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姚白栀驚奇道:“怎麽補救?”

“我可以跟姚相商量,請他與你姑母商議,在西京給苗逸飛夫婦多置辦些産業,以後他們的孩子若是可堪造就,也可……”

“噗!”姚白栀聽着聽着就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還連人家的孩子都操心上了!”那倆還沒結婚就這樣,能不能有孩子都不好說,不過……嚴昭為了讨自己歡心,也算是殚精竭慮了。

想到這裏,她收了笑,看着嚴昭的眼睛,認認真真說道:“不用了,該說的我都跟表哥說了,他要是還一條道走到黑,那也是他自己選的,與別人無關。至于他和姚姑娘之間,也得看他們兩個人怎麽相處,我覺着姚姑娘不像是個逆來順受的,就表哥那點兒心機,姚姑娘治他很容易,就算不成,不是也可以和離嗎?”

嚴昭那顆懸着的心終于落到實處,輕笑道:“我都聽你的。”

姚白栀被他逗笑了,“都聽我的?軍國大事也聽我的?”

“只要你說得對,我都聽。”

“真的?”姚白栀眼睛瞟瞟四周,見下人們都站得不近,就往嚴昭那兒湊了一步,壓低聲音說,“那如果我想垂簾聽政呢?”

嚴昭一愣,繼而笑道:“好啊,這樣我忙于國事的時候,就不怕你無聊了。”

姚白栀看他神色不似随口許諾,倒有幾分認真,奇道:“你就不怕我接觸朝政,培植自己的勢力,然後跟我爹一起架空了你?”

因她剛剛邁的那一步,現下兩人站的極近,姚白栀低聲細語時,頭向前傾,陣陣發香飄到嚴昭鼻端,他難免有些心蕩神迷,便想也不想的回道:“那也很好啊,你做女皇帝,我就做你的男皇後。”

這蕩漾的語氣,整個兒一昏君!姚白栀感覺自己被調戲了,沒好氣的抽出一直被他拉着的手臂,伸手在他胸前一推,啐道:“呸!你就胡言亂語吧!”然後轉身就跑,頭也不回的進了二門。

嚴昭撫着被她推過的地方,眉開眼笑,都看不見人影了,還站在那裏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姚丞相親自出來送他,他才想起該回去了,不然宮門都要關了。

姚汝清送完太子殿下回來,聽跟車的婆子回報了一路見聞後,心頭大石總算放下,回後院跟妻子說:“我們阿栀總算開竅了。”又感嘆,“原先總擔心她不知好歹,現在她知道了吧,卻轉眼就要嫁入宮中,以後尋常再難見得一面……唉!”

“相爺何必擔憂?我瞧太子殿下對阿栀言聽計從,以後阿栀想家想爹爹了,難道太子會攔着不讓見?”

“殿下未必會攔,但宮中有宮中的規矩,阿栀做了太子妃,可萬萬不到高枕無憂的時候,還該謹言慎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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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幹嘛還要把唯一的女兒嫁進東宮呢?王氏并沒問出這句話,因為她同樣清楚繼女做太子妃的好處,便笑道:“相爺說的是。後日旨意就到了,家中該做的準備我看着都得了,但總有些不放心,相爺不如聽我說說,咱們一塊捋捋?”

這是大事,姚汝清便和妻子一起将接旨該做的準備捋了一遍,确定沒有錯漏了,才一起就寝。

觀晴苑裏,姚白栀正輾轉反側,當然,讓她煩惱的并不是嘉泰帝那一紙诏書,而是她發現自己終究還是被嚴昭給打動了——她甚至還沒有嫁給嚴昭,與他朝夕相處寸步不離,這樣就被打動,是不是太早太沒出息了點兒?!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孩子精力太旺盛了,小侄女早上不到七點就起床了,我沒睡醒就被叫起來,然後她午睡,我也跟着睡了一會兒……沒寫完的半章只能等到晚上她睡覺了再寫~

現在我也困了,明天估計也得晚上更新了

☆、反思

正月十四這一晚, 睡不好的并不只姚白栀一個,比如東宮裏嚴昭就滿心歡悅、毫無睡意, 宮外姚侍郎府中的姚寧馨也為這門看着風光、實則很坑的婚事難以入眠, 當然,被表妹毫不留情教訓一頓、驚覺表妹不再是他印象裏那個阿栀的苗逸飛, 更不可能睡的着。

