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南柯
羿寧躲避開他的手指,茂密纖長的睫羽微微垂下,猶豫着擡眼看他道:“我知道……”
見燕煊依舊盯着自己沉沉地笑着,羿寧突然明白,燕煊是故意捉弄他呢。
既然如此,他才不叫燕煊輕易得逞,羿寧撇開臉,又快又輕地說道:“喜歡……夫君。”
“誰是你夫君,上仙怎麽都不說清楚,你若這樣我可沒辦法幫你除掉情根了。”燕煊故作冷淡地說道。
羿寧這輩子都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耳畔早已紅透了,連聲音都帶上了一絲祈求:“別鬧了……”他真的說不出來。
眸中水光潋滟,明明那麽冷冽的一個人,原來在這種事上,也會露出委屈可憐的神情。燕煊不由看得怔住了,平白生出幾分更想欺負他的意思,輕聲說:“上仙不說,是因為嫌惡我是魔修麽?”
“不是。”羿寧驚嘆于燕煊混淆黑白的能力,他分明就沒有那個意思。
燕煊定定地看着他,直到看得羿寧頭越來越低,快要紮進他懷裏,才終于聽見極輕極輕地一句話。
“你是我的夫君。”
他小聲說完,連頭也不敢擡了。
燕煊腦海裏不斷回放着羿寧說的話,渾身的血都滾燙起來,心跳快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真是栽了。
他輕輕伸手捧住羿寧的臉,迫使羿寧看向自己,聲音暗啞道:“好,那不許對夫君念咒,記住了嗎?”
低沉的聲音緩緩蠱惑着,羿寧恍惚竟真的有一瞬間,以為他們是真的結契了。
直到略顯冰涼的唇瓣碰觸到自己,羿寧才如同大夢初醒般想要推開燕煊,手腕卻被猛然緊緊地扣住拉到了身後。燕煊整個人壓了上來,臉側甚至能感受到來自燕煊的滾燙的呼吸。然而燕煊只是壓在他的唇瓣上,極為克制極為珍惜地吻了吻,便放過了他。
羿寧慌亂地想要擺脫他的鉗制,卻聽到燕煊低聲問道
“羿寧,有感覺嗎?”
說沒有,豈不是還要再來一次。半晌,羿寧從齒縫吐出來個“有”字。
聞言,燕煊沉沉地笑了,故意逗他:“既然如此,那便多來幾次,想必很快就能除掉情根了。”
眼看羿寧被氣得要念咒,燕煊連忙幹咳兩聲道:“那今天先到這吧,改天再繼續。”省得一會把他真氣壞了。
聽他這麽說,羿寧才松了口氣,臉上熱潮褪去,不過一想到明日還要再來,就恨不得找個地方藏起來。
燕煊總是這樣,故意欺負人,卻又不觸及底線,叫他生氣都沒辦法真情實感的氣。
“過來。”燕煊輕聲道。
羿寧不明白他要做什麽,猶豫片刻,卻還是靠了過去,只見燕煊用刀劃開自己的手指,然後半攬住他,在他後頸處畫了些什麽。
是魔族咒法!
當初宮修賢便是割開手指用血在他手腕上畫下了咒法。
難道燕煊也要這樣對他?
羿寧下意識地想推開他,卻被燕煊牢牢扣住了手腕,耳邊傳來低低地安慰道:“不是要害你,別怕。”
鬼使神差般的,羿寧覺得他說的是真話。
待他細心地一筆一劃畫完咒,羿寧察覺到他手心微微冒汗,看來這咒法應當十分耗費心神,甚至連燕煊這樣的魔尊都幾近吃力。
到底是什麽咒法。
沒等羿寧問出口,燕煊卻像是早已了然他的心思般解釋道:“宮修賢給你下蠱,我總要讓他付出些代價的。其餘的不必擔心,不會對你造成傷害。”
羿寧眼睫微顫,若是以前的自己,決不會輕信燕煊的話。可羿寧看着燕煊漆黑的眸子,似乎還能看出一絲忐忑不安來,他突然覺得,可以信。
畫完咒法,燕煊渾身湧上來疲憊之感,頭腦都昏沉了些。但一想到宮修賢會遭受何等反噬,心情卻舒爽得很。
“過些日子,我要去南柯澤,你情根未除,要不要跟我一同去。”燕煊坐在他身側,輕輕地靠在他肩上休息。鼻尖傳來羿寧身上的淡香,一如既往的雨霧松香。他暗自琢磨,以後也要染上這樣的味道,他想和羿寧一樣。
羿寧第一次聽說燕煊有自己的事情要辦,這些日子,燕煊解開封印後便日日繞在他身邊打轉,現在卻要走了,看來應當是件很重要的事。
他已經讓燕煊幫了太多忙,不應該在此時還拖着凡人之軀去添亂了。
于是,羿寧淡淡道:“我便不去了,我想去找到掌門,把宮修賢徹底逐出師門,順道……想辦法把靈核找回來。”
若想和宮修賢解除師徒關系,必須要告知給掌門知道。而且,羿寧已經決意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宮修賢不再是他的徒弟了。
他需要一個場合,把消息放出去。
其次,他上次發現能聯系到自己的靈核,可見宮修賢還沒瘋到将他的靈核真正毀了的地步。
他必須把靈核從宮修賢那裏拿回來,再請掌門為他把靈核種進體內。
