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書中所寫,嚴昭被他毒死,其實距離前世的姚白栀死去根本沒多久,頂多一年——這餘生是不是有點短?莫非是為了補差價,才叫嚴昭重生的?那苗逸飛又是怎麽回事?買一送一?

姚白栀滿腹疑問,卻沒人能解答,她翻來覆去半晚,好不容易才睡着,卻睡的不太踏實,天亮以後,院子裏下人一開始走動,她就醒了。

因睡的是王氏的屋子,不好賴床,她幹脆起來梳洗,換好衣服出去,見王氏已經坐着喝茶,雙眼眼窩青黑一片,顯然也沒睡好。

兩人相視苦笑,姚白栀走過去坐下,端着茶跟王氏兩個大眼瞪小眼,等姚仲謙兩個起來,又一起心不在焉吃了早飯。

早飯撤下桌,外面的消息終于來了。管事一路傳話進來,說是皇帝于昨日傍晚駕崩,今日太子殿下要同二、三兩位皇子和重臣們一起護送陛下遺體回宮設靈堂。相爺命夫人帶着一家人随後回城。

雖然貌似有點不敬,但從王氏到姚仲謙都覺得松一口氣,王氏趕忙吩咐府中上下換上素服,收拾東西,等嘉泰帝靈柩入宮後,才帶着人登車回城中相府。

姚白栀很慶幸她還沒嫁給嚴昭——不是太子妃,就不用參加嘉泰帝的喪禮。而且嘉泰帝死的正是時候,嚴昭剛剛跟她攤牌前世,心理上正有點不敢面對她,這時候他登上帝位,自己要他履行以前的約定,他既不好耍賴,也沒有了不能自己做主的借口,總該放她自由了吧?

就算嚴昭再不甘心再不肯放手,他還發過毒誓呢!也許嚴昭不在乎自己死無葬身之地,但江山傾覆、宗廟盡毀,他總不可能毫無顧忌吧?

姚白栀覺得心裏很有底了,于是在所有達官貴人都忙着大行皇帝喪禮的時候,只有她悠閑自在的謀劃着怎麽得到自由。讓嚴昭履行諾言只是第一步,解除婚約之後,丞相爹很可能承受不大了,所以第二步就是找安身立命之所。姚白栀能想到的選擇,一是魏郡老家,二就只能是出家了。

出家是下策,暫且不考慮,姚白栀趁着王氏入宮吊喪,自己管家的時間,把魏郡老家的情況摸了個底。姚家世居魏郡,脈系分了三支,姚汝清這一支在老家只有一個堂兄一個堂弟,老人只剩姚汝清的伯母,據說姚汝清他們小的時候,這位伯母對他們兄妹三人很好,所以現在逢年過節,王氏都要單獨給這位伯母準備禮物,姚家的老宅就是伯母的兒子、姚白栀的堂伯幫忙照管。

這位堂伯讀書不行,沒當官,但是為人處世還可以,在家做着大地主,日子過的也不錯。他家裏子女很多,不過年紀都比較大,沒有跟姚白栀同齡的。

姚白栀覺得魏郡老家很不錯,只要嚴昭主動提出婚事作罷,她就能以養病為名躲去魏郡老家,沒有同齡親戚就沒有外人來煩她,她可以在那裏繼續籌劃下一步——總留在姚家還是不行,嫁不成太子、不、皇帝,丞相爹也不可能讓她當一輩子老姑娘,所以她得想辦法建立一個自己的家。

後路想到這裏,姚白栀開始了解這個世界的商業發展情況,什麽行業最賺錢,什麽行業能穩定增長,供銷雙方是怎麽運作的,她一點兒一點兒的從管事口中套出來。等嘉泰帝的喪事辦完,靈柩送入皇陵,姚白栀也已經有了大體的發展方向,只等嚴昭找她。

