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妃,最終的定親對象會是個短命鬼,他要真有什麽心思,等着就行了,何必費這些力氣?
“不是我在意她。”姚白栀想了想,正色說道,“實在是她在我面前被提起的次數太多了。表哥為什麽篤定你跟姚姑娘有什麽?他是怎麽早早知道姚姑娘的閨名的?你又是怎麽知道他說你壞話一定跟姚姑娘有關的?這一切都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解釋,大概只能是你們三個有什麽前世冤孽。”
嚴昭心中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 除夕和大年初一停更,初二看情況,提前給大家拜年啦~
聽說今天是情人節,祝單身狗們早日找到有情人,留言可得小紅包一只(僅限單身狗,24點之前有效哦~為了發紅包,提前更新!)
非單身的不管啦,反正有人給你們買禮物2333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窗外細雪飄飄, 室內暖意融融,姚白栀手指輕輕敲擊桌面, 耐心十足的看着嚴昭, 好像正認真等他解惑。
嚴昭騎虎難下。他并不想讓阿栀知道曾經有過……那麽樣一遭前世,如果可以, 他更希望忘卻前塵, 和阿栀重新認識,竭盡自己所能的對她好、讓她無憂無慮快活平安, 最後與自己一點兒彎路也不走的白頭偕老。
偏偏半路殺出個苗逸飛!攪和了他和阿栀的初遇不算,還口無遮攔的跟阿栀說了那麽多不該說的話!要不是已經晚了, 嚴昭真想把苗逸飛大卸八塊。
“也許吧。”他最終只模棱兩可的說了這三個字, 就把話題繞了回去, “我猜對了吧?下月初九,生辰之約?”
姚白栀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聳一下肩, 說:“行吧,算你猜對。天不早了, 又開始飄雪,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城郊既有雪災,殿下肯定很忙, 正事要緊,不必天天都來。”
她以為逐客令下的這麽明顯,太子殿下這樣的身份,肯定起來告辭了, 誰知嚴昭竟然說:“我不累。而且相府離宮城這麽近,再晚些也不怕。”又說,“京郊雪災,只有幾個村受災嚴重,我今日親自去過,料想他們不敢再敷衍,有曹毓盯着,再有個三五天也就安置好了,不忙的。”
姚白栀:“……”
問他事情他不說也就罷了,還賴着不走!她皺着眉看了嚴昭兩眼,見他臉上雖然淡定如常,眼神卻似乎有些小心翼翼,正看自己臉色。
這叫啥,抖M受虐體質?姚白栀搖搖頭,沒理他,随手拿起桌上一本書翻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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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昭松了口氣,只要不是起身就走就好,他繼續剝松子,過了一會兒,等姚白栀暫時放下書喝茶時,才趁空問:“好看麽?這書是講什麽的?”
這是姚白栀從他前陣子送來的一箱新書裏挑出來的一本短篇故事集,“還行,就是一些因果循環、神鬼妖怪之類的小故事。”
“你喜歡看這類書麽?”
姚白栀看着他,突然笑了笑,說:“你猜。你不是挺會猜的嗎?還能未蔔先知。”
嚴昭:“……”
看來她還是在意他回避了的那些疑問,嚴昭無話可說,沉默半晌後,自己告辭走了。
姚白栀送走他就回了自己小院,抱過金來一邊揉它臉一邊沉思。嚴昭怎麽都不肯提,苗逸飛卻肆無忌憚啥都說,是不是說明他們的前世,嚴昭确實做了很虧心的虧心事,而苗逸飛相對無辜呢?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前世,會不會與自己有關?如果有關,那個前世的自己遭遇了什麽?應該不至于像現在這麽背,一進來系統就關機了吧?不,是肯定不會,畢竟前世那倆沒重生,不可能好感度直接滿百!
那……是“她”攻略成功了?!系統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死機下線的?
艹!那可大事不妙!如果她和已經攻略成功去往下個世界的姚白栀,是從同一條主線開始的,換言之“她們”連接的是同一臺主機,那進入這個世界後,因為兩個攻略目标的重生,這條主線就能已經分了岔。
一個“她”攻略成功,支線順利延伸下去,與主機之間連接通暢:另一個她卻被卡在這裏,系統被迫關閉,連不上主機,就此成為斷點……。
很好,很完美,主機完全察覺不到異常,也就不會遠程調試啓動開不了機的小安,沒有系統的她也就徹底被留在了這裏。
呵呵,真的很想問候嚴昭和苗逸飛的祖宗十八代呢!