找回靈核。燕煊猛地定住,等羿寧解開封印後,豈不是一點也不需要他了。
有一剎那,燕煊想阻止羿寧,想讓羿寧永遠是現在這樣,可以選擇依靠他,不必活得那般冷清。
可是,他突然記起羿寧對甘兒說的那句話,“我現在已經沒有法力,你無需害怕。”
那時的羿寧,眼睫陰翳下,是淡淡的失落和自嘲。
羿寧是凡間谪仙,長夜明珠,不該被灰塵蒙住。
把他鎖在手心有許多種,但燕煊絕不會選和宮修賢相同的一種。
思及此處,燕煊深吸了一口氣道:“行,那便讓甘兒小白護在你身邊,我解決完事情就去找你。”
羿寧點了點頭,又聽燕煊道:“還有,不要多管閑事,三餐都要記得吃,遇到麻煩解決不了,心底默念我的名字。”
“嗯,知道了。”羿寧有些想笑,燕煊還真是把他當成了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爛好人。
不過,被人在乎的感覺很好。羿寧想。
得到他的答複,燕煊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從儲物戒取出枚符紙遞給他道:“如果實在來不及等到我趕來,這枚符紙可以幫你擋下渡劫期一招,然後跑為上策,不可勉強應戰。”
羿寧接過符紙,挑了挑眉道:“這符紙,是防我的吧。”
九年前,羿寧常被燕煊的糾纏惹煩,那時燕煊就用過這種符來擋下他,沒想到兜兜轉轉,他也有了張這樣的符。
燕煊欲蓋彌彰地幹咳一聲道:“廢話那麽多,用就是了。”
羿寧輕笑了笑,說道:“好,我記住了,你且去吧。”
已經周全到這種地步了,燕煊才稍稍放心些,提起刀走出房門前,又回過頭來:“我走了。”語氣裏似乎摻雜着些不舍。
“嗯。”羿寧應了聲。
“沒什麽別的要說?”燕煊意有所指道。
羿寧愣了愣,許久才反應過來,失笑道:“萬事小心。”
得了囑咐,燕煊心滿意足地離開。
待燕煊走後,羿寧突然明白過來,他們這樣就像……妻子囑咐離家的丈夫一般……
這小混賬,故意的。
他垂下眼,指尖在符紙上摩挲片刻,心頭奇怪地湧起淡淡的悵然感。羿寧沒有把這張符放進儲物戒,而是收進了衣襟內。
燕煊走後,被威脅留下來跟着羿寧的小白萬般不情願,他可是真不想再跟着燕煊了。
燕煊和符濯,哪個是好惹的。
“俺真是倒黴,早知道就跟咒邪一塊留在南疆了。”小白偷偷地嘟囔一句,被身旁的甘兒敏銳地聽見,她踢了小白一腳道:“留在南疆幹什麽,想投靠符濯是不是!”
她最讨厭背叛尊主的人了。
見甘兒生氣,小白委屈的說:“俺堂堂虎族一支大将軍,給個人類修士當侍衛,是俺虧了好不好。”
他雖然外表看上去是個孩子,但論起實力,和其他三個魔将也算平分秋色,有過之而無不及。
“虧虧虧,小心我揍你。”甘兒氣勢洶洶地朝他揮了揮拳頭。
羿寧在一旁看的想笑,甘兒在燕煊面前,和在小白面前完全是兩幅模樣。
小白雖然很強,但從來不對甘兒出手,反而任打任罵,看來以後……
他止住念頭,突然想起,燕煊亦是如此,生氣時也從不強硬地對待他。
這該是魔尊會做出的事麽?還是說,燕煊……只對他一人如此。
不可臆想,不可妄念。羿寧揉了揉額頭,他和燕煊現在這樣就足夠了,其他的都只是因為他們是朋友而已。
“上仙?上仙你在聽嗎?”耳邊傳來甘兒的呼喚,羿寧回過神來道:“怎麽了?”
甘兒小大人似的,煞有介事道:“尊主讓我好好監督你吃飯,所以我得知道咱們要去哪,我好安排一下咱們在哪用午飯。”
去哪……其實羿寧也不太清楚,他只道要找到掌門,可掌門出關後并未告知任何人自己的去向,想來是不願讓人找到的。
他心裏隐隐覺得,掌門那般性格,絕不會不告而別,定是遇到了極其重要的事。而且,不是好事。
本就打算忙完宗門大比之事便去尋掌門,現在得了空,卻沒有線索。
“待我傳書給師姐問一問。”羿寧從儲物戒取出張信紙來,這信紙燒毀後可以千裏傳訊,不過時間會稍久一些才能到。
掌門在收羿寧之前,就收了師姐一人,師姐應當比他更了解掌門。
三人百無聊賴地在客棧等候了一上午,晌午要用飯時,師姐的信才終于傳了回來。
半空中忽然飛起紙張燃起的碎屑,複又一片片凝固起來,化為平滑整齊的信紙,緩緩落到羿寧面前的桌案上。
羿寧拾起信紙鋪展開,上面用娟秀工整的字跡寫道:“不知,大可去掌門故鄉尋找。”他目光向下看去,只見上書三個小字:
“南柯澤,展家。”
作者有話要說: 換新地圖,把寧寧的靈核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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