。
嚴昭早有準備,一臉恭順的在階上直站到夕陽西沉、殿內點起燈來,才有人請他進殿去面聖。
嘉泰帝晾了太子小半個時辰,心裏的火氣已消了一半,看他進來時滿臉恭敬,好像還有點惶恐,又更滿意了一些,“起來吧。帶你三弟去哪了?”
“回父皇,去了一趟曲水,看采蓮蓬。”
“采蓮蓬有什麽好看的?”
“三弟沒看過。”嚴昭露出幾分猶豫之色,最後還是說,“三弟上次說,除了那次被二皇弟帶出宮,他再沒出去過,不知道外面什麽樣,兒臣就……”
嘉泰帝聽了這話,一想小兒子的經歷,竟也覺得有幾分可憐,但可憐的小兒子不親近自己,怎麽反而親近太子去了?太子竟也沒因吳氏憎恨小兒子,他不會有什麽陰謀吧?嘉泰帝狐疑起來,冷哼一聲道:“他倒什麽都跟你說。”
好吧,他還是高估了這位父皇的人性,嚴昭假作局促狀,“父皇威嚴,三弟年幼,膽子也小,見了父皇雖有心親近,卻總是不敢開口多說,怕擾了父皇。”
嘉泰帝哼了一聲,不想再談小兒子,直接轉移話題問:“姚敏怎麽把女兒許配給了丞相的外甥?”
嚴昭一臉驚訝:“是嗎?兒臣不知。”
“不知?哈哈,好啊,朕姑且相信。”嘉泰帝冷笑幾聲,手在寶座扶手上摩挲了一會兒,突然說道,“既然木已成舟,也沒有皇家跟臣子搶媳婦的道理,朕午後想宣你來,你卻不在,只好把張天師找來商議,張天師說,除去姚家姑娘,其他人選的八字都不夠好,冊立太子妃之事,只能翻過年再說了。”
這話正中嚴昭下懷,“兒臣都聽父皇的。”順勢又提出條件,“三弟自小身邊只有太醫和宮人,無人教導,現下雖有先生帶着讀書,還是有些吃力,兒臣想着自己左右無事,不如去和三弟一同讀書,閑暇時候,也可以帶他出去走走,知道民生多艱。”
他只要求跟嚴晧一起讀書,而非參預政事,嘉泰帝十分滿意,當場就答應了,還破天荒留嚴昭用了晚膳,才叫他回東宮。
嚴昭一直保持一種受寵若驚的神态,直到回到自己房裏,才卸下所有面具,僵着一張臉,叫人伺候他沐浴之後,把楚林叫來問:“二殿下送三殿下回去了?”
“回殿下,只送了沒幾步路。開始二殿下不叫小的跟太近,小的跟在後面,看二殿下說了幾句話,三殿下都不吭聲,二殿下就冷笑,聲音大了起來,說二殿下不孝忘本,三殿下冷冷回了一句‘誰打我誰要殺我,我可始終沒忘’,二殿下就生氣的去扯三殿下衣領,小的和三殿下的随從擁上去攔阻,二殿下的随從也抱住了二殿下,兩下就分開了。”
楚林送到嚴晧寝殿,扯着太子大旗囑咐了內監們幾句,說要是二殿下來鬧事,趕緊報到乾元殿和東宮,別耽擱,否則三殿下有什麽,就問他們的罪。
“小的先斬後奏,沒事先請殿下旨意,請殿下恕罪。”楚林最後說。
嚴昭這會兒沒心情跟他啰嗦,就點點頭說:“你做得好。明日把剩下那只貓和伺候貓兒的人都送去三弟那裏,再給他挑一只活潑的小狗。”
他臉色不好看,楚林答應一聲就悄悄退了出去,其他宮人內侍也個個小心謹慎,一聲兒都不敢出。嚴昭本來歪在榻上閉眼假寐,卻因為這寂靜,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殿下……殿下……”微弱的呼喚聲傳入耳畔,嚴昭一個激靈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坐在床邊,床上躺着一個蒼白瘦弱的女子,女子呼吸時重時輕,偶爾還要喚他一聲。
他情不自禁的應了一聲,仔細看時,女子臉兒小小、五官精致,我見猶憐的樣子,不是阿栀是誰?嚴昭頓時大喜,伸手握住阿栀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柔聲道:“我在這兒,阿栀,別怕,好好睡吧。”
阿栀的手有點冷,他索性将她的手握在雙掌之間暖着,阿栀似乎感覺到了,很快就睜開眼睛,看見是他,迷蒙了一瞬,才出聲:“殿下……”
“是我。做噩夢了嗎?”嚴昭柔聲問,“別怕,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阿栀一雙閃着流光的杏眸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怯怯問道:“真的嗎?”