嚴昭已經登基做了皇帝。這一套流程他熟悉無比,所以再次坐上寶座聽百官山呼萬歲之時,嚴昭除了感覺疲憊,一點兒興奮之意都沒有。

天子守孝以日代月,送大行皇帝入了陵寝,他的孝期也就結束了,頭上再沒人壓着,可以大展拳腳了,嚴昭卻提不起精神,始終帶着一絲病恹恹的神色。

“就封秦王,從隴西郡劃八個縣給他做封地。”嚴昭不耐煩再聽大臣們扯皮,直接拍板做決定,“先帝在時,也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意思,在兩京附近給二皇弟找個封地——隴西距西京近的很。至于三皇弟,他還小,先加封魏王、留京讀書,封地等幾年再議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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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兩個弟弟的王位定了,嚴昭就讓其他人退下,只留下姚汝清,先問姚白栀近來怎樣,聽說一切如常後,遲疑半晌,才說:“朕想見見阿栀。”

姚汝清道:“這時候讓阿栀入宮,恐怕不妥。”

“不,約在外面見。等朕安排好了,會派人去府上接。有些話,我得先和她談清楚。”

姚汝清一嘆:“是臣教女無方,把她嬌慣的太過,陛下以後還是不要太順着她的意思了,适當的時候,也該強硬一些,叫她知道上下尊卑。”

他的态度叫嚴昭很意外,原來姚相并不護短,嚴昭滿是倦色的臉上不由揚起一抹笑意:“姚相不必自謙,阿栀很好。我是想跟她談談婚期。”

“婚期不是已經定了八月?陛下是想延到明年嗎?”畢竟大行皇帝剛送進陵寝,新帝為表孝心,九個月以後再成婚也是應有之意,所以姚汝清這樣猜測。

嚴昭不置可否,“我想先問問阿栀的意思。”

☆、談判

阿栀的意思很明确:“我覺得婚約還是取消比較好。以前我們談過的, 在我完全了解你以後,還是不願意嫁給你, 你答應放我離開, 還發過誓。”

“沒錯,我發過誓, 但是阿栀, ”嚴昭坐在姚白栀對面,面色是一種她從沒見過的平靜無波, “我立下的誓言是:‘若我與姚白栀婚後琴瑟不調、婚姻不諧,她堅持離去, 我将想盡一切辦法令她達成所願, 絕不阻撓, 若違此誓,則江山傾覆、宗廟盡毀、嚴昭死無葬身之地’。”

姚白栀:“……”

居然發誓的是婚後嗎?!但原話好像确實是這樣……她當初怎麽就糊塗了同意的?啊!她是沒想到嘉泰帝死的這麽快,居然沒等他們結婚就死了!

想到這裏, 她忍不住問:“先帝怎麽突然……?”

嚴昭垂下眼,面無表情答道:“縱欲太過, 溫泉又泡的太久,因此突然中風,半身不遂、意識不清。其實他去年就有此兆, 這次病情來勢洶洶,撐不過去,也不意外。”

唔,腦中風在這個沒有外科手術、也沒有各種對症藥物靜脈滴注的時代, 确實死亡率很高。

不過不管那昏君怎麽死的,現在對姚白栀都沒有意義了,她真是白誇了一句他死的是時候。

“好吧,是我記錯了,但是我們如今這個情況,你真的覺得還有大婚的必要嗎?随便找個惡疾之類的借口,将先帝定的未過門的太子妃廢掉,總比廢去一個真正的皇後要容易得多吧?”

嚴昭聽了,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頭提起煮沸的山泉水,給自己和姚白栀沖了剛到的明前龍井。他今日穿的普通窄袖青袍,很方便活動,動作間輕薄布料偶而貼身,顯得人格外的削瘦。

其實今日姚白栀一見到他就驚了一下,因為嚴昭不光瘦了很多、面色很憔悴,他還非常沒有精氣神,就好像動畫裏頭頂大片烏雲的人物一樣,從頭到腳都是灰的,整個一黑體加粗的“心灰意冷”。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要怎麽跟姚相交代?”将一杯清茶啜飲完,嚴昭才開口,“突然說你有惡疾,取消婚約,文武百官又會怎麽想我與姚相之間的關系?還是說,你希望我借此與姚相翻臉?”

