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4)

原本想就這樣把少年扔到床上,不過想起陸黎剛才失态的反應,青峰還是有些遲疑。普通的蟲子陸黎應該不會怕,他見過陸黎去田邊處理稻螟蟲,難道這只蟲子比較特別?

青峰想了想,用內力沿着陸黎的經脈走了一圈,察覺他身體的異樣之後,用內力将那只小蟲子逼了出來。

那是一只很普通的白色小蟲子,看上去也不像什麽蠱蟲。

青峰一劍刺死它,那只小蟲子身上散出一絲絲黑氣。

這确實不是一只普通的小蟲子,青峰一下想起了秦坤……

陸黎覺得很冷,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他好像一下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剛被熊孩子摘走了一朵載體花,導致自己功體受損,對病害的抵抗力很差。

而緊跟着,拾香園爆發了蟲災,他被咬得遍體鱗傷,差點一命嗚呼。

幸好那年冬天突然天降瑞雪,把他從瀕死的邊緣挽救回來。此後,他又花了幾年的時間才慢慢康複。

這是他人生最黑暗的幾年,陸黎一直不想去回首。但是,現在這些事情卻如夢一般再次重現在他眼前,陸黎掙紮着,想從這段噩夢中走出來,但他無論怎麽掙紮都醒不了。

床上的人一直噩夢連連,額上沁出細密的冷汗,清秀的臉在燈火下顯得朦胧而不真切,清雅的香味繞在屋內,帶着一絲魅人的甜。

青峰抱着手在一旁守了半天,忽聽外面有動靜,便起身過去迎接來人。

☆、38.第 38 章

室內燈火搖曳, 床上的人眉頭緊鎖,眉心似有解不開的結。慕容曜走到床邊,伸手輕輕撫摸床上之人的眉宇, 想将之撫平。

那日陸黎提出那些要求,他明知對方只不過是想找借口出宮,自己還是答應了,因為他也怕太後為難陸黎。陸黎的來歷不明, 太後若是想查, 怕是不好糊弄,所以即使自己心有不舍,還是讓青峰送他來這裏。

只是,他沒想到這外面竟然也有人對陸黎下手……

想到這裏, 慕容曜的眸色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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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黎只覺四周陰冷刺骨, 無邊的黑暗将他吞沒, 他什麽也看不見, 冷得瑟瑟發抖。絕望之際, 忽見前方隐隐有暖光閃現,那星星點點的火慢慢朝他靠攏,驅散了他周圍的陰冷和黑暗。

陸黎死死抓着這絲溫暖, 生怕自己一松手這絲暖意就消散無蹤。

慕容曜看着被極度不安的人緊握的手, 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騰出另一只手取了巾帕替他擦額上細密的汗珠, 随後掀起被角, 鑽進了被窩。

今日的陸黎身上沒多少溫度, 精致的小臉失去了往日的紅潤,變得有些蒼白,顯得很脆弱。慕容曜不由得把他抱得更緊,細細地撫摸他的頭上的青絲,清雅的植物香氣萦繞不散,像極了拾香園的味道。

懷裏的人漸漸安穩下來,糾結在一起的眉頭舒展開,只是眼角還挂着殘留的水漬。慕容曜伸手将那水跡擦幹,鬼使神差地放在唇邊嘗了嘗,味道竟然不是鹹的?反而有一絲很難察覺的清甜?!

慕容曜遲疑地又嘗了一口,确定自己并沒有弄錯。慕容曜盯着懷裏的人看了半晌,眼神變得幽深:你和拾香園到底有什麽秘密呢?

陸黎做了很長很長的夢,他夢到十多年前自己被熊孩子摘走一朵花,夢到那年拾香園發生的蟲災,夢到那一年冬日降落的早雪……他将妖生最痛苦的幾年都重新回顧了一遍。

他很少做這樣的夢,只有七八年前自己靈力很弱的時候才會做這種噩夢,他一直在努力忘掉那段黑暗,多年不曾觸碰的記憶,這次卻不知怎麽就突然冒了出來,而且夢中的感受還那般清晰。

不過這次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有一雙溫暖的手将他從黑暗中拉出來,帶他去了一片靈力充沛的仙境。

陸黎很想看看這位恩人長什麽樣子,他一路追着這位恩人過去,終于在自己快要筋疲力竭的時候追上了對方,那人穿着一身明黃色的十二章紋龍袍,帶着風流蘊藉的笑意,喊了他一聲“愛妃”。

陸黎一片錯愕,正想後退,那張俊美的臉突然陡變,變成了粉雕玉琢的小孩。

那小孩咧開一口瓷白的牙,森然笑道:“牡丹花妖,朕的愛妃,變回牡丹花給朕看看!”