這個可能性很高的猜想令姚白栀又惱怒又沮喪,之後兩天嚴昭再來,她就又送了他兩碗閉門羹吃。直到第三天,他們一家收拾行裝,将登車前往北鶴山溫泉山莊時,嚴昭掐着時間趕來送行,才算是又見到了面。
“別忘了初九之約。”嚴昭站在穿着白狐裘的姚白栀身旁,低聲說。
白毛球形姚白栀擡眼看他一眼,一句“你到底做過什麽虧心事”到了嘴邊,最終還是咽下去沒說,只點點頭。
嚴昭察覺到她心情不好,就問:“可是昨晚睡得不好?瞧着你不太有精神,路上颠簸,要不要推遲一日,休息好了再去?”
“睡的是不太好。”
懶得怼他,他自己偏還送上門來,姚白栀眼睛轉了轉,說:“做了一個很荒唐的夢。”
嚴昭不知是圈套,問道:“什麽夢?”
“夢見我做了太子妃,但你一點也不喜歡我,還把姚姑娘接進宮做良娣……”她剛說到這兒,就見嚴昭臉色一變、神态肉眼可見的僵硬起來,“然後我就像陳阿嬌一樣幽居長門,還連累得爹爹辭去相位、姚家風光不再,然後我就吓醒了。”
他們兩個靠邊兒說話,其他人都有意離得遠遠的,想給太子殿下一些空間,所以姚白栀不擔心被人聽見,說得格外直白,并且意料中的看到嚴昭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看來嚴昭的前世和原劇情出入并不太大,姚白栀心中有數後,又加了一劑藥,“最可怕的是,這夢我已經連做了三天了,每次吓醒,都有點不知身在何處之感……”
嚴昭不知不覺攥緊拳頭,仰頭看了一眼晴朗湛藍的天。
姚白栀看着他僵硬緊繃的側臉,感覺到他身上突如其來的痛苦不甘氣息,不知為何,突然心中一軟——算了,如果真像她猜測的那樣,有一個“她”已經攻略成功離開,那麽嚴昭肯定也已經被虐過了,瞧他這樣也知道虐得不輕,她還是點到即止吧。
“所以還是今天就去莊子上吧,泡泡溫泉,也許就睡得好了。”她強行轉移了話題,“外面冷,我就先上車了,殿下別送了,早些回去吧。”
說完也不等嚴昭回話,欠身行了個禮就往馬車那邊走,等嚴昭回神時,她已經扶着松風要上車了。
嚴昭趕緊跟上去,先叫一聲:“阿栀,”等她回頭看過來,才接着說,“你信我,但有我在,一切噩夢都只會是夢,絕不可能成真!反之,你的一切美夢,我都會幫你實現。”
姚白栀與他對視片刻,嘆息道:“那就走着看吧。”
以前她一直以為嚴昭是從原劇情或者某個崩壞過的什麽劇情裏重生的,以為他的痛苦和悔恨都是因為原主、與自己無關,所以總能冷眼旁觀、不當回事,心情好就敷衍他幾句,心情不好就翻臉,讓他嘗嘗喜怒哀樂全懸于他人一念之間的滋味,如此既為原主報仇,也算完成自己的虐渣任務了。
直到嚴昭當面将她的喜好說的頭頭是道,姚白栀才漸漸意識到她很可能并不是個誤入的看客,而是嚴昭心中那位“正主”——這樣一來,很多事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絲希望也随之破滅。
姚白栀是很不開心的,嚴昭對她再好、姚家再富貴,也掩蓋不了這個時代的落後愚昧——去北鶴山不過幾十裏,換到現代,開車用不了半小時就到了,這兒呢,坐馬車颠颠簸簸得三四個小時!
更不用說她身為相府小姐,卻跟坐牢一樣,每天只能去家中花園放個風,一年到頭,能真正出門随便走走散心的機會不超過三次,哪裏能跟現代無論什麽時候想去哪就去哪兒的自由相比?