呃,她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但她原本确實指望的是嚴昭去說服丞相爹,因為她以為這是約定中的一部分。現在聽嚴昭一說,姚白栀突然覺得好像這麽要求他有點過分,就說:“我爹這邊,我會想辦法說服……”

“你能想什麽辦法?”嚴昭打斷她,“還有,取消婚約之後,你有什麽打算?在登上後位前,因惡疾解除婚約,恐怕沒辦法另嫁了。”

“我根本沒打算嫁人。”姚白栀察覺嚴昭今日的态度與往常很不一樣,不再是那種“因為我很喜歡你、所以不管怎樣我都縱容你、你說的都對”,而是認真平等的和她談,想知道她的想法,她就也說了實話。

“除非世上真的有人能讓我喜歡到心甘情願嫁給他,他也有擔當有心胸,不在意前面這段婚約,否則我寧願孤獨終老。”

姚白栀說完這話,看嚴昭眸光閃動,似乎不太能接受她的假設,趕緊補了一句:“不過這種可能微乎其微,畢竟連陛下這樣的真龍天子,我都不想嫁,這世上肯定沒有能讓我想嫁的人了。”

嚴昭并沒有覺得被安慰到,他垂下頭給自己又倒了杯茶,問:“不嫁人,留在姚家一輩子麽?就算姚相肯,就算将來謙兒也肯,你難道願意一輩子在繼母面前伏低做小,甚至以後在弟媳婦手裏讨生活嗎?”

“這些我自有打算。”

“什麽打算?”

“不能告訴你的打算。”

嚴昭:“……”

他目光從碧綠的茶湯移到姚白栀臉上,這是一張與他記憶中截然不同的臉,雖然五官一模一樣,雖然整張臉仍舊只有巴掌大小,兩頰卻圓潤有肉,膚色也紅潤亮澤,一雙眼睛更是閃閃發光。确實不一樣了,他心中暗嘆一聲。

“是不能告訴我,還是沒有确切打算?”嚴昭沒有把心中的情緒表露出來,面上冷漠十足的拆穿姚白栀,“恕我直言,第一步你就無法說服姚相。你知道他怎麽跟我說的嗎?”

他把姚汝清的話重複了一遍,“我覺得你沒有必要再去碰壁,還惹得他發怒。”

“上下尊卑”四個字令姚白栀極為反感,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冷笑,道:“所以陛下如今是打算聽家父的話,強硬一些,非娶不可嗎?”

嚴昭雖然表面冷硬的仿似結冰,但被她用敵視的目光一看,心中卻仍舊隐隐作痛,他搖搖頭,緩和語氣說道:“上次我們談過之後,我反複想了很久,你說的話很有道理。在你身上找我的阿栀,确實緣木求魚,但婚約早已定下,也沒有随意更改之理。”

姚白栀有點意外,疑惑道:“那你的意思是?”

“婚約照舊,婚期不變。對外我們是帝後,對內各過各的日子。我們不是有婚前協議麽?若你覺得那些條款不夠,可以再加。我這邊還可以減掉上次我加的條款,以後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對外做好一個皇後,其他的你想怎樣都可以。”

“你認真的?”姚白栀驚異的瞪大了眼睛。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加蓋皇帝玉玺。”

“!!!”這筆生意似乎穩賺不虧啊!姚白栀的心狂跳起來,她深呼吸幾次,提醒自己要冷靜,找找其中有沒有什麽陷阱,哦,對了!

“做皇後……沒有生太子這個硬性要求吧?”

嚴昭搖頭:“不是‘阿栀’生的太子,我不想要。找不回她,自然就沒有太子。我決定過兩年立三弟做皇太弟,現在就開始以儲君的标準教導他。”

他真的是認真的嗎?心灰意冷到連兒子都不想生了,要把皇位傳給弟弟?

看出她的疑慮,嚴昭接着說道:“我還打算等三弟成婚以後,時機成熟,就把皇位禪讓給他。這座宮城已經沒有任何值得我留戀之處,我想離開京城,親眼去看看錦繡江山——以前阿栀也很想去看看的,可惜……”

說到這裏,他嘆息一聲,低頭轉了轉桌上的茶杯,才擡起頭來說,“你放心,在那之前,我會安排好你的後半生。”

這個轉折有點大,姚白栀将信将疑,一時不敢明确答複,嚴昭就說:“左右婚期訂的是八月,你還有四五個月的時間考慮,想清楚了,讓于碧珊給我傳個話就行。時候不早,我先回宮了。”

然後他就走了。姚白栀在茶室裏呆坐了一會兒,腦中突然跳出一個念頭:他好像真的變了啊,居然就自己走了,都沒說送我回去,那是不是代表他的話是真心的?不,萬一他是演的呢?可他有什麽理由要演啊?他都已經是皇帝了呀!