陸黎連連搖頭,“不!不是的!”

可那熊孩子卻全然不顧他的反抗,龇着牙齒猛地朝他腰間撲來。

陸黎吓得驚慌失措,一腳朝熊孩子踹去——

“唔~”

“砰!”有什麽東西應聲落地。

陸黎徹底醒了過來,值夜的柴楊和隔壁住着的青峰聞聲也匆匆剛進屋,只見他們尊貴無比的皇上正躺在地上,而另一人正神情戒備地死盯着他們的皇上。

柴楊:不得了了!皇上霸王硬上弓被踹下床了!!

青峰面無表情地過去将慕容曜扶起,慕容曜坐到床沿上,讓柴楊将藥呈上來,接過手後又讓他們退下。陸黎看着眼前的慕容曜,很難想象自己剛才竟然做了那麽詭谲的一個夢。

那夢境太真實,真實得讓陸黎現在看着慕容曜都有了陰影。

慕容曜看他還一動不動地躲在床內側,眼裏帶着些驚惶,不禁苦笑,“既然醒了,就過來喝藥罷。”

陸黎不為所動,慕容曜又道:“你的事情,青峰已經給朕說了。那只蟲子已被青峰處理掉,張大人過來給你把過脈,你身體并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喝點安神的藥休養數日即可。”

他說得極有耐心,也很溫柔,并未因為剛才自己夢中的粗魯冒犯而生氣。陸黎遲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片刻,今天的慕容曜怎麽突然改性了?

“怎麽?一只蟲子就把你吓傻了?”慕容曜見他那副将信将疑的樣子,不禁笑道。

你才傻了!

那壓根不是普通的蟲子,也不是普通的金龜子!

不過,說起那只金龜子,陸黎又不由得提了個醒,自己的修為雖不說多高深,但抵禦蟲害的能力确實足夠的,即使金龜子這種牡丹天敵,也應不能近他的身才對,自己怎麽會拿它束手無策?

想起自己在青峰面前急得差點哭了,陸黎頓覺顏面掃地。

他煩躁道:“我不喝藥。”

“這藥不苦,還是說你想朕親自喂你?”慕容曜問。

陸黎斜他一眼,皺着眉過去,端起藥碗一口氣順了。這藥确實不苦,但始終是藥,味道還是有點怪。待他喝完,慕容曜又接過碗放到一邊,拿了一塊蜜餞給他。

慕容曜伸手把他散落在臉龐的頭發別到耳後,問道:“你剛才做了什麽夢?竟把朕給踹到床下去,朕這腿現在都還疼着呢!”

陸黎扭頭看向慕容曜,對方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和夢裏那個龇牙的熊孩子完全是兩副不一樣的面孔。他依稀記得熊孩子的脖頸間有顆痣,不過慕容曜的**他也看過,他身上找不出一顆痣來。

或許夢都是反着的吧!

“我夢到一個熊孩子差點折斷我的腰。”

慕容曜聽後笑起來,“愛妃的夢還真是有意思?你怕小孩?”

熊孩子的破壞力非同小可,陸黎懶得和他扯,他們的人生境遇完全不同,就算說了,慕容曜肯定也無法感受到自己過去的苦楚。

窗外還是一片黑漆漆的,陸黎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他想了想問:“你不是在宮裏嗎?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你生病了,朕自當過來看看。”慕容曜将手掌扣在他的後腦勺上,帶着些親昵。

這人還演戲演上瘾了!