所以她不想見嚴昭。被迫見了,也并不想跟這個罪魁禍首說話,勉強說了,也只想怼他怼他再怼他!
可是怼完了,她心裏也并沒有很痛快,看他露出那種神情,想想他這一向,不管自己多麽喜怒無常刺激他,都無怨無悔,還特別擔心她的病、早早就請了徐神醫來,也能猜到那個攻略成功、早死脫身的姚白栀虐得他不輕。
她就下不去手了,好比一個人犯了罪,當他認罪、承擔應得的刑罰之後,再趕盡殺絕就不那麽合适。尤其嚴昭也沒對不起她過——他對不起的是另一個“她”,那個“她”吧,還拿了獎勵美滋滋的攻略下一個世界去了。
真是名副其實的前世冤孽。姚白栀上車後就斜斜倚在靠枕上,合上眼,一句話都不想再說。
以後的路,她顯然沒有選擇餘地,不走一步看一步,還能怎麽辦呢?
被沮喪疲憊的情緒籠罩,就算終于如願住進了溫泉房,姚白栀也高興不起來,一直悶悶的呆在房裏。幾個丫鬟見她這樣都很擔心,想盡辦法、連貓出動,也沒逗得大小姐多笑幾聲,松風只能回報給了王氏知道。
王氏不是親娘,轉頭告訴了姚汝清,姚汝清就讓人把小山上的暖閣燒熱,叫了女兒一起上去賞景談心。
登高望遠總能讓人心胸暢快,姚白栀站在姚汝清身邊,望着西北方一片嫩黃色,終于有了點精神,驚奇道:“那是蠟梅麽?這麽早就開了?不是得到臘月?”
“有早開的。咱家園子裏也有幾株結了花苞,眼看就要開了,”姚汝清說完,側頭看一眼女兒,“你莫不是來了以後就沒往那邊去過吧?”
住到莊子這幾天,她确實沒出過自己小院——這幾日天特別冷,王氏叫她不必過去請安,她又心煩,當然不會出去了。
“天太冷了……”姚白栀嘀咕着回了一句。
“只是天冷麽?”姚汝清問。
“不然爹還想聽什麽?”
姚汝清:“……”皺着眉将女兒又打量一遍,“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胸悶麽?夜裏咳麽?”
姚白栀搖搖頭:“沒有。”
“那你是怎麽了?”
他非得要問,姚白栀有點煩了,幹脆說實話:“沒怎麽,就是一想到過了這個冬天,皇上就會下旨,就覺得沒意思。”
“胡說八道!”姚汝清斥了一句。
姚白栀縮着脖子,悻悻道:“我不想說的,是爹非要問。”
姚汝清看女兒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想教訓吧,怕她鑽了牛角尖,再鬧出病來,不教訓吧,她蔫巴巴的樣子也好不到哪兒去。這會兒又寧願她像之前那樣振振有詞的和自己争論了,好歹有來有往,能辯明白道理。
沒辦法,姚丞相只能按捺住脾氣,緩和了語氣說:“先前你不是和殿下相處的不錯麽?”
“是不錯,他單方面。”
姚汝清:“……”
氣的扭頭往梅林那邊看,正琢磨怎麽勸說女兒,忽然發現有一行人從梅林裏出來,不由奇道:“這種天氣,還真有人進山賞梅?”
姚白栀跟着看了一眼,因為遠,也看不太清,所以她很快就收回目光,跟姚汝清說:“爹別操心我了,我已經認命了,只要姚家好好的,女兒沒什麽。”
姚汝清聞言轉頭與她對視,發現她竟然是認真的,想說她幾句,沒出口就化作了嘆息,“我就不明白了,太子殿下到底哪裏不好?你何至于此?”