嚴昭重重點頭,阿栀垂下眼睑,聲音極細極低的問:“那……姚良娣她們呢?”
彷佛有兩片鑼在他耳邊用力敲響,嚴昭只覺心中劇震,姚良娣?姚寧馨不是跟苗逸飛定親了嗎?不對,姚寧馨已經進了東宮了!
他着急起來,趕緊跟阿栀解釋:“她們都不是我想要的,是吳後故意弄進來離間我們夫妻的!阿栀你不要誤會,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姚寧馨,我心裏只有你!她未婚夫的死也與我無關,你不要相信江采青的話,更不要相信苗逸飛那個蠢貨!”
阿栀似乎很疑惑:“是麽?那殿下為什麽只去見姚良娣,不來看我?”
“是我蠢,阿栀,我被江采青騙了,以為……,我沒有和姚寧馨怎麽樣,阿栀,我只是想試試你在不在意我。我以後再也不犯蠢了,我把她們都送走好不好?以後只有我們兩個在一起……”
“只有我們兩個?”阿栀突然悲傷起來,“這怎麽可能呢?你是皇上啊,你有後宮佳麗三千,怎麽可能只有我們兩個?你這麽哄我,是不是因為我快要死了?”
嚴昭剛要說不是,阿栀已經開始咳嗽,她咳的越來越厲害,嚴昭手足無措,親眼見着她咳出血來,鮮紅的血花一朵朵在她胸口綻放,直至她再沒有了呼吸。
“不!阿栀!”
嚴昭驚醒過來,眼前除了伺候的內侍宮人,并無染血的阿栀,他松口氣,坐起身來說:“水。”
內侍趕忙倒了杯溫水送到他跟前,嚴昭接過一口飲盡,又叫人拿外袍給他穿,然後穿鞋出門,站在門外遠望濃黑夜色下的南方——他的阿栀還好好的活着,就在那個方向安然沉睡,這多好啊,這簡直是難以置信的好。
要知足,嚴昭告誡自己,他想要的除了阿栀,上一世已經都得到了,這一世他唯一應該做的,本就是讓阿栀舒心暢意、随心所欲的活着啊!還想那麽多其他的幹什麽呢?
前生阿栀無怨無悔的對他,這一世也該換他無怨無悔了。
作者有話要說: 原來這麽多修仙黨!不行我不能修了,我去睡了,晚安大家
☆、換副本了
姚白栀并沒有睡着, 她還在琢磨苗逸飛回的話。
“表少爺說,太子殿下是跟他解釋上次的事, 就是表少爺讓二少爺回來給您傳話那事, 太子殿下說,與他無關。表少爺還說, 他想明白了, 雞蛋碰不了石頭,那位畢竟高高在上, 碰來碰去,碰的自己頭破血流, 都未必碰破人家一點兒皮肉, 沒意思, 以後還是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松風說這話時,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氣,似乎跟姚白栀一樣不相信這是苗逸飛會說的話。
“表少爺還問奴婢……”松風有點猶豫, 盡量隐晦的說,“太子殿下和大小姐的事。”
“問什麽?問太子殿下有沒有求親?”
松風點點頭, “奴婢說奴婢不知道這些事情。表少爺又問您對殿下怎樣,奴婢說‘自是以禮相待’,表少爺尋思了一會兒, 突然高興的問大小姐是不是今日給太子殿下氣受了……”
姚白栀現在想起那會兒松風臉上惶恐不安的神色都還想笑,今天自己那番“大逆不道”的話,大概真的吓到松風了。
這樣的松風自是不肯承認自家大小姐敢冒犯太子,但她的神色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