隔得近了,陸黎才發現慕容曜好像清瘦了,下眼睑周圍還有些烏青,他在宮中過得不好?這人一向很警醒,今晚這麽輕易就被自己踹下床,看來他剛才睡得很死啊。

陸黎心情有點複雜,他擋開慕容曜扣在自己後腦勺上的手,複又躺回床上。現在外面一片漆黑,他除了繼續睡覺,也沒別的事可做。

慕容曜也挨着他睡下,屋內恢複了安靜,但陸黎卻好像睡不着了。

“你明天随我一同回宮吧!這邊的事宜,朕已交給李大人了,朕近日有些忙,你不在的時候,朕連瞌睡都睡不安穩。”慕容曜幽幽地說,他略帶低啞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夜裏透着幾分疲憊。

矯情!陸黎在心中嘀咕一句,嘴上卻并未作答。

他在這邊雖然住得自在,但經過金龜子之事,他還是想回拾香園看看,他得确保自己的本體未受損。以他現在的妖力,隔得遠了,他感應不到本體的變化,除非出現大的變故。

慕容曜聽他沒有說話,便挪過去從背後擁抱他。

陸黎有點不自在,正要掙紮,耳畔卻傳來慕容曜悶悶的聲音:“別動,朕累了,就想抱你一會兒。”

“你這樣抱着我,我怎麽睡覺?”

“那我們換一個姿勢?”說着,慕容曜便将手臂放在陸黎的頭下,讓他枕着自己。

陸黎臉色漲得通紅,“你把我當女人?”

“哦,原來你在糾結這個,那朕睡你手臂好了。”慕容曜将陸黎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脖頸之下,一臉泰然地看向陸黎,“朕先睡了,朕最近都沒好好睡過覺。”

說罷,慕容曜便閉上了眼。

陸黎瞪着他看了好一會兒,不過對方卻發出了均勻的呼吸,陸黎這股子氣像打在了棉花上,完全不解氣。

他将自己有點發麻的手臂抽回來,暗罵對方臭不要臉。

想起自己每次和慕容曜睡覺都會夢見法寶,陸黎心頭又生出些遲疑,便趁着慕容曜睡着的當頭,摸了摸他身上,看看對方是否佩戴着什麽稀世寶物。

不過陸黎摸了一圈,并未發現慕容曜身上有什麽東西,脖子上連一塊吊墜都沒有,他平時腰間倒是挂着玉佩,但經常更換,應該與自己夢裏的寶物無關。

陸黎尋找了半天,也未找到一物,他有些失落。如果自己能找到夢中那塊寶物,或許可以向慕容曜讨到手,那寶物對自己的修煉大有益處,對蘭花精或許也有幫助。

正想着,旁邊的人翻了個身,把他圈在了懷中,腰間還頂了一物。

陸黎:……春天都過去了,這只獸還那麽浪!

☆、39.第 39 章

陸黎走到田埂上, 看着那片已經漸漸枯掉的水稻,心中還是有些惋惜。這一片是被稻螟蟲徹底破壞掉的稻苗,即使把那些蟲滅掉了, 但損傷的水稻卻難以長出飽滿的稻穗。所幸蟲災發現得早,損失也不算特別嚴重。

麻雀精叼着一只竹葉青正在品嘗着它的早餐,見到陸黎朝這邊走來,一口将那只可憐的竹葉青吞下肚, 再朝田間的人飛去:“陸黎, 你怎麽一大早就出來了?”

“我要回皇宮了。”

“這麽快就回去?不是說好要在這裏住半個月嗎?”麻雀精問。

“昨天發生了一些變故,我差點被一只金龜子咬了。”想起昨天的事,陸黎忍不住磨了磨牙。

“什麽?”麻雀精也吃了一驚,“你不是早就可以抵禦這種小蟲了嗎?怎麽回事?”

“我暫時也不知, 所以打算回去看看。這裏就交給你了, 我不在的時候, 你幫忙守着點, 他們種點莊稼也不容易, 別快到收割的時候出意外。”

他這些天在農莊住着,也見了那些下地做活的人,這裏全都靠人力, 陸黎更覺每一顆糧食都來之不易。再則, 他和李光打的賭還在呢,他可不想輸得難看。

“哦, 可是你這一走, 我就沒有依靠了。”麻雀精有點失落。

“你現在也可以獨當一面, 不需要依靠我。我和莊子裏的人打了招呼,他們不會捕殺鳥類和蛙,你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陸黎道。

麻雀精這才安下心來,“你下次什麽時候再來?”

“我暫時也不知,看情況而定吧!”陸黎沉吟片刻,又問:“你可還記得我上次給你說過的法寶?”