“不是太子殿下不好,是生為女子不好。”姚白栀說了句心裏話,“如果有下輩子,我想做個男兒。”
這還怎麽談?姚汝清拂袖而去,姚白栀自己在暖閣裏坐了一會兒,還是沒什麽心情,起身正要叫松風給她穿鬥篷離開,卻發現從梅林出來那一行人已經縱馬奔到自家牆外。
為首一人身披玄色大氅,劍眉星目、玉面紅唇,懷裏還有嫩黃色的花朵時隐時現,不是嚴昭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年好呀!小夥伴們,有沒有胖三斤?!O(∩_∩)O
☆、重新振作
姚汝清從小山上下來, 心中煩惱,便沒急着去哪, 雙手抄袖在莊子裏漫步。他想不明白阿栀這個孩子怎麽突然就有了這些奇怪想頭, 好好的說什麽做女子不好,想做個男兒——這想法自然是沒錯的, 女子無論如何也沒有男子自由自主, 也很難像男子那樣建功立業、青史留名。
但既然已經生為女子,再想這些, 只會徒增煩惱,毫無益處。姚汝清不是沒見過先例, 他少年時, 曾聽原配妻子說過, 賀家有一位在閨閣中就傳過才名的女子,出嫁兩三年就郁郁而終了。
“家裏人都說,她就是太伶俐了, 什麽都看得清楚明白,卻偏偏只能困在後宅之中, 就像能在山林中放歌的鳥兒,關進籠子,只有死路一條。我娘就說, 寧願我們都癡愚一些,踏踏實實過日子就好。”
妻子的話言猶在耳,他們唯一的女兒卻在不知不覺間拐到了一條他們誰也不想讓她去的歧路上。
“相爺,太子殿下來訪。”
姚汝清回神:“殿下已經進門了?”
“是, 已經往前廳中引了。”
姚汝清忙快步去了前廳,先跟嚴昭見禮寒暄,等看到他身邊內侍捧着的幾支蠟梅後,才明白過來,“臣方才看到有人從梅林中出來,想不到竟是殿下。”
嚴昭笑道:“今日父皇召見,從行宮出來後,聽說蠟梅開了,我就去折了幾支,想送給阿栀賞玩。”
姚汝清面露難色:“阿栀……”
阿栀正等在小山上的亭子中。她看到嚴昭帶着蠟梅花過來,猜想丞相爹一定會叫她見人,便幹脆也不回去了,就在這裏等着。卻沒想到,等來等去,沒等到人,只等來幾支芬芳嬌嫩的蠟梅和一個大盒子。
送東西過來的是兩個婆子,只說是相爺讓送來的,別的一句話沒說就告退了。
姚白栀看了幾眼花兒,見開的确實好看,就交代掬月回去找個花瓶插起來,自己打開那大盒子。
“靴子?”她有點疑惑的把盒子裏一雙小皮靴拿出來,“咦?裏面好像還有東西?”
伸手進靴筒裏摸了摸,摸出一個拴着小羽毛的黃色線球,晃動間,球裏還有東西叮鈴作響——居然是貓玩具?!
松風見大小姐面上表情鮮活了些,趕緊湊趣問道:“怎麽靴子裏還有個線團?還系了根羽毛做什麽?”
“是給貓們玩的。”姚白栀臉上有了點兒笑模樣,擡頭抛了兩下掌心這團線球,發現纏的還挺結實,也有重量,裏面的鈴铛有響聲卻又沒大到吵人的程度——嚴昭同志這是又抄襲“她”的“創意”了吧?
松風伸手進另一只靴子裏摸了摸,又摸出一個藍色的線球來,交給姚白栀後,看了看靴子,說:“這靴子裏面還有絨毛呢,暖和和的,看大小正是大小姐能穿的,大小姐要不要試試?”
姚白栀卻突然問:“今天初幾了?”
“初四。”
那就對了,這靴子估計是嚴昭送來,叫她初九那天穿的。不過他到底打算帶她去哪啊?怎麽還要穿這種皮靴?以及,他人都來了,居然只送了東西,沒要求見面?奇怪。
姚白栀坐下來,叫松風幫她換上靴子,“稍微有點寬松,應該還能再加一雙厚點的襪子。”又起身走了幾步,感覺鞋底很厚很舒服,回頭正要跟松風說話,就看見窗外遠處有人影晃動,她立刻坐了回去,再悄悄探頭往外看。
院牆之外,有一行騎士繞到正對着亭子的南方停下,姚白栀遠遠看見嚴昭被簇擁在中間,正望着這邊,就回頭吩咐:“都坐下。”
松風幾個聽話的坐下來,姚白栀回身繼續看着外面,想等嚴昭走了,再回自己院裏去玩貓,然而她等了又等,外面那人就是不走,始終騎在馬上望着這邊。
“他不冷麽?”姚白栀低聲嘀咕,“就算他不冷,別人……和馬也冷吧?”