腦子裏彷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姚白栀左搖右擺,難以決斷,就這麽精神恍惚的回了相府。

姚汝清記挂此事,早早就在家等着,聽說女兒回來了,立刻把她叫來問:“陛下怎麽說的?”

“沒說什麽呀。”姚白栀一聽他問話,立刻打起精神裝傻,“就說婚期不變,問我有沒有意見,我當然說都聽陛下的了。”

姚汝清狐疑的看她一眼:“無緣無故,陛下為何要問此事?”

丞相爹一直追問,難道是察覺了什麽?姚白栀沉吟半晌,決定試探一下他,就低頭撅嘴說:“因為之前我和他鬧了點兒別扭。我看了表哥寫的那書,總覺得心裏不得勁,上次賭氣說不嫁了……”

“胡鬧!”姚汝清沒等她說完就斥責,“我就知道必是你恃寵生嬌,不然陛下無緣無故說什麽婚期要問你?!你管苗逸飛寫什麽幹嘛?他先前對你做了什麽,你是沒傷着,所以都忘了是不是?這等心懷叵測之人,以後不要拿他當親戚!”

果然才提了個開頭,他就炸了,姚白栀心內一嘆,表面卻不得不假裝乖巧認錯:“爹別生氣,是女兒任性,女兒知道錯了。您放心吧,婚期不變。”

就當接受嚴昭提供的高薪職位好了,終身制,福利待遇好,比在姚家當老姑娘有身份有地位,為自己謀私利也比跑回魏郡老家更容易。

姚汝清見她一臉認真,态度良好,這才放心,“既然如此,就好好在家裏跟于女官學禮儀,皇後和太子妃可不同。”

對哦,她以前只是為當太子妃做準備,沒想到一步到位要做皇後了,這婚前培訓還得重新開始。姚白栀回去就跟于碧珊說了自己的答複,還重新拟了一個婚前協議封好,叫于碧珊帶給嚴昭。

嚴昭照單準奏,很快就把加蓋了皇帝寶玺的婚前協議又密封了送回她手上。

拿到了職位為皇後的無限期勞動合同,姚白栀之後幾個月就開始認認真真學習怎麽做一個好皇後。在此期間,嚴昭再沒有私下來見過她,除了按時節送些時令食物,也沒有傳過一字半句,和以往的作風相比,好似換了個人一樣。

大概,是他真的想明白自己和他前世的“阿栀”不是一個人了吧?大婚前一晚,捧着皇後禮服的姚白栀這樣想道。

☆、大婚

八月初十, 天空萬裏無雲、一碧如洗,嚴昭一早起來, 先遣官員祭告天地、太廟, 然後驗看過皇後金冊金寶,以兩位宗室親王為正副使, 持金節前往相府奉迎皇後。

眼看着長長的儀仗隊列一路從永泰門行到應天門, 直至出宮不見,嚴昭才從高閣上下去, 回到乾元殿等他的皇後,他的新娘。

“派了這麽多人去接, 她總跑不了了吧?”嚴昭暗自想道。

姚白栀這會兒是真·想跑也跑不了了, 頭上戴着至少四五斤重的九龍九鳳冠, 身上穿着繁瑣禮服,腰帶上還挂了數不清的玉飾、金飾、并兩組長玉佩,別說跑了, 她連走路都費勁!

她維持這種全副武裝的狀态足有一個小時,才等到宮裏出來的奉迎使節——沒有電話就是特麽的不方便, 因為不知道宮裏那邊進程,她就得提前打扮好了等着——而且把人等來,還不能就跟着走, 使節要宣讀冊立皇後的聖旨,她自己也得接金冊金寶,然後再行三跪三拜大禮。

戴着金冠拜完之後,姚白栀已經暈頭轉向, 然而這還不算完、不能就走,她又被人扶着送回房,繼續全副武裝的等,直到吉時到了,才能登上鳳辇進宮。

喵了個咪的,早知道這麽麻煩這麽累,她就應該堅持不嫁的!