因為最後并沒有鬧出什麽很壞的結果, 苗逸飛雖然垂頭喪氣、失魂落魄,最後也一起把姚家三姐弟送回了家, 苗逸鳴不想父母太擔憂,就隐瞞了中間的經過, 回來只說一切順利, 還遇上了太子和表姐。

苗緒倫、姚汝寧夫婦都知道長子的心病, 聽說這事都有些緊張,兩人對視一眼,一個帶了小兒子去問經過, 一個留着大兒子,問他:“阿栀和太子殿下一起去看燈麽?”

苗逸飛擡眸瞥了眼滿臉小心翼翼的母親, 反問:“娘不是早就知道阿栀要做太子妃了嗎?”

姚汝寧一愣,接着嘆了一聲:“阿栀跟你說了?我聽你舅母說,十六旨意就到了, 阿栀過年都沒出來走親戚,我以為燈會也不會出來……”

“娘為何瞞着我?”苗逸飛問。

“沒有啊,逸鳴也不知道呢。”姚汝寧辯解,“這等事, 旨意一日不下來,怎麽好到處去說?再說你不是關起門來專心讀書呢嗎?”

關起門來讀書也不是他自己關的,是他爹硬關着他!苗逸飛有點煩躁,想說什麽,記起表妹說他的話,又憋了回去,幹脆站起身告退:“娘沒事,我就回去歇着了。”

姚汝寧不敢太刺激他,就放人走了,只打發婆子去叮囑他房裏服侍的人小心看着些,有什麽事及時回報。

苗逸飛回自己房中,也沒做什麽,先是來回踱步,回想自己重生這十個多月到底都做了什麽,為什麽阿栀到最後還是要嫁給嚴昭,發現自己除了一開始破壞了他們第一次相見外,幾乎等于什麽都沒做——雖然他也搞了些事情,但身份地位差距在那裏,嚴昭甚至都不用特意對付他,就能把局勢帶向太子獨贏、他無能為力的結果。

苗逸飛不服,卻也無可奈何,這種無可奈何使他越發煩躁,幹脆和衣歪倒在床上,仔細回想阿栀是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然而他自從上巳節把阿栀帶走之後,一直到他都和姚寧馨定親了,才見到她的面,還沒說上幾句話,哪裏能想出什麽結果來?

事實上,前世在阿栀被選定為太子妃後,他也根本沒見過她幾次,最後一次是在嘉泰帝駕崩後,嚴昭登基卻遲遲不肯立後,阿栀幹脆從坤泰殿搬回了東宮居住。舅舅跟阿栀聯系不上,不知她的情形,就趁嚴昭為大行皇帝送葬時,讓當時還是東宮屬官的苗逸飛去東宮,見一見阿栀身邊的人。

他不知道舅舅使的什麽手段,但他最終順利見到了扮成宮女的阿栀。那時阿栀很瘦,氣色也很不好,說上幾句話就要喘一喘,卻仍思維敏捷、條理清晰。他記得阿栀囑咐他轉告舅舅,讓舅舅不要輕舉妄動,最好能向新帝嚴昭示弱、略退一退步,或者幹脆稱病不朝。

還叫舅舅和他都不要以她為念,更不要跟新帝起沖突,說她會好好保重自己,且能夠保護姚家人。不過那時的苗逸飛根本聽不進去這些,他只看見阿栀蒼白瘦弱的樣子就雙眼發紅,恨不得沖出去殺了嚴昭了,哪聽得進示弱退步這類詞兒?

所以他回去着重跟舅舅說了阿栀有多病弱、還強撐着叫他們不要擔心,至于退步示弱等語,苗逸飛都一帶而過,還将阿栀會這麽說的原因歸結為她為家裏着想,不希望父親為了後位就跟新帝鬧翻。

舅舅聽了他的話,感嘆一句“別的都可以退讓,唯獨後位不行”,就繼續向嚴昭施壓,而嚴昭寸步不讓,君相之争愈演愈烈,直到舅舅被迫辭去相位,阿栀同時病重……苗逸飛想到這裏,騰地一下坐了起來,難道他領會錯了?