她都看見白馬不耐煩的轉了好幾圈了!
松風猶豫半天,終于還是低聲提醒:“殿下大概是想遠遠看您一眼再走。”
姚白栀沒好氣的瞪她一眼,這還用她說?松風縮縮頭,見大小姐沒出聲,又大着膽子說:“今天外面風挺大的呢……”
“風大怎麽了?也不是我叫他在外面站着的!”她今天可沒給嚴昭閉門羹吃,是他自己送了東西就走的,這會兒呆在外面學什麽程門立雪啊?
松風就不敢說話了,主仆幾個又等了得有一刻鐘,外面那位殿下還是沒有要走的跡象,姚白栀心中惱火,站起身來叫松風給她穿鬥篷,然後推開門就下了小山回房了,整個過程都沒往院牆外看一眼。
回去以後,松風趕緊叫把貓抱過去陪大小姐玩,自己悄悄打發人去瞧,不一會兒小丫頭回來說:“外面沒人了。”她這才替她家大小姐安心。
姚白栀拿着玩具線球逗了會兒貓,就丢給它們自己玩。倆貓對這個新奇的玩具很感興趣,很快就表演起了前腿踢球絕技,屋子裏響聲不斷,看着貓兒憨态可掬的樣子,姚白栀的心情也終于好了些。
“人走了嗎?”她突然問。
松風怔了怔,小聲答道:“走了。”
姚白栀就沒再說話。之後幾天她仍然足不出戶,卻漸漸振作起來,恢複了以往的作息,練字學畫看書玩貓泡溫泉樣樣都不耽誤,姚汝清聽說以後,放下心來,“那日勸住了太子殿下,沒讓他們見面,果然是對的。”他心想。
到初九這天,嚴昭一早就打發人來說,他得先去行宮拜見嘉泰帝,大約午後會來接姚白栀。
姚白栀當然不急,她該做什麽做什麽,等到吃過午飯,聽說太子已經來了,才換好衣服,穿上他送的靴子,出去見人。
姚汝清沒交代什麽就放他們走了,倒是嚴昭說,要去的地方帶着丫鬟們可能幫不上忙,不如帶兩個媽媽去,最後姚白栀便只帶了鐘梁兩位媽媽,把松風等人留在了家。
馬車出了莊子,轉向北,一路行到山邊才停下來,嚴昭親自等在車邊,扶姚白栀下車,看見她穿着靴子,笑問道:“大小還合适麽?”
“嗯,還行。”姚白栀說着還在雪地上踩了踩,“套一雙氈襪正好。”
“那就好。”嚴昭松開扶着她手臂的手,讓鐘媽媽上前扶着姚白栀,自己回手指了一下山上,“今天風小,不那麽冷,我帶你踏雪尋梅,怎樣?”
怎樣,都來了還能怎樣?姚白栀仰頭看了一眼白雪覆蓋的山體,問:“梅林在哪?怎麽看不到?”
“在裏面山坳。高處看着清楚,山下卻瞧不見。”嚴昭打發人前面開路,自己走在姚白栀右邊,遇到不好走的路,就搭把手扶一把,同時随口講幾句北鶴山其他時節的景致。
姚白栀好久沒體會過脫離四方宅院的自由了,所以雖然天有點冷、爬山也有點累,她心情還是很不錯,就連穿着靴子踩在雪上的咯吱聲都讓她覺得愉快,便難得的捧嚴昭的場,和他一邊走一邊聊。
“……梅林西邊還有處山泉,泉水甘冽,釀酒最合适不過。行宮每年都會取水釀酒,進貢到宮裏,今年我來督促行宮修繕時,還叫他們釀了些柿子酒,甜甜的,也不醉人,等過幾日能喝了,我就叫人給你送去。”
“那就多謝啦。啊,險些忘了,今日殿下生辰,我準備了一份小禮物,希望殿下不要嫌棄。”
嚴昭怎麽會嫌棄?他驚喜不已:“怎麽會?只要是你準備的,無論什麽我都喜歡。”
呵呵,希望一會兒你見了也能這麽說。姚白栀仰頭看一眼山上,問:“有休息的地方嗎?”