還好上辇之後就沒啥幺蛾子了,從宮城正門應天門進去,過永泰門直入乾元門,到乾元殿前下辇,然後在幾位王妃恭迎引導下,穿過乾元殿到後門,再上孔雀頂轎,去皇後居所坤泰殿。

而嚴昭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他頭戴冕冠、身穿玄色衮服,身材修長挺拔、五官俊美出塵,遠遠看着,真是好一個青年天子!

姚白栀深吸口氣,扶着于碧珊的手跨過門檻上的馬鞍,終于進了洞房。

嚴昭伸手牽住她的手,一同到喜床邊坐下,在她稀裏糊塗中又進行了幾項禮儀,才終于可以把頭上那頂快壓斷脖子的鳳冠摘下,并将這一身翟衣換成更輕便的百子衣。

換好出來時,她忍不住長出口氣,嚴昭也剛換了常服出來,聽見這一聲,不由一笑:“好了,只剩合卺禮了。”

說着走過來,伸手扶住她手臂,帶她回去坐下。女官立刻送上倒滿酒的小金杯,兩人飲盡這杯酒,整個婚禮才算是圓滿結束。

當然,一般的婚禮還有最後一個高/潮——洞房,他倆嘛,協議婚姻,這事兒就可以省了。

姚白栀一口把酒喝完,只想立刻躺倒睡覺,哪知嚴昭喝完酒卻說:“怕你辛苦一天沒怎麽吃東西,我叫人準備了雞湯面,多少吃一點再睡吧。”

他不說還好,“雞湯面”三個字一入姚白栀耳中,她肚子立刻咕嚕了兩聲,再次把嚴昭逗笑。殿中侍候的沒有不機靈的,不等吩咐,兩碗香噴噴的雞湯面就送了上來,還配了四個小菜。

姚白栀跟在嚴昭身後到桌邊坐下,發現小菜全是自己愛吃的,當下也不客氣,将一碗面吃的幹幹淨淨,連湯都喝了,吃完接過松風遞來的帕子擦擦嘴,才對嚴昭說了第一句話:“多謝陛下。”

嚴昭笑了笑,指指自己的半碗面,說:“你先去梳洗,我吃完面就來。”

有關新婚之夜,他們提前溝通過,這麽多雙眼睛看着,不可能分床睡,所以姚白栀同意了新婚前三晚,嚴昭和她一起睡喜床。于是這會兒她也沒別的意見,起身去淨房卸妝洗臉,收拾好出來時,嚴昭正好去了淨房,她就先一步脫了外衣上床,面朝裏躺好。

很快嚴昭也從淨房出來,他先吩咐殿中伺候的人都去外間候着,只留了楚林守門,然後才寬衣上床,放下帳子,在姚白栀外側躺下。

床上只有一床繡了百子千孫的大錦被,他掀被進來躺下,難免有氣息吹拂到姚白栀那邊,她就有點緊張,悄悄往裏面挪了挪。

嚴昭平躺着,用眼角餘光偷瞄她的背影,過了一會兒,突然說:“幾個月不見,你好像長高了。”

“……”睡前還要閑聊?姚白栀僵硬躺着不動,回道,“沒有吧?難道不是因為鳳冠太高?”

身後男人輕笑一聲,“不是,剛剛你摘掉鳳冠,我扶你回來時,你頭頂好像到我耳垂那麽高了。”

這個姚白栀倒沒注意,她那會兒只注意到嚴昭沒有她上次見時那麽削瘦了,而且言行舉止也多了幾分帝王的氣勢,令她頗覺陌生。

所以她最後只幹巴巴回了一句:“哦,那可能是吧。”

“今天累壞了吧?”嚴昭體貼的給她找理由,“明天廟見之後,你就沒什麽事,可以好好休息了。坤泰殿這邊,內監總管我安排的楚林,你先用着,以後若覺得不合适,再換也使得。宮女這邊你自己定吧,于碧珊,你覺得合用就留下,不想留,我就讓她回尚宮局去。”

這事姚白栀之前也想過,“還是先叫她在我身邊吧,我剛進宮,且得有一個什麽都知道的人提點着呢。說起來,沒幾日就是中秋節了……”

“這事我已經安排了,明日有空再細說吧,來得及,你不用放在心上。”

“好,謝謝陛下。”

身後男人又笑了兩聲,只是這次的笑聲中頗有些無奈,“就我們兩個人,就別稱呼這些了,簡簡單單的稱‘你’‘我’不好麽?難道你還想我叫你皇後或梓童麽?”