莫非阿栀不是委曲求全,犧牲自己只為保全家人,而是真的另有辦法?難道他以前都錯看了阿栀,她其實不像自己以為的純善柔弱、需要人精心呵護……是了,就算阿栀以前再單純善良,兩年多的宮中生活、重重磨難也足以令她改變。

再想想嚴昭現在的樣子,對阿栀的情意不似作假,難道前世他們兩個就已有情,所以那時阿栀才說她有辦法保全家人?要真是如此,那豈不被嚴昭說中,是他害了舅舅一家,還害死了阿栀?!

這個可怕的可能如一道驚雷擊中苗逸飛頭頂,他頭皮發麻、渾身冷汗的呆坐了許久,直到丫鬟進來催他休息才回過神。

不對,也許嚴昭現在是真對阿栀有情,但那時可未必。端看他對舅舅窮追不舍、一絲權力都不留的勁頭,還有阿栀始終不曾搬進坤泰殿、最後竟病逝于東宮就可見一斑。說到底,他是一個帝王,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永遠是權位。

他得提醒阿栀!後天姚家就會接旨,他自己半月後也要成親,恐怕很難再見到表妹,更不可能有很長的時間獨處,讓他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所以他得另想個辦法,讓阿栀看清嚴昭的真面目,不要被他現在這副多情的樣子騙了!

苗逸飛興奮起來,趕走值夜的丫鬟,自己在房中走來走去,一個念頭接一個念頭閃過,到天亮時,他終于有了一個完美計劃。趁着婚前有段時間,苗逸飛哪也沒去,就把自己關在房裏籌備。

外人不知他在想什麽,還以為他想開了,繼續閉門讀書呢,姚汝寧看着極其欣慰,等十六旨意到了姚家,十七她回去道賀時,還特意跟兄長提了幾句。

“他要真肯一心治學,自然是好事。集賢書院那邊兒我已經打好招呼,逸飛去了再讀個一兩年,就能跟着蕭先生做助教,我還給他在書院附近置了一座宅子和兩百畝地。”姚汝清說着起身,從多寶閣上取了個黑漆小匣子,遞給妹妹,“這是房契地契。”

姚汝寧伸手推回去,不肯接,“大哥這是做什麽?我們已經給他們小夫妻安排好了……”

姚汝清硬塞進妹妹手裏,說:“你們安排的是你們的心意,這是我的,權當我給外甥的新婚賀禮吧。”

姚汝寧只得拿着,然後說:“這孩子不懂事,已經讓大哥跟着操了不少的心,我……”

“誰讓是你的兒子呢。”姚汝清嘆了一聲,“操心倒沒什麽,我只是覺得可惜,逸飛從小就聰明伶俐,我原本以為……罷了,許是命數如此,他這般不定性,讓他早早入仕反而害了他,先放他出去定定心吧。姚侍郎家的女孩兒,你嫂嫂和阿栀都說好,興許他們成親後,有賢妻規勸,慢慢就好了。”

姚汝寧念了聲佛:“阿彌陀佛,若真能如此,我就把這個兒媳婦供起來。”

姚汝清失笑:“胡說什麽!”說完轉念一想,“不過你不妨真的對這孩子好一點,給她撐撐腰,別讓逸飛占了上風,以後更胡鬧。”

“我知道,大哥放心吧。”

姚汝清點點頭:“明日家裏就開始宴客,你要是沒事,就多留一會兒幫幫你嫂嫂。”

姚汝寧答應了,從兄長這裏告辭,又回去王氏那裏,幫着她籌備後面幾日的宴會。

因為出了個太子妃,要大宴賓客,相府裏個個忙的腳打後腦勺,只有觀晴苑裏格外安靜悠閑。準太子妃抱着貓兒對窗發呆,懶洋洋的,半天都不出一聲。

松風做着針線,擡頭看了好幾次,都沒見大小姐換個姿勢,就幹脆放下針線筐,起來削了個梨,切成小塊送到大小姐面前,問:“大小姐悶不悶?吃完梨,要不要去花園裏走走?”