“有,怕你會累,前面有處獵戶造的木屋,已經叫人收拾過了,我們進去歇歇,喝杯茶再往前走。”
果然,轉過彎,姚白栀就看見一個外表看起來就很簡陋樸拙的木屋,木屋四周有侍衛值守,等嚴昭打開門,讓她進去時,裏面已鋪設好了引枕座墊,連烹茶的水都煮沸了。
她走進去轉了一圈,見四壁都挂着氈毯擋風,火爐燒的正旺,還連着個小火炕,燒的屋子暖烘烘的,便解開鬥篷交給鐘媽媽,又問梁媽媽要了給嚴昭的禮物,最後叫她們出去等。
“不知道殿下的喜好,思來想去也不知送什麽好,就幹脆給殿下寫了幅壽字。”姚白栀說着把卷軸放到炕邊那張明顯不屬于此地所有的紅木八仙桌上。
嚴昭過去幫忙展開卷軸,見紙面一個大大的壽字憨态可掬,細看之下這壽字又是由許多字體不同大小不一的小壽字拼成的,那份驚喜頓時翻了一番。
“我手上無力,寫得不好,殿下別見笑。”姚白栀又說。
嚴昭擡起頭,滿是感動的看她一眼,道:“哪裏不好了?寫得非常好。”說着又低頭細看字體,卻越看越奇怪,不由擡頭問,“你用什麽字帖練的字?”
姚白栀低頭一笑:“也沒什麽字帖,照着一本詩集練的。”
嚴昭一怔,繼而一喜,雙目落在她白瓷一般細膩潤白的臉上,幾乎忍不住想沖上前抱她一抱。
“殿下看我寫的還行麽?”姚白栀察覺到他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過于火熱,趕緊又問了一句。
“以你練字的時間來說,已經很好了,不過有幾個字,你下筆時轉折不太對……”他說着指了幾個字給姚白栀看,又倒了杯水,伸手蘸着水在桌上比劃,告訴姚白栀正确的寫法。
姚白栀認真聽完,從袖子裏抽出一張折好的花箋,遞給嚴昭,說:“正好,我還帶了新寫的一篇字,殿下幫我看看吧。”
嚴昭不疑有他,接過來打開,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頂頭四個大字:婚前協議。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突然有了契約婚姻的feel
☆、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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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協議
甲方:姚白栀
乙方:
為了明确婚姻關系中甲乙雙方的權利和義務, 防止婚後可能出現的矛盾争端,經雙方平等協商, 自願在婚前達成如下協議, 以資共同遵守:
一、未經甲方書面允許,乙方不得與甲方有任何親密接觸, 包括但不限于敦倫、親吻、擁抱等;
二、甲方嫁入東宮後, 乙方應為甲方提供獨立住所,只有在甲方允許的情況下, 才可留宿(僅限甲方指定床位);
三、甲方有義務配合乙方在各種場合行使太子妃職責;
四、雙方不得幹涉對方的興趣愛好,生活中各自獨立、互不幹擾;
五、乙方若要納妾, 人選須經甲方認可, 并保障甲方作為太子妃的權威;
六、雙方随時可以向對方提出結束婚姻關系, 另一方不得拖延阻撓。
其他未盡事宜,由甲乙雙方協商解決。本協議一式兩份,甲乙雙方各存一份。
甲方:(簽名蓋章)
乙方:(簽名蓋章)
嘉泰十四(戊戌)年十一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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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箋上字不多, 嚴昭一口氣讀完,剛剛還火熱的心瞬間就被一層冰封住了。
姚白栀站在旁邊, 瞧着他臉色等他開口,嚴昭卻像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不動的盯着那張花箋, 她捏了捏手指,硬着頭皮問:“寫得怎麽樣?”
聽見她的聲音,嚴昭終于動了動,然後緩緩轉過頭, 眸光幽深的望着她,問:“你是認真的?”