“可是我怕在外人面前也說溜了嘴,有損您的英明神武。”

“無妨,外人聽了,只會以為是帝後恩愛,不是挺好麽?”

“好吧,謹遵聖命。”她玩笑着說。

嚴昭悄悄側頭,看着近在咫尺的一縷秀發,溫柔一笑,低聲道:“很晚了,睡吧。”

姚白栀應了一聲,合上眼睛,睡意慢慢湧上來,她在半睡半醒間突然察覺,自己不知何時放松了下來,竟在一張從沒睡過的床上、身邊還有一個男人的情況下,毫無警戒心的快睡着了!

“那個……打擾一下,宿主,你不會是愛上攻略目标了吧?”

姚白栀驚呼一聲,撲騰坐了起來。

嚴昭吓了一跳,跟着起身,試探着扶住她手臂,問:“怎麽?做惡夢了?”

“淡定淡定!我是小安啊,宿主,你不要反應這麽大嘛!”

“你閉嘴!”姚白栀先在心裏怒斥小安一句,才對嚴昭說,“不知道,馬上要睡着了,不知怎麽就驚醒了。可能是不習慣。我沒事,你睡吧。”

嚴昭看她又躺了回去,只能伸手幫她蓋好被子,自己也躺下。

姚白栀顧不上他,自己閉上眼,悄悄吸一口氣,在心裏怒問小安:“這一年多你到底死哪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今天就更這麽多吧……

☆、殘廢的小安

這次輪到小安驚呼:“什麽?一年多?居然過去這麽久了嗎?宿主你花了一年多才嫁給攻略目标?”

姚白栀:“呵呵, 我是花了一年多努力不嫁給攻略目标,最終失敗。”

“為什麽?”

“你先別問問題, 我問你, 你上次說安裝個更新包,安裝哪去了?飛出銀河系了?”

“哦, 安裝包, ”小安嘀咕一句,“我想起來了, 我們進入這個世界,兩個目标的好感度就都滿了, 所以小安跟主機報錯, 主機發了個安裝包過來……”

姚白栀聽着它從頭捋, 有點疑惑:“你是才想起來這些事嗎?”

“小安想起來了!那個安裝包有問題!”智能助手一驚一乍的嚷嚷,“一般更新包雖然會還原一些基礎數據,但不會試圖清除核心數據庫, 幸好在安裝之前,小安根據劇情重要節點做了備份, 才能在危急時刻跳出程序,躲到備份裏……”

它叽哩哇啦講個沒完,姚白栀耐心聽了半天, 最後幫它捋順總結:“你是說,主機給我們的更新包其實并不是用來修複好感度檢測模塊的,而是要直接抹殺你這個終端。你在安裝更新過程中,發現不對, 躲到了安裝之前做的備份裏,但備份不是完全的系統,不激發這個劇情節點,你就一直沉睡,所以完全不知道這一年多發生了什麽?”

腦子裏安靜了一會兒,才傳來小安的回答:“是這樣的。宿主,這一年多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不肯嫁給攻略目标?”

“我先告訴你為什麽攻略目标好感度都滿了吧。”姚白栀故意停頓一下,跟小安賣了個關子,才語氣沉重的說出答案,“因為他們倆都重生了。”

小安大驚:“重生?這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因為如果攻略目标重生,就是本世界存在巨大BUG,我們本不該進來的,主機應該預先排除BUG,再放我們進來!”

“那如果他們重生的時間,正好在我們進來之後呢?”

小安:“……”

“你們主機的操作很騷啊,排除不了BUG,就幹脆把你排除了,扔我在這兒自生自滅。”

小安:“……”

“所以你管我過去一年多發生了什麽幹嘛?你忽悠我來做快穿任務,結果第一天你就挂了,我特麽還不知道快穿已經變穿越、從此有來無回,傻乎乎的一直等你、想着所謂的任務,既沒法融入這個世界,也沒法接受別人的好意。好不容易我認命了,接受現實,開始新生活,你居然殘廢着又出現了!你還好意思問?”