“我現在出去,不是添亂麽?”姚白栀叉了一塊梨放進嘴裏,慢慢吃完,才又嘆道,“不過就是一道旨意,現在家裏下人看我都不一樣了,戰戰兢兢的,沒意思。”

說到下人,松風心裏一動,看了一眼外間,只有玉燕在給回青梳毛,就低聲跟姚白栀說:“帶進宮的人選,大小姐也該考慮起來了。”

這個姚白栀早有打算:“我已經想好了,梅雪、臨花都不小了,等我們進宮,就放她們回去自由婚配,你、掬月、玉燕、還有雲雀跟我入宮,不過我還沒問過她們,你先替我探探口風,若真有不願意的也只管告訴我。哦,對了,我雖然帶着你們進宮,但并不耽誤你們嫁人,到了年歲,我會想法安排你們出宮的。”

松風趕緊拜謝主子,正要再跟大小姐商量,是不是也該先給梅雪二人透個底,王氏身邊的櫻桃就帶着一個熟人來了。

“于姑姑?”姚白栀笑着迎上前,“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于碧珊搶先行了大禮:“奴婢拜見太子妃娘娘,可不敢再當娘娘這般稱呼。”

姚白栀忙伸手扶了起來,笑道:“你這聲娘娘叫的也有些早,咱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吧。”說着牽了于碧珊的手到榻上就座。

于碧珊卻不敢坐實,只在榻上搭了個邊兒,答道:“不早,旨意已昭告天下,您就是太子妃娘娘了。”又說,“殿下命奴婢再來伺候娘娘幾個月,跟娘娘好好說說宮中事務。”

作者有話要說: 苗逸飛:我絕不會輕易狗帶!準備好接受一周目的洗禮吧!hiahia

(小侄女去姥姥家了!趁她不在,今天早點寫完早點更吧,最近眼睛又開始幹了,一會兒得去買個眼藥水

☆、有來有往

于碧珊一來, 姚白栀就有了事情做,她把進宮做太子妃當成一件工作, 于碧珊就是她的崗前培訓師, 每天按時跟于碧珊上課,課餘時間練字玩貓, 努力讓自己沒有一點兒空閑去想有關嚴昭的事。

可惜成效不顯, 因為嚴昭人雖然來不了,存在感還是要秀的, 而且他現在不光送東西,随着東西來的還有信箋, 信上也沒寫什麽重要的事, 無非是他每天都做了什麽想了什麽, 諸如:

“今日一早醒來,晨光透入,滿室靜谧, 無端生出一種孤獨之感,不由想到若卿在身側, 必覺心滿意足、無複他求,然而轉念一想,卿指定床位, 九成指的是偏殿小床,一嘆。

“巳時中送聖駕出城,返宮時路過相府,本欲請丞相大人通融一二, 許我登門與卿說兩句話,然姚相鐵面無私,謂國事積壓待決,身為儲君不可耽于兒女情長,須以國事為重,只得抱憾而歸。

“午膳有一盅山珍雞湯,味極鮮美,應合卿之口味,特命人送去,與卿品嘗,望卿努力加餐,善自珍重。”

“今日甘州傳來緊急軍情,有軍士因不堪忍受鎮守将軍淩虐,嘩變投敵,此事非同小可,我須專心處置,便不多啰嗦了。”

“甘州事已選派妥當之人前往處置接管,自立政殿出來,已是繁星滿天,緩步回東宮,進門時卻發覺守門校尉臉側有道傷痕,我一時好奇問了兩句,校尉漲紅了臉不敢說,與他一同當班的校尉偷笑答道,‘是他娘子抓的’,還說這家娘子一向兇悍,總是欺辱夫君,求我給那被抓的校尉做主。

“我還未及說話,先前不敢說話的校尉卻立即反駁同僚,言稱他家娘子只是愛之深責之切,這一道傷痕也不是故意抓的,是他偷懶不肯讀書練字,娘子想提他耳朵,他躲了一躲,才抓這一道。我聽完頗為羨慕,夫妻之間原該如此,便命楚林明日去相府之後,順便給這校尉家裏送些賞賜。”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姚白栀收了信箋,楚林還不肯就走,總要等她看完,确定她有沒有回信才會告退。姚白栀看他等着,倒不好不給嚴昭回信,既然婚事已經定了,外人面前,她總得給太子殿下留些顏面,所以有信必回,只是一般都回的比較簡單。

比如:“你猜對了。我爹說得很對。雞湯确實不錯,多謝。”再比如:“國事要緊,我很好,勿念。”或者:“挨打你也羨慕?堂堂太子殿下還有這愛好?”等等。

兩人這麽有來有往的,姚白栀想冷卻一下的心就沒冷下去,嚴昭卻并不滿足于此,到二月初二苗逸飛和姚寧馨結婚當天,還特意抽出空跑到相府,叫姚白栀改換男裝,跟他一起出去走走。

“我爹同意了嗎?”姚白栀驚奇,她現在可是準太子妃,以丞相爹的性格,居然會同意她大白天的女扮男裝出去逛?