麻雀精努力想了下,恍然記起來,“你夢中的法寶嗎?”

陸黎點點頭,“我和一個人靠近的時候,它就會出現;但我遠離了那人,它就不會再現。我曾搜過他身上,并未發現靈力充沛的外物,你可知這是為何?”

麻雀精似乎也有些困惑,它努力想了想,說:“我聽榕老爺說過,不同的人身上也有不同的氣息,天子有真龍之氣,富貴之人有貴氣,修仙之人也有靈氣……這些氣息對妖來說,可以提升妖力。我想你說的那人肯定不是一般凡人,所以對你的修煉有幫助。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該好好利用這個機會,或許可以借助對方雙修……”

雙修?陸黎想起他和慕容曜之間那個深吻,趕緊把這種想法從自己腦海裏趕走。

“我從他身上吸收了靈氣之後,他會不會有什麽影響?”陸黎又問。

“如果不是旁門邪道的采陰補陽,只是一起雙修的話,對雙方都是有益的。如果單純是為了吸取陽氣或陰氣,情況就不一樣了。之所以歷朝歷代妖妃特別多,就是因為有的妖盯上了天子的真龍之氣,即使那皇帝長得又老又醜,依然有各種美豔的妖去當他們的妃子……”

麻雀精活得雖然沒有陸黎久,但它在拾香園可以到處飛,得到的消息也比只能紮根泥土的陸黎多。

真龍之氣?妖妃?

陸黎聽着他這番解釋,整個人都很懵逼。

他微微扶額:“那出現在夢中算什麽?”

麻雀精:“……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陸黎:我信了你的邪!

陸黎轉身朝莊子裏走,算算時間,慕容曜等人也該出發了。麻雀精還在後面一直叫着他,不過陸黎已經不會理它了。

等他走到莊子大門,便見青峰正抱手站在柳樹下,青峰還是一身玄色勁裝,腰身束得有點緊,看上去一派冷酷之氣。

陸黎一見他那張冷冰冰的臉,就想起自己昏迷前曾拉着他失态地跳腳,更覺沒臉見人。

不過,自己突然昏迷不醒,好像也是這人的功勞。

可惜他功夫太高,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陸黎只好吞下這口氣,賭氣地朝另一邊站着,免得和他對上眼。

慕容曜一出大門就見陸黎一臉怨氣,他有些好笑地伸手攬住陸黎的肩,“一大早火氣怎麽就這麽旺?又溜去哪裏受了氣?”

陸黎朝青峰看了一眼,慕容曜大抵明白過來,不禁好笑道:“你身體才剛剛好一點,不宜到處亂跑,上車罷。”

“這是我的自由,不該你過問。”陸黎推開他的手,直接跳上了馬車。

柴桂柴楊在後面擠眉弄眼,暗道陸公子實在太持寵而嬌,虧得皇上脾氣好,才容得他這般驕縱。想起昨晚被踢到床下的皇上,柴楊也為他們的皇上鞠了一把同情的淚。

到了城中,慕容曜并未直接奔往皇宮,而是和陸黎下車在城裏閑逛。

慕容曜帶他去了利民錢莊,溫如海正在錢莊裏查賬,見到慕容曜和陸黎前來,趕緊着人泡茶倒水。

慕容曜問了溫如海一些錢莊的大概情況,溫如海一一如實回答。陸黎倒是沒想到短短數日,他們便籌集到了幾十萬兩銀子,這其中還不包括拿去充軍饷那些。

陸黎并不知道慕容曜籌集銀子的細節,不過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弄到這麽多錢,看來也有一番自己的手段。然而自己平時和他相處,并未見他有什麽動作,看來他背着自己的小動作應該挺多的。

溫如海給他彙報完之後,慕容曜又問了一些開荒的事宜,陸黎這才知道慕容曜想要增加生産力,鼓勵農民在秦州開荒。

陸黎聽他們聊着,雖然有些無趣,不過他對慕容曜這人又多了些了解。

慕容曜看上去年輕,但懂得的東西還是不少,只是平時不顯山不露水而已。他有一張面具,在魏國舅和太後的面前總是一副昏庸無能的樣子。太後雖然知道錢莊甚至賬本的事情,但她得到的消息都不是正确的,而是慕容曜想讓他們看到的。

論起心機城府,慕容曜一點都不遜色。

兩人并未在錢莊待多久就出來了,慕容曜和陸黎一前一後走在街上,慕容曜頗有幾分感慨道:“我這次真是該感謝你幫我出的這個主意,成功替朕解決了銀子問題。戶部早把國庫的銀子掏空了,朕當初确實很棘手銀子問題,所幸能遇上你。”

慕容曜這話還算真誠,陸黎哼唧一聲,不滿道:“可是某些人連銀子都還沒給全。”

“愛妃還在為這事生氣?朕前幾天不是才給了你兩千銀子?”

