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感覺時間已經不多了

提心吊膽地過了幾天之後發現他不但什麽也沒想起來還較以前平靜了,我的心才沒那麽緊張了。但接下來,他提出了另外一個要求:他想出去走走。

我不知道該怎麽拒絕他,但我必須拒絕他。他現在已經在警方的黑名單上,出了別墅随時可能會被暗殺。畢竟我一直讓他們抓不住把柄且家裏守備森嚴,他們斷不敢沖進別墅裏來抓人,何況我早已放出風去說阮鱗已經死了。

無奈之下,我只好用另外一種方法迫使他留在別墅裏,不惜去觸碰他記憶的觸角。

我把鎖了幾個月的畫室打開,把他帶了進去。如果畫畫不是他訓練的一部分,而是一種本能,他應該還可以畫。

我以為他看到滿屋子自己以前畫的畫,全部鑲上了精致的木框挂在牆上,多多少少會勾起一絲遙遠的記憶。但實際上,他沒有任何這些畫與自己有關的印象,而是好奇地撲上去,對每一幅畫流連忘返地欣賞着,最後回過頭來驚喜地問我:“你些都是你畫的?”

我剎那間一臉尴尬,苦笑了好幾下才告訴他:“這些都是你以前畫的。”

“什麽?”他難以致信,又回過頭去看那些畫,不停地搖頭。

難道他畫畫的能力真的是後天訓練出來的?難道不需要執行任務就一幅畫也畫不出來嗎?

過去的兩年,他平均每個月都要出去寫生一次,只畫建築物和自然風光,但每一幅畫的畫面上,總讓人覺得哪裏是有些不協調,原來那種我看不出來的不協調正是一種特殊的語言,他憑借将這些畫拍成圖片放進Q/Q空間,讓他的組織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他執行任務的進展以及下一步的計劃。

我曾一度因為他這些可怕的畫而屢遭失手,最危險的一次是對方要求我親自交貨那回,如果不是在到達約定地點前五分鐘接到他的電話說他被車撞了而立刻折返的話,我就進入了警方布下的天羅地網。在國際間諜交給我的那份厚厚的資料中記載示,這是他潛伏在我身邊一年以來第一次有意破壞警方執行任務,雖然設局抓我的全盤計劃就是他制訂出來的。

讓我大膽假設,他就是在那個時候對我動了真情,因為當他看到我飛速趕到而立刻拖着一條鮮血直流的小腿從綠化帶裏爬出來撲在我身上時,那抱緊的力度與溫度讓我至今還記憶猶新,那絕不是他受傷後的害怕,而是怕失去我的恐慌。

也正是那次之後,他停了兩個月的野外寫生,我當時問過他為什麽,他只淡淡地回答沒心情。

試問我都為他做過什麽?讓他漸漸從一個處心積慮想致我于死地的警察變成寧可背叛組織也要幫我的國家罪人?我想不起來,難道我也失憶了嗎?

我唯一能記得的是,他在養傷期間,雖然不再去外面寫生,卻把自己關在畫室裏,塗改他以前那些畫作,讓看起來不協調的地方漸漸變得順眼起來。

我當時還要求他給我畫一張畫像,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搖了搖頭說:“我不會畫人臉。”

美術學院的學生可以不會畫人臉嗎?我狐疑地看着他,随口開了句玩笑:“你不會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不敢一直盯着我的臉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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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有輕微的不易察覺的抖動,但那時我絲毫沒有懷疑過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反而上去把他抱在懷裏安慰了一句:“別緊張,我不會把你不會畫人臉這麽丢人的事說出去的。你慢慢畫吧,什麽時候會畫人臉了記得給我畫一張畫像。”

想起當時說的話,我突然記上心來,立刻支起了畫架,擺好了畫具,然後把阮鱗拉過來對他說:“你試試看能不能畫一張我的臉?如果畫得出來,你就能夠相信眼前這些畫都是你以前畫的了。”