嚴昭神秘一笑:“你剛剛不是已經送了他們出門了嗎?婚禮要在傍晚舉行,他們還得吃過酒席才回來,足夠我帶你出去逛市集了。”

這是赤果果的拐帶啊拐帶!不過姚白栀喜歡,她幾乎毫不猶豫的說:“那你等等,我回去換男裝。”說完就一溜小跑回觀晴苑,換上男裝,又溜回去找嚴昭,跟他一起從角門出相府,去了東南方向的集市。

這個集市就是上次舉辦燈會的地方,此時正是午後,集市中人流雖不能與燈會那幾日比,卻也稱得上川流不息、絡繹不絕。嚴昭陪着姚白栀一路逛了首飾店、綢緞莊、成衣鋪,還去茶樓聽了會兒說書、在瓦市看了會兒百戲,又在路邊攤買了些木雕泥人。

姚白栀逛的非常開心,要不是實在累了,她真想逛到傍晚再回家,嚴昭就勸她說:“留些地方下次再去,咱們早些回府,也給姚相留點兒睜只眼閉只眼的餘地。”

雞賊,姚白栀瞥他一眼,問:“下次是什麽時候?”

“再來逛市集恐怕得三月份了,姚相過幾日就要去行宮伴駕,你們大概得跟着去住上半個月,”嚴昭說着嘆口氣,“或者更長時間。我會盡量抽空去看你的,到時我們一起騎馬去看晚開的紅梅。”

三月份還是可以接受的,畢竟現實情況擺在這裏,嚴昭沒瞎許願,姚白栀表示滿意,點點頭說:“好的呀,不過如果你忙,也不用非得抽空趕過去,太奔波了。”說着話兩人往外走,到街口看見有間書肆,她就說,“差點忘了,進去看看有沒有新書,最好是有那種平常過不了我爹那關、不許我們看的書。”

嚴昭失笑,陪她一起進書肆,挑了幾本一般不給閨閣千金看的才子佳人私相授受的話本和兩本民間士人自己出的游記。姚白栀翻了翻書,看了看厚度,不太滿足,問掌櫃還有沒有神仙妖怪一類的新書。

“二位公子來得巧,本店今日剛到了一本新書,叫做《龍女之死》,講的是四海龍族故事。這書小的們剛看過,纏綿悱恻、動人心弦……”

姚白栀接過掌櫃遞來的書,果然聞到上面還有很重的墨香,她随手翻了翻,見印刷還算精細,遣詞用句也不粗俗,就說:“行,連這本一起拿着。”

嚴昭聽了掌櫃介紹,也有點感興趣,且和阿栀一起看一本新書,以後信件往來時還可以交流讀後感,蠻好,他就也要了一本,一并付錢帶走。

買完書他就送姚白栀回府,在相府花園暖閣喝了兩盞茶,才告辭回宮。回宮之後,嚴昭又處理了一點兒公事,用過晚膳,想起買的那本新書,就叫拿過來,自己看看消食,誰知這一看不但沒能消食,還驚出一身冷汗、連胃都脹痛起來。

這書講的哪裏是什麽四海龍族故事?!明明是假托龍族,講的他和阿栀前世故事!苗!逸!飛!他真該早早狠下心、拼着被阿栀怨恨、姚相猜疑也要先殺了這厮!

嚴昭慌得丢下書,連聲叫楚林:“你現在立即出宮去相府見于碧珊,讓她無論想什麽辦法,都不能讓太子妃看這本《龍女之死》,最好悄悄毀掉!”

楚林有點懵:“可是殿下,宮門已經關了。”

“我叫人給你腰牌,你這就去,要快!”

楚林拿着腰牌,還有話要問:“小的這時候去,恐怕要驚動相爺,不知該如何回相爺的話?”