“那是我除蟲的錢,一碼歸一碼,皇上難道還想賴賬?”陸黎斜眼問。

慕容曜笑道:“愛妃如此精打細算,若願留在朕身邊,為朕打理財錢財,實乃百姓之福。”

“我無心功名,皇上的主意打錯了。”

為你這只鐵公雞賣力,一根毛都拔不下來。

“人生天地間,不過短短數十載,能為百姓造福,也算是一件有意義的事,這無關功名利祿。”慕容曜道。

這人果然巧舌如簧。

陸黎冷哼一聲,“造福百姓有千萬種方式,我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我想做的事。”

慕容曜不禁微笑:“朕就知道朕的愛妃一向是個很有主意的人。”

“誰他媽你的愛妃!再亂說話,我扔你到湖裏去。”陸黎忍不住炸毛。

慕容曜臉上的笑意卻更甚了,“你這脾氣還真是暴躁,你盡管可以試試,看是你的手快還是青峰的手快。”

“每次都找幫手,算什麽男人?”

慕容曜微微挑眉,“那你确定要和朕單獨比試?”

陸黎當然不可能在街上和慕容曜比試,便白了他一眼,埋頭往前走了。

不過關于錢莊的事情,陸黎還是有不少疑問。按照他給慕容曜的設想,這個計劃不可能這麽快就籌到幾十萬兩銀子。

陸黎便好奇地問道:“這些銀子都是你向民間集資的?”

“當然不可能,百姓手上的錢都很散,也看得很緊,不可能這麽輕易拿出來。”慕容曜慢慢朝人少的湖邊走去,看向波光粼粼的湖水,“這是我向不少富商和官員要來的,朕也想拉攏一些勢力為自己所用。他們在我這裏押了注,想要連本帶利地贏回去,自然得幫朕出點力。不然,到時候大家都人財兩空。”

明媚的陽光透過細密的柳樹灑下來,慕容曜就站在那篇斑駁的光影中,竟顯得有些不太真切。

陸黎有點愣神,他和慕容曜相處也有兩個月了,慕容曜在他面前一副溫吞的模樣,倒是讓他忘了慕容曜其實是個帶着狠勁的人。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慕容曜展露的才是最真實的一面。

陸黎往前走了兩步,和慕容曜隔着幾根稀疏的柳條,“你這方法好是好,不過不是長久之計,他們或許會因為利益和你結盟,但也可能因為利益和你倒戈。”

“你為我提的建議,我也考慮過,不過現在行不通,至少得等我将魏國舅這一黨的人除掉之後才行。”慕容曜轉過頭來,笑得特別燦爛,“愛妃這是關心朕嗎?”

“我這是關心我那剩下的八百兩銀。”

慕容曜嘆了一口氣,略表遺憾:“看來是朕自作多情了,原來我們的情誼還抵不過八百兩銀。”

陸黎背着手,一臉正色:“我們之間是契約關系,皇上可別搞錯了。”

慕容曜很想去捏一捏他那張故作正經的臉,他還真是給一點顏色就開染房。慕容曜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醉仙樓,問道:“愛妃可餓了?一起吃個午飯再回宮吧。”

正好陸黎也有些餓了,便點點頭,和慕容曜一起去了醉仙樓。

才到醉仙樓的門口,就聽到有人聊起京中最近發生的事。

“昨晚鼓樓東街又發生了命案,那女子死的太慘了。”

“你們說那采花賊到底是誰呀?最近鬧得京城人心惶惶,官府捉了幾次都沒有捉到。”

……

慕容曜和陸黎進了樓上包間,慕容曜點了菜,又叫住店小二問:“樓下那些人讨論的命案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40.第 40 章