小安被宿主質問的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好一會兒,才可憐巴巴的說:“宿主你不要生氣,小安以前也沒經歷過這種事……不過你放心,雖然小安殘了,不是一個完全功能的系統,但還是有用處的,你先不要急,等小安去打探消息,看有沒有辦法解決目前這種狀況。”

它越說語速越快,到後面好像有了點兒信心,然而最後一句話卻又直接漏了底氣,“不過主機切斷了對小安的能源供應,現在只能靠備用能源維持,能量有限,所以小安以後不能全天在線陪伴宿主,我們明晚再聊怎麽樣?”

“晚上不方便,下午五點吧,那時應該就是等晚飯,沒別的事。”

小安答應一聲,下線走人。

姚白栀忍不住嘆了口氣,主機連能源都切斷了,不可能不切斷網絡連接,一個殘廢小安能怎麽打探消息?

“睡不着?”

嚴昭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吓得姚白栀一激靈,轉頭看時,見他正側身望着自己,這才想起身邊還有個大活人。

“嗯,驚醒之後,有點睡不着。”她覺得兩人這樣說話略尴尬,就說,“是不是吵得你睡不着了?要不……”

“沒有。”嚴昭說,“我也有點睡不着。不如我們說說話吧。”

姚白栀被突然出現的小安搞得心情不太好,并沒有閑聊的心情,就沒應聲。

嚴昭卻當她是默許,先開了個頭:“你想什麽時候把兩只貓兒接進宮來?”

“啊,我當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不過……”

“那明日就讓楚林去接吧,當日就是他把貓兒送過去的。我叫人在東偏殿隔了一間貓房,明日你有空過去瞧瞧,看缺什麽,再讓楚林置辦。”

姚白栀先應了一聲,接着就感覺不對勁,不是說好對外帝後、對內自己過自己的日子麽?怎麽一結婚,他又開始無微不至的對她好了?

“今年春那兩只大貓又生了三只幼崽,我那時顧不上,就交給了三弟去養,誰知剛養到貓兒能自己吃食,就被嚴煦要去了兩只。”

“二殿下?他居然有耐心養貓?”姚白栀被話題吸引,暫時放下剛剛的懷疑,轉過身問道。

她翻身時帶得被子偏到一旁,嚴昭看見,就撐起身體,伸長手臂幫姚白栀把被子拉好。

姚白栀毫無防備,被嚴昭的動作吓得一縮,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收回手躺好,答道:“他倒不是自己養,是送去楊家——就是先帝在時,他自己選的那個王妃家裏。”

當初給嚴煦選妃也折騰了挺長時間,主要是嚴煦自己各種不滿意,直到冊立姚白栀為太子妃之前,才定了太仆寺丞楊本清之女。

“聽說楊姑娘有西施之貌、文君之才,是真的嗎?”姚白栀縮在被子裏問八卦。

嚴昭将右手置于枕上,枕着小臂笑了笑:“楊本清正事上無甚才幹,此等旁門左道倒是精通的很。其實去年上巳節後,他還放出過自己女兒生有異象、來日必貴不可言的風聲,可惜他本人實在職銜太低,就是吳氏,也不敢說給我選一個這樣門第的太子妃。後來那個有助國運的話一出來,楊本清就老實了,到給嚴煦選妃,他又想起吹噓什麽才貌,卻不想想西施和文君都是什麽遭遇,竟給自己女兒博這樣的名頭。”

囧,原來是有個鐵了心想攀龍附鳳的爹,才有了這番傳說。姚白栀替那楊姑娘嘆息一聲,轉念一想,又說:“不過二殿下既然自己選了楊姑娘,那這姑娘肯定還是很好看的吧?”

“你叫他嚴煦或者秦王就行了。”嚴昭先幫姚白栀改稱呼,然後才說,“據說樣貌是出衆的,不然他真未必看得上,還這麽上心。我讓欽天監在明年三四月間給他們選個吉日,辦完婚事,就趕嚴煦去藩地,那邊的王府已經選好址在建了。”

“他要是知道你打算立魏王,會不會氣死?”姚白栀偷笑。

“又不幹他的事,氣死也輪不着他。”嚴昭看她終于笑了,自己也笑起來,“明天廟見之後,他和三弟要拜見你的,你看他不順眼,可以叫他多跪一會兒。”

“不好吧?”姚白栀沒想到他會提這麽小心眼的建議,“那不是連累魏王一起跪?”