嚴昭看一眼天色:“你快馬加鞭趕去,也許姚相還沒回府。如果回去了,你就說孤有話吩咐于碧珊,相爺應不會尋根究底。”

楚林應下,一路快跑奔出東宮,又拍馬趕去相府,不巧的是,他到之時,正趕上姚汝清一家從苗家回府,只能先跟相爺回了話,再去見于碧珊,将太子殿下的吩咐一字不差的轉告。

于碧珊聽完,叫楚林先離開相府,到角門那裏等她消息,自己回去觀晴苑,趁着姚大小姐去正院迎接父母,進了姚白栀房中,一眼就看見那本《龍女之死》正放在榻上。

“姑姑怎麽這時候過來了?”房中值守的玉燕看見她進來,忙起身招呼。

于碧珊笑道:“聽說相爺和夫人回來了,我也好奇姑太太那邊兒喜事辦的熱不熱鬧,就過來聽聽。”說着走到榻旁,狀似随意的低頭看一眼,“《龍女之死》,哦喲,這書的名字怎麽這麽……這是娘娘買的新書?”

“是殿下陪大小姐出去買的。”玉燕笑着解釋,“大小姐說蠻有趣的。”

于碧珊心中一跳:“娘娘已經看過了?”

玉燕道:“應當是吧,奴婢先前一直沒在屋裏伺候,不大清楚。”

于碧珊就犯了難,要是太子妃娘娘已經看過這本書了,她再偷走銷毀,不但完全沒有必要,還會令娘娘生疑——經過上一次被辭的事後,于碧珊已經知道這位姚大小姐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看着軟善單純好蒙騙,實則耳聰目明有主見,眼裏不揉沙子。所以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等人回來,見機行事。

姚白栀回來的很快,畢竟時間已經不早了,大概問了問苗逸飛婚禮的情況,她也就告退回房,準備休息了。只沒想到回去時,房裏還多了個人。

她看一眼于碧珊,再看看榻上放着的《龍女之死》,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問:“于姑姑這時候來,是有什麽事嗎?”

“回娘娘,方才楚林過來傳殿下的話,說今日買的這本新書很有些不妥,不該給您這樣尊貴的人看,命奴婢回禀娘娘……”于碧珊見了姚白栀,就知道跟玉燕說的那個借口過不了她這一關,索性自作主張,半真半假的說了這番話。

時下有些話本子裏頭頗有些男盜女娼的描述,太子妃娘娘是相府千金,就算嫁了人,也不能看這些東西,于碧珊能臨時想出這番話,可以說是很有急智了。

姚白栀露出點驚訝之色:“是嗎?”問完頓了頓,眼睛盯着于碧珊看,見于碧珊不閃不避,一副坦然之色,才點點頭說,“幸好我只看了個開頭。松風,拿去燒了吧。”

于碧珊看着松風領命,拿起書走出房去,便跟着告退,親眼瞧着松風把書丢進耳房茶爐,才放下心去角門答複楚林。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朋友在家,真的啥都不能保證~時間都不是自己的~

☆、《龍女之死》

姚白栀看着松風和于碧珊出去, 叫梅雪進去鋪床,只留下玉燕, 讓她把于碧珊來了以後都說了什麽做了什麽講一遍, 聽完點點頭,說:“以後我不在的時候, 她再來, 也要好好盯着。她畢竟是宮裏的人,和我們自己人不一樣。”

玉燕比松風掬月都機靈一些, 便試探着問:“于姑姑不是殿下的人麽?”

“正因為她是殿下的人,才更要盯着、加以防備, 因為她只對殿下效忠。你以後是要跟着我進宮的, 我希望你現在就能記住, 萬萬不能把殿下的人當自己人,因為他不只是我的丈夫,還是一國儲君!尊卑有別, 廢後當年那麽得寵張狂,可也從沒敢把皇上的親信心腹當自己人過。”

玉燕不過一個丫鬟, 眼界有限,原先只想着殿下待大小姐沒的說,大小姐嫁入東宮就是去享福的, 那麽殿下派來的人自然是自己人,不需要防備,這會兒聽大小姐這麽一說,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小臉都白了。

“不用怕,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看來得找個機會,好好給四個丫鬟上上課,讓她們真正明白宮裏是個什麽所在。