“最近京城莫名出現了好幾起命案, 鬧得人心惶惶。死者都是些年輕貌美的,死狀難看,有男有女, 大家都說那是被采花賊吸幹了精血。這次死的是東城李家的千金,聽說李小姐養在深閨中,琴棋書畫女紅樣樣都在行,前段時間還有人替他和張家公子說媒呢!唉, 沒想到這媒還沒有說成, 李小姐就這樣不清不白地走了,實在是可惜。”店小二道。

“吸幹精血?”陸黎聽到這個詞就覺得驚悚,他不由得想起今天早上詢問過麻雀精的事。

“對啊,那些死者身上都無傷, 但是最後的死狀都是幹癟癟的, 一夕間就蒼老了。你說這世間怎麽有這麽離奇的事, 依我看吶, 那采花賊多半是練了什麽邪門功夫。”店小二打了個哆嗦。

“你們怎麽就那麽肯定是采花賊?”陸黎問。

店小二又說:“那兇手專門挑年輕貌美的下手, 死者衣裳不整,你說不是采花賊是什麽?”

“可有人看到過那個采花者的樣貌?”

“看過采花賊的人都已經死了。”店小二又忍不住哆嗦了下。

陸黎回想了遍自己前世演過的刑偵劇,道:“這人能成功犯下那麽多案子又沒被人發覺, 肯定對京城很熟。官府都沒有管嗎?”

“官府本就是一些吃閑飯的, 他們去捉了幾次,結果全都空手而回, 指望他們是沒用的。我看公子你長得一表人才, 自己在外要多注意些。”店小二好心地勸道。

他這句“一表人才”誇得陸黎很受用, 陸黎便打賞了他一點碎銀,店小二歡歡喜喜地謝過他之後便退了出去。

慕容曜沉吟了下,讓青峰派人去調查。

陸黎感覺自己在莊子裏住了幾天,一回京來感覺突然發生了很多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得想多了,他直覺這些事情都透着一種詭谲。

慕容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倒了一杯茶遞過去,“愛妃可是為城中的命案擔心?”

陸黎喝了口茶,沒有接話,他還在糾結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吸取慕容曜的真龍之氣。

慕容曜見他悶悶不樂,便又道:“朕已派人去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線索。愛妃大不用擔憂,朕會護着你,不會讓采花賊有機可乘。”

陸黎白他一眼,“誰要你護着了!皇上還是先擔心下自己吧!大家都盛贊皇上你長得好看,說不定正是采花賊喜歡的類型。”

“難得聽你說朕長得好看,那愛妃可喜歡朕?”慕容曜悠然笑問。

“皇上若是女子,性格溫婉一些,可愛一些,我或許可以考慮一下。”

慕容曜眼神微微沉了沉,“那真是可惜,朕不是女子,不然就能入愛妃的眼了。”

陸黎:這人已經病入膏肓。

正說着,店小二上菜來了,兩人這才沒有再繼續這段無營養的話題。

飯後,陸黎又在城中買了些小吃,和慕容曜一同回了皇宮。

青峰将調查的情況給慕容曜說了,慕容曜去了麟德殿召見大理寺的官員。趁着這個時機,陸黎前往拾香園,準備看看那邊的情況。

不過柴桂柴楊兩人好甩開,青峰這條尾巴卻不好甩掉。

陸黎還在為昨天丢臉的事情懊惱,今天青峰就陰魂不散地跟着自己,弄得他很心煩。陸黎站在拾香園的北門口,一臉不耐,“我只是想在花園裏散散心,你這樣跟着我,我還怎麽散心?”

“主子讓屬下跟着你。”

“你說你武功那麽高,不去做點有意義的事,幫你主子解憂,跑來跟在我屁股後面,你不覺得無聊?你主子腦子有病,你也跟着犯病……”

陸黎還沒吐槽完,青峰便冷着臉打算了他的話:“請陸公子慎言。”

“我有說錯嗎?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就在這裏候着,我進去轉一圈就出來。”陸黎可不想讓青峰這尊黑面神和自己一起進去。

可惜對方不是柴桂和柴楊,完全不知融通,“主子讓我寸步不離跟着公子。”

那冷冰冰的語氣完全沒有一點商量餘地,陸黎氣急,只好氣鼓鼓地轉身走了,青峰依然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這人好大的氣場!”