嚴昭貌似認真的想了想,點頭道:“也對,那就以後再找機會收拾他。”

姚白栀笑着搖頭:“其實我沒記恨過他,他雖然攔過我們兩次,最後吃虧的卻是他自己。”

嚴昭一臉欽佩之情,“皇後果然寬宏大度,不像我,偶爾心氣不順了,嚴煦不長眼撞上來,總要拿他出出氣。”

噗!原來收拾嚴煦,已經是嚴昭的減壓方式了嗎?“若是這樣,那就該留着秦王繼續給陛下出氣用呀,不然他走了,你再發怒找不到出氣筒可怎麽辦?”姚白栀忍着笑假裝認真說道。

兩人睡一張床,床再大,也隔不了多遠,借着帳外透過來的明亮燭光,嚴昭将她眼中笑意看的清清楚楚,頓覺平靜滿足,很想伸手撫撫她散發着芬芳的長發,又怕她像方才一樣躲避,到底還是忍住了,只柔聲道:“以後應該不會有值得我生氣的事了。睡吧,不早了。”

姚白栀确實有點困了,聽話的合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也沒怎麽做夢,她甚至不知道嚴昭是什麽時候起的,因為等她被尿憋醒時,嚴昭已經不在新房內,只有于碧珊和松風守着她。

“陛下呢?”她打着呵欠坐起來,一邊問一邊穿鞋去淨房。

“陛下去殿後打拳了,叫奴婢們不要吵醒娘娘。”于碧珊答道。

“打拳?”

“是,聽說陛下登基後,若非大朝日,早起後都要先打幾趟拳,活動活動筋骨。”

姚白栀沒再說話,心裏卻覺得哪裏不對,怎麽幾個月不見,他就從一個喪的不行的傷心人,變成朝氣蓬勃積極向上好青年了?或者,鍛煉身體其實是為了以後周游天下做準備?嗯,很有可能。而且畢竟過去幾個月了嘛,也許他已經從當初的打擊裏走出來,不再執着于什麽情情愛愛了。

胡思亂想着上了廁所,又在宮女們的服侍下梳洗更衣。廟見是大禮,還得戴鳳冠穿翟衣,所以等她穿戴好了,嚴昭不但已經沐浴過,連衣裝也都更換完畢。

好在流程不似昨日那麽麻煩,而且本朝太廟就在宮城東南角,路程也不遠,帝後二人乘辇前往,一同進太廟拜過列祖列宗,出來再接受宗室親王王妃叩拜,就算禮成。

嚴煦和嚴晧兩個因為是皇帝的親弟弟,位次很靠前,姚白栀想起昨晚嚴昭開的玩笑,在衆人下拜時,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卻正撞上他笑着看自己,顯然他也想到那個馊主意了。

不過玩笑終歸是玩笑,這樣的場合,起拜都有專人唱和,哪用得着皇後娘娘開口?

倒是嚴煦狗改不了吃屎,拜完起來時,大着膽子往姚白栀臉上瞟了兩眼,還露出一副“不過如此”的表情,被姚白栀看個正着。

“我收回昨晚的話,下次有機會,一定要給秦王好看!”結束之後,回到坤泰殿的姚白栀氣呼呼的對嚴昭說。

嚴昭表示堅決支持皇後的英明決策,還說:“要不我現在就把他叫來,教訓教訓?”

姚白栀:“……”

“不用吧……我餓了,我們還是先吃早飯吧。”

皇後娘娘主動“邀請”,皇帝陛下自是欣然應邀,于是帝後新婚的第一頓早飯,就沒有“各過各的日子”。

☆、新婚第二天

吃過早飯, 皇帝陛下還要接受百官朝賀并正式頒诏,使天下皆知皇帝大婚。臨走時, 嚴昭不忘叮囑新婚妻子:“一會兒內宮各局還有內侍省的人會來朝見, 你端坐着受個禮、認認臉就行了,該休息就休息。等前面賜宴完畢, 我回來再和你說中秋節的事。”

內宮方面的功課, 入宮之前姚白栀已經做過,便點點頭說:“陛下放心去忙吧。”

這話莫名很有些賢妻範兒, 她自己說完都感覺有些不對,看嚴昭時, 他果然滿臉是笑, 卻又在撞上她目光時趕緊收斂, 清咳一聲道:“沒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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