姚白栀沒再多說,叫玉燕伺候她卸了釵環,換上睡衣,早早就上了床躺下。她睡覺不喜歡有亮光,所以內室裏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很适合想心事。

嚴昭反應真快,從他離開相府到于碧珊趕來阻止她看那本書,一共也就三四個小時,他居然已經翻看了那本書,還立即發現了內容不對,及時遣人出宮找于碧珊救火。可惜啊可惜,他快,她比他更快,畢竟她回家以後沒有什麽大事等着她,可以很快就歪倒在榻上翻開新買的那本《龍女之死》,領略一下龍族那些纏綿悱恻的故事。

然後就發現這特麽哪是什麽龍族故事,明明是苗逸飛眼中的他和嚴昭的前世故事!

什麽四海龍王和新歡蠍子精合謀害死王後、冷待太子、欲将王位傳給二兒子、故而拉攏屬下白龍長老、欲為二兒子求娶白龍女啊,什麽龍太子為尋助力對抗蠍子精王後、暗自選中狎魚長老精明能幹的女兒來做太子妃啊,什麽龍二太子又壞又蠢、位高權重的白龍長老和聰慧善良的白龍女根本看不上、最終白龍長老勸得龍王改變主意啊,全都跟原劇情一毛一樣。

姚白栀只看了十幾分鐘就發覺不對,猶疑着停下來,掩卷沉思。她和嚴昭之間的關系,如今可以說是漸入佳境——她有點心動,對他不再有排斥之意,嚴昭對她更不用說——如果她這一輩子都得留在這裏,那她最好不要去管前世發生了什麽,就這麽和嚴昭順其自然走下去,才是對自己最好的選擇。

可苗逸飛偏偏以這種方式把真相送到了她面前,潘多拉的盒子就在手裏,又有幾個人能真的忍住不打開?何況她已經對嚴昭心動,難免想知道他如此的深情無悔到底從何而來,是不是真的如自己猜測的那樣,是被她攻略過了。

是糊裏糊塗、平安喜樂過一生,還是直面可能很殘酷的真相、再做選擇?姚白栀并沒有猶豫很久,就打開書繼續看了下去——她可以裝糊塗,但不能真糊塗。

後面的劇情就和姚白栀知道的原劇情有了差別:蠍子精王後不甘心失敗,在白龍王明确表示支持龍太子後,提出讓龍太子自己選妃,她以為龍太子會堅持選擇狎魚長老之女,誰知太子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白龍女的畫像。原來龍太子已經見過白龍女,知道她是更有權勢的白龍長老愛女,他為了獲得白龍長老更多的支持,放棄了狎魚長老之女。

而白龍女也早就傾心于龍太子,成婚後一直努力做個稱職的太子妃,悄悄了解龍太子的喜好、為他洗手作羹湯,生活起居也照顧的極為精心。可惜龍太子并不當一回事,反而怨她只在乎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能在龍王和蠍子精王後那裏幫上龍太子的忙,因此始終對她冷冷淡淡,甚至不曾與她圓房。

白龍女身邊又有蠍子精王後派來的奸細從中作梗,一方面跟龍太子說白龍女與她表哥有情,挑撥得龍太子更加不喜白龍女,另一方面又跟白龍長老和白龍女的表哥說是龍太子待白龍女不好,兩邊因此漸漸有了嫌隙。

蠍子精王後借口白龍女沒有生育,又将狎魚之女送給了龍太子,龍太子很喜歡狎魚之女,自她入龍宮後,便椒房專寵,白龍女因此大病一場。她身邊的奸細将消息傳出,表哥便找到龍太子痛斥一番,卻引得龍太子誤會更深,不過奸細也因此暴露,被龍太子懲治之後趕走。

姚白栀看到這裏有些疑惑,苗逸飛講述前世故事,居然沒有隐瞞自己的過錯,他這是長進了?不曾諱言己過,姚白栀對這篇故事的真實性和可信度評估,難免高了一些。不過嚴昭信誓旦旦說過他和姚寧馨什麽都沒有,所謂椒房專寵,大概只是苗逸飛自己腦補的吧?畢竟他只是個外人,不大可能知道嚴昭到底與東宮妃妾是怎麽相處的。