“什麽氣場,這分明是殺氣啊!你小心點,這人身上沾了很多血。”

“長得那麽帥,我可以自動忽略他的殺氣,他倆是什麽關系?”

“我認識前面這人,他是牡丹妖。”

“牡丹妖帶相好回來啦~~~~”

陸黎聽着園中的花精鳥怪的聒噪,心中忍不住罵了一句mmp,它們是哪只眼睛看出自己和黑面神是相好?

陸黎頓下腳步,對後面的青峰道:“喂,你有沒有覺得這些花花草草還有頭上的鳥兒特別吵?你武功那麽高,捉兩只鳥兒下來,我們烤着吃,一定很香。”

青峰面無表情地看了他片刻:“你想要哪只?”

陸黎倒沒想到他會回應自己,便道:“就捉吵得最厲害的吧,聽說叫得最厲害的鳥兒,肉最嫩最香。”

花精鳥怪齊齊住了聲,陸黎終于安寧了。青峰忽然騰地而起,真把樹梢上那只黃鹂鳥捉了下來遞給他。

那黃鹂鳥吓得瑟瑟發抖,在陸黎手上垂死掙紮,“別吃我,我的肉不好吃。牡丹妖,我錯了,我再也不亂叫了,你放過我吧。”

“剛才不是還叫得那麽歡,怎麽現在就裝死了。看清楚點,身後這位是冷酷無情的殺手,武功超群,你下次再亂叫嚷,他會真的讓你變成一道美味。”

青峰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到底是誰說要烤一只鳥?

那黃鹂鳥趕緊點頭稱是,陸黎這才松手放開它。黃鹂鳥撲哧着翅膀逃到樹梢上去,因動作太大,它還撲閃掉兩根羽毛。

陸黎撿起一根毛放在手上玩弄着,慢慢朝自己的本體走去,還好他的本體并沒有受到什麽侵蝕,拾香園也沒有什麽異常,他這才放下心來。

青峰這人雖然讨厭,不過也有一點好——話少,不會像柴楊那樣問七問八,他在自己的本體周圍仔細打量了一圈,青峰也沒有問什麽,只抱着手在一旁冷漠地站着。

陸黎原本還想前去找蘭花精聊聊天,但後面跟着一尊黑面神,他即使見到了蘭花精,也不敢像以前那樣打探消息。陸黎只好放棄了這個打算,在拾香園的外圍不緊不慢地走着。

可能是才夢到過十年前的事情,陸黎又不期然地想起曾經那個熊孩子。他頓下腳步,回頭問青峰:“你在皇宮待了多久了?”

青峰遲疑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漠然道:“十三年。”

十三年,那剛剛好。

“難怪慕容曜那麽信任你,原來你十三年前就跟着他了。你既然一直都在皇宮,相信對皇宮的人也很熟悉,你可認識一個小孩……唉,不對,現在應該是大人了,估計年紀跟慕容曜相仿……”

“皇上的名諱不是你可以直呼的。”陸黎話還沒有問完,青峰便冷冰冰地打斷了他。

“好了好了,知道你忠心護主。”陸黎不以為意,又繼續道:“十年前,宮裏有個熊孩子,大概七八歲,長得白白嫩嫩,有一口尖利的小碎牙,脖子上有一顆紅色的痣,臉圓手也胖,像個包子,力大無窮,作惡多端……”

陸黎細數那熊孩子的罪惡,不禁磨了磨牙,“你可認識這樣一個小孩?”

“不認識。”

“你連想都不想一下,就說不認識,未免太敷衍了。”

“你又怎麽篤定宮中十年前會有這樣的小孩?”

青峰一句話把他堵得沒了下句,“你管我怎麽知道!我知道的事情比你多了去,你只需告訴我十年前宮中有哪些七八歲的小孩就夠了。”

青峰:“普通小孩不能入宮。”

“那就是說這小孩的身份很不一般,你幫我調查一下,要是查出來了,我今後一定好好謝你。那個小孩脖子上有顆紅色的痣,現在應該跟皇上差不多大,十年前曾出現在拾香園……”陸黎自顧自地說着,青峰是慕容曜的得力助手,這個好資源自己一定要善加利用。

不過,陸黎覺得身後忽然有股森然冷意,他轉過頭,正好對上青峰冷酷的表情。陸黎心中不悅,“我又哪裏得罪你了?你不答應就算了,動不動就這麽殺氣騰騰,吓誰呢!”