姚白栀被他這樣看着,不知為啥有點慫,但她确實是認真的,就點點頭說:“如果這門婚事無可挽回,那……這就是我的條件。”
“無可挽回……”嚴昭低聲重複,眸光一閃,透出幾分痛楚來,“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不同意,我也沒什麽辦法。”姚白栀嘆一口氣,“畢竟從頭到尾,都沒人在乎過我的意願,我只好祈求下輩子投個好胎……”
“我可以同意……”嚴昭提高聲音打斷了她,“但得再加兩條。”
咦?轉的這麽快?姚白栀問:“加什麽?”
“每日三餐必須一起吃,另外每天兩人獨處時間不能少于兩個時辰,三餐時間不算在內。”
“……”
姚白栀嘴角抽動、眉梢飛起,“這不現實吧?你肯定有很忙的時候啊!”兩個時辰就是四個小時,一天二十四小時,減去九小時睡眠,再減去辦公和吃飯,頂多也就剩四個小時吧?他這是要空餘時間一直跟她膩在一起?
“我的事我會安排,總之,你必須每天空出兩個時辰給我。”
交換條件已經是姚白栀預想中最理想的情況,所以她略想了想,就同意了,“行吧,那我回去把那兩條加上,然後謄抄兩份……”
嚴晧收起花箋,搖頭道:“不用,我回去寫好了,簽上名蓋好章,一起給你,你把你簽好名的再給我一份便是。”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姚白栀松口氣,伸出右手說:“那……合作愉快?”
合作……嚴昭有點無語的看一眼伸到他面前來的纖細手掌,幹脆伸手整個包住,帶點氣惱的問:“這算親密接觸嗎?你主動伸過來的,不需要再書面允許了吧?”
姚白栀:“……”
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她假裝什麽都沒聽見,轉頭想給自己倒杯水喝,身後卻有一只長長的手臂伸過來,先一步提起水壺,給她倒了半杯水。
“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山泉水。”嚴昭回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将寫了壽字的卷軸卷好放到一邊後,挨着姚白栀坐下,然後指指兩人間大約三指寬的距離問,“這肯定不算親密接觸吧?”
“……”姚白栀沒好氣的沖他翻個白眼,說:“不算是不算,不過現在沒名沒份,這樣于禮不合。”
嚴昭一笑:“誰說沒名沒份?今日我帶你出來,是得了父皇和姚相允可的,父母之命,我們已經有了。”
他怎麽好像突然想開放開了一樣?姚白栀心中狐疑,沒再接口,自己端着杯子慢慢喝水。
嚴昭喝完杯中水,另取了梅花茶沖泡,給姚白栀倒了一杯,又問她要不要吃點心。
姚白栀搖搖頭:“剛吃過午飯不久,還飽着呢。你就別忙了,叫人進來伺候吧。”反正不能給別人聽的事也談完了,啊對!“這個協議的事情,你可不要告訴我爹!”
“放心,我并不想在岳父大人面前丢那個臉。”
姚白栀:“……”
兩人沉默着喝了會兒茶,嚴昭突然說:“皇上最近在行宮休養的不錯,很喜歡這裏,打算一直住到臘月底再回宮——正旦大朝總不好挪到行宮來——等過了上元節,聖駕再回來。父皇想趕着那半個月把我和嚴煦的婚事都定下來,最近正給嚴煦選妃。”
“二皇子殿下麽?已經有人選了嗎?”誰那麽倒黴?
“有幾個候選人,今天我特意拿了畫像過來,給嚴煦自己挑,他還不肯,非要見了真人才算。所以今日回宮,我就得帶着他,然後再請王麗妃把幾個候選人召進宮,讓他見一見。”
“說起來,他一直在行宮陪着皇上,就沒偷偷說你壞話?”
嚴昭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皇上哪用得着他陪?他倒是想,可惜皇上并不愛見他。”
啧啧,因母親受寵而得來的寵愛,失去的也很輕易嘛!“這麽說來,二皇子婚事定了以後,就該封王就藩了吧?”
“沒那麽快,總得等我們大婚之後,才輪得到他成婚。”嚴昭說着,笑看姚白栀,“你想把婚期定在幾月?”
姚白栀面無表情道:“我想定在十年後的十二月,行嗎?”