後面龍太子就一舉扳倒了蠍子精王後,從書中描述來看,蠍子精的倒臺也是因關在宮中的龍三太子而起,但時間卻比姚白栀知道的原劇情要早,白龍女和龍太子成婚不到兩年,王後就倒臺了。而且白龍女和龍三太子還有額外的交情,在扳倒蠍子精王後一事上出力頗多。

然而外敵消亡,白龍長老和龍太子之間的矛盾卻沒有化解。在龍王病倒不能理事後,龍太子起了削弱白龍長老權力的心思,白龍長老當然不會坐以待斃,雙方你來我往,到龍王駕崩、太子登基時,這種争鬥終于趨于白熱化,并燒到了白龍女身上——新龍王以王後之位相要挾,要白龍長老自己交出大半權力。

白龍女本來已經搬入王後住所,因為此事,被迫又搬了出來。她想辦法聯絡家人,見到了表哥,叫他回去轉告父親不要和新龍王硬碰硬,最好稱病示弱,然而表哥誤解了她的意思,以為她是不想拖累父親,回去鼓動白龍王繼續和新龍王鬥。

新龍王準備了兩份立後聖旨,除了名字分別是白龍女和狎魚女之外,什麽都一樣,他将兩份聖旨給白龍長老看過,限期三日,白龍長老若不肯在官員任命上退步,他就立狎魚女為後。白龍長老無奈退步,不料此事被白龍女知道,她傷心欲絕,問昔日龍太子、今日的新龍王:“陛下莫非以為我在意的、我要的是王後之位?”

新龍王無話可答,白龍女提筆寫下和離書、自請下堂,然而剛寫了一句“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就咳血昏倒、重病不起。

新龍王這才知道妻子竟對自己情誼深重,以往都是他的誤會,然而為時已晚,擁立他的嫡系都等着瓜分白龍長老的權力,且紛紛勸阻他不可立白龍女為王後。于是立後一事一拖再拖,到後來黑龍長老一系抓住了白龍長老的錯處,終于逼得白龍長老讓位。

龍宮之中因此都在傳說,黑龍長老為龍王立了大功,新王後只怕要出在他家了。

新龍王終于手握大權,決定在離宮舉辦宴會慶祝,順便犒賞嫡系,宴會由狎魚女操辦主持,有人趁機擁戴狎魚女為後,也有人進言,請龍王大舉選妃,龍王一概沒應,只繼續宴請群臣,嬉戲游樂,幾日後方才回到龍宮,并得知白龍女已于兩日前病故。

“侍女禀道:龍女最後睜開眼,瞧瞧左右,嘆息一聲‘是我誤了父親’,便閉目而去、再無聲息。”

現在回想起這一句描述,姚白栀仍覺唏噓。其實整個故事裏,作者對白龍女的着墨都不多,能看出來苗逸飛并不怎麽知道表妹婚後是什麽狀态,和嚴昭是怎麽相處、嚴昭又是怎麽愛上她的,書上都沒寫。倒是姚白栀死後,他大概與松風她們聯系上了,聽說了她為嚴昭做過什麽和她死前的情形,以及嚴昭在她死後有什麽表現。

不過在苗逸飛眼裏,嚴昭無論怎麽痛苦,大概都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所以他不但串聯三皇子造反,還說服松風,在“姚白栀”生前給嚴昭做的貼身衣物和襪子上下了毒,并且真的毒死了嚴昭。

姚白栀可以确認這個故事裏的白龍女不是原主,是不是她自己,從故事裏不能确定,但從嚴昭那裏卻是早就确定了的。

她心情很複雜,嚴昭不出她所料,果然做了很多虧心事!她都幫他早早扳倒皇後了,他居然還跟姚汝清過不去,登基後還要拿後位吊着姚汝清、甚至準備兩份聖旨,也太過分了吧?更過分的是,她都住進坤泰殿了,還叫她搬出去?人幹事?這特麽能叫愛?她都有點懷疑上一世她是不是真攻略成功了!

姚白栀煩躁的翻了個身,轉念想了想前世這個自己的攻略套路,貌似走的是溫水煮青蛙路線。一開始潤物細無聲的對嚴昭好,等到矛盾爆發時突然下重手,又是吐血又是自請下堂的,配合着系統的好感度檢測,讓嚴昭在沖擊中意識到他對她的感情,好感度估計會有質的提升。

到最後虐的時候也毫不手軟,她猜嚴昭在舉辦宴會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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