青峰卻沒有理會他,猛地騰地一躍,跳到一旁的灌木叢中。陸黎看得目瞪口呆,只見青峰提着一個……容貌秀氣的小太監從灌木叢中走出來。

“陸黎!救我——”小太監驚呼道。

☆、4 1.第 41 章

小太監竟然還知道自己的名字?他現在這麽出名了嗎?

不對, 這聲音是……蘭花精!

陸黎囧了囧,看着那小太監在青峰的魔爪下驚惶撲騰的樣子,趕緊上前去救小太監。青峰這人下手沒個輕重, 蘭花精現在估計還虛着呢,一個不小心把它折騰死了就慘了。

“青峰,這人是我朋友,你別吓着他。”陸黎趕緊救人。哦, 不, 救妖。

青峰狐疑地看向陸黎,蘭花精趁機逃脫鉗制,趕緊躲到陸黎身後,一副怯怯的樣子。

陸黎裝作看不懂青峰的疑惑, 一臉自然地轉頭打量蘭花精。剛才沒仔細看, 原來這蘭花精變成人形後竟然是個圓臉圓眼睛的少年, 實在可愛極了, 比它本體還要好玩。

陸黎忍不住捏了捏他圓圓的臉, 點頭評價道:“嗯,不錯,順眼多了。”

唯一的遺憾可能就是性別, 要是是個妹紙就好了, 一定是個萌萌的蘿莉。

蘭花精氣得不滿地瞪他一眼,湊到他耳邊低聲問:“這人是誰呀?他好兇, 滿身殺氣, 我的手被他捏傷了, 好痛。”

說着,蘭花精把手腕遞給陸黎看,他本體是一株白色的蘭花,所以膚色偏白,剛才被青峰抓過的手腕赫然幾根手指印,看上去确實有點可憐。

陸黎拉着蘭花精往前走了一段路,拉開和青峰的距離,小聲道:“他是皇宮的侍衛,功夫很高,來無影去無蹤的,殺人不眨眼,刀起頭落,從來不會手軟,你別惹着他了。”

蘭花精吓得一哆嗦,暗中偷瞄了青峰一眼,就被對方眼中的冷意吓得趕緊收回了視線。

“我哪裏敢招惹他,是他先來招惹我的。我一個人在這裏躲了兩天兩晚了,找不到路出去,這宮中到處都是侍衛,我一個人不是他們的對手。我想來找你,但是又找不到你在哪裏。對了,你現在住哪裏?我想跟着你一起。”蘭花精一臉懇求地看着陸黎。

陸黎十分為難,宮中的太監都是有名冊的,突然多出來一個,完全糊弄不過去。

陸黎顯然不可能把他安插到昭陽宮去,他到時候給慕容曜也解釋不清楚,而且自己帶他過去,那自己和慕容曜的關系很顯然就曝光了。

雖然自己是權宜行事才裝作當慕容曜的男寵的,但解釋出來蘭花精未必就會信,自己也和慕容曜着着實實是天天“同床共枕”,這樣的黑歷史不能讓蘭花精這種大嘴巴知道。

陸黎看了看現在的天色,要是自己趕緊送蘭花精出門,應該還來得及。

陸黎便道:“宮中對你來說,太不安全了,我現在就送你出宮,在宮外給你找個落腳點,你在外好好待着,我空了就出宮來找你。”

“你不和我一起出去嗎?”蘭花精一臉不解。

“我現在有危險的任務在身,你跟着我随時都會有被打回原形的危險。”陸黎忽悠道。

其實宮外更适合蘭花精,只要有銀子在身,在宮外別提多潇灑。

“可是,我想跟着你,我都沒出過宮,我害怕。”蘭花精拉着陸黎的袖口,一臉糾結和幽怨。

陸黎:……感情我這是領了個兒子?

“我白天會出來看你,我先領你出去,你要害怕就在我給你安排的地方待着不要亂跑。有事拿銀子解決,我明天上午就出來找你。現在時候不早了,我這就送你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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