他遲疑了一下,似乎不是在為難會不會畫我的臉,而是在思考這個邏輯是否行的通。

我把畫筆交到他手裏,鼓勵着:“試試看吧,畫的多醜都沒關系。”

他握着畫筆,抿着嘴唇看了我半天,最後終于點了一下頭。

我很高興,立刻跑到窗口去站,讓陽光斜射在我的臉上,然後我一只手插進口袋,一只手扶着窗臺,始終保持微笑地看着他。

他握筆的手在畫布前猶豫了一會,又比劃了一會,才開始真正下筆勾勒線條。然後,他時不時地擡起眼睛看我一眼,發絲下的雙眸黑亮而專注。

一小時以後,他放下筆,揉了揉手腕,看着面前的畫布,臉上布滿不可思議的神情,然後看着我問:“以前我給你畫過畫像嗎?”

我搖搖頭,沒敢告訴他,他曾經說過不會。

“那你來看看吧,畫完了,還……不錯。”說完,他笑了一下,仿佛還在懷疑畫布上的作品是神來之筆,與他無關。

我走過去一看,何止不錯,簡直完美,不但畫功了得,連靈魂都有了。我的眼神被刻畫的很到位,那一定正愛着什麽人的神韻躍然紙上。

那麽,當初不肯畫我,是真的出于不敢看我的眼睛吧?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三個多月前,他為了我什麽都沒有了,雙親、事業、前途,甚至生命。如今我硬生生地把他從地獄之門拉回來,希望他可以重生。

從第一張人臉畫開始,阮鱗的畫風一下子轉變了,他不再去畫風景和建築,而是專攻人物。自打進了這間畫室,阮鱗就再也沒提過要出去走走的話了,然後別墅裏的人一個接着一個地走進去給他當模特,除了一日三餐,他幾乎把時間全部花在了畫畫上。

他如此不知疲倦讓我很擔心他的身體,畢竟才剛剛醒過來沒幾天,那麽長時間不進食,只靠葡萄糖和營養液維持生命,我怕他一下子消耗太多精力而吃不消。

我總是想方設法地把他騙出畫室,哄他喝些補湯,吃些點心,或是去院子裏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有一天他被我纏的煩了,問我:“你整天沒事做嗎?怎麽從來不見你出去工作?”

我眉頭一鎖,沒有回答他。我能說我的制版車間被炸了嗎?我能說富華強實際上已經停止運營了嗎?我能說我正在聯系有關部門開始着手辦理移民手續了嗎?我能說我現在的工作就是看着你好好活着嗎?

他見我沉默不語,緊鎖眉頭,以為自己說錯話,便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連你是誰都弄不清楚,你這樣對我好,讓我壓力好大。”

是嗎?原來我讓他有壓迫感了?我吃了一驚,連忙說:“你不要有壓力,我對你好不是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麽,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真的不想從身上得到什麽?”他歪着腦袋懷疑地看着我。

忘了,剛醒那天晚上我企圖占有他的身體,如果這種事都做出來了,還說什麽不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那簡直是在睜眼說瞎話。

“那個……”我咽了下口水,躲閃着他的目光,小聲說:“我希望有一天我們可以恢複原來的關系,你能接受我是你的戀人這個事實。”

“然後呢?”

“……”

“你就是想跟我上床吧?”

他突然把話說的這麽直白,令我都無力招架。

然後,他笑了,一轉身邊走邊自言自語:“就知道你騙我。”

沒有!我在心底吶喊,然後不由自主地追上前去,一把将他拉進自己的懷抱,嘴唇貼着他的耳垂,輕聲說:“那天你問過我,你愛上我什麽了,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你愛上了我的壞。”

懷裏的他顫抖了一下,然後把我推起來,怔怔地看着我的臉,眼裏寫滿問號。于是,我一低頭,把他給吻住了。

他沒有掙紮,但也沒有配合,嘴唇一直緊閉着。直到我索然無味地放開他,郁悶地看着他的臉,他才淡淡地說:“再給我些時間。”然後推開我,又回畫室去了。

時間……我不知道,我們之間還有沒有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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