嚴昭:“……”
自己讨了個沒趣,他嘆口氣說,“那就八月吧,不冷不熱,正合适。”又說,“東宮殿宇不多,我把寝殿收拾一下,就做你的‘獨立住所’吧,等我把協議謄抄好了,一起把寝殿格局圖給你,你想想怎麽布置,想好了告訴我,我安排人去辦。”
姚白栀先答應:“哦。”又想起溫泉房來,就說,“早知如此,何必勞民傷財的建那個溫泉莊子?好好的房子,只住一冬、不、半冬,想想都虧得慌。”
嚴昭失笑:“房子又跑不了,虧什麽?再說,只要你住的舒心,哪怕只有幾日,我也不覺得有什麽虧的。”說完他瞧一眼門口,小聲道,“皇上窮奢極欲,不差這點兒錢。”
“你是說,修溫泉莊子的錢,是你貪污的行宮修繕費用?”姚白栀跟着壓低聲音問。
嚴昭:“……什麽叫貪污……”
“不叫貪污,那叫挪用公款?”
嚴昭:“……”
無奈默認自己挪用公款的太子殿下覺得這天兒沒法聊下去了,就叫了兩位媽媽進來,服侍姚白栀穿好鬥篷,繼續往梅林走。
有了那一紙協議,姚白栀心裏安定很多,游玩的興致就高漲起來;嚴昭呢,以往待她總有些小心翼翼,活像一個走在雷區的排雷兵,現在卻莫名恢複了潇灑自如,彷佛所有隐藏的地雷都已經引爆,他再沒什麽可擔憂的了。
她就說該簽個協議嘛!觀察到這一切的姚白栀自得起來,這樣雙方心裏都有了底,也把底線都亮給了對方看,在此基礎之上,他們完全可以和平共處,她不用不自在,他也不用患得患失,多好!
至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呗!沒準他們很快就發現這是一場誤會,嚴昭的前世根本與她無關,她的系統也突然在他們大婚後上線,幫她糾錯,帶她離開這裏——雖然可能性很小,但做做夢總是可以的吧?
嚴昭可不知道她還做着離開的夢,對那份協議,他一開始感覺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但轉念再想,只要能讓阿栀多幾分情願、不那麽憂慮不甘的嫁給他,簽就簽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總比現在強。
成了婚他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他不需要再像現在一樣忙的腳不沾地,只為抽出一點時間來看阿栀——還不一定看得見;也不用過個生日,還得提前多番籌劃,又是禀明嘉泰帝又是跟姚相打招呼,拖到午後才能帶着人出來,呆不了多一會兒就得把人送回去。
哪怕她暫時不肯有夫妻之實也不要緊,近水樓臺先得月,天天一個桌上吃飯,外加兩個時辰的獨處,他不信不能得到阿栀的心!
對未來的無限希望取代了忐忑不安,嚴昭當然就氣定神閑了,“這邊一片都是蠟梅,正次第開放,北面是紅梅白梅,大約得到正月裏才能開,等結了梅子,再給你釀些梅子酒喝,好不好?”
“花兒都沒開呢,你就想着結梅子了,也太心急了吧?”姚白栀失笑。
“現在想着覺着遠,其實幾個月轉眼就過。你想想苗逸飛定親,是不是還像昨天的事?然而一轉眼,他們已經要成親了。”
怎麽突然轉到苗逸飛身上了?姚白栀驚奇:“婚期定了麽?你怎麽知道的?”
“定了,二月初二。是他自己跟我說的,前兩天他托曹毓傳話,說有要事禀告,我就叫他去了東宮。”
姚白栀:“……他的要事,難道就是他婚期定了?”
嚴昭搖頭,笑道:“不是。他大約聽見了什麽風聲,來警告我的——聽說婚後他要帶着你表嫂去西京繼續讀書,不到進士科開考不回來——他警告我說,別看他人不在,眼睛還是在的,若我敢逼迫你,他一定叫我悔不當初。”
“我想了許久,他能怎麽叫我悔不當初,想來想去,大概也就是仗着和你關系親近,說我的壞話罷。我索性先跟你說一聲,父皇上元節前一定會下旨冊封你為太子妃,到時候苗逸飛見了你,跟你說我的壞話,你可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